顾砚白没再继续说,只是用指尖将茶杯推至她的手边,茶叶在杯底叠成青翠的峰峦。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顾雪霏,眼底的笑意更浓。
“姐姐觉得呢?”
“姐姐觉得……是凭真本事扎根的茶味醇厚,还是……”
“借了东风催熟的更得人心?”
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顾砚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敏锐,非但嗅觉异于常人,就连听觉也是。
他一定是听到方才自己的碎碎念了。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地任由顾砚白将这件事捅出去,她得做点什么才行。
斩草……
须、得、除、根。
“爸,你别听信顾砚白的一面之辞,我没有……”
顾砚白打断了顾雪霏的话。
他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弟弟方才什么话都没有说啊。姐姐是不喜欢喝茶吗?那咖啡呢?咖啡喜欢吗?”
他站起身,朝茶水台走去。
“一杯冰美式,可以吗?”
“……可以。谢谢弟弟。”
看来,顾砚白根本没打算掀开这个秘密。
他是要把它磨成一把无形的刀,抵在她的后腰上。
这场面对她一个人的宣判,最终以顾砚白主动请缨亲自为姐姐补习而告终。
出了门,顾雪霏主动拉住了顾砚白。
“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砚白摇了摇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打算做什么。对了姐姐,你该不会真的需要我来为你补习功课吧?”
“哼,不需要。这次不过是发挥失常罢了。我还用不着你一个初二的毛头小子来为我补习。”
“那就好。那弟弟我先回去上课去了,姐姐再见。”
顾砚白转过身,潇洒地冲顾雪霏挥了挥手。
“臭小子!”顾雪霏望着顾砚白的背影,忿恨地使劲跺了跺脚。
虽然不知道顾砚白这次究竟为什么替她保守了秘密,但是,这把无形的刀一日不落下来,她便一日无法彻底安心。
这把断头刀,便是顾雪霏的把柄。
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有引爆的那一天。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同样把顾砚白的小辫子揪在手里,如此才能彻底化解顾雪霏的困局。
顾雪霏找到令自己月考失利的罪魁祸首陆婷。
“跪在地上!让你起来了吗!”
为首的女生一脸凶相,话音未落,穿着硬底皮鞋的脚就狠狠踹在了陆婷的膝盖上。
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脱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厕所冰冷的瓷砖地板上。
顾雪霏倚在墙边,好整以暇地卷弄着自己刚烫好的发尾,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慵懒地吩咐道,“给她嘴上绑紧点,别弄出动静。我弟弟耳朵灵,千万别被他给听到了。”
“是!霏霏姐!”旁边的跟班立刻应声,狞笑着拿出白色纱布,不由分说地勒过陆婷的嘴,在她脑后打了个死结。
陆婷的脸被布勒得变形,所有的呼救全都变成了模糊的“唔唔……”声,如同一个被扼住喉咙的提线木偶。
就在这时,一桶散发着恶臭味的粪水当头浇下。黏腻、冰凉的污物瞬间浸透了她干净整洁的校服。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
“哪里搞来的这东西,快恶心死我了。”
顾雪霏捏着鼻子,嫌弃地从贴身小包中取出香水往自己身上喷了大半瓶,方才堪堪遮住了空气中愈发浓郁的粪臭味。
“搞快点,熏得我快受不了了。”
“好的,霏霏姐。不好意思,昨天吃得有点杂,今天蹿稀,熏到霏霏姐了。”
“贱人!”一个巴掌狠狠扇在陆婷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让她眼前发黑。
“知错了没?”
施暴者恶狠狠地问道。
显然是刚才在顾雪霏那边丢了脸,想要在她这里尽情泄愤,将面子重新找回来。
陆婷笑了笑,在满地污秽中猛地晃了一下,却硬生生扛住了没有倒下。
她甚至艰难地、一点点在粪水中挺直了腰背,抬起脸,直直地望向顾雪霏。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束微弱却倔强的火苗。
这副不卑不亢、宁折不弯的模样,彻底点燃了顾雪霏的怒火。
“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真是反了天了!觉得自己没有错,很清高是吧?贝可、莎莎,把她这身衣服给我扒了!我看她没了衣服,还能清高到哪里去!”
陆婷闻言瞬间瞪大了眼,奋力挣扎起来。
清白……她的清白……
两个女生一拥而上,粗暴地撕扯着陆婷早已污秽不堪的校服。
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纽扣因为粗暴的动作颗颗崩落,眼看衣襟就要被扯开……
陆婷绝望地闭上双眼。
“老师!厕所那边好像有声音!”
一声急促的呼喊突然从门外传来。
顾雪霏顿时脸色一变。
“不好!有人来了!快走!”
她低喝一声,迅速举起小包挡住脸,率先跑了出去。
其他人没有道具遮挡,只能狼狈地抬起手,紧随其后。
刚才还充满恶意喧嚣的角落,顿时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陆婷一个人,衣衫褴褛地瘫坐在冰冷肮脏的粪水之中。
她的脸上没有一滴泪,也没有动。
只是死死咬住嘴里充满血腥味的纱布,望着门口,胸膛剧烈起伏。
直到,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如清泉般悦耳。
“厕所里还有人吗?”
陆婷原本不想回答,但无奈声音的主人,便要闯进来救她。
先是鼻腔间隐约轻嗅到一股浅淡的茉莉花香。
随后,那人蹲下身,于是,洁白的裙摆便就这样,硬生生闯入了陆婷的视线中。
别蹲下,地上脏。
陆婷正想阻止对方,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说不出话来。
“啊呀,怎么脸被绑成这样,是不是特别痛?你别动,我绕到后面帮你解开。”
陆婷抬起头的时候,对方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
唯有女孩手上的茉莉手链,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冰冰的、痒痒的。
“好了。”
女孩很快便解开了绑带,一脸嫌弃地丢在地上。
随后,她站起身,重新绕到陆婷身前,蹲下。
“伤得重吗?还站得起来吗?我带你去看校医。”
女孩的手洁白无瑕,尤带一股清新好闻的茉莉芳香。
唯独那条洁白无瑕的白裙,因为蹲下身为她解绑,同样染上了肮脏的粪水。
“为什么救我?”
陆婷没有接受女孩善意的帮助。
“什么?”
“我说,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要救我一个边缘人物,你就不怕因为救我,而得罪顾雪霏吗?”
女孩摇了摇头,“想救便救了。救人,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你还真是肤浅无知。”陆婷在女孩的帮助下重新站稳身体,“我是不会因此而感谢你的。”
“我知道。但是……你会因此,将这一点点善意埋藏在心底。因为,你和她们不同。你的心中,有一把火。”
陆婷笑了,“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我叫陆婷,你叫什么名字?”
“林茵茵。以后有事可以来天台上找我。你来找我,我便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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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有人记得我们茵茵吗,是顾砚白的女装马甲来着。
陆婷大家还记得吗,在重逢篇有出现过的,短发女孩。她马上就是咱们复仇联盟中的一员了,会成为砚白的得力助手。两人间没有感情戏,有的只有互相利用,大家放心。
天台风很大, 鼓荡起林茵茵宽大的校服外套,猎猎作响。
他将手肘撑在冰凉的铁栏杆上,微微向前倾身, 单薄的身影仿佛一只即将振翅欲飞的白色飞鸟,随时会挣脱桎梏,融进灰蒙蒙的天空里。
要下雨了。
然而林茵茵,或者说顾砚白却半点都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因为他在等人。
雷声一声响过一声, 乌云压城, 就在暴雨即将落下的前夕,他终于听到期盼已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竟比雷声还要响亮。
“快下雨了,怎么傻站在这里, 不回教学楼里躲躲?”
一把伞从后往前, 稳稳当当地遮在他的头顶。
于是, 他笑了。
“因为我在等你啊。我答应过你的, 便不会失约。”
顾砚白转过身, 看向神色复杂的陆婷。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一定会来找你?”
“我不知道啊。所以, 每回课间我都会来这里。”
“真是个傻子。算了,快下雨了,随我来。我可不想和你一起站在这里淋雨,那样实在是太蠢了。”
陆婷嫌弃地撇撇嘴,动作却很直白。
她拉起顾砚白的手,将他带到了一间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随后利落地反锁上门,看来这里便是她在学校里的秘密基地了。
“下次别去天台了,就来这里等我吧。钥匙我等会儿给你一把,你记得保管好了。要是丢了……”
陆婷故作凶狠地冲顾砚白挥了挥拳头。
顾砚白被陆婷的举动逗笑, 忍不住笑了起来。
“知道了,我会小心保管的。好了,开门见山吧,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顾砚白在课桌上坐下,双腿交叠。
“你其实不是女生吧?林茵茵,你究竟是谁?我四处打探过了,咱们学校里没有一个叫林茵茵的女生。而且,有你这么高,身体那么壮的女生吗,咱们学校又不是什么体校……”
陆婷上下打量起顾砚白来,越看越觉得可疑。
“就连你身上的校服,看起来都很不合身。你究竟是谁?既然想要与我交心,最起码的诚实要有吧?不然,我凭什么和你做朋友。”
顾砚白没有马上回答,面对陆婷的质疑,他仅仅只是扯下了脖颈上的丝巾。
“Bingo,猜对了。你果然和她们不一样,陆婷,你是个聪明人。而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顾砚白微微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喉结,说道,“我的确不叫什么林茵茵,也不是女生。我,是顾雪霏的弟弟,顾砚白。”
随着他的发言,顾砚白渐渐恢复了本音。
清澈透亮,不辨雌雄的干净少年音。
纵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顾砚白”三个字的时候,陆婷还是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你……你说你是谁,你是顾砚白?你就是本次月考的第一名?”
“是我。怎么,需要我卸个妆来向你证明吗?”
“不……不用了。天老爷,怪不得那天你会出面救我。我还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陆婷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笑吟吟的顾砚白,“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姐弟俩的。”
听到这话,顾砚白瞬间收敛起笑意,严肃道,“我和顾雪霏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姐弟。就算我拿她当姐姐,但你看,她拿我当亲弟弟对待吗?”
这倒是真的。
因为这也正是陆婷此行特意冒险来天台找顾砚白的缘由。
“本来我是想来找你商议,是否能够向顾雪霏的弟弟顾砚白投诚以寻求庇护的可能性的,但现在,这个可能性瞬间不再只是可能,而是肯定。”
“我知道,你一定会愿意庇护我的,顾砚白。”
陆婷的语气意外的坚定,这点勾起了顾砚白的好奇。
他不由有些好奇地反问道,“我凭什么要庇护你。你对我来说,有什么非比寻常的特殊价值……”
陆婷打断了顾砚白的话,“因为眼线。我可以作为你安插在顾雪霏身边的眼线。但作为回报,你要以顾家少爷的身份庇护我,不让我再次受到同样的屈辱。”
“这样,岂不是互利共赢?”
顾砚白鼓起掌来,赞许道,“听起来确实是个好想法。但是,既然是你主动向我投诚,是不是应该率先表示点什么,以展现出你的能力和价值。”
陆婷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只用……替我向姐姐捎句话。”
“陆婷,你今天倒是格外乖巧,这是终于想通了,知道得罪咱们霏霏姐没有好果子吃了?”
贝可的腮帮子被食物塞得满满的,边吃边往下不断掉饼干屑,油腻腻的爪子吃完直接往陆婷裙子上擦。
陆婷见状只是皱了皱眉,并没发作。
“是的霏霏姐,上次是我做错了,对不起,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吧。”
陆婷冲趾高气昂的顾雪霏鞠了个躬,直到连续鞠了五个,顾雪霏才轻哼了一声,懒散地抬起手指,示意她可以停下了。
“行了行了,要是被别人看见,又要说我在欺负人了。我有这么坏么,真是的。”
顾雪霏吹了吹刚涂好的指甲,转过头,看向笑容满面的陆婷。
“陆婷是吧?”
“是,霏霏姐。”
“想我原谅你?很简单。你不是很聪明吗,那就,帮我想个主意。只要你的方法好,足够管用,我不但可以赦免你的罪,还可以破例,收你做我的小弟,怎么样,很划算吧?”
“当然没问题。是什么样的难题困住了霏霏姐呢?”
果然像顾砚白说的那样,只用随便一钓,鱼就轻易上钩了。
陆婷心中暗自窃喜。
“你们都知道我那个野种弟弟吧?不知道此次月考,他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考了年级第一。而我爸,也是个老眼昏花的,竟然让他给我辅导功课,着实可笑。”
顾雪霏轻蔑地嗤笑一声。
“陆婷,我要你为我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我要想办法知道我弟平日里都在偷偷做什么,才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能考年级第一。”
“第二件事,便是在一个月后的一模,我也要考年级第一……不,是全校第一。这件事对于你这个学霸来说不难吧?”
顾雪霏果然对此次的考试失利怀恨在心。
不过这样也好,方便了她和顾砚白针对她想要急于求成的心理,进行定向设套。
陆婷听闻微微一笑,自信道,“当然可以。霏霏姐想要达成的两件事,陆婷都能为你做到。”
“真的?你该不是为了讨好我,所以特意说好听话来哄骗我的吧?你真有那么大的能耐?”顾雪霏先是双眼一亮,随后将信将疑问道。
有点警惕心,可惜不是很多。
“当然。霏霏姐若是想听,陆婷现在便能给您出个主意。”
“只不过……”
陆婷有些欲言又止地低垂下头,看上去似是有些为难。
“只不过什么,有话直说,别只说一半,是想急死我吗!”
顾雪霏气得甩了甩衣袖。
顾砚白:我的阿姐,平时最是心急。她若对你有所怀疑,就利用好这一点,准管用。
“只不过,这件事可能需要霏霏姐您屈尊纡贵,亲力亲为才行。”
陆婷试探地看了眼顾雪霏的脸色,果然见到顾雪霏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俨然下一秒就要发火。
“什么事还要本小姐亲自去做!要是什么事都要我亲力亲为,我还要你们这帮废物做什么!”
“霏霏姐别动怒。陆婷,给我跪下!”
眼看又要再次经历一遍前几天的屈辱与折磨,陆婷连忙解释道,“霏霏姐还请听我解释!霏霏姐不是想要知道顾砚白每天都在做什么吗,那霏霏姐为什么不尝试某天趁其不在家,偷溜进他屋内仔细瞧瞧呢!”
“大胆,霏霏姐进自己家里还需要偷偷摸摸的吗!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霏霏姐您别生气,让我们几个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眼看巴掌就要落下,陆婷有些绝望地闭上眼,谁料,这次巴掌没有落下,被顾雪霏抬手制止了。
“你们几个猴急什么,等听完她的话再打也不迟。”
“哦……那好吧。”尤莎莎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手,但双眼仍旧恶狠狠地瞪着陆婷不放。
然而陆婷这次有了底气,便不再惧怕顾雪霏了。
她知道顾雪霏这是听进去了她的话。
“虽然霏霏姐才是顾老先生的亲骨肉,顾宅,霏霏姐自然是能出入自由的。但是顾砚白那家伙狡黠如狐,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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