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抬起头,目光落在白瓷比往日更加苍白的脸上,忧心忡忡,“只是你身中的蛊毒……这蛇母内丹,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清除。”
白瓷看着这个少年,眼神复杂了一瞬间。
他轻轻叹了口气:“白墨,蛇母内丹虽是无上圣物,但我所中之蛊,乃蛊阿蛮倾尽心血所制,诡异非常。我只能尽力去配制解药,但是能清除多少,我也不知道。”
白瓷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接着,他看着白墨的眼睛,郑重地交代:“所以,若我不幸离世。将我的尸体……丢进蛇母寒潭里,补养它的后代吧。”
白墨一听,眼圈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拼命摇头:“不!族长不会死的!阿爸在世时说过,蛇母内丹蕴含至纯生机,可解百蛊。族长一定不会有事的!”
白瓷没有再多说,只是扯出一个惨白而疲惫的笑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随即起身,走向了自己那间弥漫着草药清香的竹楼。
接下来的时间,白瓷闭门不出,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解药的配制中。
玉盒中的蛇母内丹被小心地刮下粉末,与数十种珍稀药材一同,在药臼中被反复捶打、研磨,汁液在特制的陶罐中以文火慢熬,散发出奇异又沁人心脾的药香。
几个时辰后,一碗色泽金黄的药液被配制出来。
白瓷凝视着碗中倒映着自己憔悴面容的药液,没有丝毫犹豫,仰头一饮而尽。
药液入腹,起初是一股温和的暖流,但很快,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猛烈冲撞起来!
一股是蛇母内丹带来的磅礴生机,另一股则是盘踞在他五脏六腑深处的阴狠蛊毒。极致的痛苦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强撑着走到床边,刚躺下,意识便如同被重锤击中,迅速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这一昏迷,便是数天之久。
白蛊寨外围那片终年被迷雾笼罩的原始森林里,一队人马正经历着绝望的困境。
霍骁此刻眼中布满了血丝,下颌绷紧,昂贵的冲锋衣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沾染了泥泞和露水,显得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带着一队精心挑选的霍家亲信,凭借周日给的卫星定位追踪至此,却被这诡异之地困了整整五日。
森林里的磁场完全混乱,指南针疯狂打转,毫无用处。
参天古木与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无论他们朝哪个方向走,最终似乎都会绕回原点。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腐朽和某种未知的危险气息。
阿泰看着霍骁日渐憔悴的脸庞,忍不住再次上前,声音沙哑地劝道:“霍爷,回去吧?我们来到这里都已经五日了,根本找不到周日说的那个寨子。这地方邪门得很!就算……就算找到了,这个时候的白瓷先生恐怕也已经……”
后面的两个字,在霍骁那如同淬毒一般冷厉的眼神中,生生咽了回去。
霍骁转过头,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层叠叠、阻碍视线的浓雾,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白瓷,”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
“他欠我一个解释!”
就在这时,周围的雾气似乎更浓重了些,一阵细微却密集的“窸窸窣窣”声从四面八方的落叶下、灌木丛中诡异响起,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正被惊动,出来觅食。
霍骁神色一凛,常年游走于危险边缘的直觉让他瞬间举枪警戒,低喝道:“小心!”
话音未落,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地面厚厚的腐殖质层突然被掀开,大批殷红,约莫指甲盖大小的蚂蚁如同潮水般涌出!
它们数量极多,汇聚成一片流动的红色地毯,速度快得惊人,挥舞着锋锐的口器,径直朝着霍家队伍袭来,显然是将这群疲惫不堪的人类当成了送上门的晚餐。
“开枪!”阿泰大吼。
枪声瞬间打破了森林的死寂,子弹扫射在蚁群中,溅起一片片红色的汁液,但相对于那庞大的数量,这点伤害几乎微不足道。
更多的红蚁悍不畏死地涌上,有几名靠外的亲信不慎被咬中,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伤口处迅速发黑肿胀,可见毒性之烈。
眼看防线就要被突破,万分危急的时刻——
“哈哈哈,有意思,”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顽皮的笑声,突兀地从众人头顶上方传来。
所有人,包括霍骁,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
只见旁边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树横伸出的粗壮枝干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黑红相间的精致苗疆服饰,衣襟袖口绣着繁复神秘的图案,满身的银饰——
项圈、手镯、腰链——在林间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随着他轻轻摇晃双腿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当当”声响。
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白瓷!
第129章 你是我的了!
白瓷脸上不见丝毫病容,反而神采奕奕。笑得比冲破迷雾的春日阳光还要灿烂夺目,仿佛眼前这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只是一场有趣的戏剧。
他饶有兴致地朝树林另一个方向招了招手,语气轻快洒脱:
“白墨,你快来看啊,有红蚁要吃人了!”
白墨在不远处挥手回应,声音清脆:“我看到了,族长。”
霍骁却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
他死死盯着树上那个明媚耀眼的少年,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这是他千辛万苦来寻找,以为命悬一线、甚至可能早已不在的人。竟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
这般疏离神秘,却比记忆中更加夺目,轻易就搅乱了他所有的心神。
地上的红蚁可不管这凝滞的氛围,它们以极快的速度汹涌而上,尖锐的口器闪烁着寒光,眼看着就要爬上霍骁的裤脚和周围亲信的身体。
阿泰和手下们焦急地开枪扫射,额头上冷汗涔涔,呼喊声此起彼伏。
“霍爷!小心!”
霍骁却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近在咫尺的危机,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那个树上的身影。
他喉结滚动,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愣愣地叫了一声:
正要转身离开的白瓷听到这声呼唤,脚步猛地一顿。
他愣了一下,精致的眉宇间掠过一丝真正的困惑。
随即,他像是被引起了兴趣,轻盈地从树上一跃而下,动作流畅如猫。
人在半空,他宽大的袖袍一扬,一片细腻的白色粉末如同初雪般飘洒而下。
粉末触及到那汹涌的红色蚁群,竟像是遇到了克星,蚁群瞬间如潮水般退却,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嘶鸣,迅速钻回腐殖层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瓷满身的银饰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悦耳如乐曲般的“叮当”声响。
他一步步走到仍处于震惊中的霍骁面前,歪着头,带着一种纯粹打量陌生人的玩味笑意,凑近了仔细端详霍骁的脸,仿佛在辨认一件有趣的物品。
“你是谁?”白瓷开口,声音清越,却带着明显的疏离,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霍骁整个人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失忆了?
他心脏猛地抽疼,急切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抓住白瓷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我是霍骁!你是白瓷,我是你的先生,你不记得我了?”
霍骁试图从那双清澈却陌生的眼眸里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白瓷被他激烈的反应弄得微微后退了半步,脸上的困惑更深。
他转头看向急忙跑过来,一脸戒备挡在他身前的白墨,像是在寻求答案,语气带着不确定:“白墨,他,……我认识他吗?”
白墨立刻像只护崽的小兽,紧紧护在白瓷身前,充满敌意地瞪着霍骁一行人,用带着浓重苗疆口音的官话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认识!他不是我们族中人,族长不要靠近他们,外面的人最会骗人了!”
白瓷没有理会白墨。
他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唇角,伸出纤细却蕴含着力量的手指,轻轻挑起了霍骁的下巴,那动作轻佻又自然,仿佛在把玩一件颇为有趣的玩物。
白瓷微微偏头,银饰晃动,声音带着一种天真又霸道的蛊惑:“霍骁?嗯…名字不好听。”
他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霍骁的脸颊,
“你们汉人不是常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吗?霍骁,我救了你,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了!”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将在场所有人都炸懵了。
白墨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小脸涨得通红,急得直跺脚:“族长!你在说什么啊?!他是男人,男人啊!你怎么能……你得找个女人当族长夫人才行,这样才能延续我们白蛊的血脉啊!”
白瓷灿烂的笑着摇头,耳朵上悬挂的细长银饰随着他的动作划出耀眼的光芒,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任性:“不要!霍骁好看,我就要他!”
他似乎觉得这个理由无比充分,转而又将视线落回霍骁僵硬的脸上,指尖微微用力,带着挑逗的意味掐了掐他的下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宣布:
“真男人只干男人!这个男人,我要了!”
“嘶——”阿泰和周围一众霍家亲信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唯有霍骁,依旧处于巨大的冲击和失而复得的混乱中。他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到极点的白瓷,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灵魂出窍。
阿泰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自家爷被如此“轻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他猛地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白瓷,厉声喝道:“放手!白瓷你敢对我们霍爷不尊重,不要命了!”
白瓷脸上的玩味笑意瞬间收敛。他终于正眼看向了阿泰和他旁边那些紧张戒备的手下,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充满威严。
“你是谁?他的仆人?”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的命是我救的,你们所有人的命,都是我救的!”
白瓷环视一圈这片被迷雾笼罩的森林,语气狂傲而理所当然:“即使不是我救的,只要踏进我白蛊地界,就连天上飞的鸟,地上跑的兽,都是我的!你——”
他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阿泰,“敢拿这个破铜烂铁指着我?!”
话音未落,白瓷手腕一抖,一道黑影如同毒蛇般迅捷抽出,“啪”地一声脆响,精准无比地抽在阿泰的手腕上。
阿泰只觉得腕骨剧痛,手中的枪应声飞了出去,落入厚厚的落叶中。
不等众人反应,白瓷已迅速抽出身侧悬挂的一支骨质长笛,置于唇边。
一段怪异、急促、带着某种原始召唤力量的音律瞬间响起,穿透浓雾,在林间回荡。
第130章 压寨夫人
霍骁从未见过这样的白瓷——凌厉、霸气、睥睨一切,仿佛整个山林都是他的领地,万物皆要臣服。
与他记忆中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低眉顺目、甚至带着几分隐忍和讨好的年轻指挥官判若两人。
霍骁还没能从这巨大的反差和“以身相许”的震撼宣言中消化出个所以然来,四周的迷雾中便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窸窸窣窣,由远及近。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大批身穿黑红色苗疆服饰、手持各种奇特武器、眼神警惕的白蛊族人,如同鬼魅般从树木后、迷雾中现身,无声无息地将霍骁和他的手下们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他们沉默着,但那股森然的杀气,比方才的红蚁群更让人脊背发凉。
白瓷放下唇边的长笛,环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被围在中心的霍骁,嘴角重新勾起那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对着身后那群沉默而精悍的苗寨壮丁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他给我带回去!我要这个人!”
他纤细的手指,明确地指向了人群中心的霍骁。
早已蓄势待发的白蛊族人立刻一拥而上。
阿泰脸色剧变,几乎是本能地拔出腰间匕首,肌肉紧绷,做出了反击的姿态,同时焦急地看向霍骁,用眼神询问指令。
霍骁的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在白瓷身上。
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人,眉眼依旧,神态却天差地别,将他忘得一干二净,行为更是大胆狂放到了极致。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型——他是装的。
以白瓷的心智和手段,伪装失忆、引他入彀,并非不可能。
强行带走他?
霍骁心念电转,迅速评估着局势:这里山高皇帝远,又是对方的地盘。而且这里处处透着诡异,毒虫弥漫,迷雾障眼,自己带来的这些人虽是好手,但在这种环境下与整个白蛊族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起冲突,顺势而为,才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对!就是这么回事!
他倒要看看,白瓷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霍骁迎着阿泰焦急的目光,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清晰地表明:不要反抗!
阿泰愣住,嘴唇动了动,但霍骁的命令他不敢违背,只能狠狠咬了咬牙,率先将匕首扔在地上。
其他亲信见领头人如此,也只好纷纷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白瓷将几人之间无声的交流尽数看在眼中,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夺目,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他像只欢快的小鹿,几步跑到霍骁面前,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同时对围上来的族人们示意退后。
白瓷仰头看着霍骁,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得意和求证般的期待:
“我看到你的眼神了,你是在跟他们示意不要反抗吧?”
不等霍骁回答,白瓷便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语气雀跃,
“你也喜欢我是不是?所以,你愿意做我的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
霍骁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一整个无语凝噎。
这都什么跟什么?
白瓷却眨着一双湿漉漉,显得无比纯真的眼睛,一脸“快承认吧”的表情望着他。
霍骁深吸一口气,将那股荒谬感压下,决定换个方式试探。
他避开那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称呼,转而提出疑问:“那个叫白墨的孩子说,我可能在骗你,让你小心。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回去?”
白瓷没有丝毫反应,他歪了歪头,银饰轻晃,仿佛霍骁问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你既千里迢迢、冒着危险找到这里来骗我,”
他逻辑清晰地分析,眼神清澈见底,“不就是因为喜欢我嘛?”
白瓷往前凑了凑,气息几乎拂在霍骁脸上,带着一种天真又霸道的笃定,
“只要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其他的,我给你骗就好了!”
这话说得毫不避讳,毫不掩饰,甚至带着一种纵容般的慷慨。
白瓷似乎单纯得只剩下“喜欢”这最直接的情感,并以此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
他也丝毫不怕霍骁会因此怀疑他是在暗示过去的纠葛,因为他的眼神里,根本没有过往的沉淀。
霍骁的心在这一刻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寒渊。
之前那个“他是装的”的猜测,在这份毫无杂质的、近乎赤诚的“坦荡”面前,被击得粉碎。
白瓷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忘记了。忘记了过去的所有,包括他自己曾经那份疯狂、执着、甚至带着绝望的爱!
一股尖锐的疼痛和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霍骁。他失去了那段属于他们之间的,最浓墨重彩的记忆。
白瓷看不懂霍骁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只以为他是在为陌生的环境和未来的身份感到忐忑。
他伸出手,温热的手指坚定地穿过霍骁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用一种带着安抚又充满承诺的语气说:“你不总害怕,做我的压寨夫人没什么不好的。”
白瓷指了指窗外隐约可见的寨子,“自我之下,人人敬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霍骁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抬眼看向白瓷那双写满认真和期待的眼睛,喉结滚动,最终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算是回应,也像是某种无奈的妥协。
白瓷立刻高兴起来,牵着他,脚步轻快地将人带回了自己那座位于寨子深处、安静雅致的小竹屋。
屋内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用心,以灰、白、原木色为主,正是白瓷一贯喜欢的风格。
霍骁环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空间,心头五味杂陈,这里的一切都还保留着白瓷的印记,唯独白瓷本人,遗忘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相似小说推荐
-
第四天灾的我成了救世主(木池塘) [BL同人] 《(综漫同人)第四天灾的我成了救世主》作者:木池塘【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11-24完结总书评数:17635当...
-
成为师尊道侣的日子(紫烟沉不沉) [玄幻灵异] 《成为师尊道侣的日子》作者:紫烟沉不沉【CP完结+番外】长佩2025-11-27完结54.89万字28.23万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