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蕊张开双臂拦住:“景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奴婢了,家主说不见就是不见,您请回吧。”
云彻明对他的喜欢显而易见,他怎么可能不想见他?
荀风不是毛头小子,在江湖闯荡了将近二十年,什么人没见过?他知道有些男的天生喜欢男的,也见过玩兔爷的,也有男的想跟他好,譬如施定鸥,可统统没放在心上,如果一早知道云彻明是个男子,那他肯定不会来云府,但命运就是如此奇妙,他遇上了个男扮女装的云彻明,躲避不及,一头栽了进去。
实话实话,在情场上,不论男女,他总是占上风,是上位者,掌控者,他对云彻明这种青涩小子的心态了然于胸,多多少少能明白云彻明在想什么,无非是不想连累他。
可云彻明的性格他也了解,某种程度上很倔强,独断,如果他铁了心的想远离他,那么再想靠近就难了。
荀风心头涌上一阵慌乱,分不清是对性命的担忧,还是对情感的难以割舍,他深吸口气,提高了音量往门里喊:“清遥!我知道你在里面!”
顿了顿,放软语气,“让我看看娘怎么样了。”
也看看你。
云彻明疲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回去吧。”
日头已经爬过了檐角,阳光晒在背上发烫,荀风少见的倔强:“我不回去!清遥,这么大的太阳,你忍心让我在这儿等吗?”
屋内静了一会儿。
“随你。”彷佛有一声叹息,可太轻太轻,听不分明。
荀风故意站在空旷处,任由毒辣的阳光照在身上,没半个时辰,脸颊就被晒得通红,额角的汗顺着下颌往下淌,浸湿了前襟。
银蕊撑着伞劝道:“景少爷,您就回去罢,家主也是为你好啊。”
“多说无用,他不见我,我就不走。”荀风将伞推开:“不用管我。”
银蕊恨得直跺脚:“家主倔,您怎么也跟着倔!”
荀风不理,眼睛紧盯着那扇关闭的门。
银蕊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咬了咬嘴唇,往屋里跑。
不知过了多久,荀风只觉脑袋发晕,眼睛发花,前面的门开始晃,耳边的蝉鸣开始变得模糊,好像听见有人喊他,也好像没有,眼神慢慢聚焦,待视野清晰时,看见了云彻明。
一夜未见,云彻明憔悴许多,并不比荀风好过多少。
荀风缓慢地眨眨眼,唤了一声:“清遥。”
云彻明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冷硬道:“你应该离我远一点。”
“我不信那些无稽之谈。”荀风上前一步,握住云彻明的手:“我的病跟你没有半分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云彻明挥开荀风的手,眼睛泛红,“以前的你康健,就和,就和爹一样,君复,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步爹的后尘,我再也不能承受亲近之人因我离世。”
荀风无力地重复道:“真的跟你没关系。”
他该怎么说?他能怎么说?难道要说出自己是骗子吗?难道要承认自己不是白景吗?
“在事实面前,一切都无法辩驳。”云彻明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了片阴影:“你走罢,离我远远的。”说着一步步往后退。
荀风却一步步往前逼近:“我不走。”
云彻明狠心转身离开,“啪”的一声将门关上。荀风眼疾手快,脚尖一抵,痛得轻嘶一声。
“伤到脚了?”云彻明连忙打开门,急切问道。
荀风看着云彻明,嗅着满屋的药味,心里的愧疚无以复加,可又不能说出真相,纠结片刻,猛然动了,捧着云彻明的脸颊,“啪叽”一声亲在他的唇上。
这个吻毫无美感可言,也毫无浪漫之感,肉碰肉,牙磕牙,痛得两人同时眯起眼睛,可都没有后退,僵直直站在原地。
一时冲动亲了男人,荀风先反应过来,往后退了半步,双手一摊,强装轻松地耸了耸肩:“瞧,我没死。”
云彻明的唇还抿着,嘴角却悄悄弯了点弧度,小声道:“哪有这样算的。”
“清遥,不要推开我,我们一起共度难关,好不好?”荀风深知不是云彻明的错,白奇梅的病更是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能说一切都是巧合,是命运在捉弄他们。
云彻明抬眼望他,眼神里翻着说不清的情绪,他看了足有片刻,才缓缓抬手,将门轻轻合上。
顾彦鐤一连四五天没有联系上荀风,不禁为其担心,他出身高贵,行事乖张,心里想什么就做什么,几乎没有犹豫,堂而皇之去了云府。
谁知碰了个闭门羹,门房告诉他,“景少爷近些日子一直往外跑,求医问药去了,不在家。”
顾彦鐤以为他是为了解身上的毒,便问:“大概什么时辰回来?”
门房想了想:“应该快了,不然大人进去等?”
“也好。”顾彦鐤就这样进了云府的大门,坐在花厅里等荀风。
云府家大业大,小厮们也见多识广,知道顾大人亲临,没有不让家主知道的道理,便跑去通传。
云彻明听了,暗暗皱起眉毛,不知顾彦鐤来所为何事,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顾彦鐤对白景有别样的情愫,同为男人,他看的出来。
可眼下……
云彻明望着自己身上的罗裙,慢慢攥紧了拳头。
顾彦鐤老远就瞧见一头珠钗,身穿女装的云彻明,不由站起身,扯扯嘴角,嗤笑一声:“云家主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啊?”
云彻明对他的蔑视视而不见,面色冷淡道:“顾大人莅临,云府蓬荜生辉。”
“我不是来找你的。”顾彦鐤毫不客气道。
自从知道了云彻明是男子,他便对他心生厌恶,更别提他还嫁给了荀风。
云彻明挑眉,“哦”了一声,与他对视:“来找我夫君?”
此人何其不要脸!明知道白景是有夫之夫还敢上门挑衅!
可笑!可恶!要不是因为娃娃亲,焚川怎么可能会娶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顾彦鐤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云彻明,“他会喜欢这样的?”
此言一出,云彻明面色顿时阴沉似水,“我们俩的事,不劳顾大人你这个外人置喙。”
“是吗。”顾彦鐤弯起嘴角,残忍地笑道:“那他一出事,怎么先想着找我而不是名义上的夫君?”
云彻明身形微不可察一晃。
顾彦鐤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明确说道:“云彻明,实话告诉你,我心悦白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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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昨天码到一半,困意袭来,我看时间还早,就很自信的想小眯一会儿也不碍事,然后,然后就睡过去了!等醒来一看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对不起!我鞠躬道歉!我负荆请罪[求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
云彻明眼中闪烁寒芒, 冷冷道:“顾大人,你是否太不拘礼数了?”
“我向来坦荡。”顾彦鐤无畏道:“云家主, 你要是识相,就主动离开他。”
“离开谁?”荀风正巧回来,好奇问。
顾彦鐤和云彻明飞快对视一眼,又几乎同时别开脸,顾彦鐤还嫌恶地撇了下嘴,连眉峰都皱着,等看清来人是荀风,软了面色,不复凌厉, 他说道:“我看你身边有不干净的阿猫阿狗,嘱咐云家主赶他走。”
云彻明神色沉了沉, 却没出声。
荀风哪有心思听这些弯弯绕, 顾彦鐤这时候来,万一暴露身份怎么办?他忙上前, 拉着顾彦鐤往旁边走,声音压得极低, 连气音都怕飘到云彻明耳朵里:“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没事别来云府找我。”
“几日没联系上你, 我担心你身上的……”话还没说完,荀风警惕地偷瞄一眼云彻明, 用眼神示意顾彦鐤别再说了。
顾彦鐤了然地点点头,“他还不知道?”
“嗯。”荀风敷衍地点点头:“我怕他担心。”
顾彦鐤心里刚冒出来的一点雀跃,瞬间像被冷水浇灭了。
云彻明看二人说悄悄话,且特意避开他,不期然想起顾彦鐤说的话, 或许他说的没错,荀风不会喜欢他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呵,云彻明扯起嘴角自嘲一笑。
荀风余光一直在看云彻明,云彻明离他们不远不近,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荀风怕他犯浑,催促顾彦鐤:“我好好的,你赶紧走罢。”
说着又看云彻明一眼,他似乎笑了一下,荀风没看清,待再看去,他已转身走了。
顾彦鐤却站着纹丝没动,长眉蹙起来,声音低沉,不像喊人,倒像审犯人:“白景。”
“你似乎忘了,我不是你能呼来喝去的人物。”
周遭寂静无声,荀风心中一紧,抬起眼,看见了顾彦鐤一贯傲然冷峻的面孔。
顾彦鐤往前半步,食指抬起荀风的下巴,薄唇轻启,居高临下道:“不要蹬鼻子上脸,这些时日,我对你够好了。”
荀风垂下浓密的睫毛,看着十分乖顺,眼里却在发射冷光,呵,顾彦鐤还是那么的不可一世。
呸!骗的就是这种人!
被骗活该!
顾彦鐤用指腹擦过荀风的下唇,带着点粗糙的薄茧,磨得人发痒,荀风忍着没躲,顾彦鐤眯起眼,眼底的厉色藏都藏不住,“不管你肚子里装着什么花花肠子,但在我面前,你最好乖一点,我能逮住你一次,就能逮住你第二次,我的好耐心可没剩多少了,你自己掂量罢!”
说完,转身离去。
荀风揉揉被捏得发僵的下巴,恨恨望着顾彦鐤的背影直至消失,重重吐了口气——这才是顾彦鐤的真面目。
当初摒弃自尊,咬碎了牙才得以和他交朋友,也许顾彦鐤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难相处。
荀风冷哼一声,既然能骗一次,就能再骗你成百上千次!
怀揣着伟大理想,荀风去了白奇梅的院子。
白奇梅两日前醒过一次,时间很短暂,说了两句话又昏睡过去,因此,云彻明稍稍振奋情绪,不再心灰意冷,也不再赶荀风,但仍不肯与荀风多接触,每天至多相处一盏茶的功夫。
荀风照例先问白奇梅的情况,得知还是老样子,有些失望,又问云彻明,“喂过药了吗?”
“嗯。”云彻明不咸不淡道,他低头整理桌上的摆件,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荀风那边扫,十分认真专注的模样。
荀风索性坐到云彻明身边,闲话家常:“今日我听说城西的夏老鹊医术高超,可人古怪,轻易不出诊,我过去一看,你猜怎么着?”
云彻明:“顾彦鐤心悦你。”
荀风愣了愣,眉梢挑起来:“?”
云彻明重复一遍:“顾彦鐤想和你好。”
荀风这才反应过来,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哦。”
云彻明问:“你想和他好吗?”
荀风拿起桌上的茶盏,指尖转着圈儿摩挲釉色,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不想。”
云彻明眼睛一亮,下意识伸手,握住荀风的手,“那你以后不要见他,离他远远的。”
荀风没立刻回应,在心里暗暗盘算,先不说顾彦鐤知道他的秘密,按他的性子,若惹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万一他将秘密捅给云彻明,那怎么办?
再者顾彦鐤是集危险与迷人于一体的矛盾体,荀风讨厌他的性格,可又垂涎他的权势,如果能拿捏顾彦鐤,那岂不是能横着走?
荀风是骗子,本质上就是个赌徒,渴望以小博大,渴望实现‘不可能’,离泼天财富就差临门一脚,让他放弃显然不可能。
云彻明便看出了荀风的犹豫,慢慢收回手。
荀风明白,也不能让云彻明失望,便斩钉截铁道:“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可他不那么想!”云彻明猛地提高了声音,喉间带着压抑的低吼。
前路本就艰难,半途还杀出个顾彦鐤,加上白奇梅骤然生病,云彻明方寸大乱,他不知道该拿白景怎么办,不知道要坚持还是……放弃。
荀风被他吼得愣了下,只觉得云彻明是杞人忧天。
感情本就讲究两厢情愿,顾彦鐤再执着,他不搭理,难不成对方还能强逼?再说顾彦鐤向来被人捧着,受多了冷遇,迟早会知难而退。他叹了口气,想着云彻明年岁尚小,也不好真跟人计较,软声哄道:“顾彦鐤毕竟是知府,闹太僵对我们没好处。”
云彻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再说话,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荀风本就愧疚,方才顾彦鐤也着实讨厌,于是柔声道:“好了好了,以后我不再主动找他,若真有事,一定和你说,行不行?”
云彻明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眼底的翳色散了点。
荀风最会察言观色,见状立刻趁热打铁:“咱们也别在娘面前吵,省得她醒了瞧见,又要担心。”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软,“清遥,明日一起去城西请夏老鹊,好不好?”
云彻明来回动摇的心此时慢慢停摆,他确定自己喜欢荀风,从没那么喜欢一个人过,即使他风流,善骗,他还是喜欢,无可救药的喜欢。
“我自己去。”云彻明看着荀风:“娘还没好,你还是离我远一些。”
荀风想笑,可身子却突然出现异样,骨子缝里先是痒,然后泛起细细麻麻的痛,顺着经脉往五脏六腑里钻。
毒发了。
他强撑着直起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声音却还硬撑着:“说了多少次,和你没关系。”
“你怎么了?”云彻明一眼看到荀风额上的冷汗。
荀风用尽全力抬起手,摇了摇,示意自己没事,实则他已经疼的说不出来话了。
云彻明哪里信,连忙去探荀风额头,荀风如煮熟的虾子,整个人泛着诡异的潮红,当云彻明的手触到荀风额头的一瞬间,荀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怎么会这样……”云彻明彻底僵住,手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收回:“我不碰你了,不碰你了,”说着连退数十步:“我离你远远的,君复,你不要有事。”
荀风鬓发已被冷汗浸湿,体内的痛一阵一阵,一下比一下猛烈,他觉得身子好像被重锤击打,五脏六腑快要裂成碎片,哈哈,看来神秘人没骗人,果然是剧毒。
“清遥,这,这和你没,没关系。”他说话时,连气息都在抖,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此情此景,云彻明已认定了是自己害了荀风。
他越是靠近,荀风越会痛苦。
云彻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挣扎不见,只剩一片死寂的冷静:“你走罢,离开云府。”
疼痛来的快也去得快,仿佛是一道预警,荀风抬袖擦擦沾血的嘴角,“云府是我的家,离开家我要去哪?”
诗选就在云家,离开云家,他必死无疑。
云彻明道:“离开我才有活路。”
“不,清遥,你不知道,离开你我才没有活路。”这是真话。
云彻明的脸上骤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不是讨厌我吗?既然讨厌,就该离我远远的!你走!”
荀风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四肢百骸还带着麻意,每动一下都像踩在刀尖上,“之前我确实不能接受你是男子,可现在,我愿意试试。”
为了留下他也是豁出去了。
云彻明睁大眼睛,指尖微微颤抖:“什么?”
“我说,我愿意试试。”荀风缓慢而坚定道。
这下,云彻明就连身子都在颤抖,爱的人愿意给机会,可老天爷却不愿意,为什么他生而背负诅咒?为什么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没有答案。
这么好的人不能因为自己英年早逝。
云彻明喉咙干涩,强压下心中的酸楚:“晚了,不需要了。”
疼痛的感觉还残留体内,他知道没时间了,荀风不想这样死去,焦急道:“清遥,你忘了吗,你忘记父辈的约定了吗?”说着扯下腰间的玉佩,“你瞧,我一直戴着,上面刻着你的姓呢,你不要口是心非了,清遥,我的病,娘的病,真的和你没关系,你是真心赶我走的吗?你心里没我吗?”
云彻明扭过头:“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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