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之后,他又小心翼翼的问谭知风道:“你……你真的不喜欢展护卫吗?他又俊美,又稳重,几乎全开封的姑娘都喜欢他。”
谭知风忍不住笑出声来:“如你所说,所有人都喜欢展护卫,我也喜欢他……不过,不是那种喜欢。”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谭知风忽然收敛了笑容,对陈青道:“你告诉我你的事,我也告诉你一件我的事。这件事,我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哦?是什么?”谭知风肯对他吐露心事,陈青心里非常高兴,他转身握住谭知风的手道:“知风你说,我一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谭知风深深吸了口气,对陈青道:“那天,你问我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事实是,我……”
他抬起头来,对上了陈青略带焦急的目光。他越过陈青往后望去,冬日的天空清澈湛蓝,薄云散尽,一眼望不到边际。不知道多少年前,他也只是那么一缕淡淡的白色的游魂,他曾在空中俯视着这片广袤而美丽的土地,可是,只有当他亲身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之后,他才知道人世间充满了苦难,也正是在他失去了许多之后,他才发现那些他以为一直都会在他生活中存在着的东西对他来说多么重要,多么可贵。
这次重逢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终于感受到了两个人并肩而立,心灵相通的那种平等和默契。昨夜一战,徐玕体内渐渐苏醒的龙魂呼唤着他,曾经他习惯了这种温柔而强大的力量的护佑,可现在他却发现,他也能拼尽自己的所有为应龙而战。他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来捍卫对方,而他,也做到了。
“我心里,”他缓缓道,“已经有了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我想,我从一开始就很爱他,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太多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我不知道,这种感情就是世俗中人们所说的白首同心的爱情。现在我明白了,我想我的爱永远也不会改变。陈青,我愿意为他付出我的生命。如果有一天你也遇上这么一个人,你才能说你真正喜欢他。我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我,所以……”
他微笑着看着陈青,把手从陈青的手中抽了出来:“人生短暂,你也该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了。”
陈青失落的盯着谭知风的双眼,方才谭知风眼中流露出的光彩仍然在他眼前闪烁着。可是这一回,他却明白了谭知风的意思,他知道,无论谭知风所说的那个人是谁,在谭知风心里他都是没办法取代的。
陈青忽然抬起头,轻轻笑了几声:“知风,我真的……也许我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谭知风也笑了:“也许吧,不过……那可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
两人安静的在树下坐了一会儿,陈青拿了块莲花糕吃着,这几天萦绕在他脸上那层苦闷的愁云终于逐渐消散,但不到一会儿,他又担心的皱起了眉头:“知风……有件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或者说,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我很害怕……”
谭知风静静地注视着他,陈青的嘴唇颤抖着,神色越来越不安。谭知风把手按在他的肩头上,用自己的灵力帮他平息着他内心的躁乱,待陈青的呼吸变得稍微平稳了些,他开口道:“子衿,说吧……我会帮你,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我……我可能杀了人!”陈青抬起头,他的瞳孔一缩,惊恐中带着几分迷茫:“知风、知风,如果我真的杀了人,你说,展昭会不会把我抓走,我会不会被斩首示众……”
“不,子衿,你不会杀人的!”谭知风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要乱想!不要相信那些没有发生的事。现在,你来告诉我你真真切切听到,看到的一切,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陈青的目光恢复了几分清明:“是、是这样的……那一天,父亲派人给我捎信,说让我去天清寺一趟,母亲走后,我……我本不愿和他相见,但周兄劝我……唉,后来,左思右想,我还是去了,我当时还有几分奇怪,为何父亲让我去天清寺……”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桑家瓦子,原本是一个户姓桑的富人的产业,这户人家只有一个女儿,于是便招赘了一名书生继承家业,这书生……这书生就是我爹。他的夫人名叫桑似君……”
陈青带着几分厌恶继续说道:“……至于我娘,连个妾室都不是,我则是过继在我爹和桑似君名下的。你瞧,这桑家就是如此霸道,可我爹为了富贵,对他这夫人一点都不敢反抗。过去,大部分时候都是桑似君管理着桑家的产业,不过近些年她的身体似乎不太好,于是就搬进了天清寺修行,我爹才渐渐掌管了那些生意。”
“现在你知道,为何我从来不提我家中之事,也很少回家探望了吧?”陈青垂着头道:“……还是说回那天吧。桑似君在天清寺的竹林中买了一处宅子,我刚到门口,就发觉气氛不对,里面正吵得厉害,我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听见桑似君在里头歇斯底里的喊着:‘……若不是我爹收留了你,你如何能有今天的一切?’她还……她说我是个野种,还污蔑我娘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而且她、她还喊着,我爹做了灭九族的事,证据……证据都牢牢的握在她手里!”
“什么?”这句话说的谭知风心中一震,他原先心中只是有个隐约的猜测,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陈员外会回到天清寺桑似君住过的宅子里着急的里外寻找,会不会,会不会桑似君手中有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陈青没有注意到谭知风的异常,他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我当时听了气急了,我真希望这个可恶的女人马上就死在我面前才好!她为什么这么霸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我和我娘?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冲昏了头,我好像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那桑似君……桑似君果真死了,她胸前插着一把刀,是我干的,一定是我干的!知风,你救救我好吗?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杀人……”
“子衿!”谭知风再次打断了他:“你冷静一下,好好回想回想,你晕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吗?你爹呢?他在哪儿?你还有没有见到过什么别的人?只有你把事情回想清楚,我才能救你啊!”
“我……我没有见到人……等等,我见到,我……”陈青的猛的一顿。他鼻端似乎又飘过了那种令人作呕的腐臭,可怕的暗黄色满是粘液的蛇头转了过来,蛇颈后却有一个血迹未干骇人的巨大疤痕。
“啊!”陈青忍不住叫出了声:“知风,我看到一条可怕的蛇……”
第63章 不期而遇
天色渐暗, 谭知风焦急的等待着展昭的来访。他已经让猗猗去开封府给展昭留了消息,让他尽快到麦秸巷来一趟。外头的客人来了一桌又一桌,很快就坐满了, 可展昭却仍然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 徐玕不见踪影, 那个什么吴付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谭知风没有一点招待客人的心情,时不时就焦急的往外瞅上一眼。
又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谭知风刚把目光收了回来,忽然听见外头一阵骚动,原来是吴付生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他换了身月白色的袍子,稍稍拾掇了一下,看上去整洁多了, 只是他那古怪的面貌,尤其是两条粗黑的眉毛仍然十分引人注目, 酒馆里很多人都忍不住偷瞟着他,心里琢磨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掌柜的……”外面有客人喊着谭知风,他只得赶紧跑了出去。他和吴付生擦肩而过,吴付生笑嘻嘻的问他, 道:“小掌柜, 你兄长呢?他怎么还不曾回来呀?”
谭知风脚下一顿,刚转过头,却见吴付生甩甩袖子,径直往后头去了。
“谭掌柜, 我怎么觉得你这儿有股好闻的香味儿?你新做了什么点心, 端出来给咱们尝尝啊?”一个早来的客人瞅着裳裳和凌儿桌子上放着的莲花糕好奇地问:“那个看着像莲花糕啊,不过比外头的精致许多……”
谭知风一边笑着心不在焉的答话, 一边打量着后头吴付生的举动,只见他百无聊赖的坐在角落的地上,抓着一小把石子丢来丢去。
谭知风心里忽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说实话,昨夜之后,他心里似乎总是莫名有点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就好像……就好像他能感知到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刚才,他觉得心里猛然一跳,好像是有点怅然。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徐玕。他等了一天徐玕,徐玕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谭掌柜,谭掌柜你怎么啦,我跟你说话呢。”客人看着谭知风愣愣站着,一言不发的样子,忍不住把手伸过去在他眼前晃了晃:“莫非谭掌柜你今个儿也去了杀猪巷?看上了哪一家的姑娘……”
“瞎说什么?”猗猗拉着脸走了过来:“谁像你们,整日就知道杀猪巷,知风才不会去那种地方!”
谭知风回过神来,对猗猗道:“你在前头看着,待会儿若是展昭来了,让他到隔壁去找我吧。”
猗猗歪着头看了他两眼,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然后又回到账台后坐着去了。谁知道,吴付生听见“展昭”二字,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刚抓起木杖要走,就听门口传来了展昭的声音:“猗猗,知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