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闻言一愣, 马上把抬着的手又放了下来, 当然,他也意识到, 猗猗灼灼都在,他应该是误会了谭知风和展昭,而且,他和展昭实力悬殊,除了在谭知风面前自取其辱之外,丝毫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
他颓然往旁边一坐,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显得更灰暗了,他语无伦次的对谭知风道:“知风,我、我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一时火起……”
“好了,我也没有怪你……”谭知风看着陈青沮丧的样子,反而倒想安慰他两句。谁知还未开口,陈青却不知道是难堪,还是尴尬,他两眼发红,一言不发的掀起帘子,气呼呼的走了。
展昭看着陈青的背影叹了口气,对谭知风道:“是我考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
“不,这当然不是你的错。”谭知风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继续道:“他还年轻,虽然在广文馆读了几年书,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话音未落,展昭已经笑了起来:“知风,为什么这么说?陈青应该比你还大一两岁才对?”
“哦……”谭知风意识到自己又失言了,只能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们和他这样的书生不同,读书人嘛,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脾气就像个小孩子。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
好在,展昭并没有起疑,他脑子里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太多了,一时间根本不会注意到谭知风这小小的失态。他整理了一下外袍和黑色的官帽,准备赶紧回开封府向包大人回报谭知风提供的这个重要的消息,加快提审陈余万,然后再去保康门街和他的手下汇合,继续搜捕野利长荣的下落。
这一幕闹剧落了幕,谭知风回想起陈青临走时那一瞥,却担心起他来。还有一件事,他不知道展昭猜没猜到,但他并没有在展昭面前提起。徐玕又是大半天不见人影,这让谭知风更觉得心里不安。他还没琢磨出个头绪,就已经到了中午,酒馆里陆陆续续的来了客人,他只能叫着猗猗灼灼赶紧开始准备饭菜了。
“知风……陈青没来过吗?”周彦敬准时到了,身边是吕扬,并没有陈青的身影:“说好了下午我们几个去天清寺听文惠禅师说佛法,到时候可能要在天清寺待到很晚,还想问你能不能做些点心给我们吃呢?”
“陈青啊,他来了,但……可能闹了点小误会……”谭知风只能这么说。
周彦敬有点纳闷,不过他知道谭知风是不会说什么的,于是只能作罢。谭知风会到后厨,裳裳却好奇的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对了知风哥哥,陈大哥为什么生气了?”
“什么叫做捉奸?”
谭知风恼怒的往外头看了一眼,灼灼一看见他那责备的目光,马上故作镇静的转身朝着周彦敬他们:“哎呀,好久不见呀!”
“可是我们早上不是才来过吗?”周彦敬开始觉得今天酒馆里的人都不太对劲。
“别听灼灼胡扯!”谭知风把裳裳推了出去:“好好陪着凌儿,待会儿我给你们做点心吃。”
“好呀!知风,我想吃那个……”裳裳马上忘了那个他不能理解的词汇,拍起了手。
“想吃什么?”谭知风问道。
裳裳举着两只手对谭知风比划了半天,谭知风终于明白了。宋朝的美食十分多样,有些还真的超出了他的意料。因此他常常让猗猗出去采办食材的时候给他带点街上的小吃回来,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点灵感,丰富一下酒店里的菜单。
裳裳现在说的,就是前些日子,猗猗带回来的一种叫做三鲜莲花糕的小吃,据说还和本朝的著名八卦——狸猫换太子有关。
“好。”谭知风点点头:“等我忙完这一会儿,我就给你做。”他忽然想起了周彦敬刚才的话,于是便出去对周彦敬和吕扬说道:“你们两位待会儿急着走吗?我打算做些点心,只是要花些时间,不知你们是否等得?”
“哦,可……”吕扬话音未落,周彦敬却打断了他,道:“我还得早点赶回太学去,很快就要朔望考了,大家都在忙着找先生们改文章呢。况且,这事儿是子衿提议的。谭掌柜,不如就麻烦你辛苦辛苦,把这点心给子衿送去吧,他肯定会喜出望外的。”
谭知风刚要拒绝,但又转念一想,他一直没能跟陈青把事情好好说个清楚,或许,这次终于有一个机会,他可以和陈青好好聊聊了。
于是,谭知风点了点头。一转身,只见猗猗用无可救药的目光看着他,低声嘟囔道:“做了你自己给陈青那个神经病送去,我可不管。”
中午来酒馆的人并不算少,但他们大部分像周彦敬一样匆匆用了饭就离去了。凌儿年纪还小,需要午睡。猗猗在账台后头给他搭了一张小床,让他累的时候可以在那儿打个盹。于是,谭知风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准备琢磨怎么做那令裳裳念念不忘的三鲜莲花糕。
所谓三鲜,指的是这糕点中的三种馅料:香蕉、山楂糕、还有枣泥。山楂糕本来就是孩子们喜爱的一种小吃,枣泥常常用在各种点心中,他都有预备,只是香蕉并非寻常之物,这个时节,他这小小的酒馆中是没有的。
冬天的开封只有梨子,谭知风想了想,决定就用前些日子做的梨膏代替,毕竟香蕉所需的量很少,这种替代品应该尝起来不会太糟。
馅料准备妥当,该揉面了。这种点心的面是酥脆的,需要在面粉里和上糖、鸡蛋、还有猪油,和好的面油津津的,一点也不沾手,谭知风十分满意,这就意味着他离成功不远了。
紧接着,他把白糖、蜂蜜和梨膏制成的糖馅捏好,卷在软软的枣泥里面,然后又将面团拍成一个个略厚的圆片,把切成小块的山楂糕放上,和枣泥放在一起做馅。最后,再把面合上一包,就成了一个圆鼓鼓的面团。
谭知风把每个面团表面都抹好蛋液,然后用刀轻轻划了三下,面团顶上如鲜花一般绽开了,露出了里面香甜的馅料。
“这是什么?”灼灼好奇的探头来看:“嗬哟,谭知风,你要做纸杯蛋糕嘛?”
“这个主意不错。”谭知风高兴地看着灼灼:“能不能拿点油纸来。”
“要写字吗?”猗猗听说了这个主意,也好奇的过来参观:“写上知风两个字,给你打打广告,怎么样?”
“可以啊。”谭知风对队友们能有这样的贡献出奇惊喜:“下次做真正的纸杯蛋糕吧,虽然我还是觉得这莲花酥更好吃一点。”
桐油纸不能放进土炉子里头烤,谭知风把做好的莲花酥放进炉子里,然后开始发动另外三人和自己一起裁纸。
猗猗对这种事十分不屑,灼灼和裳裳却很开心的帮谭知风把纸才成方块,然后一叠一叠做成杯子形状,不一会儿就做了十多个。
“怎么写字?”裳裳问,“这纸太滑了。”
“用刀刻?”谭知风提议:“刻在没有褶的地方?”
土炉子里渐渐冒出枣泥、梨膏、蜂蜜香甜的气味,灼灼却抓狂的举着刀子乱晃:“谭知风,你这个‘风’字太难了?!而且应该先刻好了再折,你做事情之前就没有一点规划的吗?!”
“哎呦!灼灼姐,你划着我了!”裳裳捂着手背,哭丧着脸道。
谭知风深深觉得让急脾气的灼灼干这事儿是个错误,他不得不放下自己手上的活儿,给裳裳处理伤口,同时小心翼翼的没收了灼灼的刀子:“好了不用干了,歇会儿吧。”
猗猗在一旁冷眼旁观,等时间一到,他们帮着谭知风把上半部分像花一样绽开,露出甜丝丝的馅料的莲花酥拿了出来。
“还真挺像纸杯蛋糕的。”灼灼好奇的伸手一碰,又“哎呦”一声把手缩了回来:“妈呀,烫死我了。”
“好了灼灼,”谭知风把灼灼赶出了厨房:“去收拾一下外面吧。哦对了,猗猗你也去吧,最后那两桌要付账了。”
第61章 人言岂可信哉?
裳裳被灼灼划了一下, 愁眉苦脸的坐在一边。谭知风等莲花酥凉了一点,便开始把它们一个个放进做好的,刻着“知风”两个字的桐油纸杯里, 莲花酥在纸杯里晃来晃去, 裳裳忽然突发奇想, 找来一捆包粽子的细麻线在中间一系, 还打了个蝴蝶结。
“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广文馆?”谭知风问裳裳:“今天是个晴天,咱们出去走走。”
“去看陈大哥吗?”裳裳还没忘记刚才的事儿:“什么叫捉奸呀?”
“这个……”谭知风想了半天, 只得道:“这……这是个非常生僻的词,你不用学它。”
“哦。”裳裳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谭知风说什么他听什么。不过,他看着外头湛蓝的天空,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在家里头守着凌儿吧。”
谭知风摸了摸他的头,然后, 他一个人准备好食盒,把莲花酥装进盒子里出门了。
谭知风走过了狭长的麦秸巷, 到巷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小心往墙上看了一眼。他没有动用任何灵力,他颈间的水滴也只是微微发热, 墙上的黑色印记隐约浮现, 但已经变得非常淡,不仔细看几乎什么都看不到。谭知风估计,大概是上一战消耗了博不少的力量,他已经无力维持他在各个街巷留下的记号, 很快, 这个讨厌的黑眼就会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