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信的笑,是有破敌之策的笑。
又是一片冷光晃过人眼。
带着那抹笑的连城璧转身回头。
他不想让木耳看到那抹笑变成遭受重击的皱眉难受。
连城璧另一边的嘴角也溢出血沫来。
也就在此时,他的手抓住了打在他身体上的钝器。
任凭功夫再快,兵器再强, 打到人身上的那一刻总有片刻停留。就这一片刻,连城璧抓住了。
他手里抓住的是一枚与佩剑同长的令牌, 波斯拜火教的镇教之宝,圣火令。
波斯的使者们便是死也不会丢掉这枚令牌,连城璧抓住圣火令的那一刻,也抓住了使用圣火令的流云使。
流云使就死了。
连城璧的拳头很快, 一拳就击穿他的五脏六腑。要是连城璧的剑没被木耳没收, 流云使能死得更干脆。
余下的妙风使和辉月使目瞪口呆。
连城璧出完那一拳,他的手就跟脱臼一般软绵绵地悬着。刚才圣火令落下的时候就打断了他的骨头,负伤猛出这一拳,无疑只会伤上加上罢了。
连城璧的眼睛里一点恐惧都没有。
他还有一只手, 哪怕只有一只手, 他也绝不怕他们。
怕,不起任何作用。
尤其当他身后还有另一个人时, 更不能怕。
妙风使和辉月使怕得站都站不稳。
他们不似老教主霍山老人那样天资卓绝,所使出的阴风刀只能靠阵法运演,靠着三人亲密无间的配合与源源不断的攻势取人性命。现下一人既破,阵法就破,他们苦心修习二十余年的武功就此化作梦幻泡影。
二使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选择同一个战斗方式。
跑!
随后两人就溜得无影无踪。
要换作以前的连城璧,他们绝跑不掉。
现下连城璧嘴里的血沫越来越多,他没想到阴风刀击中带来的不止是外伤,内伤比外伤还要致命。
他深吸口气,把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全咽回肚子里。再转过头来,仍带着上回那抹叫人心安的笑。
“你忍着,我带你找大夫。”
连城璧还能活动的一只手环过木耳的腰间,就算只有一只手,抱起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回,木耳没有抗拒。
木耳的身后有两人大笑走来。
一个和尚,一个在家人。
在家人连城璧和宋青书都见过。
宋青书喊他的名字:“陈友谅!”
丐帮本该死去的陈友谅。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忽然出现,还要在你面前笑,决计不是什么好事。
连城璧忙把木耳放下,他还要应对这两个不速之客。
光头和尚拍手大笑:“好一个无垢公子,好一个日月魔尊。”
连城璧冷眼看他:“我不认得你。”
和尚打个佛稽:“老衲圆真。”
“原来是挑起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混元霹雳手成昆。”连城璧听他报佛号,一下子就道破他的来历。
成昆本是明教中人,后来叛教隐身少林,十余年间冒充明教法王为非作歹,引得人人以为明教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才有了中土各派联合攻伐明教的后话。
陈友谅喊成昆师父:“师父妙计,这张教主还是落在咱们手里。”
宋青书早已怒不可遏:“你诱我杀师叛门,还要对无忌做什么?”
陈友谅一副不屑的口气:“青书兄弟,你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便来抢人。”
宋青书听出他话里有话:“你到底为谁效命?王保保还是王怜花?”
陈友谅摘下他的帽子,抚摸着头发:“你既也太高看他们,又太小看张教主的魅力。”
成昆冲徒弟摇摇手,意思是不要与他们多说。又道:“上封只让老衲师徒带回张教主,其余的请便罢。”
宋青书拔剑:“不可能。”
木耳撇撇嘴:“我嵩山门人不走,我做掌门的更不能走。”
连城璧刚张口,就觉上气不接下气,他的伤已经重到胸间血痰淤塞,不得不猛咳一声,才吐出话来:“那我也不走。”
“你为什么还不走?”木耳不合时宜地问他句。
连城璧不答。
“你挨那么多刀,再动武会死的。”
刚刚连城璧揽住木耳的时候,木耳便趁机探了他的伤。
他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连城璧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想好了,不说。万一说了,死了,算什么事呢?无谓给木耳多添不安。
他只说一句:“死不了,我能带你离开这,一定。”
圆真师徒再度放声大笑。
陈友谅打个响指,聚贤庄的水牢里冒出四五十名身着夜行服的刺客杀手,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西厂的鹰犬。”连城璧看得他们手上的刀具,就认出他们是西厂的人。
圆真道句阿弥陀佛,摊手作无奈状:“连庄主再见多识广,也只有今日可活。”
陈友谅叹气:“本来上封也欲请连庄主相聚,可惜可惜。”
连城璧眼睛半眯,不发一言,他想保存最大的气力,至少把木耳安全送出去。
“你的剑,还给你。”
木耳将先前没收藏在琴中的短剑还给连城璧。
连城璧笑着接过剑,到最后的关头,他总算得到喜欢的人的信任。
连城璧这点小小的喜悦持续不过眨眼的功夫。
他的膻中立马被点住,全身一点劲儿都没。
连城璧两条腿跟灌了铅那么重,瘫倒在地。
他拼命把头仰起望向木耳。不行,他绝不能让木耳跟那帮人火并,他绝不能让重伤的木耳反过来牺牲救他。
急出泪花的眼前忽然一亮。
木耳一只手给他递过剑,哪还有的一只手点他的穴。
他的左手明明已经被打得脱臼,连琴都拿不住。
木耳把左手抬起,竖起一根手指,得意地在他眼前摇。
连城璧悬起的心落下来。木耳没事,他没受伤!
成昆师徒看到此情此景,满脸不相信的表情。
他们分明看到木掌门被风云三使的圣火令打中,分明看到他的手脱臼动不得。
木耳缓缓捡起丢在地上的琴,抱在手中。
刚刚被打中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脱臼了,真的被打得超级疼。
好在机智地先用“孤影化双”做了个记录,受伤之后一清除标记,血量立马回复到记录时的状态。打不死的小强,说的就是本掌门!
“上,全上。”陈友谅大叫。
忽然他的肚子就挨了师父一龙爪手。
他可总算知道什么叫开膛破肚的滋味,他低头看,看着师父沾满鲜血的手从他肚子里拉出,带着血淋淋的肠子和肝脏。
不知陈友谅是失血过多还是吓死的,总之他是真的死了。
杀人的成昆完全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有木掌门用琴声回答他:“算计我嵩山弟子的,杀无赦!”
成昆大骇,他才想起木掌门有一招能控制别人使出功夫。
他与陈友谅本就是塑料师徒情,不会想着替他报仇,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打不过,赶紧跑。
他一面跑一面嘱咐其他人上前送死:“奉督主令,全杀干净。”
被培训得绝对服从命令的杀手吆喝着举刀齐上。
木掌门暗叫声来得正好。商音起,正好借着他们的身体,让音波溅射起来。
聚贤庄的水牢里响起一阵阵爆破之声。
粉末飞烟过后,地上躺满了一个个唉哟呻/吟的杀手。
木掌门自己的功夫杀不了人,只会让人重伤。只有平沙落雁用别人的功夫,能要人性命。
帮木耳杀掉陈友谅的成昆,已借乱跑得影儿都没。
木耳不追,切换相知心法。
连城璧忙提醒他:“先出去,恐还有敌人。”
木耳不听,聚精会神读条,再睁开眼已成为奶琴爹。
给连城璧奶一口宫音,再奏起商音持续奶。
连城璧渐渐好转,煞白的脸色渐渐多些血色。
连城璧恢复些气力,就自己冲开穴道,赶紧站起来。
他还是催木耳先离开这里。
木耳悠悠地反问句:“你伤好保护不了我吗?”
连城璧好像中了魔咒,话都说不利索:“不,不是。”
木耳便继续给他灌奶宫。
连城璧头脑的混乱程度,比刚才重伤体力不支的迷糊还要多。
木耳弹过几个音:“你好些了?”
连城璧就知道点头,虽然还没好全。
木耳给他搭个脉:“你没好全不要乱说,到时打架打不过别人算谁的?”
连城璧除了点头别的什么都不会说,他的一颗心早奔放到九霄云外去。
宋青书看着羡慕,他特别希望木耳赶紧奶张无忌。
张无忌又开始呢喃,他的声音很细,宋青书听得很分明。
这回张无忌吟的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愁飞……阿飞。”
第52章 经验交流
“愁飞?”连城璧也听见张无忌的呢喃, “是不是白愁飞?”
宋青书不高兴地要问白愁飞是谁。
“京城,金风细雨楼,白副楼主。”连城璧似乎有意想逗逗宋青书, 添油加醋地道:“相传此人潇洒出尘, 才情卓绝, 文可弄笔泼墨艺压翰林, 武能夺旗斩将一夫当关。”
宋青书本就知道连城璧武功才学远远在他之上,听得连城璧都这般称赞白愁飞, 不由得更加难受。他想张无忌看上的那些的里面,王怜花百变千幻,王保保当世豪杰,还有这个什么白愁飞也是一方人才,只有自己文不高武不就, 空有个玉面孟尝的头衔,与他们当成无可比拟。
连城璧又接着道:“若说白愁飞要来抢张无忌, 那就通了。他是蔡相义子,应该就是陈友谅和圆真的上封。我只想不到蔡相已控制了西厂,能将这些人阉人调来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