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处是他左手指间夹着五枚短剑。
他的右手还拿了一把,常人的佩剑。
燕十三,就是既有燕七,又有燕五,还要比他们多一些。
铠甲里的人不说话。
木耳便问他:“你也要杀傅红雪?”
燕十三摇头。
木耳稍宽心。
燕十三忽地长剑短剑齐发。
长剑正直挺从天刺下,落在木耳身后,拦住他的退路。
五枚短剑斜则刺进木耳身前的沙地里,拦住他的前路。
瞧这架势,来者不善。
木耳试探地问:“你不会是要来杀我的吧?”
燕十三拔出剑来,剑尖所指,正是木耳。
“我没得罪你啊,为什么要杀我?”
燕十三复用剑指傅红雪,再敲敲被铠甲包裹住的胸口,好似在说,杀了你,傅红雪会心疼。
木耳心好累。
为什么不管什么折磨傅红雪的法子都要落到他身上?
琴在手,音在弦。
燕十三不婆妈,居高跃下,凌剑而来。
他的剑不长不短,却比长的短的都厉害,只一剑就将梅花三弄的防护罩砍破。
木耳速退,拉开距离。宫音破空而发,席卷黄沙扑腾前行。
可音波卷着沙尘打在燕十三的铠甲上,根本破不得他的防。
木耳暗叫苦。敌方装备精良,这可如何是好?
令人惊讶的是,燕十三穿着那么厚重的铠甲,竟能运轻功快速位移。
论轻功,他应是跑不过木耳的。
木耳却不能走,走了把傅红雪丢下,那叫不讲义气。
他只能且战且退,靠着疏影横斜召唤出来的影子,同燕十三绕圈圈。
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两人都停下脚步。
两人都挺累。
一个不停耗内力,一个穿着几百斤的铠甲跑,体力几近上限。
燕十三要放手一搏。
他将头盔丢到地上。
木耳被头盔下的脸吓一跳。
那张脸形如腐木,没有一点生气,倒像墓地里的死人一般。
燕十三再卸下腰身和两臂的铠甲。
他整个人更像一株死去已久的枯树。
枯树的身上散发着腐臭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只余腿上的铠甲他没除下。
他的手握紧了剑。
木耳看不到他是怎么出剑的,那剑就刺到了他的胸口。
只听“当”的一声,木耳看到胸口前火花溅射。
一柄黑刀贴着心口,恰如其分地拦住燕十三的剑。
木耳的心脏都能感受到剑气的冲击。
饶是他内功深厚,否则这一剑早就震碎他的心脉。
木耳赶紧跳开,盘腿打坐,将体内被剑气搅乱的真气悉数调整好。
却见那头傅红雪与燕十三已刀剑交加,战成一团。
傅红雪的黑刀挟起一阵黑风。
燕十三的银剑如白练飞舞。
先是白练裹挟着黑风,忽地黑风化作一道笔直的黑线,将白练斩为两截。
燕十三的动作僵住。
傅红雪也收了刀。
握刀的手臂上流出汨汨的血,顺着他的刀滴到沙子里。
燕十三喉咙在动,半晌终于发出声:“你,赢了。”
傅红雪没有一点兴奋:“赢过活死人不算什么。”
燕十三叹气:“可惜你的手再不能握刀。”
话音刚落,傅红雪右手的伤口开始愈合。
是奶木耳用的治愈宫音。
傅红雪试着挥手,正常如故。
他难得脸上有些快意。
燕十三倒退两步:“我以为我们都不会笑,看来我错了。”
说罢他也如燕五燕七那般躺倒在地。
他的身体迅速在空气中腐烂蒸发,只余下森森的骨头。
傅红雪拦住木耳:“别去看,他中的活死人蛊。”
活死人蛊是苗疆密藏,不知怎地也传到北境边城来。
木耳问:“他们为什么都要杀你?”
傅红雪道:“他杀我,是私怨。另两人杀我,是因万马堂。”
木耳提议:“你不如跟我去嵩山暂避风头。”
木耳收小弟的计划不奏效。
傅红雪的回答出人意料:“万马堂要杀我,是因我要杀他们。”
“你们杀来杀去不累?”
傅红雪半晌不答。
他静静地看着木耳,看得木耳好不自在。
“叶开也这么跟我说。”傅红雪终于打破沉默。
木耳拍手:“你看英雄所见略同。”
傅红雪语气不屑:“所以我要打他。”
他的眼里有杀气。
木耳略慌,傅红雪能打过燕十三,他打不过燕十三,所以大概率他打不过傅红雪。
傅红雪的手握紧他的刀。
木耳的手按紧他的琴。
刀刃晃过。
傅红雪收刀回鞘。
木耳却召唤出幻影给了他一击。
幻影攻击力不高,只是打得傅红雪的身子晃了晃。
傅红雪反手一拳,就将幻影打得烟消云散。
傅红雪复静静地看着木耳。
木耳还是奶宫状态,铁定打不过他。
还好他说:“你救我,打我,算扯平。再说类似的话,我也要打你。”
木耳浑身一松,才意识到背上已经大汗淋漓。
赶紧给自己奶一口压压惊。
傅红雪又跟来时一般与他保持着既不放他走、又很礼貌的距离,领着他向绿洲进发。
木耳开始埋怨叶开。王八蛋怎么还不来救我,不知道跟暴躁狂在一起多可怕的吗?
远方又传来马蹄声。
这次不是三匹马,至少有三十匹马。
远方已看到月色下飞扬的沙土。
近处的傅红雪收住他的黑靴。
第18章 堂主空善
来的都是高手。
至少从他们的吐纳就能听出,他们比方才被燕十三砍掉的那三个厉害许多。
来的都是万马堂的人。
至少他们身后帮着面黄旗,上面用红字写着万马堂的名头。
他们不仅对傅红雪感兴趣,对木耳也感兴趣。
三十匹马,三十个人,围成个大圈。
傅红雪这才离木耳近些,确保他的刀能把过来伤到木耳的人都干掉。
那几人没有出手的意思。
领头的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拿着请柬。
“万马堂堂主有请傅少侠、木少侠。”
月光里,清风里,扬起请柬的碎片。
没有人看到傅红雪何时出的刀。
也没有人能制止傅红雪出刀。
他的刀再进一寸,拿请柬的人的手指便断了,再进两寸,那人便成断手之人。
万马堂的人不怕断手,一张请柬被切碎,又拿出第二张。
傅红雪敬他是个好汉。
傅红雪没再拔刀。
也不接请柬。
万马堂的人说:“傅少侠若不肯去,便找不到黑獐子。只因边城所有的黑獐子,刚刚都归了万马堂。”
木耳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黑獐子?”
那人回答:“叶开少侠已到了万马堂,他盼着木少侠也能到。”
叶开是不可能被万马堂的人抓住的,他一定是自己去的万马堂。
木耳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傅红雪又出手了。
又是谁都看不清楚地出的手。
请柬已被傅红雪拿住。
三十人都下马,任傅红雪跟木耳挑选他们的坐骑。
想当年,木掌门也是一骑照夜白纵横大唐山河的好汉。
随便跃上一匹马的马背,骑乘姿势比万马堂的还标准。
傅红雪也跃上马。
跟木耳同一匹马。
然后他一只手环过木耳的腰,一只手拉动策马的绳。
木耳惊叫:“你上来干什么?”
傅红雪不答,也不给木耳秀骑术的机会,带着马带着木耳驰骋在辽阔的沙漠里。
后面马队跟上,马蹄声响彻边城。
木耳想到傅红雪跟万马堂有仇。
“你不该去万马堂的,又不是你要找黑獐子。”木耳回头对他说。
傅红雪依旧面无表情。
他只道:“我既答应帮你找,就一定要找到。”
木耳提议:“那也不用大摇大摆地去,比如悄悄地拿一手。”
傅红雪摇头:“边城的汉子不屑于偷鸡摸狗。”
边城的汉子就是死脑筋,木耳只能任两人的马在沙漠里越走越远。
地平线上出现万马堂的大黄期杆。
紧接着出现木制的篱笆,以及被篱笆围起来的帐篷。
沙漠里的万马堂本就居无定所,万马堂的人走到哪扎下帐篷,那里就是万马堂。
三十匹马离万马堂越来越近。
随着马蹄声的节奏,黄旗边上升起三盏红灯笼。
那灯笼意思是,万马堂今夜有要事相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木耳他们当然不算闲杂人等,他们是今晚的主角。
叶开也是主角,营帐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在矮方桌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木耳一进营帐他就笑道:“我最珍贵的东西回来了。”
傅红雪可没说把木耳交回去。他拉住木耳,不就坐,警惕地提防着营帐里的一切。
两枚暗器疾驰而过。
傅红雪稳稳当当地接在手里。
是叶开掷来的两只鸡腿,热乎,油腻。
叶开笑道:“别板个脸,你不饿,我家的还饿。”
话才说完他人就不见,他坐着的板凳给木耳的琴声打飞起来。
“你们俩怎么都这么暴力?不能坐下好好吃饭?”
叶开又搬来张新板凳,若无其事地吃起来。
在沙漠里木耳希望叶开打跑傅红雪,现在他希望傅红雪揍扁叶开。
傅红雪过去坐下,不吃,也不打架。
木耳只好也先坐下,用眼神表达对叶开的抗议。
桌上的肉和饼香气诱人,深夜更能引人肚子咕咕叫。
叶开给馋虫勾起的木耳拿过张大饼:“张嘴,吃。”
木耳放弃抵抗,吃饱再战。
他张嘴。
饼忽地碎掉。就像沙漠里那张请柬一样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