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人。
他与宋青书年龄相仿,眉心一点火焰印。
张无忌!
深谙明教底细的霍天青喊出明教教主的名字。
方才蝠王、左使之辈霍天青不带怕的。
张无忌亲临,他如临大敌。
那可是身负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的明教教主,五年前他曾凭一人之力打得中原六大门派不敢上前。
张无忌的眼中没有杀气。
他只看着床上的宋青书,眸子里俱是痛惜。
宋青书却不想看他,头扭不得动,便把眼睛闭上。
谢小荻指着张无忌:“方才是他伤的人。”
张无忌没有否认。
他把教主之位让给朱和尚。
他本以为这般便可清闲自在地退隐江湖,殊不料明教反对他下了诛杀令。
明教要抢宋青书,恐怕直接就为牵制他。
张无忌只叹世事薄凉。
木耳本来是要跟明教的赖账狗打一架的,听他已不是明教人,把琴收起。
“张少侠喝杯茶?”
来者是客,木掌门和颜悦色。
张无忌没有心思喝茶。
他只想看看宋青书究竟如何。
木耳见他如此诚恳,放他过去。
张无忌半跪在宋青书床前。
宋青书眉头皱起,似乎有些不愿被他碰。奈何说不得一句话,连嘴巴都动不得,只好从了。
把过脉,摸过身,张无忌脸色十分难看。
他幼年师从蝶谷神医胡青牛,算个小神医,宋青书伤势如何一探便知。
他的骨头不像刚刚那两个明教教众般只是错位。
而是大范围的粉碎,只剩下脊椎几块主要的还好着,因此能吊着口气。
木耳很关心宋青书能不能治。
治好了,把他杀师叔的事情搞清楚,就能把这个大麻烦丢回武当。省得隔三岔五老有人半夜造访鸡犬不宁。
张无忌沉思片刻,咬牙道,能。
他的乾坤大挪移,能把药汤灵活地运送到宋青书的四肢百骸,反复数次,倒能慢慢将碎骨重新粘合。
只是要完成如此精细的功力输送,单靠手对背、掌对掌的运功方法,恐不如人意。
唯有用那个法子。
张无忌越想脸越红。
木掌门不合时宜地道句:“那张少侠快动手吧,我等正好观摩学习。”
张无忌羞得抬不起头,半晌才支支吾吾说句:“还缺一昧药。”
“什么药?”
“黑獐子。”
张无忌要用来救宋青书的药汤,叫作黑玉断续膏,黑獐子是当中最主要的一味麝香。
能产黑獐子的黑麝,唯有到中北边城的大草原方可寻得。
张无忌说完这些,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木掌门。
木掌门拍胸脯保证,你去找,我帮你看着宋青书。
张无忌很失望,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曾与一人为誓,永不踏进草原一步……”
木耳算听出来。这人脸皮真厚,还想指使本掌门去给他拿药。
张无忌脸皮厚归厚,为人还是实在的。
他把怀里藏着的圣火令取下放桌上。
“小子别无长物,若掌门愿意相助,此物尽可拿去。”
木掌门看都看不上。
破铜烂铁,能值几个钱?
霍天青两眼发光。
这可是波斯拜火教圣物,中原三脉为争此物暗自较劲,不料张无忌轻而易举地白送。
木耳虽不知此物有什么价值,但见霍天青这般重视,也就答应下来。
抄起圣火令,塞霍天青手里。
霍天青激动得把木耳抱住。
以后再叫他端茶倒水绝无半点怨言。
木耳被霍天青抱得喘不过气。
在旁老半天不说话的谢小荻过来把霍天青推开。
他实诚地表示也想被抱抱。
木掌门终于发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渣。怎么能随便乱抱人呢?
谢小荻被无情地拒绝后,生着闷气回房不理他。
谢小荻闭门不出,木耳只好自己一个人去边城。
临行前张无忌将木耳拉到房外好远处。
他从怀里又取出样物事交予木耳。
“掌门此去边城,若遇着一个名为王保保的,请把这柄短刀交给他。替我与他道句对不起。”
木耳反问:“要是遇不到呢?”
张无忌又道:“你便把他埋在大草原的草下。”
张无忌看来很久没踏足边城了。
这里的草已被马儿吃得精光,只余下百里茫茫的黄沙。
边城从前确乎有个叫王保保的将军,如今已出关投敌,算遇不着了。
木耳寻不得人,也寻不得草,只寻着一片望不见尽头的白杨林。
也罢,总归地上长着新鲜的植物,埋了也算完成任务。
木耳便去刨坑埋刀。
刨着刨着,刨出人的头发来。
有人被埋在沙子里?
木耳赶紧接着刨。
真的有人。
细沙里慢慢浮出一个人的脸,然后是脖子,衣服和手。
他没有呼吸。
木耳倍感惋惜,人已死了,想着要不埋回去,给他立块碑?
他便把掏出来的沙子重新往那他身上推。
那双沾满沙子的手忽地动起来。
死者苏生,冷不防翻个身,将木耳按倒在地。
第16章 豪爽浪子
从土里刨出来的人抖落脸上的沙子,睁开眼。
他的眼睛很大,眼神很真诚,不像大奸大恶之徒。
那双眼睛睁开的瞬间,主人露出歉意。
“啊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话说这么说,他继续把木耳压倒地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这人真好看。
从木掌门的身上,他嗅到了这荒漠虚芜里春天的味道。
木耳怒极。
早就听说边城多浪子,这般明目张胆占便宜的还是头次见。
木耳冷不防曲起膝盖朝他要害处顶去。
浪子闪得极快,没被踢中。
他反而抱怨:“怎么头次见你就那么暴躁?”
木耳从地上爬起,抱住琴准备开打。
那人没有打架的意思,自言自语:“也是。可爱的人总是暴躁的,像我这般又不暴躁又可爱的,难得一见。”
木掌门开始怀疑此人是不是被埋土里太久,脑子生锈。
他脑子真是锈的!
他坐到地上,抬起脚。
脚上穿的黑靴子破个洞,粗糙的黄沙乱石刮破他的脚。
靴底脚底渗出血来。
他抓起把沙子,往伤口处洒。
边洒,边皱眉,又边笑。
“非得叫你多受点苦,长点记性不可。”
木掌门瞧着诡异。
他莫不是个自虐狂?
正琢磨的时候,不小心拨动了琴弦。
一记音波飞驰而出。
木掌门猛跺脚,心法是相知,打人倒成奶人!
浪子脚底的伤口瞬间痊愈。
他愣一会儿,站起来对木耳道:“你真是个好人。”
木耳早趁间隙换好打架心法,这轮来的宫音势如破竹。
忽然那人不见了踪影。
宫音打在他身后的白杨林上,接连震倒三排树木。
浪子的声音从木耳头顶传来,他不知何时攀上了别的树。
“这些林子专为抵御风沙所植,一株长成十年功,你就别打他们了。”
才言毕,木耳又把他所站着的那棵树给打崩。
怪人复站回地上。
他冲木耳招手:“来来来,你打我就是。”
木耳的宫音没冷却完,给他一记普攻。
怪人竟不设房抵御,给打得飞出去,撞在一株大白杨上。
这轮总算没有树木被折断。
那人嘴角挂着血,重新站起:“刚才是我不对,你消气了?”
木耳看他不像恶人,就像疯子。
智者不与疯人论道。
木耳收起琴,转身离开。
疯子疾步闪现,拦住他。
“你还没问我名字呢。”疯子又用他的大眼镜打量着好看的人儿。
“你有完没完?”木掌门想把他埋回土里,“我不想知道。”
“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记住了?”
“没记住。”木耳心烦气躁,一刻不想跟他废话。
“真没记住?”
木耳不说话,把他晾在身后。
叶开追过来,与他并肩走。
指着地上落下的白杨叶重复一遍:“落叶的叶……”
他又不见了,木耳的宫音又打个空。
他从木耳的左边闪现到右边:“你不开心的时候呢,就会想到开心的开。”
木耳快要被他逼疯了,揪着他的衣领问他想怎样。
叶开把脸凑近,难得能近距离欣赏美的东西:“想请你喝杯酒。”
甩不掉又打不过叶开,木耳只好与他喝酒。
才要完几坛七十余年的竹叶青,叶开忽地问:“你带钱没。”
木耳脸冒黑线,这人好不要脸,明明说请我还想要我付钱,果断说句没。
叶开拿出个钱袋:“那这便不是你掉的,也不知谁掉的,就当老天给的吧。它里头的银子好像用不完。”
木耳一摸腰间,叶开拿的是他的神奇钱袋!
他赶紧抢回来,里边装着嵩山全部的资产。
叶开本就看到是木耳掉的,故意与他开玩笑。
酒家旁的人可不这么想。
几个带刀的拎着家伙围过来。
“钱袋是老子丢的,快还来。”
敢打我钱袋的主意?木耳的琴声已经备好,随时把小贼打出门去。
叶开仍旧开心地笑,他问带刀的:“钱袋上写著名,你们可有人叫夏三蓝的?”
几人都争着回答他就叫夏三蓝。
叶开复问:“到底哪一个?”
那几人就争执起来,越争执越刹不住车,亮出家伙要打一架。
叶开的酒上来了,呷一口,悠悠道:“别打别打,钱袋上写的字是,木耳的钱袋,你们都不是。”
那几人闹腾半天才知上当受骗,非把喝酒的两个小伙子大卸八块不可。
他们的刀还没碰到叶开,就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