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巧儿还挺有原则,纪舒愿笑着摇摇头,出嫁自然是要准备嫁妆的,虽说应当是由丁红梅来备着,但纪舒愿是长嫂,也该给项巧儿准备些东西。
他突然询问,项巧儿暂时还想不出什么来,她思索半晌后才开口:“暂时还想不出,不如大嫂说几样让我挑选?”
总归是送些手工的东西,例如桌子椅子柜子之类的,即便他不会做,也能画出个雏形来,交由木匠。
“那便要椅子吧。”项巧儿说着,又说出些她的想法,“若是能躺在椅子上就好了。”
躺椅还不简单,将底下的椅子腿改成弯曲的就好,纪舒愿应了她的话,把这事儿记下。
项祝本就没醉,喝完枳椇茶后没睡多久便清醒了,周敬虽说还未完全清醒,不过也不似方才那般了。
他朝丁红梅躬身道别后离开,项祝在他身侧搀扶着,将他送回家中。
这会儿项长栋也醒来,方才丁红梅也给他送了杯枳椇茶,不过他醉的有些厉害,当他出门后,纪舒愿便再次给他倒了杯。
项长栋接过茶盏,眸光落在项巧儿身上,出声说着关于周敬之事:“这事儿总归得看你的意思,巧儿觉着周家男子如何?”
“我觉着尚可,不过还是听爹娘的,爹娘看人最准了,我可不行。”项巧儿既夸赞他们一番,又说了自己的意思,此话可谓是一举两得。
“得了,瞧你方才上赶着给人搭毯子的动作,便知晓你对他当真是瞧上了,也是,他这人确实不错。”
虽说前面几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最后这句便说明丁红梅对周敬还是挺满意的,项巧儿仰起头,刚准备笑,又想起纪舒愿讲过的,不能表现出两人已经熟识,便硬生生将笑意压下去。
“不过还是得过了三个月才好,趁这些日子,让你嫂子帮你仔细瞧瞧。”丁红梅把话引到纪舒愿身上,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怎的让我瞧了?”纪舒愿一脸茫然,还未出声丁红梅便轻笑一声,“你机灵,巧儿也听你的,只有你能管得住她,这三月里,不能让她单独与男子相处太久,不能让她饮太多酒,也不能让她瞎跑。”
这三句话当真是针对她,项巧儿听到后,顿时瘫坐在椅子上:“我觉着我不出门应当最好。”
“诶,我确有此意,若是你不出门的话,这些话便不作数了。”丁红梅朝她点点头,看这模样好似当真了。
“我可没不想出门。”项巧儿连忙摆摆手,“不让做我便不做就是,出门还是得出的。”
她说完,项长栋跟丁红梅便回了屋,纪舒愿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堂屋,他搬着椅子往侧边挪了挪,向项巧儿说着:“别担忧,你没听到娘当初说的话吗?”
“听到了,那又如何,还是不能同他见面。”项巧儿并未说那人的名字,可这会儿这个“他”,便只有周敬,纪舒愿笑了笑,“娘又没说不让你同他见面。”
项巧儿动作呆滞一秒,好似是在将方才丁红梅的话从头到尾捋过一遍,半晌后她突然笑出声来。
方才丁红梅所说是不能让她单独与男子相处太久,并未说不能相处,所以说,丁红梅是愿意让两人相见的,也就是说,他们不用再偷摸见面了。
她的笑从眼角溢出来,最终化为泪水。
项巧儿突然哭出来,纪舒愿还有些怔愣,他拿过帕子,帮项巧儿擦拭掉眼角的泪:“好端端,怎么就哭了呢。”
“若是我嫁了人,就不能经常回来了,说不准过几日,连我在家中的床都没了。”听到最后一句话,纪舒愿都有点想哭了,虽然他本就没有床。
项巧儿越说哭得越厉害,连在堂屋哄孩子睡觉的丁红梅都听到了,她匆匆走出来要,刚好瞧见项巧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模样很是少见。
丁红梅看纪舒愿一眼,满脸疑惑:“巧儿这是怎的了?”
“想着要出嫁了,舍不得爹娘。”纪舒愿向丁红梅解释着。
听到这话,丁红梅有些欣慰,觉着项巧儿果真是长大了,知晓舍不得爹娘了,另一方面,她也舍不得项巧儿,于是纪舒愿便瞧见她眼眶也变得通红,随后两人抱在一块儿哭着。
他站在两人身侧,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要安抚两人,还是要同她们一同哭。
项祝刚走进院子便瞧见这幅场景,他走到纪舒愿身侧,向他询问过后便得知了两人在做什么。
“这可是好事儿,可别再哭了,待会儿把福气都给哭没了。”福气还是重要的,听到项祝这话,两人立即不再哭出声,只是偶尔抽泣着,看上去是稍稍好了些。
纪舒愿也凑过去劝了两声,等两人不再抽泣时,项祝才出声:“方才我与周敬商议过,即便要瞧三个月,也得先提亲才是,过几日两家人一同见个面,吃饭间定下提亲的日子就好。”
提亲与结亲还是有所不同的,提亲后旁人便知晓,这家哥儿姐儿有了良配,便没有媒人再会来说媒,且若是往后不愿,直接退了聘礼就是,总归是吃不了什么亏的。
“好,那便等地里的菜收完之后,我们挑个日子,再去见周敬和他家里人就好。”丁红梅率先应了,菜地里的菜距离收成也不过几日时辰,过了这几日再去也无妨。
众人觉着丁红梅所说极是,也纷纷点头应声。
菜地里的菜自打上回施过肥后,长势喜人,不过几日,菜都长得格外茂盛,且比旁人家的更好,冬瓜和南瓜也比旁人家的大。
一看到冬瓜,纪舒愿就想到那日的梦,他眸光左右瞧过,并未瞧见纪忠清,他这才松了口气。
“瞧什么呢?”项祝走到他身侧,拍拍他手上的土,把腰间的水壶递过去,“还在想那日所做的梦?”
项祝清晰便猜出,纪舒愿点点头:“夫君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竟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若是眸光能化为利刃,这冬瓜都能被你切成八瓣了吧。”项祝无奈。
“我这不是得仔细瞧瞧嘛,咱又不能每日十二个时辰都在地里瞧着。”此时纪舒愿很是思念监控器,若是有了监控,便不用再担忧了,即便有人做了什么,他也能留存证据。
此时若是想看顾着菜地,就只能抱着被褥躺在地里。
“舒愿有孕在身自然是不行的。”丁红梅向几人说着,“巧儿年纪还小,且是姐儿,怎能独自睡在地里。”
照丁红梅这般说,适宜睡在地里的总归只有两名男子,项祝和项长栋,而项长栋年纪大了,这事儿便落在项祝头上了。
幸亏收成的日子不久,项祝总归只睡两夜罢了,不过这事儿对纪舒愿来说,还算是件大事儿,从与项祝结亲以来,两人夜间就从未分开过。
纪舒愿趴在项祝胸口,搂着他的腰不松手:“我若是睡不着怎么办?不如我也跟夫君一同住在地里。”
往年收小麦玉米时,家中晾晒不了,便会晒在地里,晾晒时,偶尔也会有村民住在地里,因此住地里也不算是稀奇事。
可往年项祝确实没挂念的人,住地里也无妨,可今时不同往日,家中有纪舒愿,还有他肚子里的孩子,夜间纪舒愿还偶尔会腿肚子抽筋,都是由项祝替他揉捏,若是他不在,纪舒愿自个儿揉肯定不方便。
“让娘同你一块儿睡,或者妙儿?”项祝总不能让项长栋去地里守着,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纪舒愿不习惯,即便他现在是哥儿,但妙儿和丁红梅总归是女子,他闻言摇摇头:“我怕耽误她们歇息,我还是自个儿睡吧。”
“那若是你腿夜间抽筋了,要如何做?”项祝还是担忧这个,他幼时也常会腿抽筋,痛得厉害,必须得揉开,不然翌日更是酸痛的很。
纪舒愿闷闷不乐,但还是出声:“我自个儿来,而且腿抽筋是常事罢了,即便不揉,过会儿也会好。”
确实过会儿会好,不过等翌日,他便会知晓有多难受了,项祝拍拍他的手臂,让他松开搂着他腰的胳膊。
虽不知他要做什么,纪舒愿还是松开了手,靠在他胸口的头也挪到了枕头上,下一秒,只见项祝坐起身,伸手攥住他的脚踝,让他曲起腿。
宽厚的手掌轻缓地捏着他的小腿,边捏边向他解释一番:“用拇指按着这里,轻轻按压旋转,如此便能稍微缓解些,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弓起脚背,让筋拉直一些……”
这法子还是项祝跟大夫学的,虽不知为何会如此,但他知晓这样做,纪舒愿确实会好受些。
纪舒愿这些时日腿抽筋,都是项祝给他按的,他这样一教,纪舒愿有种两人不再相见的感觉,分明只是住那儿两夜罢了,白日和吃饭也都回家的。
他忍不住笑了,坐直身子揽住项祝的脖子:“夫君觉着咱们像不像那日的娘和巧儿。”
当时两人想到要出嫁,便是如此,大概比两人更严重些,虽说纪舒愿也舍不得,但他至少没哭。
“不像,我只去两夜罢了,还是舒愿觉着时辰有些短了?巴不得我多去几夜?”项祝一只手按着他的小腿,另一只手扯开他的腰带。
纪舒愿“诶”一声:“夫君不是说要教我捏腿吗?”
“教完了,大夫也就只教了我那一个穴位罢了,其余都是我自个儿乱捏的,你到时随意捏就是。”项祝说着,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去,膝盖压在床榻上,“这会儿还是房事更重要些,毕竟两晚你都不能与我同床共枕了。”
他盯着纪舒愿的眼眸,仿佛要将他拆之入腹……
翌日一早,纪舒愿便随着项祝一同去集上,到鲜食斋寻徐嗔,徐嗔今日不在食铺,但往日他叮嘱过,若是项家来送菜,便直接替他代为收下就是。
账房先生一抬手,小二便赶着马从巷口走出来,还是上回那名小二,也算是旧识。
菠菜倒是好收,直接拔出就是,不一会儿几人便将菜拔完了一半,想着都得带去些,小二又指了指南瓜和冬瓜:“那些也拿些吧,全是菠菜有点不太好做菜。”
说的也是,纪舒愿听着他的话,走到地里看过一番,最终点了南瓜冬瓜各自两个,由项祝将它的根茎剪断,递给小二让他搬进车里。
项祝跟着小二去往集上拿银子,纪舒愿则跟爹娘在地里看着菜,途中,他抬眸时碰巧与远处的纪忠清对上视线,虽说有些不适,但他还是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希望他不会来碰他家的菜,若是碰了的话,他得告知村长,且往后不再做董家除虫水的生意。
项家动静如此之大,还有马车停在地里,纪忠清怎会瞧不见,在看到项祝手中搬着的南瓜和冬瓜时,他更是起了心思。
他家的南瓜和冬瓜都还未成熟,且这些日子,家中一直吃萝卜白菜,纪忠清觉着若是再吃,他真会变成兔子,他便想着等项家的人都归家后,他去摘冬瓜南瓜各一个,冬瓜炒菜、南瓜煮粥,当真是妙哉。
纪舒愿不知纪忠清心中所想,但他梦见的事儿太真,一看到纪忠清沉思的模样,他就觉得纪忠清一定是在想如何偷瓜。
“爹娘,我先回家拿褥子和茅草来,恰好这会儿也没旁的事儿。”纪舒愿说完,便带着项巧儿一同离去。
路过董家菜地时,项巧儿斜睨一眼,刚好瞧见纪忠清也在偷看他们。
“我怎的觉着有些不对呢,董家夫郎好似一直在偷瞄我们。”项巧儿低声道。
纪忠清还是太明显了些,连项巧儿都看出来了,但这会儿又没证据,总不能凭借他的梦,便说他要来偷窃,这样不好。
闻言纪舒愿摇摇头:“没有吧,我并未瞧见,我们快些走,这会儿日头正盛,恰好能晒晒被褥呢。”
还是自个儿家中的事更重要,项巧儿忙不迭点头,跟着纪舒愿一同回到家中,端午割好的茅草这会儿已被晒干,纪舒愿拿过绳索,将它捆成一捆,挂在扁担的一端,另一端则捆着被褥。
项巧儿轻松挑起扁担,对纪舒愿一通夸赞:“大嫂当真是聪慧,这样确实省力不少,也方便的多。”
纪舒愿这会儿还是得顾着肚子的,若是搬着走,万一不小心踩到,岂不是会酿成大祸,想想就令人惧怕。
于是他便将东西吊在扁担两侧,项巧儿也并未觉着委屈,纪舒愿身子不便,不干活才是让人放心,她挑着扁担,步子甚至比纪舒愿还快。
第128章 麦子
途中碰到相识的人, 纪舒愿只应了两声,其余都是项巧儿在说,不过也没说几句, 他们便回了地里。
路过董家地前时,项巧儿特意转头瞥过一眼, 纪忠清还在看着他们,看到她的视线时显然很是心虚。
“他不会憋着坏呢吧。”项巧儿思索着,她这句话倒是说到纪舒愿心坎儿上了, 他也正是这样觉着,“别管了, 咱家的事儿还没弄完。”
项巧儿收回视线, 两人走到地里时,项祝已经在装第二车,瞧见纪舒愿后,他走过去, 站定在他面前,指了指腰间的水壶。
纪舒愿从他腰间取下水壶,拧开后递到他唇边,项祝张口喝水时, 纪舒愿向他说了方才看到的:“兄长方才一直瞧着我跟巧儿,不知有什么心思。”
说到这, 纪舒愿又想起一件事, 不是有关纪忠清的梦,而是……今晚纪舒愿独自待在这儿,若是纪忠清来不是偷瓜,反而是来找项祝的。
他脸色变沉,撤回水壶时项祝还没喝完, 水洒了一地,连项祝的衣裳上也沾了些。
“累了?”项祝还以为纪舒愿是拿水壶太久手累了,想说待会儿回来给他捏捏,还未出声纪舒愿便瞪着他,“跟我道歉。”
“嗯?”真是莫名其妙,项祝可还没做什么,他沉默地盯着纪舒愿,半晌后出声,“抱歉,不过是不是得让我知晓下缘由。”
“我想出我为何不安了,我觉着今夜纪忠清会来地里,但不是来偷瓜,而是来找你。”纪舒愿一脸认真,听得项祝一头雾水,“你这是又做了什么梦?”
“不是梦,是猜测。”纪舒愿拍拍他的脊背,“不然夫君还是别在地里睡了,不过是几个瓜罢了,他要是偷便让他偷就是。”
又在瞎想,项祝无奈摇摇头:“你这些日子总是瞎想,是不是有些怕生孩子的事儿?”
“我……我没怕。”他说话都变得结巴,哪儿是不怕的样子,项祝手上都是土,便用手臂贴了贴他的脸,“明日地里的菜就能卖完,后日加把劲儿,白日就能把麦子收了,收完后就能回家陪你睡了。”
就算项祝这样说,他还是得独自睡两晚,纪舒愿低着头,他承认方才是有些乱想了,项祝也猜对了,他确实不想跟项祝分开睡,但也没法子。
项祝又拉了车菜送到集上,等他回家时,日头已经落下,吃过晚饭后,项祝便准备去地里睡。
夜里有些冷,白日里纪舒愿只拿了褥子,这会儿项祝正翻着衣柜,拿出一件稍微厚点的外袍,一转身,便瞧见贴着他身子的纪舒愿。
项祝吓了一跳:“离我这么近做什么,还不吭声,我方才差点撞到你。”
“我送夫君过去。”纪舒愿向他说。
“不用,若是你送我过去,我也得送你回来,如此几回便要天亮了。”项祝向他摆摆手,纪舒愿闻言抬眸,模样很是委屈,“让巧儿与我们一同去就好了。”
眼看他眼泪就要流出来,项祝匆忙弯下腰,指腹贴上他的眼角:“随我去吧,别待太久。”
纪舒愿眼眸一亮,冲他用力点头:“嗯!”
纪舒愿跟项祝走在前方,项巧儿则跟在两人身后,虽说拎着灯笼,能照明路,但纪舒愿还是头一回夜里出门,他想象力很是丰富,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觉着有东西会出现。
他握紧项祝的手臂,边走边转头瞧着两侧,即便拎着灯笼,也只能照亮脚底下的地儿,旁侧还是一片漆黑。
“看路。”项祝拍拍他的手臂,纪舒愿顿时反应过来,更加握紧他的手臂,看着脚底下的路,跟着他往前走。
今儿不止项家有人住地里,旁人家也有男子在,纪舒愿这回才松了口气:“有旁人在我就放心了。”
“有旁人在你为何放心?”项祝揉捏两下他的脸。
“这样有动静你就能喊人啊。”纪舒愿拍开他的手,坐在铺好的茅草上,顺势躺下了。
“诶,大嫂不能在这儿睡的。”项祝还未出声项巧儿便走了过来,她握住纪舒愿的手腕,向他说道,“夜间可冷的很,大嫂这身子不能待在这。”
“我没睡,躺会儿。”纪舒愿平躺着,瞧着天上的星星,若不是稍微有些冷,他还真想在这儿睡。
“想在这儿睡的话,等过阵子天热了再来,那会儿不仅能看星星,还能喂蚊子。”项祝说完,项巧儿噗呲笑出声来,察觉到纪舒愿的视线,她立即忍住,“大哥可就说错了,到时大不了往香囊里加些艾叶,能驱蚊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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