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红梅瞧着他这意思,好像是赠予纪舒愿的,她没怎么吭声,而是转头瞧着纪舒愿,等着他的意思。
“道谢还是不必了。”纪舒愿不过是突然想起,让项巧儿去讨两颗糖解解馋,讨喜糖是正常,可若是直接送来如此之多,还真不好收,“若是有这银子,不如多给媒婆些,她怕是说破了嘴,才能让兄长过门。”
“那自然,我们给了挺多了,这些糖就……”
纪舒愿可不能要,他烦躁地轻啧一声,看向董远的眼神立即变得不善,打断董远的话:“这糖家中不缺,不过是讨个彩头,董公子这样可就不好了。”
听出他的烦躁后,董远笑容一顿,想着他爹的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他说错了话,可笑容满面很是真诚,应当就不会打他了吧,他方才虽瞧见项巧儿去讨糖吃,但每家送聘礼时,院里都有糖和酒,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然而董父还非得说他不开窍,若是纪舒愿收了这糖,不就相当于吃人手软,往后要除虫水更方便些。
“这──”
“夫君觉着呢?”
纪舒愿转过头,说是询问项祝,可他眼眸眨得几乎要抽筋了,就是想让项祝替他圆一下他的话。
“我觉得也是,这糖太贵重了我们受不起,你还是拿回去吧。”项祝话太轻了,正当纪舒愿以为他不会因此而罢休的时候,董远点头应一声,“好,我这就带着糖回去。”
他走得极快,甚至还未等纪舒愿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没了身影,看上去好像很急的模样。
纪舒愿转头瞧着始作俑者,看到他面色如常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拍拍项祝的肩膀:“夫君,他果真还是如此怕你。”
项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若不是当初为了不让地落入他手中,他怎会直接动手,生怕纪舒愿误会,项祝再次解释:“我当真不是爱动手之人,只是有缘由我才会如此。”
纪舒愿自是知晓的,当初发生这事儿时,他已经过门了。
“我知晓,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你稍微绷着脸,他便惧怕地后退几步,不敢往前走。”纪舒愿没觉着哪儿不好,甚至还能吓退董远。
项祝看纪舒愿一眼,他面色如常,身子甚至往自个儿身上贴,一点也没惧怕他的样子。
他抖两下肩膀,示意纪舒愿站直:“不过方才瞧董远的模样,好像真对除虫剂有些想法,他方才视线一直往菜上瞧,定是看到我们地里刨出的沟渠,不过他这会儿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往后可真不一定了。”
纪舒愿脑海中浮现出画面,纪忠清已过了董家的门,他握住董远的手臂,带着他走进他家院子,叉着腰外,趾高气扬地向他伸手要除虫水的法子,他闻言只是伸手,向他要银两。
许是对他的动作太过惊诧,纪忠清呆滞一瞬,随后声音变得尖利:“你这是什么意思?”
“给银子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纪舒愿将项祝的话告知与他,没找到他竟想动手……
纪舒愿猛地甩甩头,对这事儿有些惧怕,虽知晓这是假的,可确实有发生的可能。
他将自个儿的担忧告知项祝,项祝听到后以为纪舒愿是心软,想将除虫水不收银子给他们几桶,终究是亲弟兄,若是纪舒愿想这样做,他也会点头。
项祝刚要开口,说若是直接给他们也可,谁知纪舒愿率先出了声,他面色平静,盯着项祝的眼睛深深望过去:“到时候还得夫君上场,直接将他们轰出院里就是,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
“……”项祝没想到他会如此作想,仔细想想还觉着他做得对,总归是他兄长,这恶人可不就只能项祝来做了。
“好,到时你就朝我使个眼色,我当即拎着扫把将他俩轰出我们家。”
纪舒愿点头,对项祝方才出口的话很是满意。
项巧儿没听着他俩在低声说些什么,可方才董远来送糖,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她转头看向丁红梅,询问为何不收董远给的糖。
“你大嫂自有考量,而是就算不收也是正常的,这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丁红梅有些明白纪舒愿不收的缘由,不过是怕他有事儿要让他们帮忙,往后不好拒绝罢了。
“哦。”项巧儿淡淡应一声,拆开糖纸塞进嘴里,一牙齿将糖块儿咬碎,看着纪舒愿跟项祝凑得很近。
将这事儿想好之后,纪舒愿便没了其他事儿压在心里,他干活也有劲儿多了,不过这块地确实不小,尽管多了两人一同刨地,可还是要到晚间才将沟渠刨好。
“总算是刨完了。”纪舒愿叹出一口气,席地而坐,薅两把干枯掉的野草,将干枯地叶子撕碎,往天上洒又等它落下。
项祝喝过一口水后,把水壶递给纪舒愿让他喝两口,稍微弯腰凑到他身边,将他方才洒到肩膀上的干草拍掉。
“别高兴的太早了,还有肥料得拉过来呢。”项祝一盆冷水泼下去,纪舒愿当即瘫倒在地,嗔怪道,“夫君别这样嘛,就当让我高兴一会儿,再告知我明日要做的事儿。”
他这相当于掩耳盗铃了,项祝笑着摇头,朝他伸手让他坐起身来:“好,今儿事情是完成了,待会儿到明日前都能歇会儿了。”
是这个意思,纪舒愿没注意项祝的手势,闻言笑着点点头:“夫君说的甚对。”
不过没等他躺一会儿,纪舒愿就倏地坐起身来,又麻利地翻身站起来,呆滞地望向项祝:“夫君,这草上有水。”
项祝方才是真想让他坐起来的,刚下过雪又出日头,虽说气温变暖,可还不足以很快将雪晒化又把水晒干。
“我方才朝你伸手了。”项祝很是憋屈,方才他可是真的朝纪舒愿伸手了,是她不愿抬手,甚至还直接平躺下来,这样他衣裳不湿谁衣裳湿,“是你自个儿不想让我把你拉起来。”
纪舒愿抿唇不吭声,毕竟这话他反驳不了,方才确实是他的问题,他只是想躺下歇会儿,该真没想到会被枯草中还未融化的积雪暗算。
他转过身,让项祝看他身后被水浸湿的几片水渍,衣裳布料已经变湿,瞧着好像是被小儿尿过一般,项祝干咳两声,才堪堪忍住笑。
纪舒愿不知他笑什么,但瞧他这模样,总觉着没什么好事儿。
第77章 菜方
说是慢了些, 也总算在日落后把活干完了,纪舒愿跟丁红梅在灶房煮饭,项祝则去往院子旁, 将堆肥又翻过一遍。
途中他碰着了邻居家的男子,他听到动静走出来, 绕过院子走到项祝身后,探头往里瞧,刚瞧过一眼便后退, 他捂着鼻子,询问项祝这里面是何物, 竟如此之臭。
前些日子项祝确实跟他讲过, 说会有些味道,不过往常门锁住,确实闻不太到,这会儿他正翻着, 味道可不就大了些嘛。
“只是些烂菜叶罢了,正打算丢掉呢。”项祝道。
烂菜叶能做肥料这事儿,大概只有他家知晓,还是别多说更好, 邻居男子听到项祝这话,并未觉着有何不妥, 只是往后躲了躲, 避开这味道。
眼瞧他回了院子,项祝这才松了口气,踱步回到灶房,坐在纪舒愿身旁,向他说着方才的事儿。
“告知也无妨, 这东西不太好卖。”纪舒愿思索半晌后,向他说着。
“你真是掉铜板眼儿里了。”项祝无奈摇头,纪舒愿瞥他一眼,“自然得省着点,不然往后还怎么租赁田地。”
“还要租赁田地,前两日不是还说种地不如打猎赚银子吗?”
话是这么说,可纪舒愿只会种地,打猎毕竟不是他擅长的事儿,虽说偶尔有些运气,可若是一整月都没运气的话,莫不是要去喝西北风了。
“打猎的话有夫君在就好,我就在家中种地就是,毕竟哥儿也不好出去抛头露面。”纪舒愿这话说得属实有些令人发笑,项祝扬眉看着他,“这话说的,那往后你就别出门了。”
“果真吗?天天在家躺着吗?”纪舒愿眼眸一闪,仿佛在等项祝出声,看上去真打算在家躺着。
“自然是不行的。”项祝曲起指节,敲了敲他的头,“那就顾着家里的地吧,打猎交由我就是。”
“那我肯定也不能让夫君独自前往。”纪舒愿笑着看他,“若是天暖和的时候,我还是可以陪夫君的。”
原来是怕冷,项祝也笑着回望他:“那就好,若是没你在,我还真觉着有些无趣。”
听到项祝这话,纪舒愿笑容一顿,他从未听过有人对他说出这句话,虽然听着好像只是觉着无趣,但他总归对项祝有了点影响。
“夫君果真这么需要我吗?”纪舒愿瞬间收回情绪,继续瞧着项祝,可眼中始终溢出别样的意思。
项祝并未听出他话中的深意,他闻言点头:“这有什么好诓骗你的,没你在时,连路上都没人说话了。”
“只是想让我陪你说话吗?”纪舒愿垂眸敛眉,看上去好似真伤心了,项祝搬着椅子往他身侧挪了挪,“自然不止,若是有你在的话,我打猎才会更有劲儿,说不准每日都能猎到白狐。”
这句话可把纪舒愿哄高兴了,他不自觉仰起头来,面上的委屈瞬间消失,堆起满满的笑意。
“那既然如此的话,我便勉强一下,即便天寒地冻,也起来陪夫君一块儿去狩猎吧。”没想到项祝这话如此管用,他竟直接不怕冷了。
“罢了罢了,把你冻坏了可怎么办。”项祝调侃着,纪舒愿听着往他身上靠,“冻坏了自然得夫君管我了。”
锅侧边冒着白烟,丁红梅早就把菜炒好,她这会儿回了堂屋,项祝瞧着他的模样,伸手捏了捏他脸颊,又凑过去贴了贴:“好,我管你一辈子。”
纪舒愿以为项祝打算亲他,嘴刚撅起来,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听着像是丁红梅的脚步,他顿时坐直身子。
装正经的模样惹得项祝发笑。
“烧好火了吗?”丁红梅瞧着锅边的白烟,走过去把锅盖掀开,拿出一根筷子碰了碰窝窝头,感觉到变软后,她又盖上锅盖,让纪舒愿停下烧火的手。
“叫你爹和巧儿来吃饭吧。”
纪舒愿朝项祝示意一眼,两人一块儿走出去,他握住项祝的衣袖往下扯,可项祝始终往堂屋走,仿佛看不出他的急切。
“夫君。”纪舒愿出声叫他,项祝闻言转眸瞧他,装作一脸茫然的模样,“怎么了?有何事?”
纪舒愿拉住他的手,踮起脚尖凑到项祝唇上,贴上亲一口后,才满足地带着他继续往屋里走,把项巧儿和项长栋一起叫出来去吃饭。
翌日一早,冷风从窗棂缝隙溜进来,纪舒愿掀开床帘,瞧一眼正在穿衣裳的项祝,又放下床帘缩回被褥中,隔着床帘朝项祝喊着:“夫君,我觉着我怕是起不来了,好像有小鬼儿把我钉在床上了。”
“瞎说什么?”项祝穿好棉袍,拿着他的衣裳走到床边想掀开被褥,可被褥被纪舒愿握得太紧,他不用力还有些扯不动,“就这么冷吗?昨日不是还说今儿陪我去打猎的。”
项祝瞧着纪舒愿露出的眼睛,凑上去贴了贴,纪舒愿虽说看上去在沉默,可他偏偏最吃项祝这一套,顶着这张脸哄他,他还真就如此受用。
他猛地吸一口气,憋着呼吸掀开被褥,一鼓作气将衣裳穿好,坐在床边提上鞋子,随后又跑到衣架上披上棉袍,这才呼出一口气。
果真这会儿的天需要意志力才能起床,不过井水还算暖和,两人洗漱过后,热吃食的时候又烤了会儿火,等身子暖和后,他们才带着吃食和水壶往山上走去。
好几日没跟他一同上山,纪舒愿爬山都有点没劲儿了,刚走到一半他就叉着腰站在原地歇了会儿,项祝察觉到他没走,便转过头来,看到纪舒愿后想下去接他。
还未走过去,就见纪舒愿用袖口擦拭一下额角的汗渍,仰头看向项祝,抬步往上走,最终停在他身侧。
“夫君瞧什么呢,走呀。”
“这不是等你的嘛。”项祝背着弓箭,不好腾出手来牵他,他伸出手臂,示意纪舒愿握住他的小臂,“若是走不动的话,就拉着我的手臂,我带着你往上走。”
“我能行,不过才这么点儿路,前阵子我还能背着弓箭上去呢。”可上回已经过了挺久,更何况中途又过了个年,他肯定又吃胖了点。
纪舒愿呼出一口气,趁项祝走在前方时,他捏了捏腰间的肉,忍不住叹息又愤愤在内心骂自己一声,往后一定要记得少吃多动。
两人抵达狩猎区域时,纪舒愿坐在一侧的石头上,项祝把水壶递给他,等他喝完后又把前两日的豌豆糕递给他。
吃完后项祝去看陷阱,纪舒愿便继续坐在石头上歇息,目光环视四周,瞧着是否有其他的猎物。
虽然没有狐狸之类的猎物,可鸟倒有几只,纪舒愿从布袋里拿过弹弓和小石头,就这样坐着把鸟打了。
听着两声闷响,项祝转过头来,看到地上的两只鸟后惊诧一瞬,又将视线落在纪舒愿身上:“你打的鸟?”
纪舒愿也有些不可置信,他这回运气竟然这么好,随手打一弹弓竟然还能一石二鸟,他握拳闷咳一声,朝项祝摆摆手:“不用夸赞我,只是碰巧罢了。”
话中说得是让他别夸赞,可瞧着纪舒愿的模样,好像是在说请尽情地夸赞他,项祝应一声,不再吭声。
许是没想到项祝还真不夸赞,纪舒愿不死心地一直望着他,眼神中带着无声的催促。
他视线太过炙热,项祝忍不住笑出声:“舒愿真是厉害,竟能一石二鸟,整个石头村我都没见过有人能做到……”
他越夸越夸张,纪舒愿越听越脸红,最终他叫停的时候,项祝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怎么了?我还未说过瘾呢。”项祝疑惑地望着他。
纪舒愿抿着唇,耳根开始泛红:“我都说了不让你夸赞了。”
他走过去把鸟捡起来,装进布袋里后又走到项祝身旁,将陷阱中为数不多的猎物装进去。
树林深处始终没什么猎物,大概是日子还冷,还在冬眠的缘故,这回他们并未把鸟带回家,而是直接跟野兔一起卖了,虽说一只才五十文,可也总比自个儿吃了好。
纪舒愿把银两揣进怀里,仰头看向项祝:“夫君,我们去寻一趟徐掌柜?”
项祝大概能猜到纪舒愿的意思,他是对银两有了兴趣,想把煮菜的法子教给徐嗔,这样就能够拿几两银子。
“你愿意我们就去。”两人走进鲜食斋,还未开口,就看着小二往楼上走,不久后便把徐嗔叫了下来。
徐嗔先是跟项祝打了声招呼,说完话后,又望向纪舒愿,前几回他都是把纪舒愿当成角落人,这回不仅给了他视线,甚至都差点把项祝给忘了。
“弟弟也跟着来了,前几日项兄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上回说的事儿?”徐嗔向他说着,虽没说明但纪舒愿也知晓他话中的意思。
“说过了,徐掌柜打算要什么样的菜式?素菜或是荤菜?不过这银两还得再商议一下。”纪舒愿向他说着。
徐嗔沉默半晌,刚要出声就听到纪舒愿再次出声:“两种菜式售卖银两不同,虽说确实不该定一样的价,可徐掌柜毕竟跟夫君交好,确实得稍微便宜些,我给您个面子,您能不能也给我个面子。”
“什么?”徐嗔询问一声。
“过阵子家中的菜就要收成了,必定比往常家中的菜长得更好,您能不能都把我家地里的菜给收了?”还是把菜售出去最重要,纪舒愿向徐嗔说着。
总归是要买菜的,为了能买到纪舒愿手中的菜方,徐嗔便点头应了他的话,不过他也不傻,特意提前说了声:“虽然是这样说,但到时候送来的菜我还是得挑一挑,若是品相不好的,我这食铺自是不会收的。”
“那当然,不用徐掌柜说,品相不好的菜我自然不会送来,您就放心吧。”纪舒愿笑着,由徐嗔带着走到柜台前,账房先生摆好纸墨后将毛笔递给他,半晌后又询问一声,“您是自个儿写还是我来写?”
“还是您来写。”纪舒愿不想动手,便口述向他说着,让账房先生把菜方记下来。
十张菜方摆在桌面上, 纪舒愿托着沉甸甸的银两,面上藏不住笑。
徐嗔随手拿起一张菜方,越瞧越满意, 他朝两人摆了摆手:“我先将这几张菜方递到灶房去,你们先在这儿坐会儿。”
他说完匆匆离去, 只剩两人坐在椅子上,纪舒愿拿过一盏热茶,并未喝下, 而是两只手捧着,用来暖手。
项祝瞧他这模样, 伸手将茶盏拿过, 握住他的手攥进掌心,纪舒愿被他动作吓得一顿,环视一圈后发觉并未有人瞧他们,他这才松了口气, 身子往项祝身上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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