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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鞘(他山之猹)


姚依云如数家珍地向唐珩介绍礼盒里面的原石,唐珩也认真听了。他本以为会有些尴尬,此时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相处,甚至听得久了,倒也觉出那么一些趣味来。
“那小唐哥哥你最喜欢哪块?是这个……呀。”
姚依云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她举着手臂,无措地抬头看向唐珩,一涓殷红的细流挂在她的鼻孔,正在不断地向下滴血。
看到这一幕,唐珩猛地一怔。他愣了三秒,这才连忙扯过纸巾帮她擦拭,候在不远处的保姆此时也赶了过来。
“姚姚。”
“爹地!”
由于脑袋还被保姆扶着,姚依云只能移动视线往声源处看,声音委屈地带上了哭腔。
唐珩顺着她的动作也看了过去。
楼梯口处站着一个男人。那人给人的印象,用“老师”来形容确实很贴切,他的身材瘦削,看起来有一种近乎于文弱的书卷气,眼角的笑纹更加重了这种温和感,教人很容易地便能联想起丽日和风一类的事物。
只是那双眼睛里此时充满了担忧和急切。
唐珩往旁边站了站,“……您好。”
他开口想要解释一些什么,却在对上视线的瞬间不自觉地噤了声。那道目光太冷、太硬,仿佛一柱冰棱铸成的尖刺,直直地冲来。
温景焕对唐珩点了点头,这一眼后,就不再看他,转而向保姆询问细节,又轻声哄小姑娘:“你看,没有事了,血已经没有在流了。我们先回房间休息一下,等陶阿姨来,好不好?”
姚依云捂着自己的鼻子,看了看唐珩,又看看温景焕,最后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被温景焕抱上楼的时候,她又轻轻地扯了扯温景焕的衣角,轻声道:“这不是小唐哥哥的错哦,爹地不要乱生气。”
“嗯,爹地知道。”
温景焕再次从楼上下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
“抱歉,小孩身体不太舒服,耽误了一下。”
唐珩站了起来。
面对温景焕,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让他不禁想起了上学时期被教导主任抓着训话时的情景;但那人是个动则暴跳如雷的易怒者,相比起温景焕,前者又显得没那么有威势了。
顶着这股头皮发麻的怵感,唐珩急切地问道:“她还好吗?”
“暂时没有大碍了。”
唐珩支吾了一声,便又听见温景焕说道:“先坐下再说吧。”
温景焕坐在了唐珩的正对面。唐珩能感觉到相处的节奏慢了下来,但是气氛并没有变得舒缓。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味,甚至光线、体感都是陌生的,一种无端升起的拥塞逼仄感使唐珩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在加快。
他深吸了一口气。
面前的这人是一位向导。唐珩提醒自己。他知道能力强大的向导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像当初在那间屋子里江封展现的那样——而这人还是江封的老师。
唐珩抿紧了唇。顿了一顿之后,即便他依旧感觉喉咙紧涩,还是开口说道:“我听江封说,你想与我见一面。”
温景焕轻轻点头,坦然承认了:“是。因为我对你很好奇。”
温景焕说话的语调很淡,带了少许类似于笑音的上扬,听起来与江封的感觉有那么一些相似——又或者说,是江封像他。
而唐珩向来是不太喜欢这种委婉温吞的步调的。
“好奇什么?”唐珩皱起眉,忍不住接话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吧。”
“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温景焕到这个时候,才清晰地笑了一声,“其实我很佩服你。在被诱发狂暴症之后,你还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和清醒程度,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哨兵已经不多了。”
唐珩不能确定这句话是不是一句褒扬。
和这人的相处令他浑身难受,他不禁开始疑惑起最开始这个“老师”出场时给自己如沐春风的第一印象,到底是不是自己一时眼瞎的错觉。
“谢谢。”唐珩生硬地回答道。
“但其实,如果那个时候江封没有出手,你现在的处境会比现在好很多。”温景焕道,“选择直接与向导结合,是大部分罹患狂暴症哨兵最后的救命稻草,效果也一劳永逸。”
唐珩不由地攥紧了拳头,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我并没有觉得现在的处境很差。”
温景焕对他的这种反应并不意外。
“我知道江封为你做了什么。”温景焕将双手交叠着放在腹前,“你大可以放心,只要你不会成为他的阻碍,我不会多管闲事,甚至很乐意为你们提供一些保障。但是相应地,江封得听话。”
话音落下之后,温景焕停顿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宛如贪玩的猫儿松开了按着耗子的前爪。而这种显而易见的低劣把戏逼得唐珩怒火更甚。
“我们可能并不需要你提供的所谓‘保障。’”唐珩学着他的语气,加重了句末那个词语的读音。
温景焕微微偏侧了脑袋,眼中笑意更深了三分。
“需不需要,决定权并不在你。江封会有答案的。”温景焕说道,“你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吗?”
“作为见面礼,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你的院长这些年以来一直在南部活动,相信你不久之后就能有机会见到他。”
江封从二楼书房下来之后,由于姚依云病着需要照顾,他们没有多作打扰就离开了。
登上飞行器之后,江封没有启动引擎,而是在舱内留了一盏小灯,转而望向坐在身侧的唐珩。
哨兵的情绪不太对劲。在姚家时他还算能保持冷静,现在眉毛都快要拧成一股,表情凶神恶煞的,落在置物台上的视线简直要能将那里烧出个洞来。
“怎么了?”江封伸手覆上唐珩的手背,问道,“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唐珩转眼看向江封,瓮声瓮气地回答道:“……他威胁我。”
像是突然被拧开阀门,唐珩突然就泄了气,整个人都蔫了似的,眉眼耷拉下来。江封揽过他的后脑,哨兵便顺着力道将额头抵上江封的肩膀。
唐珩道:“他让我不要阻拦你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我其实什么都没做啊。他说他知道你为我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用激将法打探有关黑暗哨兵的事情,总之,我什么都没说,任他自己在那里说了十七分三十六秒。”
“足足有十七分三十六秒。想到这里老子就头大。”说着,唐珩又撑着江封的肩头抬起身来,恶狠狠地盯着江封,“来之前你是不是就知道他会说这些!然后才和我说什么‘当作普通会面就好’的鬼话。”
江封愣了一愣。一想到温景焕在那里恩威并施地讲话,哨兵这边却只默默地计算着时间,他便没能憋得住眼中的笑意。
“……你还笑!”
唐珩饿虎扑食般地吻上了江封的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初冬的天色暗得早了,时间才刚过下午五点,天幕已经是一片灰蒙的颜色。车辆与飞行器在各自的航道中流动,有商家早早地点亮了招牌,色彩绚丽的灯光突兀地亮在这一片灰蒙中,有些扎眼。
“我还是很好奇,你和你老师是怎么认识的?”唐珩说道,“李擎跟我说过一些,他是你的‘推荐人’,是他给了你第二次进入军校的机会。”
城区内的低空航道由数据中心统一管辖,此时航道中的飞行器不多,偶尔有一两架从舷窗外擦肩而过,像是高速路上不时会经过的交通指示牌。
江封将驾驶模式切换成半自动,身体放松地倚向座椅靠背。
“他是我的举荐人。”江封道,“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了。”
“我挺想知道的。”
江封看了唐珩一眼,对上那双黑亮的眼眸,他看着里面自己清晰的倒影,顿了一顿,又垂下眼去。
唐珩没有催促,因为他知道,他会和他说的。
一段时间不短的静默之后,江封长出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是父亲篡改了我的志愿,”
说话的时候,江封将视线投向前方远处的街景,搭放在扶手上的食指一下一下地轻点着,宛如在久远的记忆中挖掘。
“于是我选择消极怠工,作为对其不满的报复。一年之后,我得到了他在任务中殉职的消息,同时也收到了军校的退学通知。常规意义上来讲,我不是一个符合军部要求的合格的向导,直到现在我也依旧是这么认为的。我清楚自己的实力,即便拼尽全力,我也可能只是作为最普通的一砖一瓦,无法在那条路上走到顶尖。所以,在那个时候,我直接选择了离开。”
“我听你说过,数据架构师?你最开始是想当这个吗?”
“差不多吧。”江封道,“在大公司里混几年,然后自己创业什么的;又或者走学术,成为行业大牛,有精力就去世界各地演讲。”
唐珩忍俊不禁,“那说不定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会在你的某次演讲会上,我觉得这个人挺有气质,人也帅,直接就把你拐上床了。”
江封眼里也浮起了笑意,“有可能。”
唐珩又问:“后来呢?”
“后来……”江封顿了一顿,“温景焕主动找到了我。他说他能再给我提供一次重回军校的机会,可是有条件:他在尝试一种向导能力的新的应用方法,需要一名志愿者帮他测试。”
“听起来没有什么诱惑力。”
“确实。但是他当时的语气很诚恳。他希望我能够帮助他。”
溯回往事像是雾里看花,由于看不真切,潜意识总会将它塑造成自己希望的模样。
即便到了此时,江封也说不清楚,自己那时作出选择时到底是怀抱着什么样的想法。那五个月,温景焕与他说了很多,不仅包括重回军校的机会,还有他的过往,他的将来。
温景焕问他:如果面前有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终点是荣耀之巅,你走是不走?
又问: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你还记得她与你的父亲是因何而结合的吗?
他还说:我不干涉你的选择,只是觉得你是唯一有这样天赋的人,就此错失了,有些可惜。
很多事情,江封都记不清楚了,做完那次决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回头审视这段缘由。
“可能是想证明自己吧。”江封说道。
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向导并不比哨兵差,亦或是对那荒废两年的补偿,对母亲遭遇的不忿。
原因是编织成的麻绳,无数的细线拧成一股,最后堪堪变作如今的模样。
江封:“再后来,走了那么远,就没有退路了。”
温景焕善用话术,将很多功利性的目的说得委婉动听,再到后来,在无数次“测试”的低谷到来时,也都出现得恰到好处。
有一段时间,江封的确是将温景焕视作“良师”的。
如果后来没有看到那些因潜力过度开发而心智受损的少年们的话。
向导没有自己的精神图景,江封只能借由思想意象一点点地将当时的细节铺展给哨兵。他收紧了握着的唐珩的手。哨兵的手掌掌心干燥,些微的茧子硌在皮肤上,源源不断地汇来温暖的温度。
圣所中被特意挑选的优秀少年,单独辟出的居所,与初见时灵动截然不同的呆板……以及,提起这件事时,老师风轻云淡的口吻。
“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没有他们,就没有你,以及后来那么多向导的成绩。”温景焕道,“你应该知道的,这是必要的牺牲。”
江封的情绪经由他们之间的精神连结传来,仿佛一团潮湿的棉絮,不悲,不哀,没有愤怒,只是沉闷地堵得心口难受。
唐珩担忧地看向江封,“这也不是你的责任,你当初选择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些……”
江封摇了摇头。他伸手二指按了一按眉心,从那片压抑的情绪中抽身出来。
“抱歉,影响到你了。”江封道,“都是些陈年旧事,只是你想听,就说给你听罢了。”
江封说话的语气平淡,唐珩却不知道怎么地听出了些许宠溺的意味,他摸了摸鼻尖,声音不禁放小了一些,“那,你要是好奇我以前的事情,也直接问我就好了。”
不过反正你也差不多都在那些记忆气泡中看过了。唐珩腹诽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平稳行进的飞行器忽然停了下来,高度缓慢下降,最后停靠在了路边。唐珩感觉到动静,向舷窗外看了一眼。
并没有到达目的地。
“前方出了事故,这一块街区路段和低空航道都被封锁了。”
听到江封这句话,唐珩才仔细打量起前后的景象。果然,他们汇入了车辆排队的长龙,不远处有交警执勤的标志,应该是已经在处理了。
唐珩在终端上大致搜索了一番,但除了实时路况中有一段简短的拥堵提醒建议改道以外,没有再搜索到其他消息。
正值傍晚的出行高峰时段,而看队伍的长度,感觉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通畅了。
唐珩看向江封,“会不会耽误到你?”
“还好,剩下的时间是留给你的,没有别的安排。”
话音刚落下,江封原本放松的神情却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了?”唐珩问道。
“前面出事的原因……救护车的司机疲劳驾驶,途中撞上了一辆普通人的飞行器。救护车是塔一院的,刚接了急救电话。”
这一场意外事件并没有延续太久,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道路重新通畅起来。唐珩翌日有心查了一下相关消息,可是只有一则内容极短的简报。于是,唐珩便没有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三天之后,江封接到了一则通讯,来自温景焕。
不同于以往一贯维持的温和,听筒那边传来的温景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在经由数字信号处理之后,愈发显得沙哑起来。
温景焕道:“姚姚想要见你。嗯,我们不在家,在塔一院特殊科的住院部……”
“我在外面等你吧。”
临下飞行器的时候,唐珩探过身去,给了江封一个紧实的拥抱。他也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停顿少许,然后选择了最简单的话语。
“放心,不会有事的。”
“嗯。”
江封按照温景焕给的信息找到了病房。
如果没有那份定位,江封应该也能很轻易地找到位置,因为姚立辉就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这个时间段内的住院部人并不多,走廊里很安静,森白的灯光自天花板打下,照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直到江封走近了,姚立辉才抬起了头,像是这才注意到动静一般。他看起来丧失了哨兵往日特有的机敏和威严,露出的那张脸上冒着胡碴,眼下一双浓厚的青黑。
“小江。”姚立辉的声音有些滞涩,他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才说道,“来了啊。”
江封点头,应了一声。
姚立辉不是很在意江封给出的反应,像是无论回应什么都只是走一个程序。
“姚姚醒来之后,就一直吵着说要见你。”说着,姚立辉站起身来,打开了病房门。他手放在感应器上,让入口维持着一个打开的状态,小心翼翼的,但是只是站在那里。
姚立辉沉声道:“她在里面,我……我可能会影响到她,就暂时不进去了。景焕在陪着她。”
“姚姚,看看谁来了?”
“大江哥哥!”
温景焕与姚依云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如果硬要分出先后,那么姚依云发声的时间甚至比另一人还略早一些。
病房内很安静,空气中浮着的香氛里混杂了一些专供向导稳定情绪的药剂,使得在香甜之余又多了那么一抹怪异的干涩。
但闻多了就习惯了。
江封不着痕迹地看向温景焕。他此时的外表看上去并没有通讯中的声音听起来的那么狼狈无力,衣饰打理整洁,和病房外的那名父亲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形象。
顿了一顿之后,江封又朝姚依云看了过去。小姑娘躺在病床上,状态较几日前见到时还要好些,如果不是她正穿着病号服,完全看不出来异样,只是那双眼睛暗淡无神,如化开的墨水一般溶溶地摊成一汪。
注意到这一点时,江封心中一颤。对于这种状态,他并不陌生。
“大江哥哥,你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说着,姚依云准确无误地朝江封站立的方向看来。她抿了一抿唇。短暂的停顿没有得到回答,她便又小声问道:“我这样是不是不好看了?”
“没有。”江封否认道。他收敛了自己多余的情绪,在病床边坐下,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和少许,“姚姚依旧很好看。”
所有的哨兵与向导在少年时都会经历那么一场高烧,有些人会早一些,有些人会晚一些,但大概都是在十五岁左右。高烧之后,他们潜伏了十余年的能力会初显端倪,哨兵们需要学会如何建筑信息屏障,而向导们则要联系如何不被外界纷杂的情绪感知影响,再然后,纷纷走向或既定或未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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