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封不由地又记起昨天下午见到那个哨兵时的情景。
当时哨兵所在的位置,应该能看到那一幕,再加上那个人对他说的那番话……
想到这里,江封的表情愈发地冷了。
他不介意禁闭所按照流程将人处理了,但这并不代表愿意让圣所窥探到这一点。
片刻的沉思之后,江封径直关掉屏幕投影,站起身来,“让小陈带两个人跟我走一趟。”
于思夏走出了会客室,但并没有立即离开,片刻之后,她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精神波动。
她知道,这是来自房间里那个得了狂暴症的哨兵——由于药物催化的作用,狂暴症的发病历程陡然被拉至尾声,除了与向导结合还有渺小的希望之外,别无他法。
而这个时候,正是向导与他结合的最好时机。
于思夏不禁又想起不久前姐姐和自己说的那番话。
无论采用什么方法,务必知悉江封的秘密。
想到这里,于思夏不免又叹了一口气。
自己没有资格反驳姐姐的决定,只是可惜了小惜这么好的苗子。
于思夏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产生了些微的犹豫,但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才刚一推开门,她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江、江首席?!”
于思夏一怔,表情失控的脸上,紧张与惊慌一览无余。
说着,她看见了门旁与两位陌生人站在一起的助理,很快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助理应该是要来通知自己,但是被江封的人拦住了。
于思夏连忙收拾好表情,然后用眼神示意助理离开。她面对着江封,重新挂上微笑,礼貌问道:“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帮助您的?”
“于女士。”江封对她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我刚才接到消息,禁闭所有一个危险系数极高的哨兵出逃,目击者说,他往圣所这个方向来了。”江封的表情很淡,言语中的忧虑恰到好处,“毕竟圣所中有许多刚分化的向导,我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还希望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于思夏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的表情严肃,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如果不是她知道江封的意有所指的话,险些就要信以为真。
明白了江封此行的意图,于思夏反倒镇定下来,也故作关切地接话道:“患了狂暴症的哨兵吗?那还真是……”
说得太多了!
话刚一出口,于思夏就后悔了,她连忙去看江封的神色,果然,只见面前的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神色锐利起来。
江封:“没有那么严重。那个哨兵只是‘感官失调’。”
“是,是吗……”于思夏干笑两声,“您亲自找上门来,又说得这么严重,我还以为是狂暴症呢。我也想帮助您,只是,最近圣所的事情有些多,要不我让助手……”
“不必了。”江封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事不宜迟,麻烦于女士亲自带路。”
“我……”
“有劳了。”
面对这番不给任何转圜余地的话语,于思夏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张了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却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中接不下话。
僵持了近半分钟后,于思夏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勉强地扯起嘴角,笑了一笑,作出一个引路的手势,“您跟我来吧。”
江封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迈开了步子。
于思夏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江封在抵达圣所之后,便铺展开了自己的精神力,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虽然圣所中人员复杂,但要在其中寻找到一个确切的人,对他而言并不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果然,那个哨兵在这里。
感知到他身边另一名向导的存在之后,江封眼中的温度更冷了几分。他不打算再与面前如跳梁小丑一般的于思夏虚与委蛇,径直朝确定的方向走去。
那间会客室就在这一层走廊的尽头。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于思夏终于按耐不住,上前一步,用身体阻挡住一行人的前进。她看到了江封眼中的轻蔑,也猜到对方大致知道了自己的计划,索性不再掩饰。
于思夏高声道:“江首席,您就算是要找人,但也不好这样横冲直撞的吧?这里可是圣所!”
江封不打算与她多费口舌,只道:“让开。”
“于主任不会放过你的!”
“肖于念秋?”江封冷笑一声,“你可以让她直接来找我。现在,让开。”
江封此刻已经感觉到了门口不正常的精神力波动。
圣所想要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未免太过荒唐。
于思夏咬了咬牙,还想要再作挣扎,就又听见江封道:“如果那个哨兵伤害到了这里的向导,妨碍救援的罪名,你想要自己还是圣所来担?”
区区一个犯病的哨兵,怎么可能伤害到余惜?!
于思夏只觉得这番话冠冕堂皇得荒谬,可一时间又无法反驳。她余光瞥见跟在江封身边的两位哨兵,想到自己此时的孤立无援,最终还是从门前让了开来。
但她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让江封一行人进去,“这道门上锁了,我没有权限打开。”
江封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不等于思夏的话音落下,跟在江封身后的一名哨兵就拿着解码仪走上前来。
半分钟之后,解码成功的“滴”声响起,门在众人打开了。
在房门开启那一瞬间,江封浩瀚的精神力也顷刻展开,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哨兵的精神图景。
看到唐珩的精神图景全貌的那一刻,即便江封身为向导的共情能力极弱,仍不由地感到了一丝悲凄。
视线所及,满目疮痍。
灰蒙蒙的天穹之下横亘着看不见尽头的碎石堆,将虚无与实景隔断,不难看出这便是唐珩已然被摧毁的信息屏障。而墙内的世界更加让人触目惊心。原本山高林茂的壮丽景色不再,树木粗壮的根系不断被折断又重新蔓延,挤压间发出的吱呀声不绝于耳,大地震颤着发出悲鸣。毁灭与复苏在这一个世界中不断上演。
最初的震撼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秒,紧接着,江封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动静。
一个女生突兀地站在断壁残垣里,精神触手自她的掌下向外延伸着,继而如藤蔓般攀附在原本组成哨兵信息屏障的碎石上。
女生脚旁蹲坐着的那只白色大猫像是注意到了江封的出现,睁着一棕一蓝的眸子朝他看来,但她并没有打算就此停下。
江封神色一厉。
下一刹,只听一声尖利的鹰唳,一抹庞大的棕色身影在他头顶闪现,周身的精神力顿时化作锋利刀刃,径直斩向那些碍眼的“藤蔓”。
柔软的精神触手在被斩断的那一瞬间便化作一捧星光消散,与此同时,那只白色的大猫发出惨厉的尖叫,吃痛地弓起了身体,爪子从肉垫下探出,在满是沙砾的地面划出几道痕迹。
江封见状,眼中的神色更冷,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余惜愤愤地看向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由于精神力严重受损,此时的她甚至连在哨兵的精神图景中维持具象都有些困难。
将近一分钟的僵持之后,余惜身形一闪,率先自哨兵的精神图景中退了出去。
江封将视线转向余惜刚才抚过的那块碎石,只一眼后,又投向更远的远处。
向导与哨兵的连结并没有成功,而哨兵的记忆更是安稳地存放着,没有丝毫被窥探过的痕迹。
确定这一点之后,江封没有多做逗留,也迅速地离开了哨兵的精神图景。
江封出手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于思夏完全不知道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但见到余惜蓦地变得苍白的脸,再想到江封的行事手段,便已猜到了七成。
“小惜,你怎么在这里!”不待江封有进一步动作,于思夏喊了一声,匆忙上前扶住了余惜,抢着道,“我找了你好久。我不是说了,身体不舒服不要乱跑吗?”
余惜还没有从刚才精神触角被齐根斩断地痛楚中缓过劲来。此时她脸色煞白,视线却不受克制地飘向威胁的来源。
即便这时她已经不在那个哨兵的精神图景内了,但来自面前向导的威压仍让她如坐针毡,甚至逼得她的身子不自禁地微微颤抖。
余惜知道这个男人首席向导的身份,对于自己在他面前的轻易落败也不觉得太过难堪,可心中不由地好奇起另一件事情:他与这个哨兵,是什么关系……
“小惜?小惜?你还好吧?”
在被于思夏连唤了几声之后,余惜这才回过神来,对上于思夏关切的眼神,道:“……老师,我没事。”
说罢,她又又朝江封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垂下眼睛,倚进于思夏的怀里,不再多说什么。
见状,于思夏对江封的不满更多了几分,但碍于此时情况并不好发作,便只能安慰地捏了捏余惜的手,继而敷衍道:“不好意思啊,小惜身体不舒服,我得先带她回去了,至于那个人,就让我的助手带你们找找吧。”
江封道:“不用。人已经找到了。”
“呵呵,那就好。”于思夏不敢将自己的眼神,生怕自己眼中的慌乱泄露更多,“那我就带小惜先离开了,江首席,您自便。”
跟在江封身后的人动了一动,想要拦人,却被江封一个眼神制止了。
“把人带上。”说着,江封甚至没有往唐珩那里看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去。
人找到了就行,至于是死是活、身体状况是好是坏,他并不在意。只要那件事情没有泄露出去。
江封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首席。”
江封应声回过头来,看见是自己带来的护卫队员,身旁却没有带上那个狂暴症的哨兵,“怎么了?”
护卫队员有些为难地道:“可能……需要您亲自来一下。”
这种近似于浪费时间的耽搁让江封不由皱了皱眉,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没多说什么,面无表情地重新返回了房间。
刚一进门,江封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带来的另一个队员此时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却是精神高度紧绷,像是正与什么可怖的危险对峙着。
而跟在他身边的这个队员也瞬间进入了防备状态。
江封这才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哨兵。
明黄的光线自顶灯撒下,将室内的一切照得通透。那个哨兵就站在视野中央。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绷紧,衣物下的肌肉随着粗重的呼吸不断起伏,浮着一层薄汗的后颈弯出好看的弧度。
他并没有正对着江封,从江封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哨兵的侧脸,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眸子,同样也遮住了其中骇人的神色。
即便他依旧陷于狂暴症带来的痛苦中,也仍然摆出威不可犯的姿态。
江封突然萌生了一个念想,想要撩开那绺头发,看看下面那双眸子是不是仍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明亮。
但这个念头稍纵即逝。
哨兵的名字,好像是叫……
江封唤道:“唐珩。”
听到自己的名字,哨兵身子一颤,继而抬头朝声源处望来。
由于姿势的改变,被头发遮掩的那双眸子露了出来,却不是江封预期见到的模样。印象中锐利的神色被蒙蔽,在那双没有焦距的眸子中,只剩下了灰败与癫狂。
狂暴症的彻底爆发夺去了他的理智。
看到这一幕,江封莫名地觉得有些可惜。
他又喊了一声那个哨兵的名字,“唐珩,过来。”
江封本可以对哨兵采取精神控制,但他并不愿意冒着被狂暴症影响的风险。
室内似乎太沉闷了,混杂着伪向导信息素与催发剂的空气散发着一股微妙的奇怪气味。
短暂的停顿之后,哨兵迈动了步子。
他走得很慢,脚步却十分沉稳,视线自始自终都落在江封身上。那目光太过明显而赤|裸,像是猛兽对鲜肉的觊觎,激得那两个护卫队员不禁再度绷紧了神经。
但江封对此却接受得坦然。
他任凭哨兵用这种放肆的目光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回望时的眼神是冷的。
如果这个哨兵有什么不应该的举动,自己不介意多费一些精力,让他就此完全成为废物。
但是没有。
哨兵亦步亦趋地跟在江封身后,直到随着他上了飞行器,都没有其它的动作,唯一异常的,是那双紧盯着江封的眸子。
那眼神中的意味太过凶恶,就连旁观者看着都不禁发怵。
驾驶员担心道:“要不您去驾驶位吧,我来看着他。”
说着,他从位置上起身,就要来接替江封。
但就在这一刻,原本安静得甚至可以说是温顺的哨兵突然暴躁起来。他喉中发出威胁的嗬嗬声,将江封挡在身后,那双被血色浸透的眼睛愈发猩红,让人丝毫不怀疑只要对方再上前一步,就会把人当场撕碎。
将哨兵的变换看在眼里,江封的眸色暗了一暗。他对小陈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没事,让他跟着吧。”
随着小陈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哨兵不乏警惕地护着身边的向导,激动的情绪却逐渐缓和下来。
江封:“去塔属第三医院。”
凝滞的气氛在飞行器中蔓延。除了空气流动的杂音与呼吸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响动。
小陈坐在驾驶位上,不放心地用眼角打量了后排好几眼,半响后,他摸了摸鼻子,开口打破了狭小空间中的寂静,“首席,说老实话,刚才那间屋子里面的伪向导素味道太重了,连我都有些受不了。”
小陈是一个已经与向导结合多年、二人感情生活和谐的哨兵,可那房间中的味道,竟是也让他隐隐觉得烦躁起来。
江封道:“圣所惯用的手段罢了。”
虽然他的嗅觉不及哨兵敏锐,但多少也闻到了异样。说罢,他又看了一眼旁边安静坐着的哨兵,继而将视线转回手里的投影屏。
小陈见江封不愿多说,也就识趣地噤了声,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路况上。
他原本以为会就这样一路无事,却在行进到半途时,听见江封道:“小陈,也快到饭点了,去找点吃的吧。”
小陈一愣,对这难得的关心有些受宠若惊,“首席,我……”
“飞行器靠边,下去。”
“是。”
耳边是哨兵逐渐加重的呼吸。
一声,又一声。
在飞行器舱门合拢的刹那,剑拔弩张的氛围达到顶点。江封将精神触手尽数探出,可还未来得及将哨兵控制住,就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扑倒。他的后肩重重地砸到了坐垫上,竟是麻得他一时间失去了力气。
江封眸中有狠色一闪而逝。
他对哨兵的出手早有提防,当即就想要将人掀翻在地,但在绝对的力量角逐中,向导哪里是哨兵的对手。
就着扑倒的姿势,唐珩用手手死死地按着江封肩膀,足以碎骨的力道,压制得江封完全无法动弹。
紧接着,他感觉到肩膀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皮肤被咬破了!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皮肤上,在疼痛之外又激起轻微的痒意,粗糙的舌面舔舐过伤口,让那痛觉更明显了几分。
江封脸上冷静自持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该死!”
江封低声咒骂了一句,伸手穿过唐珩的腋下,以一种相拥的姿势,却是狠狠地拽住哨兵的头发,向后猛地一拉。
唐珩猝不及防地被这力道拽地抬起头来,吃痛地半眯着眼。
那双眸子仍旧是被血色蒙蔽的灰翳,因为光线的角度反射出些许微光,倒映出江封的面容。
只有他。
江封肩侧被咬得很深,虽然没有伤及动脉,但却是着实见肉了的。鲜血自齿痕中流出,继而滑落进衣襟,在衬衫上洇出深褐的印痕。
失去理智的哨兵单纯地被本能与欲|望驱动着,对血液中向导信息素的渴求让唐珩再度挣扎起来,但江封并不打算给他还手的机会。
刹那间,精神力以磅礴之势充满了整个飞行器,坚韧的精神触角探了出来,继而没受到任何阻碍地闯进了哨兵的精神图景。
那个世界的颠覆相较于不久前更加剧烈了。
漫天沙尘中,树苗眨眼就长成了几人不能合抱的苍天大树,因为地震而倒下,又再度新生,大地震颤着,就连边缘处的那一道碎石墙也随之微微跳动。
江封挑了一处较为平整的土地落脚。
就在他刚一站定的瞬间,那些树木疯了似地朝他聚拢过来,无数枝桠顷刻间便遮天蔽日,形成了茂密的囚笼。
倏地,一声暴戾的虎啸从身后传来。
“吼!”
现实中被哨兵摁倒的失误已经是极限,江封如何会允许自己被偷袭第二次!他眼中狠色一闪而过,电光火石间,实质化的精神触角蓦地织成一张大网,继而接力一甩,将来袭者反掷出数十米远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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