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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笼(崖生/深海先生)


以为救了他一命的那个人是乔慕,他对他还留了一丝情面,只是暂时将他关了起来,至今还没有把他交给警察。
刚才薄知惑说得那句话言犹在耳,薄翊川拧开水龙头,一头埋进了水里。就算他没有昏迷间的记忆,也可以想象出来,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薄知惑,被乔慕一脚踹进沼泽的情景。
那时他一定伤痕累累、虚弱不堪,孤零零的陷在沼泽里,该有多无助多害怕多绝望?而他呢?他苏醒以后,第一时间感谢了乔慕,还为乔慕去向上级领导申请了立功,在薄知惑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时刻。
薄翊川浑身发抖地攥紧了洗手池沿,在刺骨的冰水里肝肠寸断。

“Hey,sir,are you okay?”洗手间的门被服务生敲了敲。
薄翊川强行将自己从痛苦中抽离,抬起头,冷水将他的脸颊激得通红,眨了眨眼,他的眼神就迷离起来,活脱脱是个宿醉未醒的模样。
摇摇晃晃地打开门,他接过服务生托盘里的醒酒汤一口灌下,看了一眼房间里瑟瑟发抖遍体鳞伤的几个猎物,虽然他控制了力度,虽然看起来吓人,但他们都只是皮外伤,不过给他们造成的恐惧力度是足够的,他们此刻的眼神就宛如看着一个真正的恶魔。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是完美融入群魔之中的障眼法。
“把他们送去狩猎场吧,还都活着呢,”他朝着给自己穿鞋的服务生一笑,“送给那些贵宾们玩吧,别浪费了。”
说完,甩下房间里此起彼伏的哭号,他走了出去。前往瞭望塔的一路上,他都在等待薄隆盛派人来策反他,但途中并没有任何异样。
来到瞭望塔上,他朝下方的狩猎场望去。这片位于ZOO基地城堡与喜马拉雅南麓嘎玛藏布山之间的河谷森林足足占地三万多公顷,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天然迷宫,数年来不知吞噬了多少无辜性命。
除了要救薄知惑以外,他也将这片罪恶的魔窟彻底毁掉。
检查枪支弹药时,十来个身影鱼贯而入,仅用余光,他就辨出了薄知惑。与他擦肩而过时,薄知惑没有看他哪怕一眼,径直走向他旁边的桌前穿戴装备。他和在场所有的雇佣兵一样穿着黑色冲锋衣加迷彩裤,这衣服本不贴身,可被交叉的枪套带一勒,腰背的曲线就一览无余了,他不是没有肌肉,可他天生骨架纤长,美人肩水蛇腰臀还翘,往那一站,在一帮身材健硕、骨架粗犷的男人中间就显得分外惹眼。
很快薄翊川就注意到不止自己在盯着薄知惑看,包括苏里南在内,还有其他好几个人,眼神都相当的露骨,像一群看见了羚羊的鬣狗。
这里这么多同性恋吗?
想到薄知惑跟这帮人混在一起十年,薄翊川额角神经直跳,一把抓起墙上挂的防弹衣,抛了一件到薄知惑桌上,然后挨个发了一件。
“都把这个穿上。”
“穿这个做什么?我们不是和往年一样下去保护那些贵宾的吗?猎物手里又没枪,我们还用怕中弹啊?”其中一人嗤之以鼻。
“子弹不长眼,万一哪怕贵宾眼神不好,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薄翊川面无表情地套上了防弹衣,扫了眼薄知惑,他这次倒是听话,看也没看他,把防弹衣乖乖套上了,挡住了致命要害,也把肩颈腰背都挡得严严实实,什么线条不线条的都看不见了。
薄翊川深吸一口气,心里舒坦了一点。
一群人装备完毕,组装完枪支,一起进入了瞭望塔电梯。
“狩猎马上开始,两人一组进场,老规矩你们都知道,保护好贵宾们的安全,伤亡的猎物中如果有可以回收的,及时回收,保持联络。”
河谷森林地处洼地,气候比外围要温暖,接近他去过的中国墨脱。走了没一会,身上微微发汗,薄翊川停下来,取出了腰间的水壶。见他停下,薄知惑也停了下来,靠在了一旁的树上,拧开水壶就要喝。
他一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别喝。”
薄知惑明显会过意来,没有迟疑,把水壶里的水全部倒掉了。
在河谷里找到水源并不难,他们很快找到了河脉,两人野外生存都是熟练工,薄知惑收集树枝拿火药生了火,而他趁这时间做了个简易蒸馏装置,没费多少功夫,就滤了两壶纯净水出来。
森林里到处都是山蚂蝗,就薄知惑仰脖喝水的功夫,一只山蚂蝗掉到了他的耳根处,扭动着往他的护颈里钻。
薄翊川眼疾手快,捡了根树枝将它挑飞了,但薄知惑还是被咬破了皮,一滴殷红血珠挂在他莹白的右耳垂下,像一枚红珊瑚耳坠,将他的目光引到他耳根处被血染红的疤上——那是他十四岁那年亲手留下的,像半边蝴蝶翅膀,他曾反复亲吻过啃咬过此处,一遍遍加深过这个印记,令它变得十分惹眼,被血浸染过更是娇艳欲滴。
明明才喝过水,可他比刚才还要渴。
不经意与他四目相对,薄知惑一瞬神色就警惕起来,像一只看到了野狼的鹿,抬手用护腕将那滴血擦去了,坐得离他远了一点。
见他这副避他如蛇蝎的样子,薄翊川心里煎熬至极。
口干舌燥,他又仰脖灌了口水,咬着牙,在心底默念心经。
他就像一只本性嗜血习惯掌控猎物的狼犬,现在得学着自己克制自己,自己驯化自己,让自己成为一只不会伤害到心上人的家犬。
“你也拿到了清除名单了吧?”薄知惑突然打破了沉默。
薄翊川嗯了声,看了眼通讯器屏幕上四散移动的数个红色小点,其中一个离他们所在的距离不远,就从那个开始最合适。按薄知惑的计划,他们要让这些Sliver想要杀死的目标全部假死,帮薄隆盛保住他们的命,制造向他倒戈了的假象并同时牵制他,为下一步做准备。
眯起眼锁定了远处被薄知惑吸引了注意力的目标,趴在树上的薄翊川瞄准对方的胸口扣动了扳机,但刻意避开了心脏。
走到目标身边时,薄知惑从目标的胸口拾起一颗血淋淋的子弹和一枚怀表,扔了只山蚂蝗到目标伤口里,啧了声:“你这枪打得够巧的,居然打在别人怀表上。这个孩子,怎么长得跟你这张假脸好像?”
薄翊川心里一动:“给我看看。”
怀表被抛过来,薄翊川接住,怀表里是个僧侣打扮的孩子的头像,右颊有个胎记。脑中一闪,他就明白过来,冷笑了声:“如你说的一样,薄隆盛果然会来策反喇嘛。”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薄隆盛之前没有来找他了,原来在这儿等着——这张照片不是目标的什么人,而是喇嘛的亲生儿子。
当初在抓住喇嘛时,他在他的手机里看见过这个右颊有胎记的孩子的照片,也逼问出了他和喇嘛的关系,这个孩子的存在,连身为喇嘛干爹的薄雨苇都不知道。喇嘛很重视这孩子,把他藏在了泰国的寺院里,但不知怎么薄隆盛居然知道了,眼下作为了拿捏他的把柄。
这种做法,的确比在狩猎游戏前策反他要稳当多了。
薄知惑点了点头,摸出一支肾上腺素,给那人扎了一针,摘下那人用来定位的胸针一枪打爆了。薄翊川看了眼通讯器屏幕,代表这个人的红色光标消失了。几分钟后,那人悠悠醒转,眼皮抬了起来,看了他们一眼,又装模作样的把眼睛闭上了,显然薄隆盛提前告知过他。
然而这人肯定不知道,自己伤口里钻了几只山蚂蝗。
保薄隆盛的人当然不是白保,也不是真保,不留痕迹的让他们成为计划里下一步的“定时炸弹”,才是这么做的意义所在。
“把他送去回收站吧。”
“嗯。”薄知惑应了声。
送到回收站后接下来的活就不关他们的事了,两人又前往下一个目标,大半天下来“干掉”了七八个目标。傍晚时分,第一天的狩猎游戏结束,他们也到了收工的点,路过一条小溪时,薄知惑半跪下来,冲洗脸上和手上的血迹,他拉下拉链,薄翊川就发现他的脖颈上粘了好几条山蚂蝗,一摸自己领口周围,也有好几只。
可顾不上自己,薄翊川半跪下来,拿火药引燃了树枝,吹了一吹,只留下将熄未熄的余烬和一丝烟,握住他的肩膀:“我帮你。”
“我自己来。”薄知惑一扭身子躲开了,显然对他的触碰很抗拒,但山蚂蝗光靠自己是很难弄下来的,他看不到它们在哪里,自己拿树枝挑了半天,也没能成功,薄翊川又凑过去,低声哄他:“别动。”
薄知惑抿着唇,表情很不情愿,但没再拒绝他。
薄翊川伸手扶住他的背,他的手掌隔着防弹衣都能感觉薄知惑的背脊立刻绷紧了,抬眸看去,薄知惑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分明都起了鸡皮疙瘩,想想少年时和被他强暴前的薄知惑动不动往他身上贴贴蹭蹭的那个亲热劲,落差实在太大,薄翊川就像咬碎了一颗苦桔,嘴巴里全是苦味,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是苦的,一直苦到五脏六腑里去。
小心翼翼地用半燃的树枝将山蚂蝗烫了下来,薄知惑的脖颈登时冒出了几串血珠,被他白皙的肤色一衬,触目惊心,薄翊川一阵心疼,立刻从急救包取出了消毒喷雾和药棉给他擦洗。
“好了,我自己弄就行。”一直盯着火堆看的薄知惑再次躲开来,从他手里抢过了消毒喷雾和药棉擦拭,却终于舍得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薄翊川恍惚想起十一年前在诊所的那个夜晚,随之想起了他们在蝴蝶园的那个黎明。如果那个时候,他就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把真实的心意告诉知惑,是不是今天一切都会不一样?
然而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不是九年后薄知惑潜入军队被他认了出来,他们可能一辈子就此错过,天涯相隔。而此刻他就在他眼前,离他那么近,心却已经远了,他还有机会弥补错误,与他相守一生吗?
“对不起。”他凝视着近在咫尺也远在天边的心上人,“知惑,我错了。蝴蝶园里我没对你说实话,我早就对你动心了,不是把你当成翊泽的桥才对你好,我自欺欺人,是个不敢坦诚面对你,面对我自己的懦夫。我求你,给我亲手弥补错误的机会,好不好?”
眼前的蓝眸眨了眨,睫毛微微颤抖,但他还没来得及分辨这双眼睛里蕴藏的情绪或是否有动摇的痕迹,薄知惑就垂下眼皮,切断了与他交织的视线,捡了根树枝起来,语气冷淡:“用不用我帮你?”
薄翊川精神一振,感觉看到了一丝曙光:“好。”
“抬头。”薄知惑吹了吹树枝上的火焰,烟雾弥漫,熏到了他的眼睛,视线模糊的一瞬,时光仿佛倒流,眼前人变回了十一岁的小少年,笑容挑衅地叼着柠檬香茅味的香烟,垫脚往他面上吐烟雾。
可风一吹,回忆的幻象便烟消云散,薄知惑低着头没看他,面无表情,眼神冷静地盯着他的脖子,手上动作不停。
蚂蝗被逐一烫掉,暴露在空气里的伤口又疼又痒,薄翊川很想挠一挠,但强忍着一动没动,盼着薄知惑能给他消消毒。
“知惑,我看不见伤口,帮我喷一下好不好?”他低声下气的恳求。
“不好,又不是没手。”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薄知惑压根不上他的套,说完起了身踩灭了火,头也不回地就走开了,留他一人像个太番薯一样种在原地。
薄翊川苦笑了下,疾步追了上去。
沦为感情的乞丐,都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我一边走,一边闭上眼,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几个月前踏上直升机的那一刻,它就像终于破茧而出的蝶一样自由无惧,可此刻,它振翅的频率似乎又艰滞起来,这并非我所愿。
“知惑。”
沙沙的脚步声接近身后,他低唤了我一声。
“薄翊川。”我笑了起来,“我不愿意。不是无法原谅你,我只是无法再重新喜欢上你了,你的喜欢对我而言也只是负担,你明白吗?”
被关进过笼子里的夜莺会因为笼子的呼唤而飞回去吗?会因为笼门从此以后答应不再锁上,就将他视为自己的归巢吗?
不。佛祖把我送进笼子里让我历了一回情劫,让我亲手放出了十年前没有与我一同离开困在薄家的半颗心,我终得自由终得解脱,可以在报完仇后了无遗憾的赴死,我何苦回头再看一眼红尘徒增烦恼?
背后呼吸一滞,不待他再说第二句话,我便大步向林中走去,可薄翊川的脚步声只短暂消失了几秒,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我并不想跟薄翊川独处一夜,可为了追踪目标,我们在河谷森林里已经走得太深了,天也黑了,想徒步返回城堡根本不可能,而且照往届游戏的规矩,守望者们晚上本来也不用返回城堡,而是直接前往狩猎场中离自己最近的安全屋处过夜,参加游戏的猎人们也一样。
循着手表内置GPS抵达最近的安全屋的路线,不到十分钟,一栋木屋就出现在了我和薄翊川前方不远处。

第101章 己所不欲
木屋前方水雾腾腾,是一泊天然温泉,一男一女泡在泉池中,显然是来参加游戏的贵宾,正仰着头闭目养神,泉边跪着三个人在替他们捏肩,身上穿着醒目的白衣白裤,脖子上套着项圈,双脚都拴着铁镣,一看是被他们逮住的猎物,旁边的篝火边还趴着一只巨大的罗威纳犬,正埋头啃食着什么,显然,要在这个安全屋过夜的不止我们俩。
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泉池中一个白佬一把抓起手边岩石上的枪,瞄准了我们的方向,他耳颊泛红,显然喝了不少酒。
“噢,又来了两个小猎物!”
薄翊川一步上前挡在了我的前方,朝他们鞠了一躬:“贵宾们,晚上好。我们是负责保护你们的守望者,不是猎物。”
“守望者?”那醉醺醺的白佬晃动着手里的AK12,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们,“守望者不能当猎物吗?你们跑起来比那些猪仔要快,更好玩。乖,听话点,把衣服都脱了,在地上爬几圈给我看看。”
我舔了舔牙,往年为了寻求刺激虐杀守望者的贵宾也不是没有,但长脑子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要挑人,我推开薄翊川,走到亮一点的位置,指了指自己的胸牌,冲他们露齿一笑:“我是Doll。”又拿拇指戳了戳薄翊川,“他是喇嘛,你们刚刚看过我们的开幕表演,有印象吗?杀了我们,诸位贵宾和我们干爹的生意可就不好谈了。”
“Doll,喇嘛?是你们。”那白佬睁大眼上下打量着我们,似乎酒醒了,但眼底露出了更浓烈的兴趣。
认出这个白佬竟然是干爹的座上宾、那位下禁果订单的东俄黑手党大佬哥萨先生的使者、他的长子哥温,而他旁边那女人应该就陪他前来的姐姐莉莉,我心下一凛,朝他们鞠了一躬:“晚上好,哥温先生,莉莉小姐,打扰了您美妙的夜晚,我们这就离开。”
说完我拉着薄翊川要走,刚转过身,就听见了哥温的声音:““等等。Doll,喇嘛,两位王子奉献的开幕表演真是精彩极了,我正想认识你们,干嘛急着走呢,不如留下来和我们共度良宵?”
我正想拒绝,那女人的咯咯笑声又传了过来:“哥哥,你想认识的是Doll吧?喇嘛和我可不是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喇嘛?在沙漠俱乐部里和你共度的那个夜晚,我至今难忘,留下来吧,我想你了。”
我眼皮子一阵狂跳,看了薄翊川一眼,他也蹙起了眉,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以前和喇嘛有一腿的女人,真是倒了血霉了。
脑子里飞速搜找着脱身的理由,木屋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人在斗殴,伴随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更像是单方面的施虐。
“里边什么情况?”薄翊川脚步一顿,回过了头。
“跟我们一起的,在处置猎物呢。”哥温笑着朝小木屋看了眼,目光又落到我身上,上下扫视,“那可不是普通的猎物,和你一样辣。”
明白了那小木屋里正在发生什么,我咬了咬牙,心一横,脱掉外套扔到了一边,看向薄翊川,他也看了过来,我下颌紧了紧,解开了自己的皮带,脱了衣裤,与我几乎同步踏进了温泉池。
哥温直勾勾地盯着我,拿起岩石上雪茄盒,取了一根雪茄,让猎物点燃,亲自递给了我,我没拒绝,低头咬在了嘴里,许是因为亲眼见过我坐在干爹腿上,他顾及我的身份,没敢动手动脚,但旁边莉莉就不一样了,薄翊川一下水,她就整个贴了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拿着一颗草莓喂他吃:“这是我白天在这林子里自己采的,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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