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去开会,他趴在躺椅上晒太阳,还给万万打了个电话确认杀手的情况。
万万说关得差不多了,他说明天就过去审。
无所事事时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午眨眼就过去了。
他正盘算着晚上给哥哥做点什么好吃的呢,就见他和小飞急匆匆走出会议室。
“先不回家,去趟码头。”梁宵严说。
“这个点儿了去码头干什么?”
“接货。”
一般的货用不着梁宵严亲自去接,游弋猜测:“危险品?”
“汽油。”梁宵严说,“10万吨。”
“这么多!”
成品油轮运送汽油在各大沿海岛屿城市间都应用广泛,但10万吨还是少见,这个体量只有北海湾码头能接的下,那确实要加倍小心,搞不好炸了能把北海湾给炸没。
他们到码头时天还没黑。
悍马停在枫林路上,隔着一片黄色的铁栏杆就是海。
岸边众多船只亮着一排排小灯,灰蓝色的海水在落日余晖下荡漾。
码头对面有条文化街,又赶上开海,本地居民和外地游客都不少。
游弋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来由的心慌。
“怎么这个时间上岛?”
“人这么多,出事了怎么办?”
梁宵严也在皱眉,“本来是明天凌晨,但因为上一个港口不能停泊,就提前了。”
他快步走进引航站小楼,通知引航员和调度员准备接引油轮靠港。
港口需派出熟悉港口水文的引航员开着小艇到轮船上,给轮船驾驶员指路,防止沿途碰撞。
“靠港时间。”梁宵严问调度员。
“预计是六点半。”
“好,这次我来指挥。”
六点半靠港,提前30分钟油轮驾驶台就要向VTS报备。
梁宵严站在总控台前,收听对面船只驾驶台的信号。
“枫岛交管,你好,长航131号油轮向你申请起锚,准备进北海湾,靠西南口。”
梁宵严握着对讲:“长航131号,这里是枫岛交管中心,北海湾码头,汇报你的来自港,吃水,货物情况。”
“来自港:曼约顿。吃水4.2米。货物良好。”
梁宵严核对正确:“允许靠港,已派出引水艇接应,为你准备西南11号泊位,注意安全。”
游弋站在一边看着他哥工作,无数次感慨,这套靠港流程还真是繁琐又缺一不可。
他拿着望远镜,看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
引航员的小艇出海,在平静的海面划出一道蜿蜒的尾迹。
随着梁宵严持续与驾驶台沟通,一艘蓝白色的巨型油轮出现在游弋的视野中。
油轮船高二十多米,相当于六层小楼,排开两侧白花花的海浪,向北海湾缓缓挺近。
忽然,他发现油轮底部的海水有些异样。
“怎么五颜六色的,晚霞照的吗?”
梁宵严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错了……”游弋磕磕巴巴地吐出这个几个字,脸色煞白。
梁宵严拿过望远镜一看,游轮底部,紧贴着船舱的视野盲区,有一大片几乎要把整条船包围起来的、反射着彩色光芒的海水。
哪里是晚霞,分明是汽油!
“长航131号!停止靠港!你漏油了!”梁宵严砸下应急警报。
小楼内霎时响起刺耳尖锐的嗡鸣,与此同时,楼外低沉浑厚的鸣笛声响彻整片海域,乌泱泱的游客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乱了起来。
梁宵严拽起游弋冲出去,跟小飞说:“带他走!离开这!”
引航楼内的工作人员乱成一团,楼道里全都是狂奔的人。
游弋被梁宵严拽着跑出小楼,塞进车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飞已经从另一侧上车锁门。
司机立刻发动引擎,可梁宵严还站在车外。
他连忙抓住哥哥的手,死命把他往里拽:“哥!哥你上来!你和我一起走!”
但梁宵严反握住他的手,扯出安全带三下五除二给他绑上。
一个吻重重地落在眉心,游弋的泪唰地流了下来,“哥!”
“没事,别害怕,回家等我。”
梁宵严抵着他的额头,最后说了一句:“蛮蛮,哥哥爱你。”
话落,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出海口跑去。
汽油船说炸就炸,他现在过去和送死无异。
游弋僵在原地,脑袋里一片空白。
车窗迅速上升,梁宵严的背影被人流淹没。
那一刻,他仿佛已经看到哥哥死在爆炸中的画面。
就在悍马发动前的最后一秒,小飞都没来得及阻拦的一秒。
他弯腰抽出绑在大腿上的短刀,悍然刺向车窗!
“砰!砰!砰!”毫不犹豫果决干脆的三下,车窗应声暴裂,整片玻璃炸开雪花状的纹路,游弋直接用头撞了上去!
梁宵严闻声回头时,看到的就是弟弟被安全带绑着,上半身吊出车窗,头破血流地朝他嘶吼:“梁宵严!!!你敢抛下我自己送死!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夕阳落尽,警报声此起彼伏。
人群奔逃四散,枫林路上堵起两条长龙,喇叭声震耳欲聋,红绿灯完全失效。
梁宵严隔着逃窜的人流,隔着昏黄的光影,看向弟弟那张鲜血遍布坚定决绝的脸,好像爬都要爬到他面前似的,眼眶蓦地就湿了。
他折返回去把弟弟拽出来,游弋双腿瘫软跪倒在地,他伸手去扶,游弋抡起拳头就要打他。
梁宵严不躲不避,生生挨着。
可到了最后一刻,游弋的手还是刹停在半空,绷着的那口气骤然消散,所有情绪就山呼海啸般地从殷红的眼睛里奔涌出来。
“要么爱要么死!你说话就是放屁!”
他惨白的小脸上满是泪,混着头上流下的血。
梁宵严的心都疼透了。
用力将人抱进怀里,恨不得剖开皮肉把他勒进胸腔。
这种情况下肯定是没法把人送走了,再提一个字游弋非得和他拼命不可。
时间紧急耽误不得,油轮随时都有可能爆炸,梁宵严必须立刻拿出一套应急方案。
他先叫司机去协助地面疏散人群,又交代小飞:“你带人下水,开快艇赶往油污带,有多少条小艇就去多少人,注意检查他们身上不能携带任何明火!衣服打湿防止静电!”
最后看向游弋:“你跟着我。”
四人冲回港口,各自开始行动。
梁宵严带游弋回到引航楼,直上顶层,这个高度足够他们看清油轮的方位。
他重新和油轮驾驶台取得联系,语速平稳,沉着冷静,边说还不忘扯下领带,递给游弋。
游弋接过来囫囵缠住脑袋。
“长航131号,这里是枫岛交管,我是梁宵严,请你们船长回话。”
船长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并不慌乱:“梁先生,我们船上发现两个漏油点,目前都已堵住。”
“好,我已经派人下水支援你们,现在需要你最快速度驶离漏油区域。”
汽油泄露到海上,汽油蒸汽会与空气混合,一个静电过去都会引发爆炸。
如果只是泄露的汽油炸了还没那么可怕,可一旦引爆那艘满载十吨汽油的油轮,整个北海湾和堵在这里的几百号人都要玩完。
船长:“好!我正靠向11号泊位!”
梁宵严:“11号不行,改靠5号泊位。”
5号泊位侧方停着一艘小型游轮,如果真发生爆炸,还能挡下一部分冲击。
船长转舵,向5号泊位靠港。
梁宵严提醒:“5号泊位附近有浅点,请配合引水的指路。”
“引水还没上船!”船长吼道。
梁宵严皱眉,半秒都没犹豫:“我来。”
他在中控台上点了几下,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堆各种颜色的坐标点,大的是油轮,小的是浅点。
5号泊位附近浅点很多,一不小心船体触底就会被搁浅困在那里。
他眼睛盯着屏幕,手握着对讲,指挥游轮前进,游弋就用望远镜向他实时报备油轮方位。
“长航131号,预计三分钟后靠港5号泊位。”梁宵严叫舵:“左舵十,前进三。”
油轮向左转十度舵,满速前进,成功绕过第一处浅点。
游弋报告:“距离泊位还有400米。”
梁宵严:“正舵,前进二。”
油轮回正,朝西南方中速前进,绕过第二处浅点后猛然一晃!
“怎么了!”游弋大惊失色。
“没事,可能有隐藏浅点。”梁宵严继续指挥,“右舵十,后退一。”
油轮向右转了十度舵,慢速后退,然后缓缓向前挺进,有惊无险地绕过隐藏浅点。
游弋紧盯船头,屏住呼吸,眼看那艘庞然大物一点点挪进泊位。
最后100米,50米,10米,5米……“船进泊位!”
梁宵严:“停车。”
船长:“放锚链。”
三道声音同时落下。
游弋扔掉望远镜,靠在哥哥肩上长出一口气,手心里全是汗。
然而引出油轮只是第一步。
最难的是怎么清理海上泄露的汽油。
油污带已经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没人知道汽油泄露了多久,更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炸。
可能十分钟后,可能下一秒。
还有可能……他们深入油污带,正清理到一半时突然爆炸,介时燃烧的汽油会裹满他们全身,只需要十几秒,他们就会被烧死烧熟。
小飞已经带人赶到油污带,停在十米开外等待指示。
韩船长的人也全部出动,穿着救生衣划着皮划艇,其中还有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孩子,可能累死累活才考到这份编制。
梁宵严对游弋说:“蛮蛮,我们得下水。”
他不可能让这么多人身处险境而自己作壁上观。
守在油污带外替他卖命的那些兄弟,有一个算一个都和他一样拖家带口,是别人的爸爸、丈夫。
他也没再说要送游弋走。
当哥的就得有个当哥的样儿。
要言出必行,说话算话。
如果今天真那么点背,老天爷就是要炸死他。
他不能让弟弟去收敛他烧焦的尸骨,那会比死还疼。
况且,这么多年刀山火海九死一生都闯过来了,他不相信自己会交代在这里。
“学过海上漏油该怎么抢险吗?”他问游弋。
“学过,但没上过实操课。”
没有哪个学校敢找片海撒点油让他们实操。
“那今天上。”
梁宵严俯身,看着他的眼睛,眉宇间并没有要去送死的凝重,只是轻飘飘开玩笑似的说道:“我给你上,上好了万事大吉,上不好,共赴黄泉。”
游弋眼窝一热,忽然什么都不怕了。
“好啊梁老师,听你指示。”
二十多年来,兄弟两个头一次并肩作战。
游弋跟在梁宵严身后,看着他坚毅无畏的侧脸,不自觉将腰板挺得笔直。
他做了二十年弟弟,他以为他这辈子都只能做弟弟,做目送哥哥去冒险而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哭泣的角色,这是第一次,哥哥愿意将后背交给他。
“突然觉得分开这一年也没有太糟糕。”他踏上快艇时说道。
梁宵严上了另一艘快艇,“什么?”
“这要是一年前,你绝对不会让我下水。”
梁宵严眼底有笑,发动引擎,在苍蓝夜幕下回过头:“蛮蛮,我从没觉得这一年有多糟糕。我讨厌它是因为分别,而不是你的成长。”
“你长大了,哥哥看到了。”
一掌拍在游弋的快艇前盖上,“走!”
两艘游艇冲出港口,最快速度赶往油污带。
海上冷风呼啸,前方灯塔白光爆闪,油污带上空弥漫着滚滚黑烟。
所有人面色灰败,大气都不敢喘,年纪小的被吓哭了,抹着眼泪发抖,但即便这样也没说要逃。
梁宵严将人分成三队,匹配三块油污带。
他和小飞、韩船长各带一队,即刻开始清理汽油。
游弋和梁宵严一队负责最大的区域。
他们要先用围油栏将油污带整个围住,防止汽油继续扩散,然后扯开巨大的吸油毡,就像掀开保鲜膜包住一碗面那样将油污带全部覆盖。
整个过程中不能产生一点火光、静电,更不能搅动汽油。
游弋和哥哥一人一头拽着围油栏,在漏油区域外围分别向两侧开船,将围油栏扯开。
梁宵严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麦中响起:“各位,船速不能超过80,围油栏和汽油外围之间保留50公分的空隙,如果听到‘滋滋’的电火花声……”
他顿了几秒,“请立刻弃船跳海。”
所有人心中落下一记重锤。
没有人说话,海上死一般的沉寂。
一时间只有快艇引擎的“嗡嗡”声。
游弋将围油栏背在肩上,一动不动地开船,双腿灌铅似的发紧。
直到看到前方哥哥的快艇朝自己驶来,两人沉默地汇合,围油栏架设完成。
接下来的吸油毡面积很大而且分量超重,需要好几个人才能扯开,他们这边人手不够,从韩船长的小队借了一个人来。
那人排在游弋前面,和游弋一前一后拽着吸油毡的一个边往前行驶。
吸油毡一放上去基本就安全了。
这东西只吸油不吸水,一接触到汽油表面瞬间就能把它吸起来。
不用再提心吊胆,气氛稍微欢快起来。
几个年轻人小声说是不是没事了,我裤裆都湿了。
众人哄堂大笑。
游弋也跟着笑,边笑边伸着脑袋四处找哥哥。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
他猛然回头,看到前面那人嘴边亮起一点猩红火光。
在无边黑夜中是那么刺眼。
“你在干什么?”
游弋眼珠战栗,不敢置信地嚷道:“你在抽烟?你在抽烟!快灭掉!你想害死我们——”
话没说完,那人回过头,冲锋衣帽下露出阴邪的侧脸:“小游先生,您答应的事好像总是做不到,所以我家先生想给您一些教训。”
游弋如坠冰窟:“是你!”
“记住,如果梁宵严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话落,男人转手将烟扔进围油栏。
“不要——”
——砰!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快艇尾部撞断成两截,游弋的前胸狠狠砸在方向盘上,男人一个侧翻滚下船,香烟径直落入油污带中。
完了!全完了!
哥哥要死了……所有人都要死了……
游弋的瞳孔猝然缩紧,死死盯着那点要命的火光。
最后一刻,他解开安全带大头朝下俯冲进围油栏里!手指够到烟头立刻在掌心碾灭,火光消失的同时,他的人也不受控制地栽向汽油。
只能这样了吗?
他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自虐似的熬了一整年,就只能走到这里吗?
他不甘心,他好恨好恨,但是他真的没办法了。
他根本停不下来。
他已经闻到汽油淡淡的甜味,那层薄薄的油膜距离他的眼球只相差不到两公分,一旦掉进去他会立刻被烧成焦黑的一团。
浑身血液倒流向头顶,身体失去所有感知,只有脑中跟走马灯似的闪过无数张哥哥的脸。
开心的哥哥,难过的哥哥,流泪的哥哥,几个小时前还和他抱在一起的哥哥,几分钟前掐着他的后颈说“蛮蛮我爱你”的哥哥。
他舍不得,他不想死,他还没和哥哥过够呢。
那双哀戚的眼睛要瞪裂了,后颈生出种临终做梦般的被哥哥掐着的错觉,紧得要命又热得要命。
等等……他猛然惊醒,不是错觉!
咽部炸开要断裂似的剧痛,梁宵严在最后一刻攥住了他的后颈,五指用力到根根泛青,手臂肌肉拉伸到极限,掐得他从脖子到脸憋得紫红肿胀。
但是没办法,梁宵严敢松一点劲儿,弟弟就没了。
两人中间还隔着一艘小艇,他是飞身过去的,整个上身都悬在快艇外面,用身体充当绳子扯着弟弟,完全没考虑自己能不能回去。
“哥……”
游弋喘不过气,流着口水翻白眼。
“坚持住!”梁宵严一手扳着方向盘,一手抓着他,额间、脸上暴起一层层青筋,一百三十多斤的重量就这样悬在一条单臂上,还是他当年被打折过的那只手。
游弋一下就哭出来了。
疼啊……
不是脖子疼,而是手腕疼。
骨头断掉的疼,肌肉撕裂的疼。
被打折的是哥哥的手,他却切身体会着有多疼。
梁宵严胸膛鼓震,满头大汗,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然后咬紧牙关,嘶吼着使出全力!
伴随着韧带拉伤的剧痛,游弋终于被提到半空,稳稳地甩回游艇中。
他趴在方向盘上,大脑缺氧眼冒金星,耳边一阵风声海声呼啸,混乱中看到哥哥驾船和他擦肩而过,去追逃跑的男人,回过头焦急地盯着他:“蛮蛮!”
“咳咳咳咳……”
游弋掐着脖子咳得眼尾通红,挥挥手说:“别管我……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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