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也是倒霉,漂洋过海地来给他们开锁,差点被无辜炸死,这会儿还傻愣愣地没缓过来呢。
但游弋没时间安慰他了。
“让您受惊了,没受伤吧?”
“医药费护理费误工费我全权负责,之前答应您的报酬再翻一倍,但您不能在这里治疗,也不能坐飞机走,今天晚上会有一班轮渡送您出岛。”
说完不等专家回话,他低声嘱咐庄志斌:“船开到大海中央的时候,让他签一份保密协议。”
“那你去哪?”庄志斌不放心他。
游弋已经带万万下楼了,“金山寺。”
“那不是陷阱吗?!”
他没回头,潇洒地摆摆手,被风吹起的衣摆消失在拐角。
走到楼下万万开过来的车前,游弋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大提琴包。
万万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小弋哥,我们是要去当鳖了吗?”
“应该是,你怕不怕?”
“还好,对我来说,死就是团圆。”
游弋叹了口气,“金山寺对面有一栋写字楼,那是狙击金山寺的绝佳位置。”
万万牙齿打颤:“我们进去会不会被一枪爆头啊……”
“我们不去金山寺。”
游弋把话说完:“写字楼对面还有一栋光伏大厦,我们去大厦里狙击他。”
既然背后的人想和他玩瓮中捉鳖,那他就回敬一出请君入瓮。
“我给过他机会他不要。”
“那今天他不打死我,我就打死他!”
两人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天黑了。
今晚没有月光。
几颗星星孤独地悬在天上。
灰蓝夜幕之下,城市灯火通明,四通八达的车道上奔涌着疾驰的车流。
梁宵严坐在其中一辆车里,平静而机械地,给游弋打去第83通电话。
依旧没人接听。
他从口袋里掏出药瓶,拧瓶盖的手在抖,青色的血管凸出来,猛一用力药片“哗啦”洒了一地。
他咒骂一声,直接把瓶里剩的全部倒进嘴里,闭上眼咬牙切齿地嚼。
晚上八点,万万和游弋走进了金山寺。
金山寺天黑闭馆,寺内香客清场,僧人集体前往钟鼓楼,集众参禅,三门镇靖。
寺里没有掌灯,昏暗得看不清人形,只有游弋那一头白发跟活靶子似的亮眼。
万万和他肩并肩紧挨在一起,从东侧小门溜进去,顺着石阶上到二楼,走到尽头,找到慧觉大师专门接见香客的禅室。
一进去万万就直奔窗边,把紧闭的窗户打开。
果然,对面那栋写字楼从三楼往上的所有窗户,和这间禅室之间没有任何遮挡,如果对面有人狙击他们,弹道简直畅通无阻。
他吓得脸色煞白,“砰!”一下关上窗。
结果用力太大震落了木窗上的金属环,窗户回弹开一道小缝,铁环叮了当啷地滚下来,他手忙脚乱地去接,跟耍杂技似的接了好几回都没接着。
游弋靠过来帮他接了一把,上身前倾,惹眼的白发从窗缝中一闪而过。
——砰!
一声消音器的闷响从对面大楼传来。
子弹到处,鲜血迸溅,游弋的后颈被开了个血淋淋的大洞,身体一哽后僵硬地栽倒下去。
禅室里只剩万万破了音的尖叫声。
与此同时,对面写字楼四层某间黑洞洞的窗口内,一个男人收起狙击枪,将黑包甩到肩上。
他身形修长,寸头,白皮,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冲锋衣的搭扣紧贴下巴,将整条脖子都藏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深黑细长的、冷血动物般的眼睛。
“叮。”电梯到了。
他不紧不慢地走进去,跟下班回家一样从容淡定。
到了一楼走出写字楼大门,刚要上车,却看到万万搀扶着浑身是血的游弋跑进了金山寺后巷。
秀丽的眉蹙了起来。
还没死?
他把狙击枪包丢进车里,摔上车门,趁夜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万万路不熟,又拖着重伤的游弋,慌得要死也怕得要死,没头苍蝇似的在几条巷子里乱转,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垃圾桶旁静静地趴着几只野猫,若无其事地舔尾巴,瞪着幽绿的猫眼盯着他。
他向前一步,“咔嚓”。
易拉罐被踩扁的声音陡然响起。
可当他低头,却发现自己脚下没有易拉罐。
黑漆漆的拐角后,杀手走了出来,几乎和暗夜融为一体。
他甩开一根伸缩棍,帽檐下看着万万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团死物:“放下他,我让你走。”
“啊啊啊——你做梦!!!”
万万掉头就跑,边跑边叫,拖着游弋连滚带爬地摔了好几下。
他慌不择路地冲进一条窄巷,两侧全是裸露在外的红砖墙,地上零零散散地扔着好多垃圾,游弋的鲜血几乎流成一条小溪,前面没路了。
“呼……呼……”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汗珠子直往地上砸。
背上的游弋已经没了动静。
两个人如待宰羔羊,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杀手举起伸缩棍,如离弦之箭般毫不犹豫地冲向他们。
十米……五米……三米……
近在咫尺时,“——轰!”
一道狂躁的摩托声浪在耳侧炸开。
他想要躲闪但已经来不及,从他右侧的暗巷岔口伸出来一根闪着银光的撬棍,在空中抡了270度然后“梆!”一下砸到他头上!
脑袋炸开般剧痛,腥甜的鲜血登时糊住双眼。
他整个上身都被砸得朝后栽去,下身却依旧惯性向前,即将触地时,一只手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抡在烧烫的燃油箱上!伸在外面的双腿擦着墙壁,被摩托带着漂移了一周。
“呜呼!”
游弋俏皮的声音在暗巷中响起。
“晚、上、好、呀。”
杀手头皮一麻,浑身血液褪尽。
他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从血红的缝隙中看向万万脚边,游弋的尸体分明躺在那里。
那这个又是……
那一刹那,他呼吸心跳骤停。
僵硬地转过脸来,看到头顶灰蒙蒙的小片天空,游弋握着车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沾满鲜血的脸苍白如鬼魅,过分漆黑的瞳仁,透出股假人般的阴森感。
他明明在笑,眼底却冷得让人生寒。
“你没死……”杀手颤声问。
“死了呀。”游弋弯起唇角,轻声呵道,“我是鬼来的。”
杀手蓦地打了个寒战。
下一秒,脖子上横过来一把凉丝丝的刀。
“我喊321,你动一下,我就送你一条红项链。”
摩托停了,暗巷里一阵寂静。
野猫倒是不怕人,在墙头趴了一排。
尾气混着垃圾桶的酸腐味充斥整条街道,游弋骑跨在那辆狂野热辣的钢铁黑武士上,排气管整个个儿被烧红了,周遭的空气都被烤成浮动的波浪。
万万还在那呼哧呼哧喘,抱着他小弋哥同款人形模特,举手说:“下次……下次演戏的活儿……能不能别让我来……差不点露馅……”
他们的planA确实是去光伏大厦狙对面写字楼。
但游弋用瞄准镜找半天都没找到目标在哪,没办法只好启动planB,来一招引蛇出洞。
杀手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生无可恋地躺在燃油箱上,血顺着太阳穴往下流。
他轻轻闭了下眼,看起来要放弃挣扎时,突然暴起攥住游弋的刀!
刀刃瞬间割进掌心,鲜血泊泊涌出来,他朝着自己的脖子猛然切下去:“那你杀了我啊!”
游弋一惊,握刀的手微微泄力。
留着这个人还有用。
就在他泄力的一瞬间,眼前寒光一闪,杀手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匕首悍然刺向他的眼睛!
游弋抬手格挡,杀手趁机从他身下滑出,翻身跪起,二话不说冲向高墙。
万万想拦他被他一脚踹趴下,还顺势踩着他的肩翻了出去。
游弋气得破口大骂:“怎么他爹的没完没了!”
当即戴上头盔拧紧油门追出去,还不忘交代万万:“你开车走!等我定位!”
晚上九点,乌云盖顶,闷雷滚滚。
游弋骑着摩托在大街小巷内迅猛穿梭,紧紧咬着前面那辆黑车。
这个时间,又是阴天。
路上车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
杀手跟疯了似的横冲直撞地往前闯,一路狂飙疯狂变道。
每当游弋快追上他时,他就擦着别的车突然转向!
游弋好几次差点撞车,危急时刻拼尽全力将车头往两侧狠拧!
车身歪倒,几乎和地面倾斜成30度,尖锐的摩擦声划过耳膜,轮胎下溅出阵阵火星。
火星飞扑到游弋脸上,他额头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单手撑地,侧身漂移,发尾贴着地面荡过去,连人带车飚出去十几米,最后回正时手套生生被磨穿一层,露出里面泛红的掌根。
周遭车辆全被逼停,喇叭声此起彼伏。
湿滑的路面上满是纵横交错的车辙,红绿灯在前方闪烁。
游弋咽下一口腥甜燥热的热气,看向已经跑出几十米的黑车尾灯,眼神一狠,扣上护目镜,头也不回地冲进车流。
这个人是他最后的线索。
决不能让他跑掉!
一声尖啸撕裂空气,游弋把速度飙到170,一路长鸣变道,不要命地往前狂奔。
两侧景物飞快倒退,轮胎几次脱离地面,雪白的长发被拖拽出模糊的残影。
手臂被震得生疼,小腿内侧已经让排气管烫得没了知觉,但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拼命压低重心,稳住车身,藏在后视镜中的那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和黑车之间的距离从五十米缩短到三十米,二十米!眼看就剩十米时!
侧后方响起一道警告的鸣笛,他从后视镜中看到——整整两排枫A牌照的黑色越野,不急不缓地朝他驶来,犹如两条披着银光的钢铁长龙,要将他吞入口中。
这不可能是万万。
游弋眉头一皱,强自镇定,匆匆扫过那些车牌,一个都不认识。
但杀手就要跑了,没时间给他多想。
他将油门拧到最大,试图突破极限,黑武士最高速度就是170,他还要再往上飙,豁出命铁了心就是撞也要把杀手给撞停!
然而,就在他刚开始加速的那一秒,身后骤然翻滚起数道震耳欲聋的声浪。
两排越野车齐声轰鸣,席卷起山呼海啸般的阵仗。
他眼看着那些车同时加速,朝他飞驰而来,轰隆隆的巨响划破夜空,闪烁的车灯连成一条发光的长链,转瞬间将他围在其间。
等他被逼停时,已然成了夹心饼干中间的那道夹心。
再看杀手那辆黑车,早跑得无影无踪。
“操!”
他怒不可遏,气得理智顿失,一拳砸出去,仪表盘“嚓”地裂开一道大缝。
右手没戴手套,指节当时就冒出血。
但他管都没管,看也不看,长腿一甩跨下车,边摘头盔边气势汹汹地走到打头那辆越野车前,活像一只要喷火的暴暴龙,枪都掏了出来:“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别你爷爷的车!给老子滚出来!”
“我。”
车内话音刚落,游弋的火气降下一半。
等车门打开,他只感觉一股冷风从头吹到脚,将他满身狂躁吹了个透。
暴暴龙瞬间变成小鸡仔。
即便只有一个字,即便轻得不能再轻,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那人没有下车,他都不敢抬头。
胸腔里怦怦狂跳,视线飘忽乱颤,手脚冒汗,慌乱到极点。
“把头抬起来。”
不容违抗的几个字。
游弋深吸一口气,潮热的视线从下往上,先是看到一双纤尘不染的皮鞋,黑亮的鞋面透出一股让人小腹发热的威严和性感。
紧接着是一截露出裤管的黑色袜子,踝骨突出明显的轮廓,两条被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随意地弯曲着,大腿部分的肌肉将布料撑得鼓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地搁在膝盖上。
“你让谁滚出来?”
梁宵严盯着他圆乎乎的后脑勺。
两个保镖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上前,正是游弋狂追不放的杀手,“梁先生,这人怎么办?”
“问你们少爷,他要的人。”
游弋双腿一软,恨不得当场跪下。
小命不保!
他正在脑子里撰写自己的一百种死法呢。
怪不得这十几辆车他一辆都没见过,怕是当年哥哥在山里考察遇上泥石流都没拿出这个阵仗。
游弋心慌慌,吓得腿肚子转筋。
不过哥哥说他是少爷,他又有点甜蜜蜜。
就这样慌一阵甜一阵,水深火热地过了半分钟。
梁宵严:“哑巴了?”
“啊、啊?”他仓惶地抬起头,“哥说什么?”
“问你这人怎么办?”小飞指着昏迷的杀手问,“要杀要剐你给个指示啊,少爷。”
游弋发起愁来。
这人绝对不能带回家,不然全露馅。
但自己现在又没办法带他走。
“我打个电话。”
他斟酌几秒后,拨通个号码。
没多会儿,万万那辆小破车颤颤巍巍地从两排越野的夹缝里钻了出来。
梁宵严和小飞还有一众保镖全都看向他。
万万顶着这样的目光压迫,打开车门差点扑通跪下。
“小弋哥,这咋回事啊……”
“我俩要死翘翘了吗?”
游弋确实要翘了,但他暂时不用翘。
“你把这人抬到车上去。”
“抬上去然后怎么办?”万万眨着无辜的眼睛问。
“先关他两天,禁食水,拿一块黑布蒙住眼,不准他见光,不准和他讲话,不管他求你还是骂你,一声别吭,等他崩溃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咦~这样人会疯掉吧?”
万万想想都头皮发麻。
“两天不至于。”游弋保证。
“哎?你怎么知道两天不至于?”
游弋一僵,眼神躲闪了一下。
梁宵严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万万奇怪:“小弋哥你怎么对这些整人的招数这么熟?”
“哪来那么多问题!赶紧滚!”
游弋恨不得一棍敲晕他。
万万悻悻地爬上车,小飞帮他把人抬到后座。
游弋怎么看怎么不放心,怕万万一个人整不了。
“要不我跟他一起——”
“小飞。”梁宵严说,“你帮他把人运回去,不该问的别问。”
“得。”小飞大喇喇坐上副驾,带着一身灼热的纯雄性动物的气息,万万不自在地缩了缩。
他们的车先走了,那两排越野紧随其后。
只有梁宵严的车迟迟未开。
他从始至终都没下来。
从游弋失联到现在,整整五个小时。
梁宵严打了上百通电话,吃了三次药,调出了酒吧附近所有监控,搜遍了市中心全部车道。
终于找到游弋时,对方差点连摩托带人一起卷进卡车轮子里。
那一刻,他连掐死游弋的心都有了。
先杀了他,再自杀。
死了一了百了,总好过这样给一颗甜枣就抽一巴掌的酷刑。
夜色黑透时,天空像一面深海。
长街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
积蓄很久的雨还没落下来,天上连云藏雾,一颗星星都没有。
他们停在这条路中间,司机离得很远。
游弋抱着自己的头盔站在哥哥面前,出门时梳得好好的头发,现在一缕一缕地贴在脸旁。血和汗水腻在一起,脏得和花猫没两样。
他两只手还在颤,疾冲的后坐力太大,震得他肩膀发麻。
一只手上指关节全破了,往外冒血,另一只手的手套被磨凸一层,露出里面渗血的掌根。
第一次在哥哥面前伤成这样,他连个声都不敢出。
臊眉耷眼地想要钻进车里,把自己藏起来。
但梁宵严坐在外侧,并没有往里挪的意思。
“哥哥,让我上一下。”
他小声请求。
梁宵严理都没理。
他扁扁嘴,拖着疼痛的身体绕到右侧去,一拉车门,关着的。
又去拉副驾,还是关着的。
他意识到什么,急得团团转,赶紧从前头绕回来,白着一张小脸,眼睛湿成两个小红圈,鼻尖上全是汗珠子,可怜巴巴地向前探头,甚至想从哥哥腿上爬过去。
梁宵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轻轻扯开。
“蛮蛮。”
游弋浑身一震。
那一刻,心腔里的血液引发了一场巨大的海啸。
眼泪奔涌而出,他连忙低头。
可泪水比心跳还要响,藏也藏不住。
它们一滴滴砸到地上,像一堆小圆铁片砸到地上。
“……嗯?”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回答这一声。
梁宵严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你不是来追求我的,你是来折磨我的,对不对?”
相似小说推荐
-
老实人捡到阴湿病娇后(易书醒) [近代现代] 《老实人捡到阴湿病娇后》作者:易书醒【完结】晋江VIP2025-11-05 完结总书评数:587 当前被收藏数:2...
-
兽世沙漠养狼养崽崽(农卡) [玄幻灵异] 《兽世沙漠养狼养崽崽》作者:农卡【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11-04完结总书评数:88 当前被收藏数: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