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至少起夜四次,基本都是叔仰阔来泡奶、换尿不湿,但时载也会经常跟着醒来,俩人白天的时候偶尔还有工作,叔仰阔的好些,已经稳定,居家办公就行,时载上周接了一个大单,从明天开始要每天上午或者下午要去忙一阵。还好有仰云和秦西酣两人帮衬着家里。
也不知俩人怎么样了,时载还没腾出功夫问,不过据观察,依旧如故。
再说沈浮星,这人很安静,却不是没有存在感的那种安静,总是默默做事,手脚麻利,还会给家里额外插个花,钩织一些小玩意儿,跟他相处很舒服,这会儿也是静静的:
“两位先生,我来抱望望,你们去吃饭吧。”
“好,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做豆腐酿,我留给你一半。”
“谢谢时先生。”
“嘿嘿,客气什么。”
说完,时载起身拉着叔仰阔去餐厅。果然有豆腐酿,他们有时候点菜,有时候随厨师自己发挥,只要适合产夫恢复刀口的清淡饭菜就行。
吃着吃着,豆腐酿都被叔仰阔吃完了,时载弯起眼睛:
“哥今天又爱吃这道菜啦?”
“恩。”
“那就不给他留了,啊——喂我一口,让我尝尝哥今天喜欢的这道菜有什么新变化!”
大狗崽张着嘴巴等喂,叔仰阔笑了下,自己咬着,喂了过去。
时载顿时睁大了眼睛,啧啧啧,以为叔仰阔生完就又古板起来,没想到臭男人都会嘴对嘴喂菜这一招啦。他笑着张嘴接过来,余光里,站在餐厅门口的沈浮星抱着望望又走了。
时载连忙叫住他,原来是望望的奶粉没有了,沈浮星来请叔先生帮忙拿一下,还未拆箱的一大箱放在高处,他抱着望望不方便踩椅子拿。
叔仰阔第一次这样喂人,耳根还有些红,闻言往后看了一眼:
“小载去踩椅子拿。”
“哇家里最高个儿不去,让我踩椅子,你可真会心疼老婆!”
“……乖,万一哥抻着。”
“哦对!”
说着,时载一溜烟跑出去,到走廊尽头的宝宝间拿了一罐奶粉,往后一递,却是没人接,时载纳闷地喊了声,才听见沈浮星还在餐厅那边,应该是在客厅。
时载又喊了句“不用来啦”,想了下,干脆把整箱都抱了下来,臭云宝放这么高干嘛。结果没抱稳,倒不是时载如今力气小,刚才开口了,那一罐在抱的过程中要往下掉,时载一晃,整箱奶粉哐当掉在了地上,瞬间叮叮咣咣起来,滚出来好几罐奶粉——真是庆幸,还好沈浮星刚才没有抱着望望在这里,要不然望望得吓得哇哇大哭。不过饶是离得远,那边也听见了。
听见两道脚步声,时载大喊“我没事我没事,沈哥别抱望望过来”,很快,叔仰阔大步跑过来,拧着眉头,不顾时载摆手,将人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见叔仰阔脸色不对,时载赶紧说:
“是奶粉摔着了,不是我,哥别怕,你跑那么快干嘛,别抻着了。”
“哥没事,不该让你来。”
“哎呦这么一点点小事情,哥别往心里去,你先拿一罐给望望喝,我把这收拾一下。”
却见男人置若罔闻,弯腰捡起所有奶粉,放到低处,才拿了一罐奶粉牵着时载出去。
客厅,沈浮星轻轻拍着怀里的望望,十分内疚:
“两位先生,实在对不住,我应该先把望望放一边,自己……”
“打住打住!沈哥你没错,怎么能把望望放一边,别胡思乱想了,多大点事儿。”
“好的,我记住了。”
见比自己大十来岁的人点头哈腰,时载心里挺不是滋味,跟沈浮星大致聊过一些,也是个可怜人,跟着养父可怜巴拉长大,跟人结婚生了个孩子,不到半年被抛弃,直到今天。
好在从未放弃好好生活,业务能力也是没得说,工作都是这家主顾介绍给下家。
时载对他没有同情心过分泛滥,怕自家男人吃醋呗,谁知当天晚上,叔仰阔就坚持要辞了他。
仰云回来之后, 说不是自己放上去的,奶粉放那么高干嘛。
话音一落,就见大哥变了脸色, 叔仰阔将望望递给时载“哥让他走”,时载一脸懵,大晚上的, 沈浮星都休息了,再者,就算他这件事做错了,不至于辞了人家吧。
仰云拉住大哥:
“他是不是……?”
“……或许。”
这俩人打上哑谜了, 时载更懵了, 让他们说清楚。
仰云只是有猜测,但对今天的事情一无所求,让小哥先说一遍,既然能让大哥这样,那说明事情已经不是“或许”这样简单了,听完, 仰云哈哈大笑——果然。
果然能让大哥极为直接表达厌恶心思的, 只有这种情况——他被沈浮星喜欢上了。
这个“喜欢”没几分, 看小哥丝毫不觉的表现就知道了,仰云是知道内情——当年大哥想当和尚有这方面的原因, 让位太子甘做闲散王爷后还不被放心, 被送了些男男女女,大哥全都拿着剑撵走,后来烦不胜烦,干脆躲了所有人。这两天,仰云发现大哥有些躲着沈浮星的意思, 他没看出来沈浮星怎么,只当是小哥招惹人家、大哥在吃醋,就没往心里去。这既知内情,再一听小哥描述今天的事情,仰云的猜测落实了,沈浮星的小心思藏不住了。
大哥不吃豆腐酿的时候,他就吃。
大哥吃豆腐酿,他就不吃。
要去拿奶粉,先叫了大哥,等小哥去了,他又不跟着。
奶粉箱子不是他放的,那肯定就是沈浮星放的,就想着每次让大哥帮忙拿呗。
这是想当大哥小老婆,还是想直接取代小哥啊。
为了让善良的小哥别心软,仰云说得很直白,把内情都说了,没想到小哥还是不信。
时载的理由很简单:
“既然你们觉得他是勾搭主顾的人,晏帏和郑余桉不知道?知道了还要介绍给我们?”
“……对哦!”
仰云刚说完,注意到旁边的视线,又拍了下脑袋:
“那什么?郑大哥一般般呗,咱大哥有魅力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哥你什么意思?!不相信大哥有魅力是吧?!”
时载笑得不行,拍了拍有些想闹的望望,摇头:
“我当然知道他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跟郑余桉干的事情,不过我很满意,我一早跟哥警告过的,让别人多看一眼都是他的错,他自己处理得干净,我就不说了,现在,我要问一句——”
顿了顿,时载冲着叔仰阔,眯了眯眼道:
“哥,怎么这次就要当着我的面处理?”
“……哥没法悄悄让他走。”
“哦——反应挺快。但你不是最会找郑余桉帮忙处理这种事情?”
“……哥听不懂老婆在说什么。”
呦呵呦呵——时载把望望递给仰云,让他先抱客厅玩一会儿。
哐当,门一关。时载把手机上的照片翻出来,哼了声“调岗的小医生怎么说”,叔仰阔眼皮一跳,依然镇定“给他换了个更好的岗,他回头还谢郑余……”,话未说完,叔仰阔闭嘴。
时载“哈哈”大笑起来,臭男人跟他过招?过不了第三招!
他拍了拍手:
“很好!原来哥才是超级演技派,你该当演员才是!刚才仰云说完,连我都信了!”
“……”
“还不从实招来!”
“……哥有些产后抑郁。”
顿时,时载又笑起来,臭男人现在很会大大方方装委屈了,他哼了声:
“一码归一码,咱们先说眼下的事!”
“……”
十分钟后,故事重新出了一个版本。
叔仰阔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历谈埙那事儿之后,即使后来不算什么,但他很怕善良热情的时载同理心过剩,且面对别人的喜欢和好意不拒绝、不伤害,所以想要扼杀在源头。
他的打算,让沈浮星干满这个月就行,提了几次,时载都说再干两个月。
多两个月,就多六十天的不确定因素。
尤其是注意到时载好几次盯着人家看织什么小花、小猫之后。
于是,跟沈浮星稍微排练了下。
没办法,沈浮星太实在,给他介绍下一家并多给两个月的钱,这人来个“小时先生肯定会再三挽留我,我不好意思拒绝他”“再说了,就算我走,小时先生还要琢磨着找别人”。
左思右想得了这么个办法。
没法再拿吃醋说事,一则老婆对人的好确实没有过界,二则老婆会觉得不被信任会难过。只有拿自己开刀,反正已经开了一刀又一刀,只希望老婆心头大震、跟他一起让人走。
也不是不能直说,提了几次不需要月哥,老婆却说不请人的话他就留在家里一起带孩子。
不过,今天也不算彻底失败吧,叔仰阔顿了顿,撑着脸皮道:
“老婆,哥最近真的是心里别扭,才……”
“哦!”
“原谅哥吧,不想有外人在,哥能带得过来……老婆,求你。”
还没等时载说话,高大男人就弓着身将脑袋埋在自己肩头了,时载顿时心软,但就是因为心疼男人有时候白天得一个人带,才请人,这还弄得叔仰阔心里不舒坦。
时载琢磨了会儿,应该没问题,叔仰阔就算要忙,让他跟仰云谁回来就好了。关键也不是带孩子,就是不愿意他跟任何……哎,真能醋啊,不过也挺好笑,在外寡言持重且已混成古玩界新晋大拿的男人,在他跟前就会使这些心眼、小心思,竟煞费苦心搞这一出。
算了,让着吧,万一真的产后抑郁可得不偿失。
见时载松口,叔仰阔抱着人重重亲了一口:
“老婆先睡,哥跟他说。”
“……”
真服了。
这是连让他跟人送个别都不让了。时载就没出去,把仰云叫进来,望望都睡了。时载将望望放到小床上锁好护栏之后,跟仰云一起到卧室外面的小客厅坐下,抬了抬下巴:
“箱子谁搬的?”
“……”
“刚才那小话一句一句的,现在哑巴啦!说!”
“……大哥。小哥不是知道了嘛。”
时载“哼”了声:
“云宝现在有什么都不跟我说啦,悄悄跟大哥说……”
“不是不是!小哥你听我跟你原原本本地再说一遍!”
被一米八三的臭团子揽住肩膀,真是被自己这话刺到了,时载赶紧笑起来,让他不用再说一遍,他想让云宝说的是别的事——是他跟秦西酣的事。
仰云脸红了红,膝盖夹着两只手道:
“我就跟大哥说过一次,随便聊了两句,没有不想跟小哥说的意思。”
“……哦。”
“小哥——因为、那什么吧,我、我是要跟大哥一样当老公的,你是当老婆的,有些话不好跟你直接、啊!”
抬起手指给他脑门上一下,时载抱着手臂,故意板脸道:
“原来想娶老婆就忘了、忘了小哥!”
“……小哥我真的没有,就准备这两天找你来着,大哥一点都不中用,跟他聊一聊吧,但他说个话就像是给藏品估价似的,云里雾里,我琢磨好几天还没明白呢!”
“哈哈哈哈!”
“小哥别冤枉我,我最爱你,才是他呢,你知道的,嘻嘻。我就是想知道大哥是怎么把你追到手的嘛,问了两次发现是白问,因为是小哥动手动脚让大哥没守住的、啊!”
仰云抱着脑袋,撅了撅嘴巴,他确实没法问小哥嘛,总不能他先来动手动脚吧,估计会被三个人一起打死。不过!仰云忽然眼睛一亮:
“小哥,要不你去教教秦西酣,让他对我动手动、啊!再打打傻啦!”
“……奇怪了,我把你养得聪明可爱,怎么现在越来越傻了?”
方才愣神的时候,时载想的是——啥?!秦西酣还需要追!!
臭团子不会是真傻了吧。
闻言,仰云苦着脸,挠了挠耳朵:
“聪明没有啦,只剩人家不稀罕的可爱了。”
“哈哈哈我的小云宝!”
时载把大团子抱在怀里,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跟他哥毫不费力,这俩可真是。
不过情况不一样,听仰云将两人最近的情况说完,时载又笑又感慨,秦西酣啊。他能明白秦西酣的心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反而有些怯。不过也能理解,仰云还小,怕他一时热情。
既然仰云已经十八,而且真的认定了,时载也是一路看着他们走过来,那可以帮下忙吧。
嘿嘿,有种教家里大宝追人的感觉。
时载捏了捏云宝的耳朵:
“想让小哥帮忙?可以,但是先答应我一件事。”
“恩恩你说!”
“二十岁才可以……那什么!”
“……啊?啊!”
嘿这臭团子,时载狠狠揪了他的耳朵一下:
“你还真想做什么?毛儿还没长齐呢!”
“长齐了!比小哥大!啊啊疼……”
“二十岁,记住没有!”
“……我才不是随便的人!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要二十嘛。”
闻言,时载“咳咳”两声:
“因为小哥我就是二十才做的,你要是提前,我不平衡!”
“……你你你……”
真的有病。仰云“你”了半天,也没敢说出来后面四个字。
不过小哥就算不说,他们也不会……更何况,照眼下这状况,他感觉得他到二十七。
见臭团子托腮叹气,时载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揪着仰云的耳朵凑近,给他出了几个主意。
听了之后,仰云有些犹豫,不过看着小哥这样自信,决定豁出去一把。
中秋节前一天,仰云终觉时机成熟,不成人则成仁……啊不对,如果今晚成了,第二天的中秋节就是快乐一家人,如果不成,也不会影响过节的心情——小哥可是说了,最烦过节不高兴。
当晚,大客厅,靠近走廊的一面墙,先是一个走过去面壁思过,再是一个……
叔仰阔抱着望望,一边让这两个站好,一边轻拍怀里的小家伙——再有半个月就两个月,望望愈发黏抱,正是“二月哭”的时候,一刻也放不下来,肠胃渐渐发育好,容易胀疼,叔仰阔几乎丢不下手,这边忙着,那边就又偷偷凑一起,不干正经事!
上梁不正下梁歪!
时载偷偷往后瞥了一眼,啧,爹味儿真重,管教还管上瘾了!有本事管怀里那个去啊!
一刻钟前。
客厅玩乐区,时载正跟秦西酣聊天,原本还有叔仰阔半靠在沙发上,给怀里望望拍气,等男人带着小家伙去厨房看饭有没有好,时载立即给仰云发了个消息。
很快,仰云从楼梯上下来。
秦西酣是背对楼梯的,时载“哇”了一声,见秦西酣不明所以地看他,时载没回应他略带疑问的目光,继续“哇”,秦西酣才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
啧啧啧。臭团子这样还挺帅,有大哥的一些气质了,哦不,应该是老公的气质,嘿嘿。
只着一条蓝色运动裤,绳带随便系了一下,裤子有些松垮挂着,许是体热,拿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最后两阶是蹦下来的,很青春活力,又不失高冷气息。
最关键的是,很亮眼,叫人目光不住往腹肌上逡巡——啧,云宝都有腹肌了,很不错。时载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欣慰,再看秦西酣,竟也愣住了呢,时载偷偷笑了下,觉得能成。
对上秦西酣的目光,仰云顿了下,很快保持镇定,走到跟前:
“西酣哥,收收你的视线,请自重。”
“……”
猛地转回头,秦西酣嘴角抽搐,看了眼时载,笑了下没接话。
时载笑眯眯,有戏。
在小哥的视线里,仰云走到阳台边,斜靠着,见秦西酣低下头摆扭给望望买的钢琴架,他问了一句“西酣哥稀罕小孩哈,我也喜欢,但是,更稀罕你……”,还没等他说完,秦西酣忽然抬起头“今天怎么了,突然变成这样”,仰云立即一甩扇子,等的就是这句话“宝贝,我是为你有这么大改变的啊”……秦西酣眼皮一跳,抬头去看时载,时载立即跑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