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关系不错,时载常向他请教问题,丰揽在他们婚礼的时候还随了一百,跟仰云岁数差不多,如今仰云有了自己的事业,丰揽却还连饭都吃不饱。
等人到了楼下,时载给了他一千,又叫丰揽进屋吃,但丰揽不愿意,时载就没勉强,他最知道没钱的时候有多自卑,原本想让他住家里,也算了吧。问了他的旅馆位置,时载回了屋,想着能不能让他住学校宿舍,但纪千奚说学校为了安全考虑,不会同意的。
时载抓了抓下巴,忽然眼睛一亮:
“云宝,让他去你那里帮工吧,还有差不多二十天,你按一个月工资给他开。”
“……他会愿意来吗?”
“唔,你就说你也是打工的,别摆娇气架子……”
“我才不娇气!”
这事说定了,时载又给丰揽打了个电话,跟他说是自己以前干过的店,丰揽这才同意。
都忙和完,时载拍了下肚子,啧,还没怎么吃呢,不过能帮助别人的感觉很好。有时候觉得幸好自己即使很穷的时候,也会这样帮助别人,上天有眼,给他积了最终能有哥和弟弟的福。
接下来,时载一边吃,一边又把丰揽的事情跟大家聊了聊,关键是说给旁边的臭男人听,希望他不要多想,说完,时载靠在男人上臂,眨巴眨巴眼睛,悄声道:
“哥,我乖不乖?”
“……怎么突然这么问?”
“嘿嘿,哥回答问题。”
叔仰阔笑了下,刮了刮身边人的大眼睛:
“乖,但是不用你乖,开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已经很开心了啊。哥晚上奖励我好不好?”
“……”
“哈哈哈哈我说的是等会儿背我,哥还能不能背动?”
耳根的红瞬间又褪去,叔仰阔继续低头吃菜,都懒得搭理他这个问题。
逗完了人,时载冲纪千奚和谈埙晃了晃脑袋:
“羡慕吧,你们也可以学着这样相处。”
“……吃你的吧。”
纪千奚递给时载一串自己做的糖葫芦,假装看不见旁边亮着眼睛的男人。
要他像时载这样,做梦去吧。
谈埙伸了下手,到底没伸过去,只有作罢。
糖葫芦对现在的时载来说有些酸,递给叔仰阔,男人却没吃,说自己吃饱了,时载又递给仰云,粉团子有些愣神,时载悄悄问他怎么了。直到饭局散了之后,时载没被背着,却被叔仰阔直接抱了起来,仍是从前那样,到了车子跟前,等叔仰阔最先进了后排,时载跟仰云分别上主驾驶和副驾驶的时候,交换了个眼神,就都知道了——他们大哥还是不舒服,因为心里有彼此,所以叔仰阔不舒服,时载跟仰云都能感受得到,这一晚吃饭他并不是很开心。
但对时载来说,收获是有的,回家之后先把明早要做的东西准备好,才重回客厅。
俩小的一个按肩膀,一个捏胳膊,叔仰阔心里暗暗叹口气,一手揽住一个,笑了下:
“还不到三个月,真没事。”
“嘿嘿,提前按一按,到时候宝宝大了,哥会不舒服。”
“哥不会不舒服。”
“……我说的是‘到时候’。”
对话似乎重新回到晚上吃饭前,叔仰阔心里一激灵,重新应了“好”,随他们按。
见状,仰云悄悄吸了一口气,晃晃大哥的手臂:
“嘻嘻,大哥高大伟岸,才不会不舒服。”
“恩,真没什么。”
“不过小哥……”
话还没说完,仰云愣住,叔仰阔也愣住——时载直接跳下沙发,跑进了卧室。哐当,门在两人的懵怔中关上了,就算他们再没反应过来,也该知道,家里最重要的人,生气了。
剩下一大一小,俩人互相看了眼,仰云顿时红了眼圈,有些慌:
“大哥,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不是因为你。”
“呜呜呜我咋觉得也有我的原因呢?”
“……”
对此,叔仰阔不知道说什么,但眼下,不是纠结他们说错话的时候,而是屋里人。
刚进卧室,时载眼泪就掉下来了,但是,他不能这样,现在更需要关心照顾的是叔仰阔,而且如果他真的生气了,外头一大一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一家不可以有隔阂。
想了下,还是忍着情绪出来,一打开门,就见两个人站自己跟前,仰云立即道:
“小哥,我说错了,大哥会不舒服的……”
“他高大伟岸,才不会不舒服,我瘦弱渺小,很不舒服!”
闻言,仰云猛地屏住呼吸,叔仰阔顿时提起心:
“……老婆怎么了?”
“没事!”
话音刚落,见叔仰阔微微皱着眉头,时载猛地发觉不对劲,不是不高兴的那种。
他顾不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治这两个,先关心叔仰阔:
“哥,你好好跟我说,到底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去医院?是不是宝宝……”
“放心,哥只是有些胃疼。”
敞阔的房子只听得见窗外的风声,凝神细听,并不是很大的风,却从窗户缝隙里一缕一缕钻进来,直到骨头缝儿里。大平层,从前总觉得房子还不够大,今晚看着,竟这样空。
时载忍不住打了个颤儿,被风雪裹着……从来都觉得温暖来着。
慢慢回过神来,视线重新聚焦,时载不知什么时候落进人的怀抱……他没抬眼,两人严丝合缝相贴,男人腹肌还在,只是微微有了隆起的弧度,时载伸出指尖,摸了下。
很沉很哑的声音浮在耳边“不是肚子疼,胃也不疼了,没事”,时载“恩”了声。
叔仰阔微松一口气,却紧接着——哐当,哐当。
怀里瞬间空了,连背影都是气冲冲的,朝卧室走去的时候带倒了一把椅子,进了卧室之后又听见一声巨响,叔仰阔心尖颤了几颤,闭了下眼睛,很快睁开,现在没有怀里的肩膀……他垂头想了下,让仰云先回屋“没事,大哥能哄好”,仰云吸了吸鼻子“大哥你别钻牛角尖”,正要回屋,听见小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出来,冲他使了个眼色,仰云站在原地。
挂了电话,时载见两人还没动弹:
“走啊,我都跟晏帏说好了,胃疼不是小事,还是得看一下。”
“老、老婆,哥真不疼了,刚才是怕你生气,一下有些紧张。”
“怕我生气?!”
“……”
“我是豺狼虎豹吗?!至于让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吗?!还让你紧张到胃疼?!”
一口气说完,时载又觉自己冲动了,好像他脾气越来越大,而男人在他跟前越来越……原先觉得是宠自己、让着自己,现在看来,可能是真怕他吧,伸出来想抱他的手都缩回去了。
时载垂了下头,很快抬起,心里的气一下都没了,有些累,尽力温和道:
“哥,我不清楚你的身体情况,但不是只关心宝宝的意思,再问你一遍,到底用不用去医院看看?但哥知道的,要是真不舒服还忍着……”
“真没事,真没忍着。”
“好。”
说完,时载扭头回了卧室,刚走两步,微微偏过头又补一句“哥早些睡,云宝也是”。
刚跟了一步的叔仰阔猛然顿住,下意识看了眼仍未回房的仰云,仰云憋了好久的眼泪瞬间流下来,还不敢出声音,等小哥进了卧室,他赶紧抓住大哥的手臂,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竟有些要一头晕倒的感觉,他扶住了,边哭边说“大哥,无论什么办法,你去求他”,片刻后,叔仰阔点点头,主卧里劈里啪啦地响着……他闭了闭眼,快步朝主卧走去。
时载一边翻找衣服,一边拼命忍着情绪,终于找到那件叔仰阔曾去朝林寺,他晚上穿在自己身上睡觉的,男人的衣服。他没出息,没了抱还想要抱抱,不被需要还上赶着……扭身就要去外面的客卧,瞬间钉在了原地,轻轻惊呼一声,等自己回过神来时,手中的皮带已经抽在了门上。
连带着,蹭到男人褪下衣衫的肩膀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床边,自己腿前,高大男人垂头跪着。
左边肩膀的一抹红痕已微微肿起,垂着双手空握着拳,似微微颤抖,脊梁笔挺,滑落在上臂的衣衫徐徐褪尽,男人的头颅垂得更低,几乎将整个脊背袒给手中拿着皮带的人。
久久没等到任何动静,叔仰阔低着头没敢抬,语速比平日快些:
“小载别去客卧,哥知道错了,哥会改。”
“错哪儿了?!”
“哥今晚没表现好,让老婆没面子。”
“……”
没听到任何回应,叔仰阔想了下,立刻继续:
“胃疼,不是因为老婆,是哥自己的原因,晚上、吃得稍微多些,现在已经好了,真的没事了。哥以后会注意,不会再让自己胃疼,老婆别担心。”
“……”
“还有……哥知道老婆不仅关心孩子,也关心哥,是哥钻牛角尖,不会再犯别扭。”
“……”
皮带掉在地上。
叔仰阔连忙抬起头,伸出了手,近在咫尺的人却往后退了一步,心下惊凉,正要继续说,只听将自己下嘴唇都咬到红紫的人终于开了口:
“哥想跟我好好的?”
“是,还有什么……小载尽管说,哥以后都改。”
轻轻摇了摇头,时载看着这个献祭般跪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压抑着:
“以后?……我看哥没打算跟我有太多以后吧,以后不仅是有什么都憋着不说了,连有情绪也不表现了,甚至生病都不敢了,以后……以后慢慢就是——你是你,我是我了吧。”
“……”
猛地重新低头下去的男人拼命摇头,浑身都绷紧了,胸膛剧烈起伏一下,接着平静,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了,极力压抑着,背脊深弯,似一张弓,快要绷到断裂的弓。
王八蛋!
时载猛地深吸一口气,用力踹了一下床边,怒道:
“第一,给老子站起来!再跪一次我真不要你!”
“第二,最近到底作什么?!给老子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第三,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数三个数,不说的话永远别说了!!”
话音刚落,只见深深垂首的男人迅速抬头,眼底的暗红忍到极致,几要喷薄而发。男人起身的瞬间趔趄一下,时载下意识赶紧扶住,却根本撑不住这样高大的身躯,两人一齐跌坐在床边。
刹那,时载被整个拥进宽广坚柔的怀里……恩,依旧是温暖的,他埋着头蹭了蹭,自己肩头很快就湿了一片。再气,现在也消了大半,再对这个男人无可奈何,现在也都觉得能继续哄了。
要数的三个数没数,时载努力伸出一只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叔仰阔的后背,像男人无数个深夜熬着不睡,先将自己哄睡那样……肩头的湿意晕得更大,直至时载的心底,轻叹,他知道这人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一向是自己撑着自己习惯了,小事借着逗他说一说,真不舒服了就不说。
性子使然,亦是怕他不开心,怕自己的小别扭让他没法好好追求所谓的事业。
但……王八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只有有什么说什么才能让他们更好啊。
许久,叔仰阔深呼吸几次,平复了情绪。却是一点儿都不愿松开,怀里蜷成一团的人,让他有种自己破破烂烂潦倒世间、突然有只温暖的小狗崽闯进自己的怀里、不嫌弃他、不觉得自己骨子里凶冷、用小小的身体温暖着他冰天雪地的世界……的感觉。春暖花开,再一年隆冬大雪,本该是温暖美好的,可是他都做了什么,把太阳一样的小狗崽拉到雪地里同自己一起站着?
感受到箍着自己的双臂仍在颤抖,时载往男人怀里又钻了钻,贴在他心口:
“哥,第一次偷偷趴你怀里,第一次听你心跳,我就爱你,好温暖,好有力,给我遮起一个大帐篷似的。我想,哥抱着我也是一样的舒服和喜欢吧。那哥就该让自己真正站在我心里,也要相信自己、只有你是在我心里最滚烫的地方……我虽然比哥小,但心里能把高高大大的哥装得很满很好,哥别总觉得自己要多担起责任。哥需要我,有什么都跟我说,我心里才更安稳。”
“宝贝……”
“哥先听我说完。本来想质问哥,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高高大大,挺着孕肚有损形象?是不是心里根本不想要宝宝,要不然为什么对响响那样冷漠,他不是你朋友的孩子吗,而且,这还是咱们的孩子没出生,假如它出生了哥也这样对它呢?想了想,不愿这样拿话伤哥的心,也知道哥不是这样的人……但哥到底在别扭什么,我真的想不到。哦对了,哥说过想要我更加关心你更多得看你,我也有做到啊,无论吃饭还是什么,我什么时候不是先想着哥、哄着哥呢?”
“……”
“问了那么多次的哪里觉得不舒服,跟我直说就好了啊!你不说,我只能感觉到你不舒服不高兴,但我怎么能知道具体是哪句话哪件事惹我们大宝贝生气呢?!一问,就‘没事’!我简直要气死了!还阴阳怪气什么‘只是胃疼’,让我别担心?什么意思叔仰阔?!意思是我只关心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你的好赖?!你们两个现在不是一体的吗?!我是、是有时候下意识会问是不是因为宝宝,可是如果没有宝宝,哥身强体壮,也没有过不舒服,现在不是情况不一样了吗?有宝宝了,但凡不舒服肯定跟它有关,不管我问什么、怎么问,就是在问你啊!先不说这,那还怎么着,以后你要真因为宝宝身体不舒服了,还把你俩分开治?!我也不是只关心你身体,你心里舒不舒服、高不高兴,我看得更重啊,一问就‘没事’,有本事装得像一点啊!”
时载越说越气,本来还想先哄一哄,用糖衣炮弹……啊不是,用爱让叔仰阔敞开心扉,但一想到他最近的各种作,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哄完了忍不住又想骂。
“没事”,“没事”,“没事”……
气得时载揪起男人的耳朵,狠狠扯了一下,既然皮糙肉厚,既然只会心里别扭,那也别怪他继续跟以前一样收拾人。结果臭男人还低头笑了下,时载一口咬上他的下巴。
莫名,叔仰阔心里舒服不少,避了避视线,重新搂紧人:
“哥真的改,哥也喜欢老婆这样想怎么就怎么……不用太小心,哥真不舒服了会说。”
“哼,那现在说!”
“现在……”
“别给我说现在没事了,最近的所有!都说!让我听听我到底是怎么让你委屈成这样的?还委屈到故意吃撑!再有一次试试看!”
说完,见人张了下嘴,欲言又止,时载又咬了一口:
“给老子说!开始数数了!三!……”
“哥说!说……那老婆要是错了,老婆改不改?”
闻言,时载眯了下眼。
叔仰阔忙道:
“不用老婆改……”
“先说说看!”
“……五、五件事。”
第52章 时载的五宗罪
时载听完,震惊!无比震惊!他什么时候对郑余桉笑了!不对,都是朋友, 说话间笑一笑怎么了?!又不是人人都跟叔仰阔似的,能面无表情地社交。再说了,郑余桉不是叔仰阔朋友么。
主卧阳台, 两人坐在一把椅子上,时载侧着窝在男人怀里,感觉自己被男人当小宠物似的抱很紧,叔仰阔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 时载微微抬起眼, 让他好好说,叔仰阔顿了顿,道:
“什么朋友,只是熟人,是老婆非要跟他处成朋友的。”
“……那还怪我了?”
“没。郑余桉当朋友不合格,老婆就是不该对郑余桉笑。”
“……所以?”
“他炫耀。”
顿时, 时载笑起来, 有病吧这两个人!
事情还不止这么简单, 时载让他举例,自己到底哪件事笑得让叔仰阔不开心。结果是闲聊的时候, 郑余桉提了句响响是他怀的, 这事大家都知道了,但本着不让人把话落在地上,时载笑了下并说“厉害”……叔仰阔拿起怀里人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