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仰阔称好果冻,拉过他的大狗崽看了看脸色:
“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有时候……”
“我没生气啊!”
“……好。”
“再说了,他很会逗我开心的。”
说着,时载又揽着仰云去买些晚上要用的菜,余光里,高大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时载心想,估计想跟他们一起这样玩吧,结果走回去叫他,叔仰阔又不愿意,时载便不勉强他,毕竟大些,这么玩儿的确不符合人家自己保持的稳重气质。
本来说好了要送仰云一起去隔壁市,但临出发,仰云偏不要他们送了。时载觉得怪,又觉得能理解,正是朝着想要独立方向长大的大男孩,不愿意被同学看见家长送自己没什么,但时载还是跟叔仰阔将他送到了集合点,果然只有他们两个送弟弟。
到了地方,叔仰阔将行李放上大巴车,时载拉着仰云再交待两句,临到跟前愈发担心。
正说着,一个比仰云大一两岁的男孩走过来跟他打招呼,谁知仰云转过了身,时载纳闷:
“云宝,要有礼貌哈。”
“……小哥,你们快回去吧。”
“恩恩我会的,只是不太习惯跟别人说话,小哥别担心。”
闻言,时载顿时心疼,这一大一小到今天都没有自己的朋友,除了他,两个人从来不跟馆里的人有下课下班之后的接触,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算了,慢慢来吧。
时载将粉团子的脑袋揽近,悄悄跟他说书包夹层里还给他多放了三百块钱,让他有需要就大大方方地花,不过要看好自己的钱,有事情第一时间打电话……说了一大堆,时载才揉揉仰云的脑袋,让他上车。叔仰阔在旁边说了句“好好学习”,时载偷偷笑了下。
一转眼,那个打招呼的男孩还在旁边站着,个子比自己微微高些,人倒温和,时载笑了下:
“我小弟不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的,我帮你们照顾他,放心吧!”
“他自己很独立,不过多谢你这份好心。”
正说着,叔仰阔将差点被仰云落下的果冻递给他,走回来,刚在时载身边站定,方才的男孩一溜烟跑上了车。
时载都懵了懵:
“哥,你吓唬人干什么?”
“……”
叔仰阔轻叹口气,看了眼车上:
“哥都没说话。”
“不说话的时候多笑一笑嘛,哈哈哈!”
闻言,叔仰阔未作声,他又不是卖笑的,凭什么跟别人笑。
大巴车慢慢启动,时载摆了摆手,让粉团子赶紧把脑袋缩回去,危险。等看不见人了,他却是瞬间啪嗒啪嗒落起泪来,好舍不得。
见状,叔仰阔赶紧抱着人,搂得很紧:
“没事,才六天,他也大了,别这么担心。”
“……能不担心嘛,哥那时候还没离开徎州,我都哭了好多次呢。”
“也是,六天不短,多给他打电话。”
时载哽咽着“恩恩”,后天或者大后天下午就去看粉团子,方才情绪一上来,瞬间想起叔仰阔上山的那一夜,他也是一出了寺门就唰唰掉眼泪。
有时候想想,他所以为的哥和弟弟不独立,其实更是他离不开他们。
随着感情愈发浓洌,他愈离不开他们。
说到底,还是心底没有彻底安稳下来,假如很有安全感,就算他们飞到天边,时载都能笑眯眯,因为知道自己手中拽着他们的线。但眼下,他连想都不能想。
不过,一向善于开导自己的时载猛地反应过来,为啥要放他们去天边呢,他手中的线只允许叔仰阔距离自己十公里,只允许仰云到隔壁市,以后都慢慢定下来,根本不需要再这样分开。
这么一想心里舒服多了,对,叔仰阔说得对,才六天。
而且,仰云不在的六天。
时载紧紧勾上男人的脖子,眨眨眼:
“哥,我们可以白日宣.淫了!”
其实也只有今天一天, 明天又是工作日,都要忙。
上午,俩人把三家餐馆晚上要用的烧饼做出来, 时载边忙边逗人“哥,别急,等得越久到嘴的越香”, 叔仰阔淡道“急的不是我”,时载哈哈大笑“不急你为什么来帮忙”,结果他两手还都是面呢,整个人被掐着拎到厨房外头了, 意思是现如今做烧饼帮忙的是时载。
时载又屁颠屁颠跑进去, 就是他急怎么啦。
都做完,两人吃完中午饭,叔仰阔挨家去送货。
家里,时载到处转悠着,自从知道了那捧绿毛球背后叔仰阔的心思,没想到高大强壮不笑就显得凶冷的男人还喜欢浪漫, 他决定让今天下午显得不那么急吼吼, 在家里也能约会吧。
进进出出好几趟, 时载才准备好,叔仰阔也回来了, 竟比从前快。
天太热, 正是大中午,叔仰阔黑色短袖都汗湿了,原本还宽松,如今有些绷在身上,显出两片鼓硕, 时载开了门喊了声“哥回来啦”,眼神就直愣愣了。男人许是热得厉害,刚进门应了他一声就将短袖扯去,却在时载伸手摸上的瞬间,大跨步进了浴室,哗啦啦水声响起的时候,时载才回神,哼了声,自己劝自己“小载别急,等得越久到嘴的越香”。
与此同时,有了新的“约会想法”。
叔仰阔刚关了水,浴室的门就被推开,背过身的瞬间已经看清时载手里的东西:
“不穿。”
“行啊,我就想跟哥坐着聊聊天,哥什么也不穿挺好,挺好。”
“……不穿你手里的。”
闻言,时载抖了下手里的裤子,很夸张地叹了口气,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从初见回忆到他们搬家来到这里,想跟叔仰阔说说这一路走来的历程,自己没别的意思云云。
最终在他故意蹭了下眼睛之后,叔仰阔接过那条时载一直没扔的裤子,穿上。
初见时的僧裤。
人的底线是一步步被突破的。
半下午,烈阳高照,窗外细微的声音都无比清晰地落入耳中,更别提怀里人的所有声响。精神无比兴奋之时,所有感官都被放大,甚至莫名期待起来。叔仰阔都不知自己是为什么只着一条僧裤坐在窗边的椅上,被怀里人端着一杯酒勾人得蹭来蹭去,两手紧抓扶手,忍不住吞咽下。
时载按得男人喉结不住滑动后,坐在叔仰阔一侧大腿,朝他胸口贴近,晃了晃杯中红酒:
“和尚,喝过酒吗?”
“……没。”
“我教你啊。”
“……”
半口酒从时载嘴中渡入浑身紧绷的男人口中。
没喝第二口,时载自己平生就喝过一杯啤酒,叔仰阔没喝过,时载怕喝酒误事。
放下酒杯,时载又拈起一颗很大的紫红葡萄,仍是掐着一把粘腻的嗓子:
“殿下,本官喂你吃葡萄,可好?”
“……”
叔仰阔胸膛猛地起伏一下,咬着牙挤出“多谢陛下”四字,怀里人顿时笑得花枝乱颤,他的小皇帝几乎连葡萄都拿不住,叔仰阔一低头,咬过葡萄,同小皇帝的红唇共享。
莫名没了主动权,时载满嘴流汁,若他此刻照镜子,就知道男人为何突然发疯了。
抹了抹嘴巴,将软烂的葡萄咽下去,时载演不下去了:
“哥,我准备的约会还不错吧?”
“……?”
“嘿嘿,约会环节到此结束!”
“……?!”
没管男人莫名的神情,时载从大腿上滑下去,在地上盘腿坐好。
却是在他手上开始动作的瞬间,被拽住,时载很是不乐意,立即抱着叔仰阔一侧大腿,坚决不起,他自己被吃过,很喜欢,也想感受一下叔仰阔的,真不知道这人矜持什么。
角力之下,最终是时载胜了,扯开僧裤,却在他刚两下,又被人扯着往上。
时载一时不妨,整个人被拉起来,坐腿上,他抹了下嘴巴:
“让我哭,还是让我吃,你选一个。”
“……”
“哥不是最喜欢选择题,快选,要不然我就默认为选第一个了哈。”
数秒之后,叔仰阔往后靠了靠,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不看就不失控。
终于如愿以偿,时载不会,但会吃雪糕,吸溜地啧啧作响,并在老古董不同的反应中很快学会了一些小技巧。偶尔还调皮地用齿尖磨一磨,因为他连一小半都吃不消,只有啃舔着来逗人。
双手护食的小狗崽。
叔仰阔被小手拉下自己挡着眼睛手臂的瞬间,如是所想。
蛰伏待发的大饿狼。
时载抬起眼睛看到高大男人极力忍耐的表情后,这么想。
果不其然,没多久,时载就被捞起来,跨坐大腿的同时,他还分神,自己还被吃饱喝足,不过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一则哪里吃都是吃,二则自己的确有些舌头酸,到底不是小雪糕。
胡闹到凌晨,时载肚皮扁扁地躺在床上等着男人下面条,晕乎乎地想,吃到哪里去了呢?
一口气吃了一大盆面,时载汪着困到湿漉漉的眼睛:
“哥,我还要吃。”
“撑着,不行。”
“不撑不撑,晚上都没有吃饭,你还把我好不容易吃进去的都抠走,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饿,刚才鼓鼓的都快能生崽崽了,现在……”
嘀嘀咕咕胡言乱语,叔仰阔没听完就红着耳根出去了,去把剩下一小碗面端来。
长大的狗崽真能吃。
再一次吃饱喝足,时载窝在男人怀里,却又不困了,笑嘻嘻:
“哥,今天是不是彻底舒服了?”
“……恩。”
没想到得到回应了,时载半抬起身子,趴在叔仰阔胸膛,拨弄着人的眼睫毛,男人眉眼放松随他摆弄,一副餍足大狮子的模样,时载来了精神:
“八个多小时,哥你真的是永动机,哦永动鸡,哈哈哈哈!”
“……”
“呦一说又硌着我,还不尽兴啊?”
手还没到地方,时载就被捉住,乖乖放在肩膀上,叔仰阔心里更是舒坦,将人揽紧:
“宝贝,以后别这样。”
“……为什么啊?哥不是很喜欢吗?我也喜欢啊。”
“哥会得寸进尺,怕哪天伤着你。”
“……不会的,哥有这个‘怕’就永远不会伤着我,我就要你得寸进尺,这种事情还要循规蹈矩干嘛呢。再说了,我喜欢,哥不是想让我开心吗,那我要方方面面的开心。”
说完,时载眨眨眼,往后拍了下给自己按摩的大手:
“哥弄来的药石挺管用呢,我一点儿不舒服都没有。”
“……”
“有哥的保养和浇灌,我估计要成无底洞了,欸——这么说挺配,无底洞和永动鸡,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
大半夜的,窗外的鸟都被小狗崽的笑声吓跑两只。
叔仰阔没法接话,幸好有夜色遮掩,他脸上的红温没被喜欢笑话他的小狗崽发现,将人侧着搂好,一手轻轻按摩,一手有节奏地轻拍,才慢慢让早就倦极的宝贝渐渐进入梦乡。
他倒是有些难以入睡,将怀里吻了一下又一下。
他这样的人,竟能修来如此福分,每每念此,心中都无比震颤。从前还极端地想着,命可以给时载。可如今,再不这样愚蠢,要努力,努力一天比一天更爱怀里灿阳。
新一日灿阳高照,时载到下午做饼时,跟仰云一直开着通话,他那边户外上课,时载借着嘈杂小声跟弟弟说话,早上他配音没接到电话,听叔仰阔说给他打电话时都哭鼻子了,所以时载才这样陪着他。昨天下午和晚上他们胡闹了太久,中间给仰云打电话时没好好说太久,时载心里是有些不是滋味的,哎,有些煎熬,这边跟哥是不可控的快乐,另一边对弟弟又是无比的思念。
就当人生课题吧,没谁说快乐与思念不能并存。
若用一种情绪面对所有人,那不公平。与其说情绪,倒不如说是用不同情感,对待不同爱着他的人,让哥和弟弟都能感受自己对他们专属一份的不同情感,这样就很好。
忙到周三下午,时载跟叔仰阔去隔壁市看仰云,下班后第一趟班车去,第二天早上最早的班车回。所以说,爱到没有办法再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心里有对方,千山万水都不算什么。
到底是没离开过人的十六岁,仰云一见了他们,眼泪就下来了:
“小哥,大哥,我好想你们呀呜呜……”
“我的云宝,是不是受委屈啦,怎么哭成这样?”
说完,余光里,时载又看见周天送仰云时碰见的男孩,挺担心地看着自己弟弟,时载脑中猛地浮现出一个念头,将仰云让叔仰阔揽着,自己把这男孩拉到一边。
男孩正要说话,时载先问道:
“小兄弟,叫什么?”
“时哥您好,我叫秦西酣。”
“我弟弟才十六,你这一眼又一眼的什么意思?”
十分钟后,时载渐渐红了眼圈,头一次不知道跟人说什么好,一则错怪,二则愈发心疼自家弟弟,但又正如小他两岁的秦西酣所说,不能让仰云只圈在自己跟叔仰阔的情感中。
要怎么办,他暂时还没有想好。
看来是对仰云关爱得还不够。不,也并不是这样。思来想去,似乎问题还是出在将粉团子养大的男人身上,但,叔仰阔自己都还没能捋清沉疴根源……只有大哥彻底走出,小弟才可以。
眼下,路漫漫,慢慢来吧。
想着想着,时载有了主意,先静观其变,同时决定不怕他们往后或许时不时的情绪爆发。一次两次三次……慢慢的,借着突发的事情,他们内心的沉疴才能彻底重新春草发芽。
另一边,仰云渐渐停下哭声,抬头对上一道审视的目光:
“大哥,我跟他真的不熟。”
“他没有恶意。”
“那你凶他做什么?”
“……没凶。”
闻言,仰云轻轻叹了口气,抓住叔仰阔的手臂蹭了蹭眼泪,又道:
“大哥,我要长大一点点了,我有点儿怕。”
只是, 时载在五月最后一天的夜里,仍夜复一夜的叽歪:
“哥,你传的话到底准不准?云宝好不容易跟你说一次心事吧, 你是不是记错了?”
“……”
短短一句话,叔仰阔重复跟怀里人说过五次了,连语气都快学出来了,还要他怎么说, 闭起眼睛假装没听见, 任怀里人拿着根画笔威胁他乱画。
忍了又忍,叔仰阔睁开眼睛,握住一只小手:
“没见你对哥这样上心。”
“……叔仰阔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幼稚!哈哈哈哈!”
“……”
“行啊,那我明天也去找你领导,关照关照我们仰阔宝宝,哈哈哈哈!”
“……”
见人又开始装睡, 时载自己也能笑得一颤一颤。
这是叔仰阔第二次跟他说这话了。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说起。那天晚上, 时载跟叔仰阔去看仰云, 和那个叫秦西酣的大男孩聊了一会儿,时载才知道弟弟在陶艺培训馆并不是很开心, 也不能这么说, 仰云自己还好,就是看在别人眼里很自闭。对,班里老师就是用“自闭”两个字来形容的,上课开心了还是做东西没做好生气了,仰云只跟自己玩, 对旁人和老师的交流几乎置若罔闻,老师挺负责任,也是看这男孩乖乖巧巧,叫秦西酣——也就是班里的班长,让他多跟仰云沟通,最好做他的朋友。
时载因“自闭”两个字生气又发懵,每天都看仰云是开开心心的,说起陶艺馆,他回来也能将一天事情都告诉他,包括听人家说“约会”,还有秦西酣知道他姓“时”,时载以为他虽然没有很好的朋友,但同学之间相处应该不错,没想到是自己玩自己的,只有两只耳朵会听八卦。
简单来说,就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这也是时载不太担心的地方,就算不跟人交流,自己开心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