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长进了。
可江砚不是吓大的,威胁这套对他没用,也没人能在他面前硬得起来。他回复得干脆利落,毫无转圜余地。
【阿砚:不删。】
他说,哥不肯搬回来跟我住,总要留点东西给他续命吧。
歪理!全是歪理!
江屿年简直后悔莫及,自己怎么就栽在这么一个满脑子黄色废料,还蛮不讲理的男人手里!偏偏自己还对他毫无办法。
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他放软了语气,好说歹说,可怜巴巴地求他删掉,留着这些东西太危险了,万一不小心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阿砚:放心,跟我公司核心机密存在一起,很安全。要是哥担心,可以把微信里的删了】
江屿年:“……”
他彻底没辙了,气得不想再回他信息。
江砚也逗够了,再逗下去,恐怕威胁就要成真了,到时候他不低头都得低头。
【阿砚:好了,饿不饿?老公接你去吃饭】
【年年有余:不(愤怒)】
【阿砚:T^T】
晚上他是真的没空,昨晚答应了要请舍友们吃饭,美名其曰安抚他们这些单身狗。江砚听到他的报备后,微微蹙眉,既然是让脱单的请客,为什么不让他来?
江屿年和河清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只当是寝室内部的小聚会。被江砚这么一提,似乎有点道理。但这感觉,像是谈恋爱结婚后,就必须要把对象带到朋友面前认证一样。
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他跟室友们说了江砚和周述也想一起来,其他人纷纷表示没问题,钱诚甚至有点兴奋。毕竟能让祁盛和周行未来的掌舵人一起请客,这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自从知道江屿年和江砚的关系后,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使唤江屿年,尤其在江砚面前,表现得格外维护这个“弟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江屿年的表哥。
而一向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江砚,难得地对钱诚和颜悦色了些。一个眼神,钱诚明年进齐天科技的实习名额就基本稳了。这事一成,看江屿年更顺眼了,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餐桌上气氛逐渐热络,聊着聊着,话题就拐到了此次聚会的正题。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徐致远也不禁感叹,没想到寝室里最快安定下来的,居然是看起来最不可能的那个,反观自己,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摸着,这可咋办。
“书都还没读明白,担心这个。”钱诚嘲讽他。
徐致远挠挠脑袋,“这不是……挺难找的嘛”
一直默不作声的河清,听到这里,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没了胃口。他放下筷子,轻声说了句“饱了,去下洗手间”,便起身离席。
“这才吃几口就饱了?”正在专心致志给河清剥虾的周述,虾剥到一半,人却走了,立刻擦干净手,跟了出去。
找了半天,终于在走廊尽头找着了人。河清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盯着窗外的夜色出神。他走过去,稍一使力扳过他的肩膀,却意外地发现他眼角泛起一点湿红,像是刚刚哭过。
周述心里一紧,顿时慌了神,声音都放柔了几个度:“好好的,怎么哭了?”
“没哭……”河清吸了吸鼻子,觉得有些丢脸,偏过头躲开他的视线,嘴硬道:“风吹的,沙子进眼睛了。”
周述哪里不知道他最是口是心非。估摸着是因为看到里面那对刚刚领证的两口子,心里觉得委屈了。这么一想,他心里也不好受,觉得自个亏待了他。
他将人整个搂进怀里,紧紧抱住,下巴蹭着他的发顶,轻声哄着:“别胡思乱想,相信老公,要不了多久,我肯定风风光光带你回周家。”
“……”
“真的,老公的话还不信?你忘了我妈多喜欢你,早就认你做干儿子了,她怎么可能不欢迎你?”
河清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笨拙又真诚的安抚,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从前若不是周家内部利益牵扯复杂,周述的父亲恐怕绝不会轻易接纳自己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可现在……
周述才不管那么多,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等今年我爸过寿,我就带你回去。你要是想,我们也可以先把证领了,都依你。”
河清摇了摇头,声音闷在他怀里:“还是别在这个时候气你爸了。”
要是因为他导致周述父子不和,进了周家心也难安,况且他并没有毕业前跟人私定终身的打算。
周述勾了勾他微红的鼻尖,从善如流:“好,那就等毕业,一毕业就结,反正你这辈子都别想跑掉。”
“好了好了,不许再哭了。”周述揩去他眼角的泪痕,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皮,“再哭下去,老公心都要疼碎了。”
“说了没哭。”河清小声反驳,原本也没掉几滴眼泪,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周述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和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将人搂紧了些,“今晚去我那儿?”
河清身体微僵,没有立刻回答。
周述低笑,带着点痞气:“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河清趴在他肩窝,犹豫了一下,说:“那你不准再逼我做那种事……”
“哪种事?”周述明知故问,语气暧昧:“宝贝说清楚点,不然老公听不懂。”
这厮净想着作弄他!
河清脸上闪过一丝羞恼,握起拳头锤了一下他硬邦邦的腹肌。这点力道在周述眼里,跟撒娇没什么区别。
“我宝贝你还来不及,哪舍得糟蹋?”周述这会儿心疼他心疼得紧,什么都顺着他,“今晚都听老婆的,老婆最大,行不行?”
河清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窗外的霓虹闪烁,映照着相拥的两人,隔开了包厢内的喧闹,余下片刻宁静。
第102章 任性
一顿饭吃完, 江屿年脸上的热意就没降下来过,被室友们围着追问他和江砚恋爱细节,窘迫得不行。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 他赶紧找了个借口逃离现场。
“我……我去下洗手间。”他站起身。
钱诚在旁边看得直乐, 勾着嘴角调侃:“还害羞了。”
江屿年瞥了一眼身旁气定神闲的江砚, 默默遁走。
上完厕所,洗完手,他并没有立刻回去, 而是走到餐厅外的观景露台, 透透气,平复一下过快的心跳。
这家餐厅位于平京市最繁华的地段, 隔着宽阔的江面,对岸是璀璨的城市霓虹。夏夜的风带着微凉的湿气吹拂在脸上,总算让江屿年脸上的烫意消退不少。
夜空深邃,圆月高悬,映衬着城市的灯火, 景色宜人。江屿年忍不住拿出手机,想记录下这一刻发微博。
刚调整好角度, 前方栏杆边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单手插在裤兜里, 身姿挺拔, 正望着缥缈的江景讲电话,平稳有力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是一惯的从容。
“学长?”
路元白闻声顿了顿,回过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对着电话那头简短交代两句便结束了通话。
“屿年?”他收起手机缓步走了过来, 目光落在江屿年身上。见他只穿着一件单薄衬衫,夜风将布料吹得微微贴在皮肤上,勾勒出清瘦的身形,甚至能隐约看到底下白皙的肤色。
路元白眉心微蹙,今晚温度偏低,就这么走出来,保不齐着凉。几乎是本能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然而递出去的一瞬间,动作倏地顿住,停在半空。
他了解江屿年,平时不会主动来这种消费高昂的场所。这个点能带他来的,只可能是……
路元白捏着西装外套的手指无声地收紧了些。这细微的迟疑落在江屿年眼里,他体贴地笑了笑,主动解释道:“里面有点热,出来透透气,我不冷的,谢谢学长。”
他的婉拒礼貌而周全,让人挑不出错。
路元白低头看了一眼臂弯里的外套,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将衣服重新拢好。抬眼仔细看了看他,许久未见,眼前的人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干净清澈,只是眉眼间似乎比以前多了些光彩,想来过得不错。
“你……”
“学长……”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视线撞在一起,愣了片刻,不由得相视一笑,气氛缓和了些。
路元白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温和:“来这边吃饭?”
“嗯,”江屿年点头,“和室友们一起。”
路元白对他的室友情况有所了解,能来这种地方,想必是有人做东。徐致远不大可能,钱诚……听说最近跟祁砚走得很近。他沉默了片刻,心底那个疑问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你和他……”
江屿年知道他想问什么。他抿了抿唇,没有回避,坦然道:“我们在一起了。”
这句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路元白心里漾开层层涟漪。他的心缓缓下沉,有一瞬间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过了好几秒,他才勉强找回理智,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并未抵达眼底。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江屿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脸色不太好,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过于直接了,有些懊恼,应该委婉一点的。可事实如此,再如何也无法掩盖。
因为晚宴那晚的事,他心里始终对学长存着一份愧疚。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表达歉意。路元白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
“我没有怪你。”
他的声音很平静,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他一向有容人之量,也能理解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而江屿年,恰恰是最不会伪装的那一个。
他不怪他。
而自己也确实也该认清现实了。眼前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容不得他沉溺于过往。只是偶尔回想起过去两人彼此关心,互相扶持的日子,心底难免会泛起一丝遗憾。但人生在世,哪能没有遗憾呢?路元白自我调节能力很好,不愿让自己陷入失控的境地。或许短时间内这种遗憾无法完全排解,但没关系,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时间会冲淡一切。
他不再提及此事,转而换了轻松些的口吻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考研吗?”
江屿年这些天也确实思考过这个问题。江砚不太希望他太早踏入社会,希望能让他在校园里多保留一份纯粹,至于赚钱,从来不是他哥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老实回答:“现在还没想好,可能会吧。”
转头又问起他,听说学长最近新加入的课题在学术圈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导师,也就是徐致远的父亲,在业界颇具声望,学长跟着他,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路元白笑了笑,态度谦逊:“刚起步而已,能不能做出成绩,现在说还太早。”
无论如何,江屿年都真心为路元白感到高兴。在他心里,学长永远是那个优秀、耀眼、意气风发的存在,他永远都在进步。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夜风渐凉,路元白温声劝道:“外面冷,快回去吧。”
江屿年点点头:“好。”
“屿年。”路元白又叫住他。
江屿年抬头,眼神带着询问:“嗯?”
路元白站在微凉的夜风里,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他说:“认识你我也很高兴,所以,不用觉得抱歉。”
江屿年看着他,也慢慢地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路元白想,自己到底还是说不出什么祝福情敌的话,那就不必多言了。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离开。
“再见,屿年。”
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清瘦,步伐稳健地渐行渐远。
江屿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复杂。也不过转瞬即逝,他转过身,抬起的脚步却微微一顿。
对面几十米外,江砚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灰蒙蒙的夜色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但江屿年觉得,那脸色绝对不会太好。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有些磕巴地解释:“就……刚好碰见学长,随便聊了两句,没说什么。”
江砚没有说话,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不过接下来的举动让江屿年稍微松了口气。他默不作声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江屿年肩上,拢了拢衣领,然后牵起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他们都走了吗?”江屿年跟着他,边走边问。
“嗯。”
江屿年拿出手机看了看,群里静悄悄的,没人通知他一起回去。他悄悄吐了吐舌头,“回去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那,你能不能送我回学校?”他晃了晃被江砚紧紧攥住的手臂。
问得这么客气,显得他们多生疏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刚认识,江砚挑眉,斜睨他一眼,“你还想回去?”
“啊……不能吗?”江屿年看了眼时间,再有一个小时就门禁了。
江砚冷哼一声,脚下的步子加快。
怎么感觉好像真的生气了?
没必要吧,他们都结婚了,江砚怎么还吃这种飞醋。
“慢……慢点。”江屿年腿没他长,被他带着一路快走,有些跟不上,开始小碎步跑起来,最后微微喘着气抓住他的胳膊,“别、别那么快,等等我。”
江砚依旧抿着唇,脚步却放慢了一些。然而,一直到坐进车里,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缓和多少。
江屿年看着他倾身过来,默不作声地帮自己系好安全带,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江砚察觉到他的目光,冷飕飕地瞪了他一眼。
江屿年讪讪地闭上嘴,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不会真的吃醋了吧?”
那语气,带着点不可思议,仿佛在问一个闹别扭的小朋友“你不会这么幼稚吧”。
而江砚在他面前,可不就是个小孩,想任性就任性。这会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看也不看对方一眼,从喉咙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看来是真的了。
江屿年觉得他有点无理取闹,明明知道自己和学长之间清清白白,还乱吃醋。面对江砚的小心眼,江屿年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要跟“小孩”一般见识。他放软了声音,带着点哄劝的意味:“那你要怎么样?”
江砚紧绷着下颌线条,沉默地开车,过了一会儿,才突然开口,语气硬邦邦的:“跟我回去。”
“学校有门禁,要是……”
“啧。”江砚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江屿年犹豫了一下,妥协道:“那……再过段时间,好不好?”
关于同居的事,他确实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想再多珍惜一下为数不多的校园时光。
听到他松动,江砚绷不住了。找了个地方将车停稳,随即解开安全带,整个人的重量压了过来,将江屿年困在座椅和他的胸膛之间。
“我等不了那么久。”他的声音低而沉,带着一丝执拗,“我想天天都见到哥,每时每刻。”
别以为他不知道江砚在打什么主意。
江屿年微微勾唇,移开脸躲开他灼热的呼吸,“我们不是每天都见面吗?”
江砚一时语塞,在极近的距离与他对视着。忽然,他像是泄了气,脑袋一垂,额头抵在江屿年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委屈控诉。
“哥欺负我。”
哈?到底谁欺负谁啊?
江屿年被他这倒打一耙弄得猝不及防。江砚却不管,抱着他耍赖,每天只能看不能吃,就是哥在欺负他,还说他学坏了。
那不然呢?哪能天天“吃”,还真是大言不惭。江屿年没法共情,但在江砚一番软磨硬泡,蹭来蹭去的磋磨之下,最终还是心软了,松口答应今晚跟他回去住一晚,但前提是他不能太过分,明天还要上课的。
得到首肯,江砚瞬间阴转晴,醋也不吃了,赖也不耍了,直起身发动车子,一溜烟驶出去,动作利落得把江屿年都给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