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对着宋蕊儿指指点点,二人一个衣着华丽、满头金钗,另一个全身上下寻不出一样值钱物件,打眼一瞧便知宋家二少爷嫁去乡下,可没少吃苦,宋家老爷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待亲生子尚且如此,往日那些说辞也不知几成真几成假。
宋蕊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非但没羞辱到宋听竹,还连累宋家名声受损,心中愤恨不已,可当众人面又拿宋听竹没办法,只能暗自扯紧帕子,眼睁睁瞧着二人进了客栈。
“姨娘生得小野种罢了,想在府城开铺子,你也配!”
宋蕊儿瞪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满眼恨意。
金翠见状,压低嗓子道:“少夫人不必动怒,那伙外邦人也不是傻子,整个浔阳府谁不知咱宋家在府城的地位,只要老爷将葡萄酒的酿造法子拿到手,二少爷那铺子自然就开不下去,只得灰溜溜回到乡下,继续做那又脏又臭的泥腿子了。”
闻言,宋蕊儿脸色稍缓。
“这野种果然蠢笨得很,若是将铺子开在其他地方,说不定还能过上几年好日子,可惜来错了地方,浔阳府是我们宋家的天下,你个野种竟然也妄想着来分一杯羹,简直不自量力。”
宋蕊儿哂笑,“我倒要瞧瞧你能得意到几时。”
说罢主仆二人扭头上了马车。
这厢客栈内,四五个掌柜已然吵翻天,阿尔木抹了把脑门,他虽是会说中原话,可也只是简单的交流,一群人吵闹起来实在有些插不上嘴。
“行了,几位在浔阳府都是有头有脸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宋兴安放下茶盏,只一句话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余光瞥了眼二儿子,面上挂上一丝不悦。
方才他便瞧见这不孝子了,两人打了个照面,这不孝子仿佛没看见他似的,连声爹都没叫。
“宋老爷您是咱浔阳府最大的酒商没错,可今日这事儿我家老爷子特意交代过,无论如何也要将酿酒方子买到手,待会儿若是言语间无心得罪了宋老爷,还请宋老爷宽宏大量,不要往心里去。”
“既然是拍卖会,自然是价高者得,宋老爷为人遵道秉义,定是不会拿身份欺压于我等。”
几位掌柜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浔阳府谁人不知宋老爷是个宅心仁厚的。”
宋兴安被一群人架至高处,原还想叫管家暗地里去后院寻那伙异邦人,不管用什么法子将酿酒方子拿到手,现下瞧来怕是不成了。
宋听竹与夫君刘虎坐在角落处,瞧着宋兴安被诸位掌柜吹捧,导致算盘落了空,心中不免一阵冷笑。
一群人吹捧着宋兴安,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宋听竹与阿尔木交换了个眼神。
旋即,阿尔木便叫人敲响铜锣,待人群安静下,操着不甚熟练的中原话,说道:“拍卖会开始,本次葡萄酒配方的起拍价是五百两。”
话音刚落,便有掌柜开口加价:“我出一千两!”
“徐掌柜可真是大气,上来便翻了倍,那我便出一千二百两!”
“我出一千五百两!”
“三千两!”
叫价的掌柜,心中思忖:这葡萄酒配方实在难得,便是三千两买下都是赚得,可若是再多就不值当了,三千两已是高价,若宋老爷不加价,这把该是稳了。
想着瞧了眼一旁尚未叫过价的宋兴安。
掌柜心中忐忑,可大伙今日都是为了那葡萄酒配方来的,他宋兴安若是无兴趣怎会来此。
果不其然,几息后待铜锣就要敲第三声时,宋兴安这才缓缓放下茶盏。
“我出五千两。”
“什么?五千两!”
诸位掌柜无不震惊。
葡萄酒不比粮食酒,即便今日拿到酿酒方子,也不能立即开始酿造,只因这浔阳府乃至附近相邻几个府城甚少有栽种葡萄树的农户,若是挨家挨户收,不说耗费时间,品种不一也是酿造酒水的一大难题。
这葡萄酒光前期投入就需得上千两,葡萄树长成也需要一两年光景,若想回本没个两三年绝无可能。
三千两对于几位掌柜已是能给出的最高价,宋兴安一叫价便是五千两,各位掌柜便是再不甘心,也毫无办法。
掌柜们一脸不甘,心想此番还真是白来一趟,宋家家大业大,背后又有崔家做靠山,便是真能拍到这酿酒方子,宋家估计也会使法子拿到手。
众人都觉得不会再有人跟宋家抢,却不想角落里忽然传出叫价声。
“五千又一两。”
“这是谁,竟然敢加价,且还是一两银子!”
“那小哥儿没见过,他身旁的汉子倒是有些眼熟,瞧着像是柳记酒肆的伙计。”
见是宋听竹在叫价,宋兴安眉心微蹙。
这边阿尔木敲起铜锣道:“五千又一两一次,还有人叫价吗,五千又一两两次,没有人叫价的话,那么葡萄酒的酿造方子就归这位……”
宋兴安:“六千两。”
诸位掌柜:“宋老爷竟然出到了六千两!”
“这方子最多值个三千两,现在居然翻了倍!”
“六千两一次,各位掌柜可还有加价的?”阿尔木再次敲响铜锣。
宋兴安看向角落,用眼神警告宋听竹不要乱来,然而宋听竹连个眼神都没给,张口便又加了一两:“六千又一两。”
这下在场的几位掌柜都晓得了,这年轻哥儿每次叫价只加一两,分明是在故意跟宋老爷叫板呐。
宋兴安也被气到,攥紧拳头,对阿尔木道:“这位是我家二子,我们可算作一家。”
在场的几位掌柜怔了下,随后想起,这宋家确实有位二少爷,只不过多年不曾露过面,大伙都快将其忘了。
可瞧这架势,这位宋家二少爷好似不识得宋老爷一般,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
掌柜们各自坐在一旁,端起茶盏,面上皆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宋老爷这话错了,听竹早便嫁了人,现如今是刘家人,今日来此拍卖会,代表的自然也是刘家。”宋听竹不紧不慢道。
宋兴安闻言,面上不悦之色更甚。
“宋刘两家乃是亲家,说是一家人有何错处?”边说边用眼神警告宋听竹。
宋听竹心中冷笑:“一家人?宋老爷当初用一顶软轿送我去刘家替嫁时,可不是这般说辞。”
替嫁?几位掌柜心中琢磨着,宋家可只有一位大小姐跟一位小少爷,这位二少爷是代谁替嫁的可想而知,再对比下二少爷对宋老爷的态度,怕是在夫家没少吃苦,对宋老爷心生嫉恨了。
大伙把玩着手中茶盏,眼神都不曾抬过,可双耳却时刻注意着宋家父子二人。
宋兴安最是看重脸面,这会儿被儿子当众下了面子,倏地变了脸色,不想叫外人瞧了自家笑话,又握紧拳头生生将怒火压了下去。
“听竹,爹知晓你这两年过得不好,但爹也有难处,自从你离家后家里生意便出了问题,爹忙前忙后,这两年生意总算稳定下来。年初那会儿爹还差管家去了趟常山县,原想接你回家过个团圆年,奈何那几日一直落雪,你身子又不好这才没将你接来。”
宋兴安摆出一副慈父模样,那关心的神情还真将众人给骗了去。
宋听竹可不吃他这套,“宋老爷莫不是过糊涂了,几日前这天便已入夏,如今百姓都已换下厚袄,街道两旁的枯树也冒出了绿芽。”
几位掌柜瞧见宋兴安面色有些不好,而那位宋家二少爷还在继续说着打脸的话。
“正是草长莺飞、春暖花开之际,宋老爷难道不知情?这便是宋夫人与下人的不是了,竟没早早告知您一声。”
两次三番被儿子当众下面子,宋兴安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他咬牙教训道:“牙尖嘴利,原以为嫁人后性子能改好,不想还是像从前那般不敬父母,若不是你嫉妒长姐,辱骂照料了你十载的后娘,我怎会忍心将你嫁去那等乡野人家,宋家虽不是富可敌国,但一个庶子还是能养得起的。”
“宋家那等基业,别说一个庶子便是几十个也养得起,难不成这二少爷真如宋老爷所说是个不尊长辈的?”
“再怎么着也不能把人送去乡下,我可听说这二少爷嫁人时还生着重病呢。”
“两年来都没去瞧过一眼,宋老爷要真心疼儿子会忍心?”
几位掌柜低声嘀咕。
见宋兴安面色铁青,宋听竹心中嘲讽:这便坐不住了吗?别急,这只是开始。
这一个月来他与夫君托人调查过,当年那场火虽不是宋兴安亲手放的,可却是他间接害死了外公,当年他本可以救下外公,可他想要柳家的酿酒配方,娘死前一直未松口,他便借此机会,故意将宅中下人支走,外公这才遭了难。
事后他装作外出谈生意,待外公死讯传出方才迟迟归家。
宋听竹眼角微红,身旁汉子察觉出夫郎异样,抬手搭上夫郎肩膀,投去关心的目光。
宋听竹微微摇头,抬眸对上宋兴安视线,没有丝毫退却。
宋兴安,我势必要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各位掌柜怕是忘了今日来所为何事吧?”阿尔木见情况不对,唤同行的中原人出来打圆场,“宋老爷您与令郎之间的恩怨我们不感兴趣,眼下最要紧的是拍卖会。”
阿尔木笑呵呵接话,“柳记方才出价六千又一两,各位可还有要加价的?”
“一万两。”
“宋老爷,您要出价一万两?!”
“一万两,已经远远超出其价值了啊!”
“宋老爷冷静啊!”
众掌柜惊愕万分,大呼不值。
宋兴安回过神,自觉方才确实有些失了理智,转念一想他手里有销路,这葡萄酒不愁卖,用不了三年定能连本带利赚回来,而宋听竹那个小畜生,待铺子里酒水售罄,便不得不灰溜溜滚回乡下,这么一想倒也不觉着一万两多了。
他思索着过几日便命人去寻上好的葡萄苗,今年栽种下来年便能结果酿酒,届时不止浔阳府,宋家定能凭借此酒水将生意越做越大。
宋兴安将一切都盘算好,殊不知今日一切皆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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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俺回来了,差不多好全了,希望不要再犯病了[爆哭]
这还没得治,只能自己平时多注意不能久坐久卧,当人好难,我想做只喵[爆哭]
当天夜里, 宋家宅子。
听闻拍卖会上发生的事后,宋夫人一脸惊讶:“什么?那小畜生竟真是柳记酒肆背后东家?”
宋蕊儿道:“爹娘,我寻人查探过了, 宋听竹只不过是帮忙打理铺子,柳记真正的东家是南安府潘家。”
宋兴安表情不屑, “我就说那个不孝子十来年没出过房门, 怎可能短短两年便有了一身经商的本事, 原是仗着识得几个字,攀上了潘家。”
宋夫人蹙眉担忧道:“老爷, 我听说潘家在南安府地位颇高,如今咱从老二手里夺走这酿酒法子,你说这潘家会不会将账算在咱们头上?”
“潘家手里握着的不止酒水营生, 还瞧不上咱们这小打小闹,再者买卖自由那酿酒方子是拍卖所得,潘家便是知晓了事情始末,也不会拿咱家怎么样。”
“那便好。”宋夫人露出笑来,心里则道:看来那小野种要不了几日, 便要灰溜溜滚回乡下去了。
她面上带着喜色, 抬手招呼丫鬟:“红姨,厨房里有我亲手给姥爷炖的乳鸽汤, 快去端来。”
“哎,这就去。”
与此同时, 一辆马车穿过巷子,停在柳记酒肆后门, 接着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子跳下马车,左右看过见四下无人,方才叩响门环。
“刘东家, 这是近日拍卖所得的银子,按照之前所说,我们留了一半做盘缠,剩下的五千两您收好。”
刘虎接过银票,见他背着行囊,便知是要趁着夜深打算跑路,于是道:“路上小心。”
“哎,劳烦东家帮我们给宋东家递个话,就说大家伙都感谢他,因为您二位现在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这趟回去两年可以不出门走商了,老婆孩子别提多高兴。”
走商是个危险活计,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他们也不愿意背井离乡,跑到人生地不熟的中原与人做生意。
阿尔木一行人,是打心底里感激宋听竹夫夫。
目送马车离开,刘虎携着银票返回卧房。
宋听竹在瞧账本,听见关门声,随口道:“可是阿尔木?”
“嗯,他们打算今夜便出城。”
“越早越好,宋兴安不是个好糊弄的,最迟明日便会知晓法子真伪,若是等到明日只怕是走不了了。”
“看了一个多时辰,该歇息了。”刘虎收起账本,将人抱到床上,“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猜得没错的话,明天宋家人便会来寻我们麻烦,他虽没有证据证明此事与我们有关,但在浔阳还是有很多法子给我们使绊子。”
宋听竹打了个呵欠,窝在汉子怀里懒洋洋地继续说道:“明日一早贴张告示,就说铺子里葡萄酒断货,卖完这批下一批要等三个月后。再寻两个人放出供货商携款跑路的消息,柳记打算上告衙门请知府大人做主。”
“宋家会信?”
宋听竹笑道:“自然不会,做给外人看的罢了。宋兴安名声在外,旁人都道宅心仁厚,是位大善人,不过经此一事,他处心积虑博得的好名声,可就要出现裂痕了。”
宋兴安是个能忍的,但那位宋夫人跟宋小姐就另说了。
崔家长子在京都做官,嫡女又是知府夫人,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崔家,与宋家结亲不过也是看中宋家的好名声与偌大家业,可以为崔家带来助力。
可若是宋家名声扫地,生意也一落千丈,不能再为崔家带来好处,后果可想而知。
宋听竹有些昏昏欲睡,拍拍汉子手臂,低声道:“夫君,咱们歇息吧。”
“好。”
刘虎吹熄油灯,夫夫二人一夜好眠。
翌日,宋家宅子。
“东家,不好了!”酒坊管事寻到宋兴安,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把气儿喘匀了再说话。”宋兴安正在逗鸟,扭头瞟了眼管事,“说吧,发生何事了?”
管事着急道:“您昨儿拍卖回来的酿酒方子是假的!”
“你说什么?”宋兴安手里的小米粒撒了一地,“那伙外邦游商呢,可差人去寻过?”
“寻了,早不见了人影,说是当天夜里便退房走了!”
做生意这些年,哪里还不晓得自己这是被人摆了一道,宋兴安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打了一辈子猎,想不到竟被鹰啄了眼。”
管事擦着额上冷汗,“老爷,要不要报官?”
“报什么官,人已经跑了报官有用?”宋兴安沉声道,“小兔崽子,这件事定是他同人合谋给我下的套。”
“老爷说的可是二少爷?可柳记那边一早我便收到消息,贴了告示说是供货商跑了,二少爷还嚷着要告官呢。”
宋兴安冷笑,“做做样子罢了。”
他道:“这件事不准让夫人小姐知道,崔家最看重名声,若她二人在外头乱说话,传进崔老太爷耳朵里,宋家也要跟着遭殃。”
管事连忙点头应下,“晓得了老爷。”
笼子里的鸟儿饿得很了,叽叽喳喳吵人得很,宋兴安正在气头上,听见叫声更觉心烦,竟是直接伸手将鸟儿抓出笼子生生捏死了!
随即松开手,阴恻恻地道:“小畜生,跟老子斗还嫩了点。”
如此半日过去,并无宋家人来柳记找茬,到了午时殷承霁悄悄从后门出去,寻了几个乞儿给了些铜板,交代了几句话后,又鬼鬼祟祟回了铺子。
那几个乞儿得了铜板,便一路去了府城最是受女子小哥儿喜爱的琳琅坊。
“你这饼子哪来的?里头竟还有肉!”
“柳记酒肆掌柜的舍得,你现在去说不准还能领到哩!”
“就是那个卖葡萄酒的柳记?可我听说那伙异邦游商连夜跑了,铺子里酒水生意都快做不成了。”
“可不是,真是好人没好报,殷掌柜是个心善的,隔三岔五便会给我们这些个乞丐施舍些吃的,谁想竟遇见骗子了,掌柜的位置估摸着也做不成了。”
“对了,昨儿不是有个拍卖会,宋家好像得了酒方,那异邦人跑了不会有啥影响吧,宋老爷可是全天下难得一见的大善人,可别也被奸商给骗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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