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竹唤了声娘,又道:“乐哥儿说明日来家里做绣活,让我给他画些花样子。”
提起这茬,阮秀莲面上多了些笑意,“你给小妹画的那些花样子我瞧过了,个个都那般精巧,这要是绣出来拿去镇上卖,少说也得比那些普通绣品多卖出七八文。”
这是按照她家姑娘手艺估摸的,换成她跟大儿媳,便是贵出十文也是不缺人买的,可没法子,做绣活太耗费时间,家里这些活都做不完呢,哪得空做那些个精细的,只能抽空绣上一些,届时让小妹一同拿去镇上换银钱。
“对了,听小妹说老太婆昨儿来家翻了你那些箱子,书本可是珍贵物件,可有损坏?”
宋听竹道:“没有娘,我查看过了,都好好的呢。”
阮秀莲点头:“那就成,改天让他爷仨给你打个书架,杂间儿隔开一处空地儿,专放你那些书本。”
宋听竹闻言心底涌出一股暖流。
初被抬进刘家那日,刘家为替嫁一事闹得鸡飞狗跳,他这位婆婆虽肯出银子给他治病,但也能察觉到是不喜自己的,可也没苛待他,反而白米鸡蛋的养着。
如今几日过去,婆婆态度有了很大转变,瞧着是彻底将他认下了。
同宋听竹所想差不多,阮秀莲的确不满意这个儿媳妇,不过也不是不喜他,只是不满宋家做派,连带着不满意宋听竹这个宋家人,这几日寻思过来也就没了芥蒂。
“谢谢娘。”
“都是一家人谢啥。”阮秀莲喜道,“这阵子园子里菜长得好,多卖了几个铜板,等上元节你身子好些,全家人一起去镇上热闹热闹。”
宋听竹露出笑容:“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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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宋听竹已嫁到刘家小半月。
有田乐、小妹跟夏哥儿陪着,宋听竹每日都过得舒心,很少有病倒的时候,只第一场春雨落下时,站在房檐下多瞧了会儿,下午身子便开始发起热,喝过药也无济于事,折腾了一整宿才有所好转。
自此以后,刘小妹看他看得更紧了,每日放风不超两刻钟,若是待的时间长了,小姑娘定会跟二哥刘虎告状。
刘虎自是不舍得对自家媳妇儿说重话,嘴又笨得很,只会用一双黑眸哀怨又担忧地盯着人瞧,那表情好似宋听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弄得他心虚不已。
回想起昨夜汉子瞧自己的眼神,宋听竹下意识加紧了步伐。
刘小妹见状满意点头,端起针线筐道:“两日后就是上元节了,嫂夫郎要是吹风受了寒,就不能跟我们一起去镇上瞧花灯了。”
夏哥儿在一旁蹲着玩草编蚂蚱,听见小姑说花灯,扭头兴冲冲地说:“花灯可好看了,小叔么一起去呀。”
宋听竹勾了勾唇角,没有作声。
他这身子近日的确有所好转,但若想坐牛车到镇上,只怕还是不成。这会儿小家伙正在兴头上,没的说些让人扫兴的话,影响心情。
小半刻钟后,田乐来了。
这段日子他每天都来刘家陪宋听竹说话解闷儿,顺道做些绣活练练手艺。
“田乐哥哥,你来啦。”见他进院,刘小妹热情地打着招呼。
“哎。”
他从兜里掏出几颗红枣,让两小的拿去吃,自个儿匆匆进了西屋,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凑过去给宋听竹瞧。
“嫂夫郎,你瞧我这两个荷包绣得咋样?本想早点过来的,家里来人了,这会儿才得空呢。”
宋听竹接过荷包,问道:“又是来给你哥相看的?”
“可不,年后已经来第四波了。”田乐皱着个眉头,有些不高兴地说,“方才我娘送媒婆出门,我追上去偷偷打听了一嘴,问她有没有合适人家给我也相看一个,你猜她说什么?”
宋听竹猜不出,但瞧乐哥儿表情,也知道定不是什么好话。
田乐气呼呼,咬着牙道:“她说我不知羞,这样的小哥儿上赶着给人做夫郎都没人要!当谁稀罕嫁人似的,要是不用缴纳未婚税,一辈子嫁不出也没关系,娘嘴上嫌我,可心里也舍不得我嫁人呢。”
宋听竹道:“婚嫁一事急不来,若是没遇见合适的,还是不要着急的好。你今年十五,未婚税只用缴纳一百二十钱,若你把绣工练好了,何愁赚不到银子?”
田乐瞅了眼自己绣的荷包,深深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嫂夫郎你看我这绣活儿做的,我这手艺但凡有小妹一半,也就不用这般发愁了。”
“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做绣活一个赚钱法子,便是鸡鸭侍候好了,也能当个养殖大户。”
“我家可没那么多空地儿用来养鸡鸭。”
宋听竹轻笑:“只是举个例子,况且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过,自己养不了活物。”
田乐垂头丧气:“是啊,麦苗跟韭菜都分不清的农家子,天底下怕是也没几个了。”
宋听竹想说自己也分辨不开,可他自小在府城长大,连麦田都没见过何谈区分,于是便避开话题:“你可有喜欢做的事?”
“喜欢做的事吗?”田乐想了想,说道,“我平时喜欢用竹子做些小巧物件,家里有一堆巴掌大小的桌椅板凳,除了这些我还会做小竹鸟、小竹鸡,常见的小动物我都会做,就是有些不够精致,没办法拿去镇上卖。”
“对做木工有兴趣?”
“也不是,就只是单纯爱琢磨某个物件的做法,往精细了制作我可没那能耐,我娘见我屋里一堆破烂儿,总说把我生错了,应当生个小子,送去姚木匠那做学徒才是。”
宋听竹被逗笑,“那婶子怕是要失望了。”
田乐撑着下巴,做忧郁状:“托生成个汉子也好,起码不会为未婚税发愁,力气还比小哥儿大,进山砍竹子能省不少力气呢。”
宋听竹闻言,有些恍惚。
自己若是男子,是不是就能护住娘了?
可这是无法改变的事,他当不成男子,乐哥儿也当不成。
“不说这些个了,分明是来给嫂夫郎解闷的,反而净说些让人跟着心情不快的事儿。”田乐收起荷包,重新打起精神,“我再回去练练,过几日拿来给嫂夫郎瞧。”
宋听竹点头。
两人聊了会儿开心的,待刘家人陆续回来,田乐便也起身回了自家。
一家子在堂屋吃过晚饭,各自回房睡下。
西屋里,刘虎给宋听竹擦洗完身子,抱着木桶转身离开时,被宋听竹叫住了。
“你背后为何会有血迹?”宋听竹眉心紧拧,见汉子眼神躲闪,又道,“若是想着糊弄我,明日我便让小妹将窗子开上一整日。”
刘虎扭回头着急道:“俺说,今儿上工时不小心被木头砸了下。”
宋听竹听后,心头一颤:“怎会被砸到,伤得严重吗可有上过药?”
见媳妇儿关心自己,刘虎脸上露出憨笑:“不严重,就是瞅着吓人了些。”
宋听竹眉心皱得更紧,他抿紧嘴角,心道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不严重,这傻子八成心疼银子,这才没及时到医馆诊治。
“过来让我瞧瞧伤处。”
“不用了媳妇儿,已经上过药了。”
宋听竹沉下脸来:“好,往后你也不用管我,咱们谁也别管谁。”
说完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刘虎傻愣愣站在门前,直到宋听竹光着双脚踩到地面上,木桶一丢,忙上前将人抱回床上,扯过棉被盖好。
头回见媳妇儿生气,汉子脸上带着慌乱,又不知该如何让人消气,木头一般杵在那,瞧得宋听竹越发生气了。
“你管我做什么,不是说好谁也不管谁吗?”
刘虎不会哄人,按着被角嘴笨道:“俺没答应。”
宋听竹挣了两下,非但没挣开还把自己累够呛。
他气息不稳道:“你看得了今日,看不了明日,要么一辈子不出去做活,在家里盯着我好了。”
见他不吭声,宋听竹气到背过身子,眼不见为净。
身后半点动静也无,好半晌才听见汉子开口认错。
“媳妇儿俺错了,你别生俺气了。”
宋听竹依旧背对着人,沉声问:“那你说自己错在哪儿了?”
“俺让你管,背上的伤也让你瞧,只要你别再生俺气,往后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宋听竹转过身子,盯着汉子瞧:“说话可算数?”
刘虎点头,“算数,俺不骗你。”
宋听竹这才有了好脸色,坐起身子道:“柜子里有药膏,去取来。”
汉子照做。
待药膏取来,宋听竹又指挥着人把衣裳脱了。
方才隔着布料便觉着伤处不会轻,这回真瞧见了才晓得竟有这么严重,且瞧着不像看过大夫,倒像是自己胡乱冲洗后,便直接包扎了,那布条都快嵌进肉里去,触目惊心,瞧得宋听竹心口发酸。
“家里可有烧酒?去取些来,顺道打盆热水。”
“哎。”
待将烧酒、热水取来,宋听竹便让汉子坐在床头,小心翼翼将染血的布条去掉,捏着湿帕子将伤口周围擦净后,对汉子轻声道:“要倒烧酒了,忍着些。”
“媳妇儿你倒就是,俺不怕疼。”
宋听竹蹙眉,都是肉长的怎会不疼,只不过是经历多了,习惯了疼痛罢了。
头些日他听小妹说了分家前的事,刘老太太年轻那会生过几场病,找人瞧了说是被猛虎克的,可云溪村只深山里有老虎,刘老太压根就没进过深山,咋会被克到?
思来想去便将心思放在了老大家,两个取名猛、虎的孙子身上,起先刘老太太行事还不算偏激,只是心里膈应想给两孙子改个名儿,谁知去村长家路上不小心摔进土沟里,这一摔险些摔去半条命,将养了小半个月,刚能下床便抱着两孙子给扔去了后山。
刘猛运气好,让人瞧见抱了回来,刘虎扔得远些,三天后才被进山打猎的老猎户发现领回家,当时刘虎不满一岁话都不会说,一个只会爬的幼童,在深山里待了整整三日,宋听竹每每想起便心疼到不行。
他眼眶发酸,手上动作越发轻柔了些。
处理好伤处,叮嘱道:“这几日记得别用这侧肩膀干重活,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刘虎点头:“俺记住了。”
汉子肩上不止有伤口,还有磨出来的厚茧,宋听竹指尖划过,心底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鼻尖再次泛起酸意。
“媳妇儿?”见媳妇儿没将手拿开,刘虎疑惑地唤了声。
宋听竹忙转过脑袋,整理着被褥道:“不早了,吹灯睡吧。”
“哎。”
夜里宋听竹发梦了,他梦见娘亲有话同他说,他想问问娘亲是不是要来接自己,可明明很短的距离,两人之间却像隔着千山万水,任由他拼命追赶,也始终追赶不上。
他想兴许是没到时间,或许再过些日子,便能听见娘亲说话了,到时他要告诉娘亲,自己成亲了,虽是个庄稼汉子,却知他冷暖,对他无所不从。
他还想问问娘亲,可不可以再等等,他……他有些舍不得这么快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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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忘记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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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悄然生根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日云溪村百姓都起了个大早,个个跨篮背篓,面上瞧着也是喜气洋洋,不仅因为能到镇上赏花灯瞧热闹,重要的是今日镇上人多,带去的东西一准能卖个好价钱。
刘家小院儿也早早燃起了油灯,阮秀莲跟大儿媳各挎着一篮子鸡蛋鸭蛋,刘小妹揣上这几日攒下的绣活,娘仨收整好一起从屋里出来。
“夏哥儿还睡着呢?”阮秀莲问抱着孙子的大儿子。
刘猛点头:“昨儿惦记着去镇上看灯,闹腾到很晚才睡下。”
“让他睡吧,被子裹紧咯,牛车上冷可别冻着。”
“哎。”
今日他不用去做工,张地主还好心地将家里牛车借给了他,许他带着一家子去镇上好好过个节。
刘猛心里感激,想着日后做活定要更加勤恳,家里日子过得最困难那阵子,是张地主雇用了他,二弟娶妻的聘礼张地主夫郎也帮了忙,张地主一家都是大善人,他得懂得知恩图报才成。
临走前,阮秀莲叮嘱还要去做工的二儿子:“虎子,走前别忘了给竹哥儿熬药,缸里还剩些白米,熬些米粥给你媳妇儿喝。”
“知道了娘。”
刘虎瞧着几人坐上牛车,目送一家子走远,转身回了院子。
西屋里宋听竹额头上沁着冷汗,听见吱呀地开门声,猛然睁开眸子从噩梦中惊醒。
“媳妇儿你咋了?”
刘虎掩好门大步走到床前,见宋听竹一头冷汗,发梢都被汗水打湿,眸子也没什么光彩,登时拧起浓眉慌乱道,“媳妇儿,你别吓俺!”
宋听竹手脚冰凉,他一脸木然地被汉子揽在怀里搓着手脚,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一双眸子也渐渐有了焦距。
“别担心,我没事。”他朝汉子露出个虚弱的微笑,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只是被噩梦魇着了,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刘虎仍皱着眉头,抱着人直到怀里的身子彻底回暖,这才将宋听竹放回塌间。
“俺今天不去做工了。”他闷声说。
宋听竹本想劝,可汉子望向他,那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神情,直让他心尖发颤,拒绝的话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好。”他笑着应。
刘虎紧张的表情一松,“俺去给你打盆水擦擦汗。”
“嗯。”
宋听竹靠在汉子怀里,被仔细擦过汗,又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裳,人瞧着总算有了些精神。
刘虎看着心里踏实不少。
被人盯着用过早饭喝过药,宋听竹便又靠着床头昏昏欲睡起来。
刘虎在一旁凳子上理着稻草,他强打起精神,问他在做什么。
刘虎道:“编几张席子,得空拿去镇上卖。”
今日不能去镇上做工,少赚四十五文铜板,得找机会把这银钱补回来。
宋听竹猜出他意图,没再说话打扰,而是静静望着,汉子十指翻飞动作极快,宋听竹瞧着瞧着便开始眼皮子打架,没一会儿便合眼进入梦乡。
昨夜没睡安稳,现下有刘虎陪着好生睡了个回笼觉,下午醒来神清气爽,乐哥儿来跟他说话,见着他也说今日气色瞧着比昨日好很多。
今儿天气大好,外头日头足,田乐便说要扶宋听竹出去晒太阳,见他点头,扭头知会在院子里编席子的刘虎:“虎子哥,我扶嫂夫郎出去晒会太阳。”
“成。”
待两人出屋,刘虎已经搬来两张凳子,搁在了院墙底下。
田乐瞧见朝宋听竹挤眉弄眼,“嫂夫郎,虎子哥对你可真好,衣裳都提前帮你捂好呢。”
他方才给嫂夫郎递衣裳,摸着竟是温热的,便知定是在灶膛跟前烤过。想不到他虎子哥笨嘴笨舌的糙汉子一个,还挺会照顾人。
宋听竹也瞧了眼认真做活的汉子,转头道:“就别打趣我了,今日上元节,怎的没去镇上瞧花灯?”
田乐兴致缺缺:“年年都一个样有啥可瞧的,还不如在家研究怎么能让小鸟飞起来。”
“让小鸟飞起来寻常制作法子可不行。”宋听竹思索道,“乐哥儿你可知道偃师?”
田乐摇头:“偃师是啥?”
宋听竹解释道:“是一群擅长制作各种机械和机关的匠人。”
田乐闻言,双眸发亮:“嫂夫郎你认识机关师?!”
“不认识,只在书上看见过,盛国偃师稀少,即便到了府城也是难得一见。”
“其实我小时候见过一位机关师,是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他做的东西可精巧了,就是因为那位老爷爷,我才喜欢上制作小巧物件的,只不过后来就再也没瞧见过他了。”
宋听竹见他感兴趣,便问:“想当一名偃师?”
田乐摆手:“我可没那么远大的志向,就只是做着玩罢了,但要能倚靠这个赚些银钱,可就最好不过了。”
远大的志向吗。
宋听竹陷入回忆。
他曾经是有的,外公家经营着酒铺,以制酒为生,娘也爱制酒,许是随了娘亲外公,他也对制酒感兴趣,幼时娘亲在世时,读过不少这方面书籍,还在娘亲外公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将来定会将家中酒铺开往京都。
后来娘亲去世,他的身子也越来越差,这个想法便被渐渐压在了心底,他像一只折翼蝴蝶,终日被困在宋宅,只能看些闲书消磨时光,那些理想抱负也日复一日被磨灭光了。
田乐见他表情放空,担忧道:“嫂夫郎?怎的发起呆了,可是身子又不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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