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藏玉下意识摸过去,却忘了自己的手还在渗血,他停住手,避免弄脏小狐狸干净的皮毛。
但小狐狸甚通人性,鼻子嗅了嗅,舌头舔掉他指尖的血,急得呜呜叫。
“没事。”
指尖运出灵火,点燃树枝,灵网里的虫子骤然弹起,不再装死,发出刺耳叫声。
看来火还真是这东西的克星。
妖虫身体坚不可摧,碰上火苗,却如干柴易燃,噼里啪啦烧成了灰,不过瞬间的功夫。
“小东西你认得这虫子?”
小狐狸呜呜点头,似小兽疗伤般舔他伤口,被薛问香摁头拨开。
纤细的手腕上皮包着白骨,薛问香不敢碰,声音沙哑:“你手还要不要了,别乱动。”
敷上伤药,纱布裹了一圈,简单的流程,薛问香出了一头汗。
“没那么严重,我又不是凡人之躯,灵丹妙药养段时间就行,况且我吃了止痛丹,真没什么感觉。”
薛问香许久没有抬头,那双眼很沉寂,声音低低的:“你没事就好。”
许藏玉也给小狐狸包了伤口,小狐狸伸着手,不吵不闹很是乖巧,毛茸茸的手感让许藏玉爱不释手。
见许藏玉还要抱它,薛问香立马抢过去:“别乱碰,还不知道这小畜生身上还有没有脏东西。”
到了薛问香怀里,小狐狸呜了声竖起毛发,踹他一脚跳了出去。
“小畜生还敢踹人。”
许藏玉笑着安慰:“你和它计较什么。”
他问小狐狸:“你怎么碰上那只虫子的?”
小狐狸只顾蹭他的腿,像是听不懂他说什么,薛问香冷笑:“现在倒装听不懂人话了?我倒要看看这里面藏着什么?”
暗香楼最擅长追踪痕迹,顺着断枝碎叶,一点血腥,追踪到了一处峭壁。
拨开藤蔓,隐藏的洞口显现,越是往里走越是别走一番洞天。
天然的洞穴,却也有人为的痕迹,这里似乎被烧过,石壁上黑漆漆的。
走到最深处,被一道石门封住去路。
石门封闭,上面复杂的纹路显然是个阵法。
许藏玉观察到不同之处:“阵法新旧不同,似乎有所松动,又被人重新加固。”
许藏玉没有过多探知欲,只觉得后怕:“里面……不会封着那东西吧。”
按道理妖物出没之地必有至宝,但他又不是主角,没准就是送上去找死的。
所以,许藏玉退了又退,避之莫及。
洞里昏暗,也不知他踩了什么东西,脚一滑,栽在地上,硌得慌。
光溜溜的东西掉进怀里,捧起一看。
好家伙,是个人头。
只剩下白骨的人头。
许藏玉麻木地安慰自己,最起码不是血淋淋的那种,那他可真要疯了。
把人头摆了回去,许藏玉甚是抱歉:“前辈勿怪,勿怪。”
“这里还有个人?”
薛问香发现这人身边围了一圈木炭,这里的火应该就是此人放的。
“尸骨上没有外伤,这里没有打斗痕迹,应当死于自焚。”
“这些木炭的痕迹久远,和那处新的封印时间对不上,应当还有人来过。”许藏玉丢下木炭,目光放在白骨上。
“凡火烧不尽的尸骨,此人应当修为不低,被逼到自焚的境地……可能也遇上了妖虫。”
小狐狸发现火烧妖虫有效,不知是不是看到这里的情况。
“这里还有把剑。”
薛问香拿出白骨下压的剑,剑身修长,外表普通,质如凡铁,握上手,却寒气铮铮,逼退轻易触碰的外人。
“此剑不俗。”
他对这种颇有灵气的武器甚感兴趣,握住剑柄,没拔出剑不说,还突然跳出个古怪东西吓他一跳。
从剑身冒出个戴面具的虚影,若不是道残念,口水几乎能喷他脸上,怒吼声震耳欲聋。
“狗崽子,你看天上掉馅饼没有,尽做青天白日梦呢,唯有我儿方能拔出此剑!!!”
薛问香绷着张难看的脸,一言难尽。
“都快散了,还这么嚣张。”
许藏玉没憋住,笑得脸上浮出几分血色,比苍白如纸的样子倒是好看些。
不知道何时,薛问香很难从他脸上的笑移开,能博佳人一笑,当回小丑倒也不亏。
薛问香把剑丢给他:“你试试,若是趁手,我看看能不能破开禁制。”
虚影立在一旁,抱臂冷冷看着:“呵,做梦。”
当着主人的面夺剑,说起来很不厚道,但这把剑许藏玉确实喜欢,在手里怎么拿怎么趁手,就算是量身定做恐怕都没这把剑好。
他试着拔剑,“咦”了声:“上面有禁制吗?”
剑身拔出,刻有“无畏”二字,字迹洒脱,颇有侠士风骨。
“执剑者,无畏,好剑,好名字。”
他抬头发现两道怔住的身影。
薛问香:“你……拔出来了?”
残念手指微颤,“怎么会……”
“啊?这……我也不知道。”许藏玉还没搞明白,就被抱个满怀。
残念悲泣呜咽:“儿砸,你都长这么大了!儿砸!你爹我没用啊,连几只虫子都没办法。”
他哭得很大声。
许藏玉愣了好久:“前辈你搞错了吧,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残念似乎受到了打击,捶胸顿足:“是我没用,你当没我这个爹好了。”
“您怎么会丧命于此?”
“十八年前,村里人发现此地,以为藏有宝物,破坏了封印,我收到急信,匆匆回来修缮,但还是让妖虫跑出来几只。”
“不幸陨落,是我无能,只能留一丝残念驻留此处,能与你再见一面已是无憾。”
残念因执寄托,执念已了,他的身影渐渐淡了。
“不要再来这里,永远不要回来,这里面封存的是魔鬼。”
许藏玉想起了那本没看完的书,关于他的结局是,似乎是被众人厌弃,逐出师门。
在主角除妖的过程中欲夺宝物葬身虫窟。
不过是,主角升级路上的垫脚炮灰的常规剧情。
但由于死相凄惨,许藏玉没看下去,剧情全都一略而过。
“走吧。”
他收敛好地上的尸骨,确认没发现妖虫的踪迹才离开。
除妖的事情交给主角就好,他这个炮灰就不添乱了。
出了山洞,将此地隐藏,薛问香又随他葬了白骨。
“他真是你爹?”
“也许吧。”许藏玉说。
走出黑山之际,薛问香刻意拦住跟上来的白毛狐狸。一边和许藏玉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已经过了几个时辰,郑叔和郑若全都等在外面。
“许哥哥你怎么去黑山了,我爹告诉我那里可有吃人的妖怪,连十几年前的一位侠士都吃了。”
“阿若别乱说。”郑叔上下看他,“没什么事就好,我们回去,以后别再乱跑。”
许藏玉收到薛问香的传音:“我看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要是知道你娘忽然丧命不会想着寻仇?”
薛问香没再说话,他明白许藏玉心里门清。
别人瞒着他的身世,或许只是怕他赌气丧命。
那里面的东西着实麻烦。
许藏玉也已了然,难怪他劝不动这群人,里面还有主角未触发的剧情。
不管是什么,他不跟主角争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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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最近小猫不舒服,我天天焦虑,结果转头自己也病了[托腮]
郑叔见他没事便回去看药馆生意, 郑若好不容易见了许藏玉缠着不走。
问着他这些年的生活,手拉着袖子不放,撇在一旁的薛问香沉默的像个外人。
“许哥哥你这朋友怎么还没走,他是没有家吗?”
额间青筋直跳, 薛问香揽过许藏玉的肩:“你家许哥哥身娇体弱, 我自然要跟在身边好好照顾。”
郑若赌气拉开他的手:“许哥哥身体弱,你就别压着他了。”
忘本的臭丫头。
薛问香暗骂一句。
天上清风吹过, 一束红梅飘来, 轻轻落下, 郑若觉着新奇,伸手接住。
“哇,八月天里居然有寒梅。”
薛问香笑得不怀好意:“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这是暗香楼的梅花令。”
“只有被暗香楼盯上的人才会收到, 小丫头你得罪人了吧。”
经常跑生意,郑若哪还不知道暗香楼的名声,阎王催命鬼, 收令人头落。
她煞白着脸一把丢掉,几乎要哭出来:“会不会送错人了,我不过是前几天多收了几两银子而已, 不至于要我命吧。”
薛问香幸灾乐祸:“现在躲着点,兴许还来得及。”
郑若六神无主:“许哥哥天快黑了,我我我就先回去了。”
“你怎么还吓唬小孩子。”许藏玉怎会不知是薛问香搞的鬼, 捡起地上的红梅, 嗅闻, “还挺香。”
“怎么是吓唬,不让她长点记性,还不知道日后得罪了谁。”
旁边树上跳下个人, 手里捧着一堆东西:“少主,您要的东西。”
他们才出来没多久,暗香楼的东西就到了,这就是修真界的顺丰?
那人片刻就消失了。
精致木盒像抽屉一层又一层,打开里面全是灵芝药参各种灵药。
“你要这些做什么?”
“给你的补补身上掉的肉。”
这话说的跟坐月子似的,许藏玉回到屋前,打开门,愣了许久。
这还是他家吗?
里面全换了一遍不说,床边也多了一张小榻,屏风珠帘花瓶窗花,甚是风雅。
瞧见那张熟悉的床,他才确定是自己的房间。
“你不会真打算常住吧。”随手将红梅丢在窗边花瓶,和里面三两枝红梅放作一处。
“你既作为暗香楼交换弟子,我哪有不教的道理。”
门外多了个小药炉,薛问香按照药方配比将灵草一股脑放进去。
许藏玉隔着窗问他:“不是连本门弟子都不教?”
“你当是人都能领悟,学到多少是你的本事。”
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熬好,薛问香用灵力吹到恰好的温度才端过来,但味道不是很美妙,许藏玉皱眉未接。
薛问香气道:“喂,你当谁都能喝到本少主熬的药。”
许藏玉清楚薛问香不会害他,咬着牙灌了下去。
“怎么样?”薛问香问。
“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痒。”痒得他想挠包扎好的手腕。
“痒就对了,血肉新长总是如此,你经脉受损,不下猛药,恐怕难修复如初。”
“不行,我想挠。”
痛可以忍,痒却难熬,更何况这种痒,越来越明显,像千万只蚂蚁叮咬。
薛问香摁住他的手臂:“忍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
“很快。”
“你确定这不是痒痒粉?这根本不是人能忍受的。你们暗香楼哪来的邪门药方。”
怎么会痒到钻心,手指揪住薛问香的衣服,恨不得狠狠挠在自己身上。
许藏玉几乎瘫在他怀里。
“我幼时重伤长老们给我寻的药,没有试过怎会给你用。”
那些人追杀他娘时,几乎也把他剁成烂肉,他被护在身下,才得一息尚存。
那时他日日喝这药,痒到受不了就被捆在床上,忍了几天还是几个月根本记不清。
身边只有长老们忙碌的身影。
只记得清醒时,磨坏十指。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许藏玉的挣扎不再剧烈,薛问香才松开他,解开手腕纱布。
那处凹陷下去的血肉已经重新生出,伤口处只余浅淡粉色。
“看吧,没骗你。”
许藏玉擦去汗水,用灵力探看,受损的经脉也已经重新连接。
寻常药物能治外伤,修复经脉绝非易事,他做好了修为跌境的准备,可现在安然无恙怎能不开心。
当即喜笑颜开:“少主大人,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睡不惯榻,床我让给你。”
“现在知道讨好我了,回报仅仅是一句话吗?”
薛问香的身体压了过来,目光中带有侵略性,许藏玉不得不撑住倾倒的腰。
那张脸贴过来时被他侧首躲开,脸颊擦过一片柔软,温度炙热。
“你……真的不考虑楚舒了?”
耳垂被咬了下,下口重,复又松开,舔舐咬红的痕迹。
“再说这样气人的话,我可就要……亲你了。”
是句威胁人的话,就差一点许藏玉就被吓到。
许藏玉深感自己堕落了,居然觉得被男人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想到和楚舒相处的那段日子,亲密之时,似乎并没有多少排斥。
但这似乎也代表不了什么,他不敢说自己爱着楚舒。
原以为演戏就行,但没想到楚舒就是个疯子,他不敢保障自己的演技没有破绽。
但可以确定,楚舒发现他从始至终都在演戏,一定会杀了他。
“你在想什么?楚舒?”
薛问香发现他居然在走神,自己真的这么差劲?
那两个碍眼的进了苦修崖,最好相互斗到死,把剩下半条命也斗没。
明明都是许藏玉的师兄,还肖想自己的师弟,龌龊!
“许藏玉你究竟喜欢谁?楚舒还是你那位道貌岸然的师兄?”
许藏玉无法直视他直白的眼睛,胡乱诌了句:“我喜欢成熟稳重、懂事还肯上进的人。”
薛问香脸色难看,咬牙紧绷,说白了许藏玉还是嫌他年纪小。
年龄是他无法迅速跨越的东西,就算许藏玉不说,他也看得出来,许藏玉并不是以当作男人的眼光看他。
“你还小,不知道女人的好,之前不是还喜欢楚舒吗?”
薛问香早晚会被他气死:“那你知道女人的好?”
他听不进去许藏玉又乱扯什么,转身头也不回冲出去。
与此同时,苦修崖。
两道盘坐身影楚河汉界般分明,各落一方。
气氛死寂。
阴沉的死气禁锢体内灵力,唯有伤口突破压力生长,缓慢又清晰。
这样的恢复速度,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康复,掌门刻意磨两人性子敲打之味明显。
可楚舒等不及,等不及把时间耗在这种鬼地方每天还要被迫面对萧明心那张脸。
闭目不闻,耳边细语却实在突兀。
他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神情讨好,用袖角揩去萧明心额间汗珠。
“师兄,你怎么不理理我?”
红唇几乎凑到他脸上,而另一人不为所动,那虚假的东西就更加放肆一口亲在他脸上。
“能不能收收你脑子里肮脏的想法!”
楚舒拔地而起,冲出去的脚又被扣在地上的镣铐紧紧锁住,这才避免一场冲突发生。
不得不说,掌门预料的很准,若是不加以束缚,两人不你死我活才怪。
那双眼睁开,平静之后,旁边的人影才消失。
“教训别人之前先管管你自己。”
前日,萧明心睁眼时,看到的是“许藏玉”身着婚服,端着合卺酒喂楚舒。
若不是他取了地上的石子砸过去,接下来就能看到两人洞房了。
“真该叫你师父看看他的好徒弟的嘴脸。”
“装的一副好徒弟好师兄的样子,脑子里全是下流龌龊,许藏玉知道他的好师兄对他有这些想法吗?”
“还是被你这副人模狗样骗的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楚舒最看不惯萧明心的装,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实际盘算深谋。
“我最起码没有骗他,让他以为喜欢的是谁都分不清。”萧明心没有否认。
楚舒也知道,这是他最拿不准的事,但既然已经纠缠不清,就没有轻易放下的道理。
两人的第一次久谈以相互讽刺结尾。
空间波动,走进一个穿着灰绿袍子的弟子,小心穿过沼泽之间,将东西递交两人。
“两位师兄,掌门命我送伤药和辟谷丹,若是还有其他需要尽可告诉我。”
来人是陈知光,顺便检查了番两人的伤势,观无恶化才放心。
“许藏玉如何了?”那些东西楚舒看都没看,最放不下的是外面的人。
“放心,楚师兄,三师兄没事,只是掌门让他做交换生前去暗香楼求学,也不知多久才回。”
“怎么偏偏是他!”
楚舒和萧明心都难掩内心波动。
掌门怎么就偏送许藏玉过去,很难说不是刻意。薛问香能是什么好人,和萧明心一路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