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只有他和宋嘉意，对面的目光如有实质，实在不能忽视。
沈词蹙眉，垂眸往回走，准备回房间。手腕忽然被抓住，他身体莫名一抖，怒视后面的青年：
“放开我。”
黑沉而透着些许癫狂的眸子似乎变了一些，只剩下纯粹的黑。
怔怔注视男人，青年喉结滚了滚，低声：“哥……”
好久，好久没有离这个人那么近过了啊。
宋嘉意不想——不对，是不舍得松开手。
想要靠近，却能感受到跟前人身体的紧绷。
——哥在害怕。
神色一暗，他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出声。
不知怎么，沈词越发烦躁，猛地甩开轻轻握着自己腕部的手：
“呵，怎么，还要再跟我说道说道，让我听你那莫名其妙的抱怨？”
“宋嘉意，我们谁都不欠谁，你现在也是挺能耐了吧——不用我也过的够好，以后还是别联系了。”
说是不愿意打听与这人相关的消息，但偶尔他还是忍不住。
会从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宋嘉意的生活轨迹，了解他到底过的好不好……
神色一僵，宋嘉意声音骤然沙哑：“我……”
［呵，你打算怎么办？］
脑海里的声音饶有兴致，似乎对这场“大戏”很满意。
“唔！松开！”
不知为何加大了力道，沈词痛哼出声，愤愤看向对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青年。
“对不起。”
还是不舍得彻底放开，宋嘉意只是虚虚地松了松力道。
咬牙，一把将人拽到自己身前，狠狠抱住：“我好想你……”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怀里，青年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自觉抱的更紧，不肯让人离开。
男人轻啧的声音很清晰，其中蕴含的情绪有些不明了，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宋嘉意……”
杏眼早就睁圆，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神。沈词立马抬手推人的胸膛，想让他松开。
“你是不是有病？！刚刚还吵着，现在又这样？！滚——”
拳头落在胸口处，宋嘉意勾唇。
他哥的力气的确不小，挺好……不会挨欺负。
“唔，疼。”
上方的痛哼声很清晰地传入耳中，让处于挣扎中的沈词顿了一下，砸下去的拳头莫名卸了劲儿。
被身前的青年紧紧抱着，他没有看到，宋嘉意眼底逐渐幽暗的神色。
能闻到那独属于哥身上的幽香，宋嘉意把脸埋在沈词脖子后方，侧脸不经意蹭着他透着红意的耳尖位置。
“是我的错，我有问题——哥，你别原谅我。”
一声喟叹，青年声音低沉。
哥……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他这半年过的浑浑噩噩，所有能用的方法都用尽了，仍旧杀不死那个可恶的“怪物”。
那个人同样，找不到弄死他的方法……
眸子里神色逐渐冰冷，宋嘉意紧紧握拳。
一怔，沈词不知道这货又在发什么神经，一时间竟然失语。
他顿了顿，想要说些什么。一只手忽然抬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想你……”
“等一下！你的手——宋嘉意，你tm的手腕上是什么？！”
而是面积和数量。
一道道伤痕，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就那么交叠拓印在青年最脆弱的手腕上。
沈词整个人都在莫名其妙地颤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真的将抱的紧紧的宋嘉意推开了。
一手紧紧抓住他的腕部，愣愣查看那些疤痕。
有的还是浅浅的粉色，俨然是不久之前刚刚愈合的。
最恐怖的还是正处于动脉上的那一道，最深……最明显。
有什么冰冷的液体落下来，男人没有回神，也没有抬头看注视自己的青年，只是呆呆看着那一条条可怕的疤痕。
另一只手慢慢伸过来，轻轻抹去沈词面颊上的泪水：“别哭……我不疼了。”
被这这东西陡然拽回神志，男人猛地抬头，怒视平静的宋嘉意：
“你这是干什么？！别跟我说是其他人搞的！”
谁能在宋嘉意手腕上割下这些痕迹啊……除了他自己，除了他自己！
声音不知何时都带上了颤意，他却已经没空顾及，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结果：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自杀？！”
沈词不知道这些疤痕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下来的，但是他受不了，呼吸越来越急促。
［好计谋啊，真不愧是另一个我。］
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能利用……
猛地抱住人儿颤抖的身体，宋嘉意抿唇，有节奏地轻拍沈词颤抖的背部：
“哥，放松，放松……”
男人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茫然。杏眼里早就积满了泪水，要掉不掉的。
外面的雷声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只剩小雨还在下着，有水滴拍打窗户的声音。
默了默，宋嘉意忽然一手抱起怀里的人，带着往屋里走。
带着哽咽的声音没什么威胁力，只会让人更加疼惜。
青年没有听，直至回到了温暖的屋内，才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回床上：“哥，别担心我。”
不自觉勾起唇，他也坐在一旁。
这一回，没有“不经意”露出自己的疤痕，被衣袖遮挡的严严实实。
看啊，这个人还是关心他的。
哪怕之前伪装地再好，一知道自己自残，仍是乱了阵脚。
小反派的声音很沉稳，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词终于彻底冷静下来。
狠狠抓着身侧的被子，他直视宋嘉意，沉声：
“你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想说出口，直到最有力的证据摆在面前——告诉他，宋嘉意就是自残，男人仍旧不肯相信。
不应该的，怎么会这样？
在泪意凝聚的下一刻，温热的手忽然覆上男人的眼睛。
下一秒，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哥，冷静一下……我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动作自然地两人搂住，宋嘉意引导着沈词靠在自己怀里。
人儿被遮着眼睛，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了……哥哥。
“——你讲，给我说清楚。”
喉间干涩，沈词咽了咽口水，继续：“讲清楚你这些伤的来历——我亏待你了吗？让你这么自残？”
他想不明白，宋嘉意究竟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自己这些年已经很努力的照顾他，就算后面这个人对他的感情变了质——他也没有要赶人离开的打算，只考虑控制距离相处。
后面……是宋嘉意主动撕破脸，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他们两个才彻底分开的。
现在呢，又算什么？
一声不吭的离开，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回来，还带着一胳膊自残的伤？羞辱自己一番后又道歉？
“没有，哥哥对我特别好，从来都没有亏待我。”
覆在人儿眼睛上的手能感觉到湿意，宋嘉意抿了抿唇，冷冷看着自己手腕处的伤。
［哼，倒是厉害啊，是不是早就有打算。］
“宋嘉意”声音冷的可怕，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呵，这也是个疯子……
在人儿看不见的地方勾唇，眼底有冷戾闪过。
再次看向沈词，却是兀地回温，他低声呢喃：
“对不起哥，是我自己的问题——才那样伤害你。”
说下去，嗓音越来越沙哑低沉，隐隐有哭腔：
“这半年每次想起来，我都……很后悔。”
苦笑一声，宋嘉意缓缓放下了遮住男人眼睛的手，继续说下去：
“每次想起，就……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沈词怔怔看过去，视线下意识往下。
青年衣袖遮挡地好好的，早已经看不到了。
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泪眼。
“小意……”
小反派很少会哭，他都快忘了这个人哭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原来啊，是这样的……看着让他有点不舒服。
手指轻轻蜷缩了两下，男人克制去帮人擦眼泪的想法，唇瓣紧紧抿起：
“就这个理由？”
哪怕他大脑现在混沌一片，仍旧感觉很奇怪。
呵……他后悔？后悔为什么要那么做？
行，可以说是一时冲动。
但是后来清醒了呢，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为什么不找他说开？
反而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半年时间——没有一次主动找来说清楚。
黑沉沉的眼睛看过去，宋嘉意淡然抬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直勾勾看着人儿：
“我有苦衷的，哥——我有苦衷。”
缓缓伸手抱住沈词，这一回……男人没有挣扎。
黑沉的眸子里有光芒闪烁而过，宋嘉意呼吸重了些。
直到被抱住的沈词开始低声催促，他才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些颤抖意味：
“哥……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行为，做出的一些事不是我想做的——去看了医生……”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
沈词等了好一会儿，逐渐不耐，心底越发焦急。
手下意识攀上身前小反派的肩膀，催促：“医生说什么？”
“……精神病。”
男人睁大了眼睛，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咬牙，用力抓着宋嘉意的肩膀摇晃，看向眼前人的眼神很严肃：
“别拿这种事开玩笑，这种借口太拙劣了。”
怎么可能呢？原文里宋嘉意这个大反派受尽折辱都没有出现过精神方面的问题……当然，后面性格肯定是受到了一些影响，但绝对能控制自己的。
现在呢，他好好养着的小反派——竟然出现精神问题！
呵，太假了，简直太拙劣了。
能从面前人儿的眼里看出自己的倒影，面无表情的，着实不怎么讨喜。
宋嘉意顿了顿，缓缓垂下眸子，抬手牵住沈词的腕部：
“哥，我没有骗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孟哥他们的，他们那儿还有我的病历。”
残存的希冀瞬间破灭，男人心绪陡然下沉。
他愣了愣，花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件事给“消化”下去。
莫名的，沈词看着低头不说话的宋嘉意，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面对他。
“嘀嗒嘀嗒……”
房间里明明有人，却安静的可怕，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你不怕我告诉他吗？还是说……呵，你能确保一直控制着身体使用权？］
脑海里男人的声音里仿若附上了冰碴，冷的可怕。
垂下的眸子里有杀意闪烁，宋嘉意停了停，忽然靠近了正在出神的沈词：
“哥，我对不起你，是我当初伤害了你——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的。”
话音落下，青年已经利落起身，抬脚往外走。
“等……你等……”
没有说完，房间门已经被轻轻合上。
沈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似乎刚刚是想要阻止那个人的离开。
但是——也没有付诸行动。
只是呆呆看着小反派的背影，他抿了抿唇，不知所措。
来回踱步了几下，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交叠，处处彰显着他的纠结。
或许是因为急切还是其他的什么，沈词眼角越发的红，紧紧咬牙：“宋嘉意。”
可恶，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宋嘉意会出现——精神方面的问题。
他不相信！明明自己养大的这个家伙，就算再混蛋，只能说性子出了问题……怎么能说精神方面的呢？
只要想到那几个字，他的心底就骤然一紧。
静默一瞬，沈词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同样快步出去。
不行，他要问清楚……问穆哥，穆汇总不会联合着宋嘉意戏耍他！
如果这件事是假的……不，肯定是假的，不可能真。
“来，你别着急，先喝点儿水好不好？”
把倒好的温水递过去，带着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穆汇看了看附近，没有其他人。
接过水杯，沈词仍蹙着眉，呐呐看向穆汇：
“穆哥，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嘉意说你们知道，真的带他去看病了吗？”
眨了眨眼睛，男人轻轻拍着旁边人的肩膀。
有些犹豫，这些事他不确定该不该说。
但看沈词的样子，应该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吧？况且……还是宋嘉意亲口说出来的。
抬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穆汇轻抿了一口，叹气：“嗯，知道。”
恍惚之间没了反应，想问的太多，在沈词放下水杯之际手指磕到了桌角，疼得他冒冷汗。
“没事吧小词？！你这——”
一把抓住旁边人准备俯身查看自己伤势的动作，男人皱眉，语速加快了不少：“你们什么时候带他去找医生的？医生可信吗！万一、万一……”
万一是误诊呢？谁能说的准啊。
穆汇有些无奈，迟疑了好一会儿，在男人的注视下继续：
“其实呢……小意很早的时候就找了我们，在你们没有吵架之前。”
一时间愣在当场，过了许久沈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可能啊，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那时候，宋嘉意最亲近的人不是他吗？为什么不肯告诉他这些，过了那么久也不肯说。
余光注意到楼上的身影，穆汇轻轻叹息，慢悠悠起身，同时抬手止住了旁边人跟着他离开的打算：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小意那段时间状态的确不怎么好，又是让我们找心理医生又是找神婆的……”
直到男人离开，沈词都没有反应过来。
紧紧握着他手里的杯子，因为太用力，他的指关节已经开始发白。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宋嘉意半侧着身体，眼神越发的幽深。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啊，这么一整，小词可心疼坏了吧？”
后方孟星泽声音戏谑，也不知道悄悄看戏看了多久。
对上青年蓦地转身看向自己的眼睛，他轻啧一声，慢悠悠往外走：
“啧啧，就是随便问问呗～我得找我老婆去了——”
“嗯，小老板，你加油？”
冷眼看着男人离开，宋嘉意一言不发。
［啧，卖惨成功了，你怎么不去找他？真怕我再报复？哈哈哈哈哈——］
男人笑的猖狂，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呵，做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他敢随便再接近沈词吗？
只要敢，呵，等自己下次再控制身体的时候……
“等一会儿，我们再聊聊吧。”
怔怔看向背对着自己的人，宋嘉意眸子里有痴迷闪过。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青年顿了顿。才慢慢动了动，缓步往楼下去。
“咚，咚，咚……”
也许是想要引起楼下沙发上人儿的注意，宋嘉意脚步很重，发出的声音也足够大。
的确如此，沈词确实注意到了。下意识回头，对上青年的眼睛，他瞳孔快速收缩。
有些坐立难安，特抿了抿唇，有些复杂地看向走近自己的小反派。
“你……来干什么？”
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宋嘉意正准备坐下。
他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没有离哥哥特别近，但是也不远，三步之内：
“看你在客厅坐了好长时间，我……我有点担心，过来看一看。”
青年声音很低，莫名温柔。
看过去，沈词有些恍然。
他们……好像很久都没有心平气和的一起聊天了。
怔怔的，沈词还没有反应，就听到面前人继续说下去。
“穆哥已经说了吧，哥，我没有骗你。”
“你想怎么样？”
身体莫名紧绷，男人大脑是混沌的，不知所措。
他感觉自己不知何时好像是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里，越陷越深——却不知道该怎么挣扎，才能“逃”出去。
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抬起，握住沈词略显凉意的手。
在男人下意识看向自己之际，宋嘉意抿了抿唇，沉声继续：
“不想怎么样——我说过的，不会再纠缠你的，哥。”
可恶，小反派……真是来给他找罪受的。
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下来。有阳光顺着窗户溜进屋里，正好打在沈词面前的桌子上。
就这么看着，他有些怔然。
能感受到旁边那家伙的注视，他越发不自在。
紧握的手松开又合上，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他才放弃了一般。
像是脱了力，整个人懒懒的靠在后方的垫子上，抬眼与小反派对视：
“你……算了，我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你，现在也不想谈这些……最近是什么打算？怎么跟着孟哥他们一块儿过来了？”
青年眼睛一如既往地黑沉，不知是不是阳光照进来、屋里亮堂一些的缘故，此刻看着竟然不怎么冷淡了——
甚至有些灼热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