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危险地眯起眼,他不明白,眼前这人明明都已经居于下风了,怎么还能是如此一副硬骨头的模样。
对方就应当可怜兮兮地跪下求饶,自己若是心情好,也便能大发慈悲饶他一命了。
就在这时,地上白骨突然根根断裂,没有任何预兆的就化成了一地粉末。
甘衡:“哇哦,你这有点骨质疏松啊,怎么还没动手,就全化成粉了?”
翰林气急,冲着四周怒吼道:“是不是那恶傀!你又何必遮遮掩掩!”
在他气急败坏地质问下,确实是有东西现身出来了,只是这人压根不是苛丑,而是那小狐狸竺熄。
甘衡:“你倒是来得挺快。”
竺熄笑眯眯道:“应该的应该的。”
翰林端详了竺熄片刻,似乎在预估两人之间的实力。
竺熄:“老东西别看了,趁早滚吧。”
翰林受了屈辱,却也只能恶狠狠地瞪他们两人一眼,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就跑了。
甘衡纳闷:“你放他走干嘛?怎么?你还打不过他?”
竺熄好笑的“哼”了一声,“你可能对这人不了解,我到对他清楚得很,他这种人,狡猾阴险,没脸没皮,为了自己想要的,干什么都行,这样说起来也还真是好笑,明明是最没骨头的人,却偏偏靠着一身骨头活到了现在,在这里绝对是杀不死他的。”
甘衡看了他一眼,“这什么‘翰林大人’你认识?”
“‘翰林大人’?”竺熄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随后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放声大笑起来,嘲讽道:“他这是想一辈子都带着这个殊荣呢!”
甘衡皱眉:“什么意思?”
“这人三百年前在晏朝不过是个科举屡屡落败的读书人,因着机缘得了翰林院一个誊抄的活计,原本是宫里头最不起眼的那个,可你知道他为了往上爬做了一件什么事么?”
甘衡自然是不知的,谁知道三百年前一个小小抄书人的事迹啊。
竺熄冷冷道:“史书典籍上没有详细记载萧家军的死因,他们之死,便是因着这小人告密,他踩着萧家军的尸体也不过才坐到翰林的位置,你说好不好笑,这小人是准备把这头衔当自己一世容光呢,他估计觉得这是多了不起的光辉时刻。”
甘衡骂道:“还真是臭不要脸。”
竺熄:“竟还让他活到现在实属是老天不开眼了。”
甘衡:“那小人的事先放一放,我现在有别的事要先问问你。”
竺熄一懵,“什么事?”
甘衡眼里带着几分杀气,他甩着骨鞭朝竺熄走过去,“昨儿夜里,你去找苛丑了?”
竺熄一看他要来真的,他只得连忙撇清自己同苛丑的关系,“诶诶诶,你冷静点,我同苛丑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就算是再玩得花,也不是遇到个长得漂亮的就上手的……”虽然这话很没有说服性。
“所以你就仗着苛丑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他下药了?”甘衡微眯着眼。
竺熄脑子彻底转不动了,“不是?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对他下药?”
这小狐狸只觉得自己比那被冤枉祸国殃民的妲己老前辈还冤,什么叫那岐山鬼什么都不知道?整得对方多纯洁似的,那恶鬼到底是个什么德行,这人心里没数么?
可还没等竺熄辩解,甘衡就甩着鞭子冲了过来,吓得竺熄掉头就跑,“诶诶诶!这都是什么事啊!还讲不讲道理了!”
第65章 浮世绘(三)
这几日祁俨身体不好,都没有上朝,可奉先城暗流涌动之下,好像有些什么在悄然改变。
而这些是甘衡不能察觉到的,他倒是好好看了几天的医书,想着先替祁俨把身体养好。
但是甘衡书看得好好的,苛丑就不开心了。
甘衡翻着书,心想今日早上给祁俨熬的药里是不是熟地黄克重少了,得调整一下,他提笔更改药方,改完又回头去翻书。
可等他再转过头来时,那纸上什么字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甘衡一愣,因为太过专注,第一反应竟是先怀疑自己,是不是漏记了。
他提笔又写上去了。
这回还没等他视线从纸上移开,他就看到那字一撇一捺竟是动了起来!直至变成黑雾从纸上挥发掉。
甘衡诧异地朝那砚台里的墨看去,瞬间气到不行,那砚台里哪里是什么墨!分明就是那黑雾在里头装着在呢!甘衡提笔落下去的压根就不是字,全是黑雾配合得好。
甘衡抬手就给了苛丑脑袋一下,“苛丑!!我叫你磨墨,你就是这么磨的?”
苛丑捂着脑袋,把脸蹭到甘衡医书前,不让他看书,“‘墨’不开心了,磨不开。”
甘衡:“……”
苛丑苦着脸,看起来比甘衡还郁闷,“甘衡,你别管小驼背、别管狐狸精、也别管那老头了!”
甘衡:“那我管谁?”
苛丑:“你管管我吧。”
甘衡实在是被他脸皮厚到了,他把苛丑的脑袋推开,“不给我磨墨就出去,净在这里给我找事。”
苛丑整个鬼就跟一滩软泥,任凭甘衡怎么推都推不走,整个人像是不能独立生长似的,死死地黏着甘衡。
甘衡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笑了,伸手扯着他的头发把鬼提起来:“苛丑!你到底想干嘛!烦人到不行!”
这样的姿势,苛丑那张分外具有冲击力的俊秀脸庞就直直地怼到了甘衡面前,甘衡一下子就愣住了,火都忘了发。
甘衡在心里暗暗感叹,苛丑这张脸怎么就生得这般好,如墨色渲染、如春花烂漫,同别人一比起来,仿佛是在画里,就连颜色都比旁人鲜明些。
他想着想着,就看到那张刚刚才被自己赞美过的脸的主人,朝他笑眯了眼,而后缓缓地张开嘴巴,略带色气地将舌尖伸了出来,当着甘衡的面喘了两声之后,十分直白道:“甘衡,我想玩这个。”
甘衡的脸先是一阵爆红,紧接着整个人恼羞成怒,一把将苛丑的脑袋摁进了书里。
“玩你大爷!”甘衡很难说明白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
苛丑就闷声在那笑,笑得整个鬼都在耸动。
甘衡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冷冷道:“最近晚上别上床来睡了,你要么找个坟,要么就把自己挂起来。”
苛丑一听就急了,连忙抬起头来大喊:“甘衡!是你问我想玩什么的!你怎么还生气了!”
甘衡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谁说我生气?”他压低了脑袋凑近苛丑,危险地问他:“我生气了么?”
苛丑昧良心道:“没有,你没生气。”
甘衡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给我把这医书上温肾补血的法子都抄下来,抄完再把这里收拾好,一会我来查作业。”
苛丑希冀地看着他,“那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就不作数了?”
甘衡诧异道:“我方才说什么了?”
苛丑:“让我晚上不要上床,随便找个坟或者是把自己挂哪。”
甘衡点点头:“行啊,我说的话不算数了。”
苛丑嘴角翘起来,甘衡继续道:“可这话是你方才自己说的,得算数。”
苛丑嘴角放下去,哀怨地看着甘衡。
甘衡被他这眼神看得好笑,伸手揉了他的脸一把,“行了,方才逗你的,叫你长长记性。”
苛丑得寸进尺,见甘衡放软了态度,就立马追上去,不肯叫甘衡收回手,“长什么记性?你教教我。”
甘衡语重心长:“你脑子里净想着那些了,在外面也敢这样大张旗鼓,若是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苛丑点点头。
甘衡以为他听进去了,奖励似地挠了挠他下巴,就听到苛丑接着道:“那今天夜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在这节骨眼上,甘衡竟然还隐隐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逼近,吓得甘衡立马高声道:“可是李公公?”
来人应了一声:“是咱家。”
甘衡捂着苛丑的嘴巴,拼命要把他往玉佩里塞,“可是有什么事?”
李公公:“是温太后请你过去问话。”
甘衡瞪着眼威胁苛丑,示意他别跟自己犟了赶紧麻溜地进去,嘴上还要应李公公的话,“好!我把这里整理一下马上就来!”
最终这场争斗以苛丑不情不愿地钻进玉佩里结束。
甘衡被太后叫过去问话,还挺紧张的,一路上都在打腹稿,人小皇帝现在都已经躺在床上几天没下床了,他可真不知道自己能交代个啥?
告诉人家,还好还好,人暂时死不了么?
甘衡边走边叹气,他实在是承受了太多他不该承受的了。
然后脑子里竟然冒出个很可怕的想法:还不如玩苛丑呢……或者是被他玩也行?
甘衡猛地给了自己额头一下,完了,他被苛丑传染了,思想退步了,堕落至此了。
等甘衡到太后那的时候,他发现那殿内不止太后一个,还有个人站在那回话,隔着薄纱,甘衡看不清楚那人到底是谁,就隐隐听到两人的谈话。
温太后笑道:“哀家倒是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养小猫小狗。”
那人回:“只是觉得小猫小狗才是最同你亲近的人,他们被困在那屋子里,日日只能盼着你、等着你,你是他世界里的全部,他的所有都要经由你,你让他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他都只能听你的,这种掌握他的所有的感觉……太后不觉得很有意思么?”
温太后听罢笑得更欢快了,“你倒是见解独到,不过这些小东西的确招人喜欢。”
温太后说完察觉到甘衡过来,便立马招呼道:“来了?站那干嘛?过来。”
甘衡这才从薄纱之后走进来,“甘衡拜见太后娘娘,方才听到太后同人说话,便想着等一会。”他说着装作不经意地朝旁边看去,想看看到底是何人。
然后他躬着身子就同站在那面无表情的齐述对上视线了。
甘衡:“???”
温太后摸着猫,将他们二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何必见外,哀家说过要叫你来见见你的南堤老乡的。”
甘衡愣在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他实在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他应该是立马点头笑着感谢温太后?还是摇头咬死不认识齐述呢?
就在他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如何回话的时候,齐述出声了。
齐述说:“多谢太后,我同他也不算许久未见了,前不久才见过面。”
甘衡木着脸,想着这人到也不必要这样诚实,人太后都还没问话呢,就什么都往外面说了。
齐述:“他来找我,还质问我,当年‘苟富贵,勿相忘’的话,还算不算数。”
甘衡皱了一下眉,朝齐述看过去,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述也看着他。
温太后听到这大笑起来,“哈哈哈,齐卿啊,旧时友和糟糠妻可是最不能忘的。”
齐述直直地看着甘衡,意有所指,“自然,所以我便承诺他,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甘衡瞬间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祁俨给齐述信上写的最后一句话:“齐卿‘愿辅明君’那句话……可还算得了数?”
齐述这是在回他: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甘衡会过意,也跟着打哈哈:“让太后见笑了。”
温太后心情很好,“行了,都坐下聊吧。”
这次聊天倒是正常得很,就是唠家常,基本是太后和齐述两人聊得多,甘衡偶尔插上一两句,接着便神游了。
也不知道这太后是不是在宫里无趣,特地叫他两来唠嗑的……
甘衡搁那坐了半天都快坐不住,一看旁边的齐述,四平八稳的,跟太后聊得有来有回,已经从家长里短,聊到民生政策了。
甘衡不经感叹,果然,人家发达自然是有人家的道理的。
好不容易太后放他们两人出来了,甘衡拍了拍齐述背,正想感叹他一句,却不想齐述身子猛地后缩了一下。
甘衡微微讶异,他这还没使多大的劲吧……
齐述也有些被惊到了,他垂下眼道:“再过几天就是圣上的寿辰了,在这期间务必调养好圣上的身子。”
甘衡点点头,“好。”
齐述朝他颔首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甘衡目送齐述离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这小子现在身板这么差呢?
他想着是不是也该给齐述配副药了,瞧齐述这样子很明显就是思虑过度了,齐述周旋在这些人中间应该没少废脑子,身体自然好不到哪去,也得好好调养才行啊。
宫里宫外这几天都忙得不可开交,都在为圣上的寿辰准备着。
甘衡这几日替祁俨调理身子,祁俨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寿辰的前两天,祁俨终于能下床了,他冲甘衡说:“朕想出去走走。”
甘衡给他披了件衣裳,最近天气转凉了,圣上身子体弱,受不得寒。
祁俨站在殿外,这个往日里即使身体再不适也衣冠整齐的小皇帝,现在却穿着一身里衣,披散着头发,实在是难见。
他望着殿前院子里的景象,突然出声道:“秋日了……”
甘衡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院里的树叶都泛了黄,毫无生气的叶子片片飘落,其实早就入秋了,只是先前天气炎热,还带着夏天的余温,便好像瞒过了众人,现如今就好像悄然而至似的。
祁俨突然笑了笑,“天热的时候嫌蝉鸣声吵闹,现如今听不见了,反倒是有些怀念了。”
甘衡袖着手,“那玩意唯一的好处就是用来做药,没事还能抓着玩,你倒是还怀念上了。”
祁俨:“这蝉虽然只活一个夏季,但实在是活得热烈。”
甘衡听到这话偏头看了祁俨一眼,祁俨这病是自小就患上了的,他怕是一直拖着这病体,没有像正常人一样活过。
祁俨垂下脑袋,甘衡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觉得他的那张脸愈加瘦小了,整个身子仿佛都要撑不起瘤子似的。
祁俨:“甘衡,那放着浮世绘的柜子里留了两封圣旨,若是朕死了,你便将它们拿出来,一封是将帝位传给藩王吴复之子的,而另一封,则是如果秦善林夺位成功,朕便承认他的正统,认他做朕的叔父……只求他饶祁家其他人一命……”
甘衡愕然,祁俨这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同秦善林下这盘棋了,甚至连每一步的后路都替别人想好,却唯独没有思考自己的。
“圣上。”甘衡被这秋风吹得微眯起眼,“这事我可不能答应你,我还等着这件事了了,替你治好那痼疾呢。”
祁俨有些好笑,“你这人还怪执着的,治不好,朕又不会问你的罪。”
甘衡摇摇头啧啧了两声:“那可不行,等这事完结了,我替你治好那瘤子,咱俩还是要去那池子里钓鱼去,我还可以教你我们南堤人是怎么网鱼的。”
甘衡说着还伸手给他正儿八经的演示上了,“我们那都是先把池里的水泄掉一半,然后好几个人下到泥沼地里去拉网,喂养得好的鱼,蹦起来尾巴都能在人脸上抽出红印子。”
祁俨也听得来了兴致,疑惑道:“那池子里的水泄干了,来年怎么办呢?”
甘衡就“嘿嘿”一笑,“泄出去的水一般是进了另外的池子,等鱼被捞完了,又会把水引回来,总归是有办法的。”
甘衡靠着墙,开始怀念起幼年在南堤的那段日子,“每次拉鱼,都是村里所有人出动,一年一次的日子,男的力气大在池子里拉网,女人便在厨房里做饭,那天全村人都会在一起吃饭,卖鱼赚到的钱家家户户一起分,有时候有零头的话,村长还会给小孩买点饴糖……”
甘衡笑了笑,“反正那天就算是你把家里的缸砸了,大人都不会怪你,简直就跟过年一样。”
祁俨也听得有几分向往,“真好,这宫里就算再热闹也带着股冷气。”
“我还有个弟弟,年纪算起来应该同你差不多大,有一年拉鱼,大家都在忙着,没人注意到他,结果等到吃饭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他人,我婶娘都快要急死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才把人找到。”甘衡转头好笑地问祁俨:“你猜他人在哪?”
祁俨摇摇头。
甘衡“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那小子才屁大点,栽进装鱼的木桶里一路滚到泄干了水的池子里去了!他乱跑犯了错也不敢吭声,硬是一个人在那桶子里待到了天黑。”
祁俨也笑弯了眼,没忍住同甘衡说了句,“其实朕也有个弟弟。”
甘衡诧异,“圣上也有弟弟么?我倒是没听说过。”
祁俨点点头,“有的,他当时出生的时候,才这么点大。”他说着伸出巴掌大的手掌比给甘衡看。
甘衡有些惊愕,“这么丁点大,还能活下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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