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打起精神来吧,伊恩。”
康斯坦丁努力宽慰着自己倒霉的室友:“下节课是冈察洛夫教授的社会问题研究,你不想被那位教授给拎起来追根溯源吧。”
星野佑眨眨眼,有气无力的坐了起来,这位冈察洛夫先生在圣彼得堡国立大学校内的名声同样斐然,曾在海军服役,或许是军旅生活给他留下的刻痕深重,他的教学风格绝对称不上轻松,甚至可以说是神经质。
星野佑知道的还比别人多一些,这位冈察洛夫先生是俄罗斯上层政治博弈中的牺牲品,他的异能力【悬崖】好用而不出众,为人忠诚或许还有点死脑筋,曾是那位托尔斯泰先生的下属之一,被上层选定为目标丢弃,用于敲山震虎警告托尔斯泰。
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嚯嚯无辜可怜的大学生,星野佑也不知道,毕竟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上课铃响,长相清俊气质沉郁的长发教授无功无过的讲完这么一节课,拾掇拾掇准点下班,可怜的星野佑有气无力的收拾自己的东西,返回住处。
二月的圣彼得堡气候依旧糟糕,房间内的暖气很足,星野佑坐在桌案前无意识的摆弄着这个可怜的、屏幕都碎成了雪花的手机。
天色将暗,窗外声潮如织,星野佑又发了会呆,叹着气将旧手机放回抽屉。
起身进厨房,开火随便煮了袋速食,被苛待的胃发起抗议让星野佑龇牙咧嘴,新手机锁屏浮出陌生来电。
“喂你好,本店因业务调整今天暂停营业一天,感谢您的来电。”
或许是因为心情差劲,星野佑张口就是胡说八道,刚被俄罗斯食物霸凌过的舌头吐不出什么象牙,他清楚的感觉到对面的呼吸乱了乱。
凌乱的呼吸又在瞬间平稳,对面人深呼吸一下带笑询问:“暂停营业?发生什么事了,yuu。”
是费奥多尔先生。
星野佑:“。”
他的脸颊以肉眼不可观测的速度飞快的烧了起来,一路从脖颈烧到了耳尖,自己挖坑自己跳顺带还埋死的星野佑张口结舌,无比懊悔刚刚的信口开河。
他腾的一下在书桌前站了起来,抓耳挠腮的试图找补:“啊……呃,那个,不是,没什么……费奥多尔先生突然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对面的人相当善良,听着费奥多尔从善如流越过刚刚尴尬话题的星野佑内心疯狂感谢着,听着这位唐突来电的朋友如沐春风的说:“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没顾上回你的消息,实在抱歉,致电来问问你现在还好吗?专业目前的课程还跟得上吗。”
听起来像是一位稳重的好友,星野佑下意识笑了笑,连日不快的心情在这一刻破了冰,他在费奥多尔看不见的地方笑着点了点头:“嗯,一切都还好,费奥多尔先生那边呢?筹备的怎么样。”
“嗯,一切都好。”
费奥多尔坐在连成片的显示屏前,屏幕的光亮将坐在黑暗中的人脸照的惨白,他的语气还算温和,表情却是幽深,无端的让人兴起恐惧之感。
费奥多尔:“我打电话来也是为了这个,大概两周后,我们乐团在圣彼得堡的马林斯基剧院有演出,我记得你对我的大提琴念念不忘,有兴趣赏光吗。”
星野佑的答案毋庸置疑。
费奥多尔见好就收:“嗯,那我把门票寄到你的学校,请注意查收。”
“另外,演奏会是不能拍摄的,所以记得别带相机,你要是还想记录,演奏会开始前或者结束后都可以来后台找我,找到工作人员报我的名字就好。”
提及拍摄,星野佑有些窘迫的揪了揪自己的发尾,他咬了咬嘴唇,有些纠结怎么开口,对面的费奥多尔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因此并没有再说话,两个人的呼吸声在两边此起彼伏。
“费奥多尔先生……”星野佑吞吞吐吐的说:“我记得我有把在摩尔曼斯克的相片都分享给你…”
费奥多尔嗯了一声。
“那能不能再麻烦你发我一份?因为一些意外,我这里的原件都丢失了……”
星野佑越说声音越低,像是在对自己的粗心感到十二分的懊恼。
费奥多尔安静的听完了来龙去脉,最后礼貌地道上一句:“原来如此,那场骚动我也有所耳闻。”
何止耳闻,那场骚动的幕后推动者正是他本身,旨在推动派系的斗争并加剧他们矛盾,理应是不会牵扯到普通人的。
看来他这个可怜的旅伴格外倒霉一点。
听得出对面的犹疑和心虚,费奥多尔扯了扯唇角,话语善解人意:“只是一些照片而已,当然没有问题。”
星野佑松了一口气,心头大石落地,他连声音好似轻快了起来:“谢谢你费佳,我这几天因为这事心情糟透了。”
罪魁祸首就在电话的对面温声宽慰着:“那么现在心情应该好了不少?好了,我这边还有一些琐事,晚安。”
“晚安,费佳。”
通讯挂断了,费奥多尔唇边的笑意敛去,他抬起头,一只显示屏浮出桀桀怪笑的老鼠头,接入通讯后先是难以自抑的深呼吸,随后则是隐含狂热的男声:“晚上好…D先生…”
“晚上好伊万,今天感觉如何?”
费奥多尔的口气亲昵却不带多少温度,他的指尖拨弄着拇指琴的拨片,絮絮不断的琴音像是连绵不断的钝刀。
通讯对面的人猛地呛了一声,像是被什么恐惧徒然扼住了喉颈,随后又是粗重的喘息。
伊万冈察洛夫坐在自己住宅的书桌前,房间昏暗无光,唯有书桌上的台灯徒劳的发着光。
他的眼睛神经质的在眼眶中转动着,落在台灯的光亮上凝视许久,突然像是被光亮烫伤一样抽走视线,他喃喃的细碎说道:“……糟透了……糟透了…D先生,这一切都糟透了……”
“…我该怎么办呢……D先生……”
星野佑解决了心头大事,自觉人生圆满,被俄罗斯美食凌虐的味觉似乎也没那么痛苦了,他安心的睡了个好觉,次日同康斯坦丁兴致勃勃的商量放学后一起去吃烤肉,再去找个酒馆陶冶情操,时局动荡,酒馆总会藏匿着一些大文豪,很适合陶冶情操。
“道理我都懂,”
康斯坦丁诚恳的说,他对好友的状态好转则是乐见其成,却还是想要提醒他一些残酷的现实:“下节课是冈察洛夫教授的,你怎么只掏了课本?”
星野佑眨眨眼:“不然呢?”
康斯坦丁的表情逐渐由诚恳的疑惑过渡至惊恐:“教授昨天下课前布置了小论文的作业,今天会随机抽查……伊恩你……”
“你没做?”
星野佑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惊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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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手滑将存稿替换成修文内容,面对几百字的界面我惊恐尖叫比佑佑还绝望。
最后在历史版本中找到了存稿,阿门。
太好了我们今晚还是有饭吃的。
第42章 天不绝他
天无绝星野佑之路,好巧不巧这节课的教授冈察洛夫教授请了假,调课通知姗姗来迟。
康斯坦丁一面感叹自己这个好朋友实在是好运气,一面暗恨自己怎么没这运道,星野佑可不听他这长吁短叹,收拾着书包就要飞快逃离案发现场。
“伊恩,哎呀伊恩——”
康斯坦丁拽住他的后衣领:“着急酒馆也不会提前开门的,你还是先去图书馆把作业补了?”
星野佑从他手中夺回自己的衣领:“谁说我要去酒馆了?我是要回家。”
康斯坦丁更不解了,这时间正好风华正茂的,急着回家做什么?
他将自己疑问说出了口,星野佑却先挑了挑眉。
星野佑:“对了,你知道圣彼得堡哪里卖相机吗?”
两周的时间不过弹指一挥,再次适应了上学节奏的星野佑忙里偷闲准备好了自己所筹谋的一切。
西伦敦居民区一间住宅的午茶配的就是一只刚到的包裹,阿加莎翻看着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极光鲸影,指尖嫌弃的点了点那颗笑得灿烂的金发脑袋。
“阁下,伊恩大人附言询问演奏会适合送什么花。”
下属低声将信条放在她面前低声说道。
阿加莎挑了挑眉:“他什么时候有这高雅情操了,几年前不是威廉拉他他都不去吗?”
下属当然没有回答,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几步之外听候差遣。
阿加莎自然也不会指望他能给出答复,两指捏着硬卡纸摩挲思考,突然粲然一笑。
勾勾手指有佣人将电话送上,这里是她名下的一处私邸,用的也是寻常贵妇的身份,国际通讯拨通的有点慢,漫长的铃声被掐断的突然。
“喂?”
学生困惑的声音从听筒冒出,这是阿加莎小姐最好的佐餐甜品。
她清了清嗓子:“马普尔小姐向你问好,伊恩先生,下次向别人征求意见记得把前因后果交代明白,不然保不齐你什么时候又会这样困惑。”
星野佑:。
他忽的笑了出来,在康斯坦丁惊慌的注视中礼貌回复:“您说的很有道理马普尔小姐,实在是受教了,那么不知道您有什么绝妙的建议呢?”
阿加莎往软垫上一靠,捻着自己的发尾听星野佑娓娓道来。
斯拉夫人、音乐家、性格文静但挑战旅行、品味不错……在星野佑简明扼要的叙说中,阿加莎的脑中也出现了一张还算清晰的人物画像。
“那就……”
她皱了皱眉,在脑中逡巡着合适的品种:“百合吧。”
“百合?”
她点了点头,虽然咨询人看不见:“莫妮卡百合,重瓣的品种,应该还算登对,价格也不昂贵——去哪买应该不需要我再帮你?”
星野佑笑的开怀:“嗯,感谢马普尔小姐的热心帮助,简直是感激不尽。”
阿加莎笑笑,满意的抿了一口红:“那你就心怀感激的去吧,好了,玩得开心。”
星野佑轻快点头结束通讯,回过头去看着康斯坦丁:“走吧,我想你应该是最知道在哪儿才能买到好花的吧。”
康斯坦丁看看他握在手里的手机,看看兴致高昂的当事人,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却被星野佑拽着胳膊拉走:“走啦走啦。”
音乐会如约而至,星野佑告别被自己摧残凋零的好友,兴致勃勃的来到了马林斯基剧院。
这处剧院本就是圣彼得堡有名的建筑,本身的艺术价值就非同小可,星野佑一边入场一边打量着内部装潢,想着哪怕今天费奥多尔不在这处乐团,演出大概也足够他值回票价。
哦对了,票还是费奥多尔送来的,那就更无所谓值不值了。
找到工作人员阐明原因,他漫不经心的跟在引路人身后,穿过曲折反复的回廊,他们终于还是来到了后台。
工作人员表示他还有事就先行离开,星野佑单手抱着花敲了敲门。
“咔哒,”
开门人是一位身穿单肩礼服的年轻女士,看着来者先是讶异的眨了眨眼,又忍不住望了望他空无一人的身后:“您是?”
星野佑立刻明白过来,他笑了笑退开两步保持安全距离:“我是卡拉马佐夫先生的朋友,本想是在演出开始前来后台瞧瞧他的状况,打扰小姐了。”
他的话周到又严密,这位女士找不出错处来,只能温和笑笑,脸色却不大好:“是这样……卡拉马佐夫先生还没到场,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她话没有说完全,星野佑则闻弦歌而知雅意,于是做出恍然,顺势退步:“原来如此,那看来我来的的确不是时候——可以麻烦小姐您将这束花转交给费佳吗?”
女士轻巧道,我的荣幸,从门内跨出半个身子接过花束,她有一双烟灰色的眼眸,淡淡的好似什么都不过过眼云烟。
星野佑礼貌的移开了视线。
解决了花,星野佑也就顺势离开这里回到了观众席,把玩着手机振作片刻,还是给费奥多尔发了消息。
Yuu:郁金香花束/.
Yuu:演出加油哦。
就像寻常好友的支持那般,费奥多尔的回复也是堪称范本。
费佳:当然,希望您会喜欢。
星野佑收起手机起身,并不打算再和费奥多尔多聊,姗姗来迟的听众弯着腰进去里面落座,再由星野佑坐回位置。
他的目光在客人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这人大概是对旁人的目光极为敏锐,微微转头就同星野佑对上了眼。
这是个极为俊秀的青年——至少从外貌来看是这样的,银色的头发不算短却打理齐整,湛蓝的眼睛深邃而暗藏锋芒。
若是唐突对上,恐怕很难不暗自心悸。
星野佑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率先向对方点点头,转了回去。
入场灯灭,演奏会即将开始。
平心而论,这场演出是毫无疑义的高水准。
星野佑的音乐天赋稀松平常,被长辈抓去音乐会也多是走马观花,可在耳濡目染之下,鉴赏能力还是有些的。
并没有出现在后台的费奥多尔如今端坐在大提琴声部首席的位置,而那位婉拒他的女士也坐在小提琴声部的前列,星野佑的视力很好,可以瞧见她的气色好了不少。
一个管弦乐团的人数有所波动,费奥多尔所在的这个乐团是声名显赫的存在,星野佑坐在位置上侧耳倾听着,但相比起其他如痴如醉的听众,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一曲终了,在观众的掌声中指挥谢礼,身旁刚刚匆匆对视的银发男人侧过头低声说:“你似乎对这场音乐会并不感兴趣。”
是堪称冒昧的提问,星野佑脖子动了动,还是没有转过头去,他隐隐可以察觉到费奥多尔似乎朝这个方向投来了视线,于是扯了扯嘴角:“您说的对,我是应朋友的邀请而来的。”
“哦。”
那人了然,却颇有些刨根问底:“好巧,我也是——你的是哪位朋友?”
星野佑皱了皱眉,不欲回答。
来往之间,相声已经偃旗息鼓,下一支曲子已经来到,在小提琴的婉转中,此起彼伏的乐声交相辉映。
星野佑似乎听见身旁的听众轻嗤了一声。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应该还是台上默契无间的乐团。
重点是——
重点是……
星野佑的眼皮颤了颤,突然发现自己的脑子思考的速度都变慢了。
他努力抬起眼睛,看着台上继续演奏的乐团,目光聚焦于聚精会神的演奏的费奥多尔,再以他为起点渐次逡巡过每一个专心致志的乐团成员。
星野佑深呼吸,他的目光在座席四周游离着,刚刚还向他搭话的听众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偏偏在一众悄然昏迷过去的听众之中显得如此特立独行。
“你……”
星野佑咬了咬舌尖,激起自己的意志来:“你是谁?”
那个客人冲他笑了笑:“还是乖乖睡过去吧,克里斯蒂家的崽子。”
克里斯蒂家。
星野佑碧绿的眼睛猝然瞪大,他盯着这个客人活像是在看什么牛鬼蛇神,偏偏这人好像还在以他的什么长辈自居。
“比起强制抵抗异能力带来的效果,我想还是想想你醒了还怎么应对?哦,我忘了。”
这人甚至还有功夫笑笑:“你的体质特殊,什么时候醒过来都……”
星野佑倒在了座席中,乐声仍然在厅内盘旋回响着,演奏和谐而完美,除了缺少一点听众。
一点清醒的听众。
等到再次睁开眼,星野佑便察觉到这里俨然已经不是那个金碧辉煌的剧院了,夜晚的寒风穿过他穿着的薄薄正装,原本还有些混沌的大脑登时清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
他站起身来,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剪到背后粗暴的绑起,双脚当然也不例外。
其他的听众和人们呢?
周身一片昏暗,但既然有风就证明这里有所缺漏,灰暗或许只是因为处在了夜晚。
脚下的地面粗粝而破损,重力碾压碎裂而出的水泥渣随着他的挣扎动作摩擦出声,星野佑察觉到了这一点,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是有的……
还有别的呼吸在他的附近。
既然如此,那就更没有理由坐以待毙,那道呼吸虚弱而遥远,周身要么空无一人要么皆是死物,他勉强靠在墙角,被绳结绑缚的手掌翻转向上,金光闪过。
“啪嗒。”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夜风吹落,星野佑连忙巡着声源挪了过去,精心准备的正装大概是不能看了,手掌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的打疼,大概是被刮破了掌心。
星野佑没有停留,被束缚住的双手配合着身体在黑暗中艰难的挪动着,终于在一片漆黑中摸到了来自命运的馈赠。
一直小小的打火机。
星野佑呼出口气,好歹是有了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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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然后因为低温状况下打不着火,全剧终(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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