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冬季的后半程,所有虫族都意识到了另一件大事的发生。
最多三天,他们的虫母就要成年了。
属于虫母的精神力时不时出现波动,似乎是还不适应即将到来的成年期,显得异常紊乱。
在普通虫族空闲下来的时候,他们平日里闲聊的话题不可避免的转到了某个方向。
谁会有幸成为虫母的第一个伴侣?
这个年龄段的雄虫还没有经历太多的挫折,脑子活络的很。他们有意无意的在尤莱亚的面前表现,像一群开屏的孔雀。
距离尤莱亚最近的几只雄虫,尤其是阿克塞尔,不免觉得厌烦无比。
论进化程度,没有虫族比得上他;论资历,他是第一个和虫母打交道的虫族。这群不着调的雄虫拿什么去和他争?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可在嘲讽之余,阿克塞尔的心情也不免低落了下来。
选择伴侣的标准都是虫母制定的,他们这些虫族无权插手,自己也无法保证一定能够在虫母身旁留下位置。
这无名无份的终究没有呵斥他们的底气。
此外,阿克塞尔也明显注意到尤莱亚最近的行为举止非常僵硬,就像是在勉强自己一样。连表情松缓的次数也比平时少了许多,有的时候几天见不到一次笑脸。
偶尔,尤莱亚的眼睛会看向自己,但很快就会移开。
直到有一次,阿克塞尔幸运的和他对上目光。可是在对视的那一刻,他却慌了。
明明没有说明,阿克塞尔却觉得尤莱亚似乎是在向自己求救。他的眼神死气沉沉,满腹心事,就是死咬着不肯说,倔强的厉害。
阿克塞尔感到异常担忧,只是他不知道这份心情会不会过界。每个族群中都有隐形的生存规则,阿克塞尔隐约察觉到自己正处在越界的边缘,又惊又忧,暂时踌躇不前。
他同样是没有任何求偶经验的年轻雄虫,之后能否更进一步,全看自己的临场发挥。
越是靠近尤莱亚,阿克塞尔越是感觉到自己就只差临门一脚了。
最终,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要拆掉尤莱亚围在边上的尖刺,然后给自己的虫母一个拥抱。阿克塞尔无法忘记那个走投无路的眼神,太空洞了,如果没有立刻追上去,只怕一转身就要被落下。
阿克塞尔只希望自己还能够来得及。
哪怕一点点都好,他也要把自己想要陪着尤莱亚的决心传递过去,即便最终被拒绝。要是这么做能够稍稍分摊尤莱亚的重担,哪怕一千次一万次阿克塞尔都心甘情愿。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在尤莱亚即将成年的前一天,他突然召集了所有的雄虫说,自己将要从他们中间挑选一位来和自己共同度过第一个繁育期。
谁都可以参与,报名的条件是给自己送上一朵沐浴到第一缕阳光的花。
族群不会为雄虫提供冰焰果,只能凭借自身的力量在冰天雪地中行走。如果冻死了,大约一辈子留在荒野中了。
冬季本就不适宜植物生长,尤莱亚的条件无比苛刻,堪称天方夜谭。谁也知道第一缕阳光的标准究竟是什么,也不确定他们的虫母会不会接下他们的花。
有许多进化程度较低的雄虫退缩了,他们自知无法和其他高阶雄虫抗衡,干脆退出角逐。
到最后,只有少数雄虫在得知消息的当天中午就带着必备的物资离开了巢穴。
阿克塞尔就是其中之一,他裹紧用于御寒的皮毛外套,迎着漫天风雪向星球上的最高峰飞去。
再困难的环境中也必然有生命存活,其中雪山上就至少存在数十种会开花的植物,例如雪莲、绿绒蒿、雪兔子、龙胆花等等。但其中最珍贵的,则是一种名为九心冰蕊的稀有花卉。
这种花终生只开一次,一次只开半天,是某种昙花的变种。它的花瓣似冰晶般剔透,摘下后只能保存在冰块凿成的器皿中,否则会在十分钟之内化成水。
而阿克塞尔看重的是九心冰蕊的功效之一,可以清心静气,缓解神经疼痛。
药理方面的知识他不太懂,只知道这是一种或许能够用得上的好东西,便借着此次机会出去找。
身为五阶制空者,阿克塞尔的速度从一开始就领先了其他虫族大半。进化程度的高低也在无形中决定了雄虫们的行动路线,起初还有虫族能够看见阿克塞尔的影子,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了。
他独自攀上了雪山,径直向冰雪覆盖的最高峰飞去。偶尔停下来抖掉翅膀上的雪,等到负担减轻了就再度启程。
五阶虫族本就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在宇宙中飞行,这点问题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渐渐的,阿克塞尔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一鼓作气飞过了山腰,眼看就要够上山巅了。
就在这时,拦路的东西出现了。那是一群饥肠辘辘的野狼,饿到眼中泛着绿光,只要是个会动的东西都想扑上去咬一口。
自知无法轻易甩掉他们,阿克塞尔停下了。他估算了一下天黑的速度,打算速战速决。
雪山上最不缺的就是雪。
阿克塞尔随手抓起一些向身上沾到血迹搓去,不一会儿,洁净的雪将污浊剥离,身上又恢复了整洁。
他现在没有空在这里停留,抓紧时间攀上了雪山的顶峰。
天已经黑了,具体的时间无法判断。好在太阳还没出来,勉强挤出了一些空余时间。
正巧,在向阳的地方长着一株含苞待放的九心冰蕊。阿克塞尔定了心,竟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在这一路上他也刻意留意过这种罕见的植物,但全无踪迹。就在不抱希望的时候峰回路转,给了阿克塞尔些许走对方向的信心。
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预感吧。
人形拟态远比虫族形态更加灵活,最适合做细致的工作。在等待开花的时候,阿克塞尔取下了雪山最高处的雪按压成团,在将不规则的冰团一点一点削平整,直到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匣子。
九心冰蕊娇贵,无法在不适宜的环境中生存,他不打算连根挖走,只打算采开得最好的一朵。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阿克塞尔感到自己的指尖被冻得有些麻木,他轻轻搓了搓手,耐心等待。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在太阳即将出来之前,阿克塞尔又将一块麻布铺在了雪山的最高处。
当第一缕阳光落下的那一刻,九心冰蕊彻底盛开,它被眼疾手快的阿克塞尔小心摘下,放在了匣子里。
从某种程度上,雪花也占了个“花”字。
这些沐浴到第一缕阳光的雪花在麻布上积攒了薄薄的一层,加起来约有半个拳头大的一团。
阿克塞尔回忆起春夏时分的记忆,捧着这团雪轻轻雕刻塑形。等他移开手的时候,雪团被雕琢成了一朵纯白的冰雪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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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成年了,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的走感情线了。
作者神秘一笑,背手离开。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 阿克塞尔归心似箭。
亲手雕成的冰玫瑰和九心冰蕊放在一起,在层层冰雪覆盖的匣子中相互依靠。
下山的时候是逆风,暴风雪的阻碍让飞行格外艰难。既然飞不了就走,慢慢来总有办法及时返回巢穴。那个装着九心冰蕊的小匣子被好好的保护着, 没有被寒风给卷走。
阿克塞尔隐约察觉到这个东西只是伪装成入场券的借口, 但既然打算找, 还是要找最好的东西送给他。
只是, 阿克塞尔却偏偏没想到自己在路上耽误了那么久。等他回到巢穴的时候,已然接近黄昏。
一路上,他想好了很多自己可能会说的话,但是在见到尤莱亚的那一刻全都忘了个干净。
孤独的虫母静静倚靠在冰冷的王座上,脚边是无数堆叠的花卉。其中不乏些许稀有品种,可它们却没有被看上一眼,就被丢弃在一旁。
显然虫母拒绝了诸多雄虫的求偶, 他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亦或是期待着什么。
即将开始的繁育期让虫母惊人的吸引力被放到了最大, 不乏有雄虫心神失守做出了冒犯的举动,但他们还来不及碰到虫母一根手指头,脖子中间就多出了一道空隙。
血腥味和花香彼此混杂, 未曾抬走的尸体甚至还留有余温。这些东西作为储备粮勉强算得上有用,就这样随意被堆放在角落中。
勉强保持理智的雄虫活着出去了,但他们却浪费了仅有一次的机会。
失败的雄虫们一开始还嫉妒地看着其他雄虫捧着礼物越过他们走上前去, 但很快他们的眼中就挂上了相同的沮丧,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里。
这些雄虫不敢公然引起混乱,因为虫母不喜欢,所以不可以越过雷池半步。
考量的视线在雄虫们进入虫母视野的那一刹那就精准地聚焦到了他们身上,只略微一顿, 就宣判了出局。
在这个族群中乞求和谄媚是无用的,当被拒绝的雄虫越来越多的时候,嫉妒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惶恐。虫母可以自由决定雄虫的去向,无用的虫族最终只会被一同抛弃。
他们不知道谁可以达到虫母制定的标准,只盼着有谁能够打破僵局。
所以等到阿克塞尔回来的时候,其他虫族们反倒松了一口气。他是距离虫母最近的也是个体战斗力最强的雄虫。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各方面上阿克塞尔都稳稳压了自己一头。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不会狼狈离开。
尤莱亚很熟悉阿克塞尔的脚步声。
在他进门的那一刻,本该的平稳心跳略微加快了几拍。
今天一整天,尤莱亚都按照虫族的习惯去筛选自己的第一个伴侣。可是无论有多少雄虫来到自己面前,他都不满意。
基因不够完美,足肢不够有力,外骨骼盔甲有所残缺……甚至连左脚先进门,呼吸频率过快都被拿出来作为拒绝的理由。
挑挑拣拣到最后,就没有雄虫敢过来了,如今有资格但还没见到自己的只剩下阿克塞尔。
他一定会来的。
没怎么多想,尤莱亚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不知为何尤莱亚却觉得轻松了许多,既然怎么挑都不满意,不如选一个顺眼的。
他的内心空荡荡的一片,见到熟悉的雄虫接近自己的时候,茫然又理所应当地伸出了手。
在给出明显的信号后,尤莱亚等待了很久,都没有更进一步。等他终于疑惑地抬起头时,却见到了阿克塞尔悲伤的表情。
思考太累了,尤莱亚不想回忆起让他痛苦的事物。他放空了思维,看向阿克塞尔的眼神再次失去焦点。
为什么你会这么难过?
为什么连你都要拒绝我?
能不能……
尤莱亚的双唇开合几下,质问的话语卡在喉间,却迟迟没有出声。
先说话的是阿克塞尔,他半跪着直起身,伸手将尤莱亚半困在方寸之间。这只雄虫在虫母面前终于不再盲目顺从,而是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性。
雄虫本不该违抗虫母,可阿克塞尔知道此时一昧顺从是无用的,要是现在还没有办法,这辈子都无法占据虫母心中最特殊的位置。他强迫尤莱亚现在只能看着自己,没有空闲去思考虚无缥缈的未来。
不强烈的抗拒就是默认,阿克塞尔抓住了尤莱亚眼中掠过的微光,他斟酌着开了口。
“我可以救你吗?”
这个问题恰恰是尤莱亚所期待的,可他咬紧了牙关,生怕自己因为贪恋温暖而变得软弱,只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偏了偏。
阿克塞尔又换了一个询问方式:“我可以陪着你吗?或者说……你想让我陪着你吗?”
他大胆抬手固定住了尤莱亚的脸,使其无法移开视线。尤莱亚越是往回缩,阿克塞尔就越是表现得步步紧逼。年轻的虫母被雄虫锁在了怀里,连一丝一毫退缩的余地都没有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焦急了,阿克塞尔不再说话,而是放松了力度温柔地抱着尤莱亚。冷静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他可以克制住所有无关紧要的念头,陪着自己的虫母慢慢等。
然后,他感受到怀着的虫母在轻轻颤抖。
尤莱亚没有崩溃地嚎啕大哭,而是死死咬着唇无声的抽噎,把脆弱都藏在看不到的角落,这反而更叫阿克塞尔心疼。若是自己没有留在这么近的地方,连这个机会都不会有。
“不要怕,只要我活着,就会永远留在你身边。”阿克塞尔轻声立下了承诺,这句话比什么甜言蜜语都动听,他感到怀中的尤莱亚渐渐不再僵硬,攥紧了的拳头也肯松开了。
尤莱亚终于肯说话了,他的声音闷闷的,语气极度不安:“无论即将会遭遇什么都可以吗?哪怕这件事的代价会让你粉身碎骨?你……害怕吗?”
闻言,阿克塞尔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你都遭遇了什么,有的事情的真相或许是现在的我没有资格接触的。但是如果你撑不住了,我可以帮你逃走。”
“逃走?”听见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答案,尤莱亚的语气中全是难以置信,他睁大了眼睛,眼眶中还泛着红。
“是的,逃走。”阿克塞尔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可以将所有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然后跟着我离开。从此不必再担惊受怕,活一天算一天。只要你需要,我会给你创造一个逃避的借口。”
“那要是我拒绝呢?再说了,你也知道所谓的借口都是一戳就破的谎言。”尤莱亚一愣,等待着他的答案。
阿克塞尔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继续说了下去:“那我就努力让谎言的保质期再久一点,一辈子陪着你,和你共同分担压力。尤莱亚,没有谁能够控制你,有资格做出决定的只有你自己。”
“那我要是走错了路,该怎么办?”阿克塞尔在尤莱亚筑牢的防线中开了个口子,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倾诉自己的不安,也暗自产生了某种期待。
发现自己已经成功触碰到了尤莱亚最真实的想法,阿克塞尔在斟酌了半天措辞后挤出一句话:“如果来得及回头,那我会陪你一起弥补,要是没有办法回头就不必回头,我会陪你去开辟新的路。”
最后一句话,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
阿克塞尔看着尤莱亚的眼睛认真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你并不孤独。”
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尽数崩溃,不管阿克塞尔能不能听得懂,尤莱亚都将隐瞒的事实和盘托出。他抱怨着自己身上被强行加注的使命,还有在人为设计下再度获得的新生。
就常理而言,尤莱亚说出的东西堪称天方夜谭,但阿克塞尔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而是全盘接受。
其中的部分真相确实无法被除了尤莱亚以外的存在了解,让阿克塞尔听到的语句都断断续续的。不过他在面上还是表现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不忍让尤莱亚感到失落。
这么做比任何举动都让尤莱亚安心。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虫母成年的那一刻终究还是来临了,基因中镌刻的本能催促着他们做出合理的事。
尤莱亚主动伸手摘掉了维持清醒的金冠,他露出微笑,再一次向面前的雄虫发出邀请:“你愿意成为这个族群的王虫,作为虫母尤莱亚唯一的伴侣,永远陪在他身边吗?”
“我愿意。”阿克塞尔没有犹豫,握住了尤莱亚的手。
属于虫母的信息素浓度在这一刻迅速攀升,他们不再克制,呼吸交缠,共同分享属于彼此的体温。
……………………
情欢意浓的时候,尤莱亚忍不住呼唤伴侣的名字。积年累月的不安不会立刻消失,他迫切的需要伴侣予以回应。
“阿克塞尔。”
“我在。”
无论哪一次,尤莱亚的话语落下都有了回音。
“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这样软弱的话刚说出口,尤莱亚也觉得有些丢人,不禁偏过了头。
阿克塞尔顺势接了下去,耳边的呢喃缠绵至极:“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我爱你。”
冰雪制成的匣子中装着珍贵的九心冰蕊,但他们谁也没有去在意它。虫巢中的温度本就比外界高出不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九心冰蕊已经腐烂,只有一旁的冰玫瑰还勉强保持着原型。
幸运的是,尤莱亚已经不需要九心冰蕊了,他捧着小小的冰玫瑰,露出至今为止最满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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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话不多说,尽力了。最近我要跳槽,换份双休的工作,面试的那一天可能不更新。
事实证明, 确定王虫并不需要太过复杂的仪式。
大约过了三天后,阿克塞尔就感受到束缚在自己的基因链上的某道枷锁被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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