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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迷症候群(蒲中酒)


没能帮上忙,否则本来可以借这个由头再与辛禾雪搭上话。
任轲神色落寞地往回走,他本欲去找周山恒核对一二,询问对方是否认识太初寺渡之的师弟,结果他方才急匆匆地奔到长街上,没有同周山恒说叫他等一等,眼下周山恒已经出去了,也不知道几时才会回来。
他问了问邸舍的掌柜,掌柜的捋了捋长须,“我瞧他带着文书和包袱出去了,兴许是上礼部录名了吧。”
辛禾雪却是在转过两条街巷之后,忽而被人扯住了挑丝云燕大氅的宽袖。
他警觉地后退两步,衣袂翩跹,宽袖从对方手中滑落。
辛禾雪的双目扫过对方,“你认识我?”
是一个身穿石青缂丝貂皮袄的男子,五官端正。
辛禾雪没见过这个面孔,只觉得分外陌生,或者说他这次清洗记忆一轮之后,除却恨真和任轲,剧本里真正重要的穷书生和高僧都未曾见识过面孔。
李公子只是眼角余光一瞥,长街人影憧憧,他瞥见辛禾雪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萦地出了幻觉。
对上青年的视线,他说话有些紧张,“你、你不记得我了?”
辛禾雪扫过对方周身的衣着,罗绮锦袍,一看便不是穷书生的衣装。
因此辛禾雪兴致缺缺,不过仍微笑地敷衍道:“我们曾经见过吗?”
李公子听了他的话,好像气急了,一边比比划划,一边说着,“你忘了?江州,长金县,斗鸡,你还赢了我三十两银子!”
辛禾雪被他口中提到了江州,倒是来了些兴趣。
经他调查过,江州作为大江沿岸的地域之一,今年也遭受了大旱灾祸。
此人认识他,说明他曾经去过江州?
辛禾雪的指节抵着唇,流露出若有所感的神情,李公子还以为自己的话刺激了辛禾雪的记忆,还试图继续提示,叫辛禾雪想起他来。
三言两语,已经快要将家底都交代清楚了。
李公子原来名唤李乐山,是江州长金县的县令之子,虽然找猫逗狗斗鸡,但也是州县官学的一名生员,来京城参加科举。
听这人的说法,辛禾雪是在江州斗鸡的围帐里赢了他三十两银。
对于县令之子来说,这应当不算是什么大数目,竟然经此一别就念念不忘地一直在寻他?
辛禾雪蹙着眉心,瞥了对方一眼。
李乐山浑然不知自己在青年心中已经成了小肚鸡肠的人,继续道:“那日你未曾留下名字,斗鸡坑的鸡头只在登记时询问了你的姓氏,你姓辛,辛公子,对吗?”
他说着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辛禾雪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鸡头,应该是指斗鸡场主持比赛的那个人。
李乐山:“我、我一直在寻你……”
李乐山:“不过在长金县里都寻不到几个辛姓人士,碰巧撞见了一个穷书生,也在寻人,找的人恰巧也姓辛。所以,你叫辛夭,对吗?”
他有点期盼地看着辛禾雪。
辛夭,确实是辛禾雪此前的名字。
辛禾雪心神一动,原来此人是送线索来了,他难得摆出点真切实意的好脸色,“你见过他了?找我的那个穷书生叫什么?”
夜露深重,冬雪未消。
自唇齿中发寒地呼出的气体,在寒峭夜风里凝实成了淡淡白雾。
礼部侍郎所居住的家宅是御赐的一个四进大合院,坐落在兴安坊,亭台楼阁,飞檐青瓦,呈中轴对称而三路多进,布局格外规整。
垂花门进入之后是回环游廊,庭院鱼池旁种着两丛绿芭蕉、一丛紫竹和几树高大松柏,风吹过可以听见磅礴涛声。
辛禾雪去过了礼部的主房,未曾见到贡生录册,兴许是礼部侍郎将公务文书带了回来也说不准。
他足尖轻点,即飞上了外墙,有了障眼的法术,不仅是外面经过坊市的打更人瞧不见,就连合院内的家仆也难以观察到他的身影痕迹。
辛禾雪顺着外墙走到了前院书房所在。
那偌大书房的火烛未灭,在冬夜里澄明一片,窗棂的油纸上映照出伏案撰写的人影。
辛禾雪观察了月色,如今是亥时,二更天。
等到三更天,约摸就该吹灭火烛的时候。
他正坐在青瓦屋檐旁的大树上等候。
打庭院远处来了个男子,辛禾雪使了些叫凡人瞧不见他身影的神行无踪术,倒也不担心会被过路者发现。
结果对方却好似能够看见他,直直地往树底下走来——
“恩公!”
辛禾雪听见了低低切切的喊声。
他对上了那男子的视线。
男子长相斯文清峻,身形挺拔,瞧着是个温文正经的读书人模样,殷切地对他喊道:“恩公!”
他一喊,与此同时的,身后冒出长长的赤色大狐尾,像狗尾巴一样,冲着辛禾雪摇摆得十分欢快。
辛禾雪:?
这又是谁?
他施的术法只对凡人起效,却是对于同为妖怪的狐妖没什么作用。
那狐妖见他不下来,倒还张开双臂,“恩公,你放心,我定会接住你的!”
辛禾雪的眼尾微微抽动,开门见山地问:“我见过你吗?”
狐妖好似被他遗忘得一干二净的态度激得狐尾炸毛,辛禾雪再一眨眼开合的瞬间,原地的读书人不见了。
跃起而出现在树上的是一只火红赤色狐狸。
颇像是志怪故事中才会出现的狐妖,不过通常来讲,这些狐妖应当会迷惑过路的书生,再将他们从物理意义上地拆吞入腹。
总而言之,这样的狐妖,好像不应该颠倒地化作读书人,之后还又化为原形,再对着辛禾雪摆尾乞怜。
掌心下的触感,湿漉漉而温热,狐狸谄媚地向着辛禾雪示好,“恩公,我可算找到你了。”
因着辛禾雪见了他的原形,还是十分陌生的样子,狐妖只好说道:“恩公,那日你在江州许寿村,将我从打猎的山户手中救下来,你全忘记了?”
狐狸面目愤然,“一定是那个太初寺的秃驴!我路上听闻了小妖说那个什么渡之大师挟持着锦鲤妖上京,我一下就想到了你,必然是那个死秃驴害得恩公你将我忘了!”
辛禾雪静静地听他述说着。
听完了才知道当日斗胜了李乐山的雄鸡的,正是眼前这当初经由他使用障眼法变作雄鸡模样的狐狸。
辛禾雪:“原是如此。”
这么一说来,这狐狸的灵识还是由他所点开。
他倒没想到,大澄竟然如此之小,他们全在京城碰上了面。
江州,长金县,许寿村。
周姓的乡贡。
目标范围缩小得不能再小,已经非常精确了。
辛禾雪目光投落到亮着烛火的书房窗户。
他问狐狸,“你怎么会在此处?”
狐狸耷拉了一下耳朵,夹着尾巴道:“恩公,我听你的话,没有做伤人之事。”
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辛禾雪淡淡瞥向他。
狐狸缩了缩脖子,“当真没有!当时我才找到目标,还未来得及现形动手,那书生在山道上,一脚踏空了山石,骨碌碌地就滚落山崖了。我这才捡了他的行囊,伪装成他的模样上京。”
“此人是礼部侍郎的远房子侄,许州的生员,前来赴春闱……”
辛禾雪忽而道:“噤声。”
狐狸立即收了声音。
前院书房的大门一开,年登花甲的礼部侍郎从书房中走出来,家僮搀着他,又转身给书房落了锁。
辛禾雪留意了一眼礼部侍郎的脸色,锦鲤妖的能力让他可以判断出此人看着身子骨还硬朗,实际上周身弥漫着大渐弥留之气。
有命不久矣的征兆。
他错落视线,在家僮搀着礼部侍郎离去之后,辛禾雪指使狐狸道:“你可有办法进入书房?”
狐狸点头如捣蒜。
辛禾雪:“你去帮我……将江州长金县许寿村一个周姓书生的录册文书找出来,交给我。”
狐狸领了命,从树上一跃而下。
不久,书房里响起一阵细碎的翻找之声。
狐狸终于找到了辛禾雪所说的东西。
兴冲冲地跑出来。
树上却是空无一人,夜风吹过,树影婆娑而寂寥。
辛禾雪抵着额角,脑袋尚且有些昏沉地醒来。
入目是简朴的卧房,没有过多奢华的家居用具,一床一榻,一桌一椅,一香案。
唯一说得上是复杂的,仅仅有架子床纱帐上锦绣的莲花。
一身金红袈裟的僧人,垂目望着他,面目沉静如水。
辛禾雪发觉自己的左踝又被镯子拘住了。
这玉镯子甚至串有细细的金链,另一端扣在架子床尾的云头门围。
辛禾雪在想的时候,下意识地用上了又字。
他之前就给渡之用这种玉镯子扣住过脚踝?
辛禾雪已经猜出了眼前僧人的身份,“你锁着我做什么?”
渡之静默片刻,认真而缓声道:“……情趣。”
辛禾雪:?
出家人还懂这个?
辛禾雪细细挑眉,“你不是出家人?竟然知道这个,是意欲犯色戒?”
渡之抿直唇线。
他从卜卦师那里得到了对于迷津的指点,渡之指向床头的书卷,“书上讲的。”
辛禾雪顺着他的指向,看向了旁边合起的书。
他随手地翻开两页,立即被淫靡的图画与文字刺到了眼睛,索性将书一丢,甩到渡之脸上。
相比捂起小猫耳朵,更加无力的事情出现了。
K只好解释:“……你翻开得太快,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屏蔽画面的处理。”
辛禾雪:“……”
他深吸一口气。
渡之奇怪于他的反应,“你不喜欢吗?可是……”
那个算命的卜卦师说,青年不肯回心转意,只同别人行快活事,都是因为他太无趣了。
因而叫他多加学习,还卖给他这本书。
渡之态度诚恳道:“我已经知悉并且背熟了。”
辛禾雪不想听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想到礼部侍郎府中等待他取走文书的狐狸,窗外月色已然三更天了,他只想快刀斩乱麻地解决眼前棘手的情况。
他清洗过记忆,即使对方爱意值一百,辛禾雪也不了解眼前这个僧人的秉性。
不过既然是修行中人,忌惮的事情不外乎清规戒律。
辛禾雪倚着床头,轻讽地笑了笑,眼中漫不经意,“圣僧,你与我说这些能说明什么?”
“你都尚且元阳未泄……”
辛禾雪能够闻到清净的沉香木气味,来自于渡之胸前佩戴的深褐沉香木佛珠串。
足背肤色霜白,甲型圆润,透露着淡粉肉色。
足尖轻轻拨撩过渡之胸膛前那串沉香木佛珠,大颗佛珠的珠串碰撞之声厚实,而脚踝处细细的两只晴水绿玉镯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辛禾雪垂落眼睫,视线所至,足底所到。
他弯起眼睛,踩了一踩,“既然如此,圣僧还是先破色戒罢。”
辛禾雪训令:“现在,自渎给我看。”

皎洁的月色澄辉千里,淡色夜空寂寥,院外树影婆娑。
辛禾雪猜测这里应该是渡之作为太初寺少卿的宅邸。
即使是在自己家中,深夜无人,但卧房内光是纱帐就绣着圣物莲花纹,更遑论可能供奉在宅邸各个方位的佛像。
渡之……
辛禾雪唇边扬起些微弧度。
这位太初寺少卿,所谓国僧的亲传弟子,敢按照他的要求做吗?
渡之站立在原地,他的瞳色生来相较于常人漆黑,如浸深潭的眼睛当中一片寂静,看不清楚。
金红袈裟无声绷起了结实肩背的线条,仿佛正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辛禾雪秀眉挑起,“破色戒不是这么简单的,圣僧,你可是怕了?”
在辛禾雪以为渡之会知难而退的时候,他却投诸视线与辛禾雪相望。
“好。”
辛禾雪唇边即将得胜的笑意凝结住了,他甚至发觉渡之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许的失望,夹杂着期冀,问辛禾雪:“只有这样吗?”
渡之拾起方才辛禾雪砸向他之后掉落在地的书卷,展开最前方的几页纸,内容多是文字说明,没有图画。
渡之:“按照书上,两个人快活的时候,前戏应当亲吻、抚摸和扩……”
辛禾雪:“闭嘴。”
渡之听话地噤声,神色仍旧是古井无波的平静,甚至像是进行辩经一般的认真。
他仿佛完全没有理解书上的文字内容是什么意思,只是将它们复述出来,准备教条地严格遵守。
这算是哪门子圣僧?
辛禾雪质疑:“你想怎么样?”
渡之沉默了几瞬,视线落在辛禾雪的额心、鼻尖、耳垂,然后是唇瓣,又避开视线,“想……吻你。”
辛禾雪攥住了锦衾旁的靠枕,可惜是个软枕,他再寻找哪些有杀伤力的物什可以砸昏这个浑和尚。
不过,渡之的下一句话,又叫他暂且歇了把人砸晕再去找狐妖的心思。
渡之:“你要找周山恒,无需托付旁人,何况是一只狡猾狐妖。”
周山恒?
辛禾雪终于认真看向渡之。
看来渡之了解他和周山恒之间的事情。
辛禾雪倒是发现另一件事,“既然你说他是狡猾狐妖,那你为何不杀他?”
“那狐妖身上暂未背负业障。”渡之道,说出更重要的原因,“何况……我看你同他的交情好。”
那就是看在狐妖是辛禾雪朋友的份上,饶过了一命。
辛禾雪仿佛是第一天认识渡之。
严格来说,他确实是在洗去记忆之后第一次和渡之见面,但对方的言行观念和传闻中的太初寺高僧大相径庭。
用通俗的语言形容,太初寺就是直属皇家的大澄捉妖机构,职责就是保天子脚下一方平安,维护大澄的统治免受妖邪侵扰,既然是妖邪,那就不会分辨好妖坏妖,只要是妖怪,那么尽是邪物,都需要就地屠灭,送向往生,亦或是棘手无法屠灭的,也会押送到安宁塔度化。
渡之作为太初寺少卿,竟然也会在佛家法理之外行事,逾规越矩?
渡之一直在观察辛禾雪的神色,或许是担心辛禾雪不信任,他倾身向前,神态诚恳地说:“你非要找他,我也可以……做小。”
^ ^???
小猫脑袋满头问号。
就连系统K也对目标人物的话语叹为观止。
辛禾雪终于忍不住问:“谁教你的?”
渡之听话地翻开那本书卷,果真又是在前几页,上方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指出来,给辛禾雪看,静默之后问:“有什么,不对吗?”
辛禾雪一目十行地扫过。
竟然还有教人如何第三者上位,争得宠妾灭妻的内容。
这种书不应该列为禁书吗?
辛禾雪扯过来,书卷的署名是佚名。
他再看了如今的渡之一眼,果真是害人不浅。
辛禾雪不想问渡之到底理解了多少,因为对方一定会回答自己已经知悉并且熟背了。
想到方才惊鸿一瞥书卷上那些非同寻常的图画,以及看起来人体完全不可能摆出来的幅度姿势。
他干脆揪着渡之的交领,反手将渡之抵到床头,动作一拉一扯,推转之间,攻守之势已经转换。
辛禾雪消闲地坐到月光照落的桌上,他交叠起长腿,那卷书籍就在他的膝头。
“刺啦”的扎耳之声,辛禾雪已经将其撕扯成两半。
他悠悠道:“上面的内容都是错的,把它忘记。”
渡之望向从辛禾雪膝头坠落在地的残卷,神色犹疑:“可是……”
他好像对书上的内容深信不疑。
辛禾雪觉得这个和尚的脑子一定是缺了什么筋。
他问:“你信这个佚名,还是相信我?”
渡之抬首,没有丝毫犹豫:“我信你。”
看起来比臭蛇还要好拿捏得多。
辛禾雪纤长眼睫垂落的同时,月光照入室内,他的足底恰恰落下阴影,踏在袈裟袍服那薄厚布料交叠之处。
微微弯起眼睛,足底前跖区缓慢地碾了碾,“大师,你觉得感觉如何?”
居然……
没有亲吻。
渡之的眸底低落得沉了下来,但身体的本能反应依旧很诚实,他只能道:“……快活。”
【渡之虐心值+5】
辛禾雪眉心蹙起,疑心这个提醒是不是系统播报的时候出现了程序错误。
辛禾雪:【他看起来都快要爽死了,还虐心?】
K没有给出回答,既然没有程序报错,就说明一切都在正常地进行着。
辛禾雪浅浅抿起唇。
那岂不是……
可以借机继续刷数值。
在月亮坠入云层之间时,冬雪又起,绵绵密密如扯絮一般,盖地而来。
夜风过窗,撩动垂落的纱帐,从烛火光辉当中,融融地透出身形。
青年骑坐在男人腰腹间,长发柔软地散落在肩头,雪色薄衣贴在隽美的脊背线条上,像是烛火下的一捧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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