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真搬个四方凳,坐到辛禾雪身旁,“怎么不会?到时候我雕个小鱼菩萨,如何?”
他直勾勾地看向辛禾雪,赤瞳似笑非笑,“日日让我来供奉,绝对虔诚地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毕竟我可是小鱼菩萨座下的鹰犬。”
辛禾雪还以为他真的会雕像,结果这才正经了两句,恨真果然又开始说些满天不沾边的胡话。
辛禾雪都不稀得理他,眼中映着灼光的炭火,淡声说:“你要是太闲,就去把院中的雪扫了。”
这才没有过多久,外面的院子里已经聚满了月光和盐层似的霜雪。
辛禾雪在堂内烤火,耳畔听见了院中的哼歌声和竹扫帚扫过地面的沙沙响。
他侧目瞥过去,不明白恨真有什么值当高兴的事情。
两个人都是妖,不需要进食凡人的五谷,因此也干脆省去了晚饭的环节。
还没有到睡觉的时辰,床旁的案几上点着一豆烛火。
辛禾雪坐在床上,借着桐油烛火,火光融融地映亮了他的手中翻开的书卷。
恨真躺在他身侧,辛禾雪观书,他就观察辛禾雪。
睫毛纤长,根根分明,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恨真几乎只消花费时间就能够将睫羽数量一一数清楚。
辛禾雪在夜里没有继续维持遮掩发色的化形术,此时半数霜白的发丝柔软地散落在肩头,他上身只穿了里衣,薄外衫是披在肩上的,而发丝垂落下来就正好窝进了领口边,色泽冷润如月光。
线条流畅的下颌,由于烛火的方向,于是在侧方打落浅浅阴影。
怎么有人能长得这么好看呢?
光是坐在那儿,就会有人为此神魂颠倒。
恨真盯着那双捧着书的手,修长分明,他探手将辛禾雪手中的书卷抽去。
“别看了,睡觉吧,你手都凉了。”
恨真捂了捂那双手,其实和白日里是一样惯常的温凉。
辛禾雪想要取回那卷书,“才一更天,亥时我再睡。”
恨真用左手夺走后为了不让他拿回,还向后侧方仰,辛禾雪只好倚向他的方向,撑着借力的手肘却不慎从枕上滑落,整个上身一倾斜。
辛禾雪发觉自己肯定是压迫到了恨真腰腹的伤口,他听见了恨真加重的一声呼吸,很快闻到了伤口迸裂的血腥气味。
他把书卷扯回来,对于压到恨真伤口的行为,道:“抱歉。”
恨真挑眉,惊诧道:“你一点也没心疼我?”
没等辛禾雪回答,恨真扯了扯唇角,冷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
辛禾雪缓缓眨了眨眼,他没跟上恨真的脑回路,试图和松藩犬讲道理,“我道歉了,况且,是你先一声不吭夺走了我的书。”
“我不用你道歉。”
恨真赤红的眼底情绪翻滚,他因为伤势严重而导致了灵气亏损,便愈发不能控制杀戮道带来的混乱情绪,发疯的次数比之前还要频繁。
他狠狠道:“若是换了那个周山恒,你肯定不是这个态度。你只喜欢他!他一伤了,你就紧张得不得了,我不过是弄瞎他一双眼,你就在水牢里把我当仇人,骂我畜生,说我疯狗,喊我禽兽!”
这个蛇妖到底要翻旧账翻多少遍?
还总是借着周山恒的由头。
辛禾雪把书卷搁置在案几上,静默不语。
看他好像是真的生气了,恨真忽地就不吭声了。
辛禾雪攥住了对方轻微卷曲的棕发,就这么带过恨真的脸,令人不得不直视于他。
“你不是很喜欢我这么骂你吗?”辛禾雪上下扫了恨真一眼,唇边牵起淡淡弧度,“还是想我喊的亲热些?”
“——小狗。”
他的声音有意放轻放低,好似带着电流,吐词清晰,那电流自恨真的脊柱窜过,一路向上,恨真爽得头皮发麻。
恨真和恨真的兄弟们都感到一个激灵。
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恨真哽了哽喉结,干渴得要命,就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异常艰难。
【恨真爱意值+1】
“阿雪……”
恨真翻过身,双手撑在辛禾雪的两侧,以身躯为牢笼将青年困在其中。
他蹭过辛禾雪的脸侧,“既然你现下不睡,与其看这些无趣至极的经义,不若我们来修炼……”
他狗尾巴一摆,辛禾雪就知道他抱的什么心思。
辛禾雪眼睫微垂,视线可以看见恨真兄弟的阴影,他蹙起眉心,膝头一折,干脆地顶到恨真腰腹的伤口处,“你有这个精力,还不如安分养伤。”
恨真又痛又爽,凑到辛禾雪的耳旁,试图给人分析,“双修就是灵气互益大补的活动,昨夜不过一遭,你的灵气都补回大半了。”
“……”
辛禾雪侧目打量了他一眼,像是在考虑这个建议。
“帮一帮我吧,卿卿。”
恨真亲了亲辛禾雪的耳畔。
辛禾雪不可能在每次出现情况的时候,都耗费福泽解决问题,这太浪费了。
作为锦鲤妖,想要凡尘历练顺利,灵气充盈,或者是福泽充盈,二者必须具备其一,而福泽是不可再生的资源。
那么,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的情况,无论怎么看,在灵气充盈的状态下都会更有优势。
不过……
辛禾雪觉察到一点,“为什么叫我卿卿?”
没记错的话,在他假装失忆的时候,恨真自以为聪明地骗他是他相公,当时就喊了这个称呼。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这么叫你,你想谁这样称呼你?”恨真丹凤眼微微一眯起,“你是不是又在想周山恒?”
辛禾雪:“……少废话。”
辛禾雪:“做。”
恨真顿时什么废话也不说了,一心伏首往下。
洁白修长的一双腿,悬悬挂在恨真的肩膀上,大腿根处柔软的肉绷紧得抖颤。
恨真的脑袋从雪白股间抬起来,他滚了滚喉结,蛇信舔舐过薄唇,将唇面上方才沾染的湿淋淋水液也卷入口腔。
尚在扩张的阶段,辛禾雪敏感得过了头,已然去了一次。
因为双腿挂在恨真的肩膀上,下半身悬空着,腰肢作为支点抬起了一半,上身胸膛呼吸急促起伏,雪白里衣遮不住什么,两点樱粉色半敞不敞,像是树梢头淋了霜雪的花。
恨真声音嘶哑,“卿卿,我想……”
辛禾雪放下捂住眼皮的手,眼尾薄红,掀起视线往恨真身下看去,阴影沉郁而厚重。
他错开视线,下颌紧了紧,断然地拒绝,“你别想。”
辛禾雪嗓音有点湿润的哑,“两个一起会弄坏我的。”
恨真听得身形都僵直了,深呼吸了好几轮,才没有那种妖魔爆体而亡的冲动。
他目光下移,落在辛禾雪柔韧的腰腹上。
上面有着微微凹凸感的线条起伏,尤其是人鱼线,蔓延而下很明显。
就在方才,水液湿漉漉涌出来的时候,腰腹会紧张敏感得一抽一抽。
可怜可爱……
恨真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那小巧的脐眼。
“卿卿,阿雪,我们会有孩子吗?”
人鱼是卵生,恨真想到。
正在他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搭在他肩头的双腿交织一扣,锁住恨真的脖子。
轰然地一声,恨真眼前天旋地转,就被辛禾雪甩到了坚硬的地面上。
青年拢起上身的薄衫,赤裸着一双腿,交叠坐在床边,冷冷睨视他,“不做了。”
恨真从地上爬起来,死乞白赖地缠住辛禾雪,“我就是随口说的,没经过脑袋。”
虽然人鱼是卵生,不需要在母体内孕育,不会面临像胎生种族一样的辛苦,但恨真没真想有个孩子,想也知道,若是多出来一个孩子,辛禾雪的注意必然会被分走,恨真本来在辛禾雪心中的地位,估计也就和狗平起平坐。
何况这种事情,辛禾雪一看就不愿意。
蛇和鱼应当有生殖隔离吧?
辛禾雪蹙紧眉心,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看向恨真,“你昨晚把东西清理干净了吧?”
他当时到了后面已经昏迷过去了,完全没有想到事后这个问题。
恨真应答:“嗯,清理完了我才抱你到床上。”
辛禾雪垂眸,忽而想到关键,面色凝重起来,“不对。”
恨真:“哪里不对?我清理得很认真,不可能记错。”
辛禾雪和他对视,“你的蛇蜕,处理好了吗?”
辛禾雪不确定这一路上是否有恨真的妖气残留,他只简单地清除了残留的血迹,如果恨真的蛇蜕在太初寺僧人手中,那极有可能循着妖气追踪而来。
恨真显然经过提醒,也想到了其中关窍,但他从前是生死不惧,活着不错,死了也行的态度,根本没有任何反侦察的意识。
他看向辛禾雪的脸色,一时间也不敢对着辛禾雪犯浑了。
破庙木门传来沉闷闷叩响之声。
辛禾雪神经紧绷了瞬间。
无人来开门,外面的步锦程才扬声喊:“辛公子?辛禾雪?你还在这里吗?我入夜才听闻太初寺的人说不周山蛇患解了,赶忙从京城亲戚家中翻墙出来找你。”
步锦程:“辛公子?你可还好?”
辛禾雪稍稍放松下来。
他快速地整理了周身上下衣着,视线撇向衣衫不整的恨真,“你藏进柜子里。”
恨真:“嗯?”
他不敢置信:“凭什么让我藏?他才应该滚吧?”
辛禾雪沉默地看着他。
恨真:“阿雪,真爱是藏不住的,我就是藏进柜子里,绝对也会被这个不要脸的上门小三给找出来。”
恨真:“他半夜来找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夫,他能是什么正经人啊?”
恨真:“还口口声声说是处男,装的吧?”
辛禾雪没想到恨真将他和步锦程之间的事情了解这样清楚。
就连辛禾雪随口扯谎骗步锦程说自己是死了丈夫的说法也知道。
辛禾雪疑惑:“你怎么知道?你偷窥我?”
恨真笑了笑,“有情人含情脉脉地望着你,怎么能叫偷窥呢?”
恨真甚至能够重复出辛禾雪编织的“亡夫”身份——
“江州书生,自幼相识,从前很照顾你,后来冷淡不听话了,前年赶考之后杳无音讯?”
周山恒也是江州人士。
辛禾雪当时分明不记得了,但就连编谎话也有这穷书生的影子。
恨真的眼底赤红翻涌,恨不得将周山恒千刀万剐。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微笑地提议:“你不是就这样和这个步锦程说了你有个‘亡夫’?如今就在你面前,如何?”
这样恨真的身份就有了解释,省去了躲藏的工夫。
辛禾雪打量着对方。
又悠悠地对真正的“亡夫”原型道:【哥哥,我好像要再婚了。】
K:【……】
第74章 失忆(29)
破庙的窗扉皆是纸糊的,粗糙的桐油纸,只有一层,但韧性足够挡风遮雨避雪。
哪怕在今日傍晚大雪压塌枝桠的时候,也不会叫北风吹破。
月光朦胧,烛火昏黄,窗外有细碎沉闷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人踩断了院中的残枝。
辛禾雪警觉地瞥过去,夜里万物静谧,却又是无声无息。
他没有因此放下心来,支摘窗被他抬手用棂条撑起,入目是月中聚雪,傍晚被恨真扫起来残雪堆在树下。
确实空无一人。
辛禾雪走出房中,破庙木门后方插着厚重的门栓,他向外头的步锦程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步锦程不解其意,“只有我一人啊。辛公子,这是何意?可是暂且不方便见面?”
他也觉得半夜上门叨扰实在是有些冒昧了,何况如今已经将要二更天了,这个时辰,寻常人都歇下了。
“我只是想来确认你是否安好,知道你平安,我也就放宽心了。”步锦程说着,极力避免自己在辛禾雪心中的形象变成半夜上门的登徒子,他交代道,“我进京后就向太初寺报了案,念着你之前同我说,叫我向太初寺报案时不要提起你,我真真一字未说起,我昨日在京城亲戚家落了脚之后,傍晚来寻你,却无人应答。”
步锦程:“我担心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天知道太初寺的僧人自不周山剿了贼寇归来,我就想起来要寻你。”
步锦程:“不过如今听见你的声音,知晓你回来了,平安无事就好,实在是叨扰了,你若是已经歇下,那我便回去了。”
“留步。”辛禾雪敛起眸,他估算着时间,步锦程来的时候,他正在土寨的水牢里找到周山恒,“请进来喝杯茶吧。”
步锦程闻言,眼前一亮。
辛禾雪身后的半数白发重归幻化,色如泼墨,他拉开门后的木栓,“请进来吧。”
步锦程拘谨地拍了拍身上的细雪,他一路过来,风尘仆仆,足上踏的皂靴也沾了点雪泥,混合着枯草茎。
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像从前了,他以往是多恣意落拓的一个人,半点不拘束于繁文缛礼,他老古板的爹一天能被他气死三回,骂他是不着家的游侠儿,成日在山野里游荡,只知道游山玩水,圣贤书全读到了狗肚子里去。
他娘也会跟着骂他不会拾掇拾掇形象,未来没有哪家姑娘会看上他。
但步锦程客观上集合了父母两人的相貌优点,剑眉朗目,长得一表人才,他自觉自己不需要像京城的膏梁子弟那般衣冠济济,擦脂抹粉。
如今面对青年,步锦程却瞻前顾后了,好像怎么做都生怕会亵渎冒犯了对方一般。
“叨扰了。”
步锦程提步迈过门槛,却和从内室出来的男子正面对上。
步锦程怔了怔,他记得自己受伤时落脚在这庙中,右侧那间当做内室的僧房……
是辛禾雪的卧房。
那么,这人是谁?
那发色稍棕的男子却越过他,自然而然地走到辛禾雪身侧,揽住了辛禾雪的肩膀,“卿卿,这就是你说的……前几天认识的朋友?”
步锦程心中敲响警钟。
喊得如此亲昵,这人是谁?
辛禾雪凉凉地瞥向揽住自己肩头的手,他正要拂下去,意图却好像被恨真看了出来,搭在他肩上的大手一用力,辛禾雪没防备,不得不倾斜身体,愈加靠近了恨真,侧边身躯几乎毫无缝隙地与恨真贴在一起。
青年比男子身高差了一个头,两个人一清隽一狂放,态度熟稔而亲昵。
看上去就好像是亲密无间的一对璧人。
这一幕刺到了步锦程的双眼。
他心脏都空落地漏掉一拍,错开了视线,因此也没见到辛禾雪虽然动作细微,但用力地踩了恨真一脚。
步锦程只觉得自己胸腔被挖空了一块,连问话也变得迟钝而生硬,“辛公子,这位是……?”
事到如今,辛禾雪也就顺着恨真此前的说辞,“他是我的……丈夫。”
【恨真爱意值+1】
奸夫得到了辛禾雪的盖章认证,正挑起锋锐眉峰,上下打量了一圈步锦程,如同得胜者挑剔地扫过败犬。
步锦程的喉咙哽了哽,他不禁上前问道:“但是,你之前不是同我说,你的丈夫已经逝世了吗?”
他就像是还想争取什么,心有不甘。
恨真幽幽道:“鬼夫。”
恨真唇边笑意绽大,“合格的丈夫就是会在死后也紧紧追随妻子,免得有什么不干不净的野狗上门。”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
步锦程再行事不拘小节,他也是传统读圣贤书的书生,心中正萌芽的旖旎情思遭青年的正牌丈夫戳穿了,面上也挂不住地感到一烫,勉强道:“这位兄台说笑了。”
他没把恨真所言的鬼夫之说当真,这一听就是三岁小儿才会信的东西。
辛禾雪提步走过时,又踩了恨真一脚。
眼睫微微垂覆着,他对步锦程解释道:“我原以为他是前年赶考时突逢雪灾遇难,却没想到是山贼绑架了去,此前太初寺的僧人剿灭了山上的蛇妖贼寇,他才得以逃出来,与我重聚。”
步锦程其实不在乎真相是如何,但辛禾雪的态度无疑是肯定了男子的身份。
这让他周身的血液流速好似都慢了下来,整个人魂不守舍,胸腔空空荡荡的,勉强地伪装出和往日一致的爽朗笑意,“是吗?竟然是这样,真是好运气、好缘分。”
步锦程:“那我、那我就不打扰了,夜深了……”
辛禾雪叫他留下来。
步锦程连连摇头,措辞也苍白地组织不起来。
辛禾雪把恨真推进内室里,不让这疯犬在这搅局,他转身对步锦程道:“我听你方才说,是偷偷爬墙从亲戚家中出来的,如今二更天,你现在回去,肯定会惊动家人,到时候问起来也有些麻烦,平白叫亲人起夜,又担心了。”
“你且先在僧房落脚,好好睡一觉,明日亲人问起再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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