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般恰好过来看榜,笑道:“这是怎么了?”
秦故抱着双臂,没好气道:“乱发脾气。”
阮玉登时瞪过来:“我乱发脾气?!是你先乱讲话!”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泉生忙道:“外边好像贴红榜了,咱们快去看看罢!”
说着,也不等秦故开口,推着他就往外走,阮玉气鼓鼓跟在后头,秦般同他一道走着,问:“二百名可有把握?”
“……”阮玉登时泄气,“不太有把握。”
待走到红榜前,泉生拼命挤进去,不一会儿就高声喊道:“爷!爷!你是榜首!”
秦故抱着双臂毫不意外:“知道了。阮玉呢?”
泉生在榜上一行一行飞快看过去:“阮公子……呃,二百零二名。”
场外众人皆一愣,阮玉虽然知道自己有点儿悬,但到底还是心存侥幸,这下被当面宣判,而且就差那么两名,他心头一沉,简直欲哭无泪,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秋猎第一日多打两只野兔。
不只是为了自己那一千两,还有秦故,他是亲眼见证秦故费了多大力气才猎杀那熊瞎子的,要是因为他没进前二百,所有力气岂不是全白费了?
秦故的反应倒异常平静,只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阮玉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
他厚着脸皮同秦般求情:“世子爷,秦故为了这把宝刀,真的花了不少力气,住到武院里训了我半个月,这次猎熊好几次都差点被熊瞎子拍碎,我没进二百名是我本事差,和他也没什么关系,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能。”秦般淡声道,“没把你训进二百名,就是他本事还不够,没有借口。”
秦般这话一出,阮玉一颗心登时凉透了。
他一脸空白,看向秦故,期待他也说两句软话求求他亲哥,可秦故只是淡声道:“不错,是我本事不够,我定会靠自己拿到宝刀。”
你倒是说得好听,那我呢?!
我这阵子的努力也全白费了!我的一千两打水漂了!
阮玉一回想这半个多月,吃过的苦简直比前十八年加起来都要多,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从来没碰上过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一无所获的事儿,一时脑子里全是不甘心、后悔和怨怼。
为什么秋猎第一天没有认真打猎?
为什么不再多努力一点?
不,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秦故,他自己什么本事,他还不清楚吗?为什么昏了头居然来逞这个能?
阮玉回程时对秋猎红榜是寄予厚望的,这会儿仅仅差了两名,却是一千两银和空手而归的差距,当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他心中落差极大,脸色灰败,几乎当场就要掉眼泪,只是秦般还在身旁,他不想叫世子爷看笑话,眼泪都在眼眶里直打转了,还咬着嘴唇强行忍住。
秦故瞥见他这模样,面色一动,匆匆同哥哥告辞,一把抓住阮玉就往马车那边走。
离开世子爷的视线,阮玉一下子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就不该答应你,我就这几分本事,怎么可能进得了二百名……呜呜呜呜……”
秦故将他带上马车,阮玉一下子趴在车正中的矮桌上大哭起来:“早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还磋磨这大半个月做什么?受尽了苦,还要叫这么多人看笑话……呜呜呜……你们兄弟两个都是铁石心肠,你们有钱有势本事强,把我当猴一样耍!”
他哭得伤心极了,秦故也不懂哄人,只能在旁边坐立难安干着急,搜肠刮肚老半天都没刮出一句好话,脸都憋红了,最后只咳了一声,掏出块手帕给阮玉擦眼泪。
阮玉一把将他的手帕摔在地上!
秦故脸上挂不住了,但看他哭得这样厉害,又不忍心再说他,只能忍气吞声捡起手帕,再次递给阮玉:“我这马车每日擦五遍,干净得不得了,手帕你扔一百遍也没用。”
阮玉抓起他的手帕就丢出了窗外!
秦故:“!!!”
他气得差点站起来:“你!”
外间的泉生拼命给他打手势,示意他冷静、冷静,秦故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脾气压下去,道:“你跟我发火做什么?是我叫你进不了前二百名的?”
阮玉从臂弯里抬起脑袋,眼泪汪汪骂他:“就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金公子丢去水里,白白浪费了一天,那一天光帮你猎熊瞎子了,什么东西都没打到!”
秦故一愣,想起这回事,磨了磨后槽牙:“金意水那边,我自会去找他算账。但他干出的这事,怎么能赖在我头上,要不是我及时发现跑去救你,你的小命要么交代在河里,要么交代在野狼腹中。打猎就是有诸多意外,你以为那红榜上的其他人,就比我们顺利多少么?”
阮玉道:“可要是没有这一出,我原本能进二百名的!”
他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这半个多月起早贪黑辛苦练功,好不容易有了长进,哪知道一来秋猎就被人绑了丢进河里,差点儿就没命了,还被狼追、被熊追,好多次都差点没命……呜呜呜……我受这些罪是为了什么呀……”
哭着说到这里,他气上心头,抬起拳头就往秦故身上砸:“都怪你!都怪你!把我骗到这里来,害我吃这么多苦!”
秦故挨打也不还手,只道:“这世上的事儿哪能都如你的意?并不是每一次努力都有结果。”
“没有结果我努力干什么?”阮玉气得又重重捶他好几下,结果用力太猛,碰到了昨日摔过的小臂处,登时一阵钻心的酸痛,他立马“哎哟”一声,捂住了手臂。
“我这个挨打的还没叫疼,你倒是先疼起来了。”秦故哼了一声,又不忍心看他在那疼得脸都皱起来了,便捉住他的手,把他袖子拉上去,要给他揉药。
阮玉一把将手抽出来:“不要你碰!”
“我不给你揉开,还有谁给你揉。”秦故仍捉住他的手臂,强行把他扭回来,倒出药酒给他揉手臂上的淤青。
阮玉细皮嫩肉的,身上的皮肤滑不溜手,秦故的掌心一覆上去,简直觉得像有一张温热柔软的小嘴儿把自己的手掌牢牢吸住了,贴在那细腻柔滑的肌肤上根本不想离开。
阮玉却痛得呲牙咧嘴,觉得那粗糙的手掌跟砂纸似的,力气又大,按一下淤青就酸痛到了骨子里,连连叫着:“你轻点儿!轻点儿!”
秦故瞥了他一眼,心想,怎么他叫起来也是娇滴滴的,跟小猫儿喵喵叫一样。
阮玉见他看他,又瞪他一眼。
秦故心中一动,像被羽毛轻轻搔了搔心尖儿,痒痒的,酥麻的,整个人都飘起来了,身子里无故蹿起一团难耐的火,却又无处发泄,脑中一下子想起那日被熊瞎子追得跳进水潭,二人躲在水下渡气的那个吻。
阮玉的嘴唇和他的人一样,软绵绵的,滑溜溜的,娇滴滴的……
那团难耐的火蹿得更高了,秦故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忍不住瞥了阮玉一眼,看见他哭得红通通的眼角和鼻尖,喉结又上下滚动了一下。
“哎哟!”阮玉被他手上骤然加重的力道按得吃痛,一把将手臂抽了回去,反过来就甩了他一巴掌,“你故意的是吧!”
手抽走了,但那柔嫩绵软的触感还停留着,脸上被扇了巴掌也不觉得疼,只觉得扇完之后脸颊热乎乎轻飘飘的,秦故觉得自己不对劲,哪有人被扇巴掌还美滋滋的,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抿了抿嘴,道:“别生气了,反正我这回也是白忙活,要想拿到宝刀,还得靠你呢。”
阮玉一顿,警惕地瞪住他:“我不会再帮你了,这白吃苦的事儿我再也不干了。”
秦故道:“不是拿我哥那把刀,我是说,我在你这儿买。”
阮玉狐疑道:“买赝品?”
“明明是好刀,凭什么说是赝品。”秦故抱着双臂,“我出三千两,再买两把。”
阮玉哼了一声:“你出五千两也买不到了,那赝品也就一把。”
秦故愣住了:“连赝品也买不到?”
“能将含章宝刀仿得这么像,你以为制刀师傅是等闲人物?那师傅住在深山里,脾气古怪得不得了,他的刀你有钱都买不到,我是机缘巧合手里有一株他想要的药材,他才愿意卖给我一把。”
秦故双眼亮了:“那我们一起去,我什么药材弄不到,总有办法让他松口。”
阮玉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再也不跟你一块儿了,尽吃些苦,你自个儿去,我要出去挣钱了。”
秦故登时不乐意了:“我付你酬劳。”
阮玉这回连钱都不要了:“你的钱难挣,我不挣了。”
秦故这下真着急了——因为除了钱,他就没有其他能说动阮玉的条件了!
阮玉还在那边说:“你就自个儿去呗,不用付我十之抽一的酬劳,省点儿钱还不好?”
他要的是省钱么?!
秦故心中着急,面上还得端着,就这么一路端到回京,眼看着阮玉拍拍屁股跳下马车,他急得也下了马车,没等开口,就见阮玉惊喜道:“荣哥哥!你怎么来了!”
他住的小院门口正等着一位乾君公子,带着两名小厮,秦故眼睁睁看着阮玉飞快跑过去,像只小兔子一样欢快地蹦蹦跳跳,心中登时咯噔一声。
什么荣哥哥,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野猴子?
言子荣看见阮玉,微微一笑,斯文儒雅的模样:“我进京参加秋闱,打听到你住在这里,顺路来看看你。”
说着,叫身后的小厮递来一个小藤箱:“这是你爱吃的云记糕点,我特地给你带了些。”
阮玉双眼一亮,立刻接过来:“还是荣哥哥记挂我。你要参加秋闱?那你现在已经是举人老爷了?你真厉害!”
“举人有什么了不起,京中的年轻举子一抓一大把。”秦故背着手走过来,阴着脸道。
他这下可是正正戳中阮玉的脾气了,阮玉从小就崇拜这位样样出众的邻家哥哥,小时候天天嚷着要嫁给他,怎能容得了别人说他坏话,登时扭头道:“荣哥哥靠自己本事考上举人,再怎么样都比你这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强得多,轮得到你来评价么!”
秦故蓦然瞪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游手好闲?我???”
“难道不是吗?天天就知道在外头买刀、乱花钱。”阮玉没好气道,“你快走罢,还待在这儿做什么。”
秦故气不打一处来,正要说话,言子荣先一步开了口:“玉儿,说话不能这样没礼貌。”
阮玉一顿,闭了嘴,有点儿委屈。
秦故登时又不满了。
我说阮玉两句就算了,你算哪根葱,居然也端着姿态教训阮玉!
秦故一眼扫去,将此人从头扫到脚:“你是?”
言子荣见他锦衣华服,通身气派,便朝他一揖:“在下言子荣,在扬州老家时,有幸与玉儿做过几年邻居,儿时常在一块儿玩耍。”
青梅竹马,哼。
秦故皮笑肉不笑,道:“靖远侯府,秦故。既然你是玉儿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大老远来京城一趟不容易,我该尽一尽地主之谊,今日我做东,请你吃饭。”
从他嘴里听到这声“玉儿”,阮玉登时一抖,感觉比听他骂自己还可怕,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要做什么?”
“请客吃饭。”秦故一把抓起他的手腕,“走。”
阮玉被他拉着挣也挣不开,只能尴尬地冲言子荣笑笑:“荣哥哥,他请客,一起吃饭罢?”
言子荣一愣,但当下也容不得他拒绝,他一个初来京城的举子,怎好拂了侯门公子的好意,连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到了东隆大街上的老字号酒楼聚福楼,掌柜亲自迎秦故进来,老脸笑得跟朵万寿菊似的:“三公子,好久不见,侯爷夫人近来安好?夫人许久不来我这儿吃怪味鸡丝了,小的待会儿吩咐大厨做一份,您捎回去给夫人尝尝,请他得空也来我这儿坐坐呀!”
秦故点了点头,泉生便打发掌柜的下去,自去帮他点菜,阮玉自小见过世面,又同秦故李知霖等公子哥在一块儿待得久了,见过他们一掷千金的阵仗,自然不会被这么一顿饭吓到,可言子荣一进来看见四下富丽堂皇,楼下点菜的牌子上挂的菜品都是些山珍海味,价格不菲,登时就不甚自在。
他同阮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一时也不好偷偷去问他和这位侯府的秦公子什么关系,只能说:“让秦公子破费了。”
秦故微微一笑:“吃顿饭,不算什么。同我在玉儿身上花的钱比起来,不值一提。”
阮玉登时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可秦故是谁?浑身上下都是反骨,阮玉越不让他讲,他越讲得起劲:“我给玉儿买的点心,喏,就是对面那家碧云斋,最普通的绿豆桂花糕,都要一两银子一个,贵的金丝蜜玉卷五两一个,玉儿嘴刁,就爱吃贵的,一天要吃一整盒。”
阮玉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碧云斋的点心那么贵!
他在武院的时候和秦故闹脾气,秦故用点心把他哄回来了,之后每日都给他买,他还以为是寻常就能买到的东西,每天把点心当饭一样吃,没想到吃掉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粗略一算,他光吃点心也许就吃掉秦故一千两银了。
阮玉忽而心虚,悻悻把踩在秦故靴子上的脚收了回来。
这么想想,秋猎没得那一千两银,好像也不是很亏了,毕竟在武院累是累点儿,但吃好喝好,玩得也很开心,还精进了功夫——倒是秦故,在自己身上花了这么多钱,秋猎九死一生才猎得熊瞎子,最后还是没拿到宝刀,比自己更倒霉。
阮玉期期艾艾瞅着他:“那些点心那么贵呀?”
秦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给你的东西,哪样不是好的?”
还真是,秦故连给他的旧猎装,都是锦缎金线密织的,阮玉一想自己在回京城的马车上还捶他、扇他巴掌,底气更加不足,讪讪道:“你也不告诉我,早知道我就少吃点了……”
言子荣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玉儿,你真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
阮玉自知理亏,讷讷不做声,倒是秦故忍不住了,这个言子荣,已经在他跟前第二次教训阮玉了。
他抱起双臂,故意道:“玉儿骂我打我,花我的钱,那是我乐意,言公子管不着罢。”
言子荣顿了顿,道:“秦公子有所不知,玉儿父亲去世之前,曾同家父有过口头之约,想要两家结成秦晋之好,我这次秋闱若能考中,便会向阮家提亲。”
秦故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铁青。
言子荣不知是不懂他的心思,还是太懂他的心思,居然还补了一句:“虽然在下家世普通,能力低微,但玉儿花去秦公子这么多钱,我还是会尽力想办法还上。”
阮玉傻了眼,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叫道:“荣哥哥,你在说什么!我爹没跟我说过有这回事!”
言子荣伸手握住他的手:“那时候你还小呢,是长辈们说的,没有告诉你。”
阮玉跟被火星子燎了似的,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下意识看了秦故一眼。
秦故原本怒气冲天当场就要发作,见阮玉急急看过来,那眼神就像每次求他帮帮忙救救他那样,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阮玉自己是不愿意的。
秦故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
他对付阮玉常常束手无策,但对付其他人可谓手到擒来,不慌不忙一掸衣摆,道:“言公子,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你在这儿胡诌两句就能成真的。你说玉儿父亲在世时与你父亲有口头约定,那就是没有婚书,没有白纸黑字,谁知道你是不是编来骗人的。”
言子荣立刻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决没有半句胡编,我可以发誓!”
秦故哼了一声:“还发起誓来了,那就是确实没有白纸黑字了。”
言子荣一急,道:“此事我爹娘都知道,玉儿,你母亲应当也知道,你可以回去问问她!”
阮玉还没说话,秦故又道:“玉儿已经十八岁,要是他母亲知道这回事,早该告诉他了——可是玉儿不知道,要么是他母亲没听过这回事,要么,就是他母亲对你们家、对你,并不满意。”
一箭正中红心,言子荣瞪大了眼睛,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秦故微微一笑:“言公子,瞧瞧你,莽莽撞撞上来就说亲事,既没有父母同意,也没有媒人说媒,更没有婚书彩礼,你把玉儿当成什么了?两句话就能骗他跟你走?你做事这样不周全,怪不得玉儿的母亲瞧不上你。”
言子荣大受打击,但仍不放弃,抓住阮玉的手:“玉儿,你小时候不是说过要嫁给我的么?等我考中进士,我一定有模有样地来提亲,让你风风光光嫁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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