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不愧是这座城里最大的客栈,屋内很宽敞,也很干净,窗户宽大,窗外就是风景雅致的庭院,两株梅枝生得高挑,正巧落在窗头,清新怡人。
“这间房不错,我喜欢。”谢折衣斜倚在窗边,一袭红衣,他伸手捏着窗外的梅枝,低头轻嗅,抬眸时笑意浅淡,分明是人更胜花三分。
这比他之前的笑容都来的真实。
楼观鹤:“……你喜欢花?”
还不待谢折衣回答,他又道,“毕竟叫小花。”
谢折衣沉默:“……好冷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花,他确实喜欢,不过。
“我只喜欢梅花。”
窗外那丛梅花令谢折衣心情大好,也不计较小孩的不识趣,还有心思调侃道,“你日后要是不想死的太早,可以想想法子讨好我,比如,每天送我一枝花,我心情好了,兴许就叫你多活一阵。”
“呵。”小孩面无表情轻嗤一声,大概是对他这番话感到好笑,就算真要死了,他也不可能会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更何况,“你不会杀我。”
谢折衣挑眉,之前他好说歹说都不信,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楼观鹤:“要是你真想杀我,即便是想要留我一命当容器,也不可能损耗本源替我疗伤。”
在破庙中,谢折衣显然不好对付那三个金丹修士,按道理,他应该溜之大吉才对,容器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但当时谢折衣完全没有丢下楼观鹤的想法,更甚至,隐隐有破釜沉舟的举动。
这不合常理,除非,他最开始的说法是真的。
“你真是我的护身符?”小孩抿唇,紧紧盯着谢折衣,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折衣存心想报复他之前不信他的事情,因此没直接承认,而是模棱两可笑道,“之前我说我是,你不信,那我现在说不是,你信吗?”
“不知道。”
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本以为这小孩一向笃定自己的答案,居然会说不知道。
楼观鹤:“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只觉得,你暂时并不想害我。”
他一直盯着谢折衣,冰蓝的眸映着少年俊逸风流的面容,似乎在反复地斟酌面前这个陌生的,神秘的,未知的少年是否可信。
谢折衣可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信任功亏一篑,见好就收,从窗檐跳下,趴着凑到他身边,笑吟吟道:
“我呢,如假包换,就是你的护身符,我是你母亲一族祖传的宝物,之前一直在沉睡,最近才在你的滋补下养出魂体,你越强,我就越强,我们两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会保护你,我会助你成神。”
除了最后一句真话,其余全是胡编乱造。
楼观鹤母亲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年,谁知道她留的这块木牌有什么意义?死无对证,由得谢折衣信口开河。
楼观鹤也不知道信没信,摩挲了下木牌上的楼字,没说话。
总之不管他信不信,他都甩不掉谢折衣,暂时两个人也只能死缠在一起。
不过等他有了反抗的力量之后,兴许就容不得谢折衣都存在了,但等到楼观鹤不需要谢折衣保护时,谢折衣自然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暂时,楼观鹤看来只能逼迫自己习惯身边多一个人,哦不,一只鬼魂的存在。
最开始,当然磨合的十分之艰难。
楼观鹤有洁癖,喜静,喜独处。但谢折衣一来,全乱套了。
房间分内外两室,外室桌椅案牍,用以接待客人,内室床榻梳妆台,用以休息。
楼观鹤叫了水沐浴,虽然有祛尘咒,但咒法总是没有用水沐浴那般妥帖,他在内室沐浴,谢折衣便只能在外室无聊地乱晃。
“楼小草,养你好麻烦。”谢折衣听着里面的水声,觉得这小孩真是吃饱了撑得,明明一个咒术的事情,非要跟凡人一般瞎折腾。
里面的人没理他,看来是嫌烦,毕竟在此之前,谢折衣已经叽里咕噜扯天扯地扯空气在楼观鹤耳边扯了半天,最开始兴许还会冷冷地道,“嗯,哦,闭嘴。”
到了最后已经能够很好地无视无动于衷。
谢折衣眼珠一转,听着屋内哗啦啦的水声,勾起一丝坏笑,“楼小草,你要再不理我,我可进来了。”
“……闭,嘴。”忍无可忍般,似乎是顾忌谢折衣真能不要脸进来,到底还是应了两字,几乎算咬牙切齿。
“怎么说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我无聊,你就当报答我,陪我解解闷呗。”
谢折衣其实不是什么吵嚷的人,但对这个小孩,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他冷着脸,却又气的忍无可忍的样子,总能品出一丝趣味。
奇怪,真的奇怪,叫人完全忍不住去招惹。
等里头的人沐浴完出来,周身还氤氲着未散的水汽,半大的少年只随意披了件蓝白外袍,内里单衣未透,银发并未完全干,带着水汽,湿漉漉披在身后,神情冰冷,眼眸冰蓝,看着谢折衣的眼神带着丝冷意。
“你终于出来了。”谢折衣刚准备打个招呼,没想到才露个笑容,迅疾的寒光就逼至身前。
谢折衣侧身躲开,转身看着深深插入墙壁的匕首,佯做诧异地看向楼观鹤,“不是吧不是吧,不就话多了点吗?至于对你的恩人这么心狠?”
楼观鹤语气冰冷:“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看样子,真是被谢折衣惹的不轻。
不过,从始至终,他周身都未带杀气,谢折衣自觉理亏,他也是欠,就爱把人惹急了,再不要脸地凑上去笑吟吟求饶道,“好好好,我错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但显然这小孩不好糊弄,下一秒,门开了,再“啪”地一声关上。
一块木牌被丢了出来,连带着谢折衣的魂体也跟着扔到了回廊上。
“滚。‘’
“楼小草,别啊,别这么绝情。”
店小二正巧路过,看见丢出来的木牌,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敲了敲门,“客官,您东西掉了。”
“扔了。”
店小二可不敢随便扔客人的东西,见他不要,只好先放在楼下的店台上。
谢折衣寻思着那小孩正在气头上,在外面待一阵也行。
下面是吃饭的地,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满堂的食客人挤着人,中间倒是空了好大一块地儿出来,一张桌子摆在中央,一个说书人正拍案讲的神采飞扬。
讲的正是此世最经典的《神选者》。
神选者,承天命,皆为不凡之人。
此世最为顶尖的神选者,有五位。
太虚山的池忆,青冥佛门的无殃,云山乐府的黎琼音,燕赤丹楼的江问,天机衍阁的九琢。
俱是短短百年的时间,就已至化神,当真是世人仰望的天之骄子。
“因着这几位实力相当,要是现在就打起来,势必会两败俱伤,便宜了别人,所以有默契地避开彼此,先对散在此世其余的神选者大开杀戒,等到最后,再从这五人中决出胜者。”
有人问,“那照你的意思,现如今,最强的神选者,就是这位了?你怎么知道暗处没有藏着不愿现身的神选者,兴许比那几位还要强呢?”
说书人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你们可听说过天命榜”
在场大多是凡人,对这些人一知半解,此刻听见未知的词语,俱是一脸茫然,“天命榜?什么天命榜?”
说书人:“是天道专为刻录此世最为惊才绝艳,最有可能登神,承载最多神格碎片的神选者,每十年更新补录一次,只记载前百名。”
“这几百年,天命榜的第一,都在那五位仙君中轮流登榜首。若真有不世出的神选者藏在暗处,天命榜绝不可能错漏,算算时间,下一次天命榜现世应当就在半个月后,到时候也不知道榜首是五位仙君中的哪一位。”
谢折衣支着下巴思量,“楼小草今年应该才七八岁,那什么天命榜十年才现一次,想来之前都没有楼观鹤的名字。
“只是不知道这次现世,楼观鹤是否榜上有名,能登榜自然好,说明想助他成神也简单些,可若真能登榜,到时候势必会引来世人瞩目,树大招风啊。”
就在谢折衣思索间,那处的说书人已经说到神选者间的规则。
“神选者可以通过杀死对方夺取神格碎片,不过神格碎片入体,虽大有益处,促进境界增长,但也会产生排斥反应,视情况不同,反应不同,传闻太虚山的池忆第一次吞噬碎片时,灵力暴动,一剑削平了小峰山巅,当真是可怕。不过利远远大于弊,这点小缺处也无足挂齿。”
谢折衣听到这儿,登时整个人一愣。
排斥反应?等等,楼观鹤他是不是第一次吞噬碎片?他有反应吗?
谢折衣思及刚才小孩面无表情的样子,一点没看出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不过心里总觉不安,还是朝楼上走去。
才站在门外,就感受到隐隐传递而出,溢散的寒气。
谢折衣几乎要气笑。
这小孩……还是没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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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推预收,《师尊》,非典型师徒,因为是短篇,随时可能开坑
谢折衣进去的时候, 外间没人,凛然的寒霜从里面蔓延,在地上层层凝结成冰。
待进了里间, 一眼可见寒气聚集的中心, 房间内唯一的床榻, 浅蓝的纱帘拉下,遮住里面的情形, 唯愈来愈低的温度让谢折衣明白里面的人情况绝对称不上好。
他皱眉, 几步走到床边,撩起帘子。
少年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他,像只缺乏安全感虚弱的小兽, 但又极度戒备冷漠,抗拒着所有人的接近, 暴动的灵力从他身上不断溢出,床榻四周都凝了冰霜,寒意凛然。
谢折衣见状,不清楚少年是否还有意识,迟疑唤道, “……楼小草?”
没人应答。
“你不说话, 我就当你默认我过来了。”谢折衣自说自话地坐下, 把人翻了个面。
手碰上去,跟碰个冰疙瘩一样, 而少年也确实毫无意识地紧闭着眼, 面色苍白如雪, 银色的长发随着翻身,如流动的水覆在谢折衣手背,冰冰凉凉的。
就这样了, 还想把他赶走,一个人硬撑。
谢折衣气笑,握住这人的手,想要继续传送神力,但没想到刚才还毫无反应的家伙,这次却直接抽出手,“离我远点。”
语气冰冷又虚弱。
“好心没好报。”刚才不出声,一出声就是喊他滚远点,谢折衣已经彻底对这家伙服气,没好气骂道,“我是在救你,懂吗?”
楼观鹤:“不需要。”
“反正又不会死。”
没听过这样的道理,不会死就不需要治了?看他现在这样子,浑身都快覆上一层寒霜,说话间,睫羽微颤,其上都结着细碎的冰霜,跟冰封的公主一般,漂亮又惹人怜。
谢折衣心里愈气,可握着这人的力气却下意识放的很轻,生怕把人碰碎了,“我想救就救,反正你管不着我。”
“你应该没剩多少灵力了吧,之前在破庙你已经耗费了大半,现如今若再随意浪费,你确定你还能维持住身形?你要是现在消失,那道追踪咒就没办法隐匿,我们之后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更何况,这只是暂时的灵力暴动,只要熬过去,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你还是留着点力气,想想我们之后应该怎么应付其余神选者的追杀。”
这说到点子上了,谢折衣确实没办法再轻易调动神力,神力使用过度,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沉睡,更甚至,直接消散。
楼观鹤感受到旁边的人沉默下来,知道他说对了,他这护身符虽然有那股让他感到极其强大玄妙的力量,但不知出何原因,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动用。
体内暴动的灵力让他不受控制地颤抖,这并不是楼观鹤第一次灵力暴动,之前也有几次吞噬碎片的排斥,每次都会这样,不会死,但会感到极致的冷,寒意入骨髓的痛。
既然谢折衣知道他如今并没有危险,也帮不上任何忙,就该知道,他现在赶紧离开对两个人都好。
极度的冰寒几乎连带着思维都快要冻结,就在楼观鹤以为谢折衣终于想开要走了的时候,浑身忽然落入一个炽热的怀抱,似不朽的火焰驱散着亘古的冰冷。
谢折衣从背后拥着银发的少年,把他整个人纳入怀抱,源源不断灼热的温度从四面八方传递而来,与体内那股凛然的寒意抗衡。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好再耗费力量,虽说聊胜于无,但你既然是冷,那这样能不能让你好受些,巧了,我体内有业火,不怕冷,刚好可以跟你挨一起,这样你暖和点,我也凉快点。”
楼观鹤从没有和人挨的这么近过,更遣论完完全全被另一个人抱在怀里同塌而眠,声音平静又透着极致的寒意,“你在干什么。”
“抱你啊。”谢折衣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少年周身的抗拒,仗着小孩现在无力反抗,把人翻过身再往怀里抱的深了点。
楼观鹤此时便彻彻底底整个人埋在谢折衣怀里,乌发与银发交织,一股清冽的梅香萦绕在鼻尖,灼热的拥抱中,深入骨髓的寒意似乎当真消停了几分,楼观鹤攥紧这个人的衣袖,想要推开,但兴许是太过虚弱,又或许是这个怀抱确实驱散了几分冰寒,最终松开。
谢折衣感受到怀中紧绷的身躯逐渐柔软,似乎彻底认命般。
室内一时宁静几分。
大概过了一阵,许是有所好转,少年才后知后觉问道,“业火?红莲业火?”
为天不容,恶孽难消之人才会引得红莲业火降世,亘古不朽的地狱之火。
谢折衣没好气道:“对啊,红莲业火,怕了吧,我可是个大魔头,你要是不想死,就对我客气点,否则我就把你大卸八块,以儆效尤。”
“呵。”意义不明的嗤笑。
可能没信,毕竟,没见过他这么吊儿郎当不靠谱的魔头。
也没见过哪个魔头能这么好心。
谢折衣轻啧,“你别笑,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怀里的小孩闻言,没说话了。
看样子,不会是被他感动的哭了吧,只对你一个人什么的,噫,谢折衣忽然被自己肉麻了下,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不要脸了。
越想越不对,赶紧转移话题道,“楼小草,你知不知道你的灵力跟普通人不一样,很纯粹的寒意,看样子,你的体质应该很特殊,兴许是五灵体中的变异类型,冰灵体,若是去拜入修真门派,怕是许多人都抢着收你为徒。”
这只是谢折衣随口乱猜的,冰灵体虽然灵力也非常寒冷,但也没有楼观鹤这般至精至纯,不过他也没想着深究,这小孩防备心这么重,多半不会理他,反正也只是想转移话题。
但没想到楼观鹤却直接回道,“不是冰灵体,是净莲圣体。”
“……”净什么莲?圣什么体?
“咳咳咳!”谢折衣震惊地没忍住呛了下。
净莲圣体,几乎算得上得天独厚,亿万分之一的概率诞生,修炼如吃饭喝水般简单,妥妥的成神预选!
怪不得,这小孩无门无派,连个正统的修炼功法都没有,也能修炼到筑基巅峰,谢折衣猜想过他根骨上佳,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圣体。
“楼小草。”谢折衣望着床顶吊着的那串璎珞,幽幽叹了口气,“半个月之内,咱们准备找个地方藏好吧。”
凭这个资质,谢折衣已经可以肯定,半个月后出现的天命榜上,楼观鹤一定榜上有名,到时候不知道有引来多少人来追杀他们。
有什么屏蔽掉所有追踪手段的好地方吗?
答案两个字:秘境。
秘境相当于独立于世界的另一方天地,相当于不在此世,外界的追踪手段几乎很难探寻到秘境之中,况且秘境既能隐蔽气息,又可以寻求机缘变强,对于如今楼观鹤简直是绝佳的藏身之地。
而最近,最为所有人关注的一则消息就是,亿万年前,传闻是曾经离神境最近,最可能成神的凤凰仙君陨落之地,凤凰洞天即将开启。
成神啊,只要沾上神这个字,便足以令无数人趋之若鹜。
谢折衣和楼观鹤两个人花了十五天的时候,终于赶到了传闻中洞天即将开启的地方。
这里早已经是人海人海,无数人抬头看着悬崖上空逐渐出现一抹金红的漩涡,隐隐透露出晦涩磅礴的气息。
但它开启的速度却很慢,谢折衣看的眉头皱在一起,“这破秘境,这么慢,不会要等上一天一夜吧,那什么天命榜……”
还没等谢折衣说完,忽然,天穹出现异动。
不是秘境,而是来自无边无际的天穹,蔚蓝的天空在此时此刻如一幅画卷,一支无形的笔在其上一笔一划,金红的字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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