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想到这,秦越叹息了一声,“我以为你一个人没关系的。”
贺煜臣看着他,很轻地理了理秦越的额发。贺煜臣很喜欢替秦越理顺他的头发,因为一般这时候,对方总是一副任由自己摆弄的样子。
“你会留下来的,对不对。”
秦越表情略显复杂,要是对于利益至上的助攻局成员来说,肯定是直接一走了之。就像玩游戏一样,这个周目已经达不成好结局了,最好的办法就是重开一局新游戏。
可是问题是这真的只是一场游戏么?
秦越没说话,系统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老谋深算地说:[宿主,这种问题但凡您会思考值不值得,就证明您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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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噩耗,我下周又要出差(我的老天奶,这周五天就出差了三天[裂开])
上个世界它能刷视频刷几十年,这个世界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贺煜臣只是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他根本不敢在这具千疮百孔的身躯上,落下一点力气。
秦越不知何时伸出手,揽了一下贺煜臣的腰。
他感受了一下贺煜臣的腰线,不满地皱眉:“你好像瘦了好多。”
明明自己在废墟遗迹那么费心费力,还特意找人做餐食。好不容易把人养得好好的,一睁眼贺煜臣又变得那么憔悴。
秦越用行动表明了态度,他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地躺回低温仓里,他阖上眼深吸一口气,“这次别让我等太久了。”
贺煜臣没有犹豫直接合上了低温仓门,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舍不得放手了。
也许是最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亦或是紧绷的神经短暂的放松了,贺煜臣回到住处之后,难得的陷入沉眠,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睡在这张床上,只不过身边还留有别人的余温,贺煜臣定定地望着枕头上陷下去的一处小坑,这证明不久前还有人躺在自己的旁边。
贺煜臣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一直独居,怎么可能会有人跟他住在一起。
还是那么亲密的同床共枕。
贺煜臣从床上起身,循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想看看梦里的人是谁。
他耳根有些发热,愈靠近那道身影,他愈发地尴尬无措,如果是做梦,贺煜臣大概已经猜出了对方是谁。
同居的人拿着花洒,正弯着腰仔细地照顾院落里的绿植。
贺煜臣倚在门框上,像是怕惊醒了这个梦,半天才轻轻推了推挂在门框下的风铃。
说是风铃,更像是捕梦网。那些漂亮的羽毛装饰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铃铛响了几声,男人转过身看见贺煜臣,笑着放下花洒,“今天怎么醒的那么早?”
……不对。
这个嗓音不对。
贺煜臣无声地往后退了一步,纵然在温暖的日光下,依旧忍不住齿冷。
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太阳穴更是突突狂跳,大脑完全处理不了当前看到的情景。
虽然逆着光,但贺煜臣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顾夜霖姿态自然地凑了过来,看上去是想交换一个早安吻。
贺煜臣呼吸窒了一瞬,他条件反射地把人一把推开。
也许是这样的贺煜臣太反常了,顾夜霖没有被推开的困扰和气愤,他反而担心地问:“是不是又没睡好?”说着顾夜霖拨弄了一下捕梦网,“看来这玩意也没什么用嘛。”
这个梦太离谱了。
贺煜臣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死命地掐住自己的胳膊,可是剧痛之后,梦没是有醒,他仍旧站在这里。
顾夜霖还想凑近,贺煜臣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别过来。”
他说完跌跌撞撞地冲到房间,找到了一面镜子。
贺煜臣甚至认为自己是不是跟小说里写的一样,穿到了别人的身上。
镜子里面的男人脸色难看,眼白里掺杂着红血丝,眼眶一片鸦青色,死死地盯着镜面。
病态又阴郁。
但毋庸置疑,这是他自己的脸。
贺煜臣捏紧拳头,关节咯噔弹响,他失控地砸向镜面,鲜血顺着镜面的裂缝,蜿蜒地流了下来。
顾夜霖听到动静实在担心,他也跟着走了进来,看见碎成蜘蛛网的镜面上瞩目的红色,惊慌失措地想查看贺煜臣的伤势。
贺煜臣没有理他,自顾自得翻出医药箱。这里是他家,他自然知道布局。可恐怖的是,翻着翻着,他发现了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撩了一眼墙壁上挂的画像,还是他跟顾夜霖的双人画。要是梦的话,逻辑性也太无懈可击了。
贺煜臣面无表情地给自己上了药,但实际上他快要疯了。他麻木地合上药箱,像个没了灵魂的空壳坐在那里。
顾夜霖踌躇地在贺煜臣身边徘徊。他知道自从贺煜臣做了联邦的统领后,压力陡增,整宿整宿睡不着。
平日里自己也不敢打扰贺煜臣,可今日他无缘无故地爆发,实在太蹊跷了。贺煜臣从来不是这种感情外泄的人。
顾夜霖心想也许是贺煜臣一直把情绪压在心底,现在终于一股脑倾泻出来,他思忖一番,小心地提议:“你心情不好的话,要不要去看看庆典。”
贺煜臣刻意地避开顾夜霖的视线,他不想说话,可手上的刺痛告诉他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声音涩然,喉咙就像点着灼热的火:“什么庆典?”
顾夜霖轻声细语,也没计较贺煜臣问这种小孩都知道的事情:“联邦重新收纳流民的纪念日庆典。”
……流民?
死水一样的眼睛重新点起了光彩。
贺煜臣着急地打断还想继续介绍庆典的顾夜霖,“秦越呢?他在哪?”
顾夜霖被贺煜臣问懵了,他不知所措地重复:“秦越?”
贺煜臣心底涌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人?”
“我当然知道。”顾夜霖表情看起来更无措了,组织了好一会语言,嘴巴开开合合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最终他放弃猜测贺煜臣到底在想什么,干巴巴地回答:“大概是在矿区XT46号吧。”
贺煜臣不由分说地拽住顾夜霖:“带我去。”
顾夜霖看着这张本来没什么情绪的脸,突然带上了锋利和偏执,直接吓得倒退好几步。
他本就是个性情温和且承受不了太多外界压力的人。被贺煜臣这样逮着厉声询问,他以为贺煜臣心理状态出了些问题。
“你今天是怎么了?别吓我啊。”顾夜霖的声音抖成波浪,“矿区XT46号就是当时秦越死的那个稀土矿区啊!清除完那里的感染者后,我们不就把那里重新编号整治了吗?”
贺煜臣像是听不懂顾夜霖的话,重复了一遍:“他死了?”
顾夜霖打了个哆嗦,觉得面前的贺煜臣陌生得可怕,“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怎么死的?”贺煜臣无视了顾夜霖的话,自顾自的捉住对方的手臂,继续追问。
顾夜霖是真的快被吓哭了,不明白贺煜臣一直逼问自己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他明明都知道啊。
贺煜臣的动作太大,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一次迸裂,猩红色洇在了绷带上,可是他感受不到痛觉一般,更加用力地攥紧顾夜霖的胳膊。
顾夜霖被贺煜臣手上的力道痛得眉头一跳,他没有讨价还价的原地,只好如实回答:“你当时为了报复他,把他丢进了矿井里……”
贺煜臣绝望了。
他知道这里是哪了。
这里应该是上一世他的世界。
当初贺煜臣恨老天爷一脚把他踹回没有扳倒秦越之前,可万幸的是他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秦越,正当他已经习惯秦越的存在时,上天又跟恶作剧一样把他送回了最初的世界。
贺煜臣豁然站起来,恍惚地走进卧室,他想自己一定是还在做梦,梦醒了一切就好了。
他拉上被褥,半靠在床头,逃避似的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可怕的,这只是一个噩梦罢了,秦越还在医疗署里等着自己去救他。
抓住被子边缘的手痉挛性的攥紧,骨节凸出发白,但他像抓着救命稻草不愿意松手。贺煜臣感受到眼眶里一阵湿热,他想不断麻痹自己,可他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
终于,贺煜臣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猛地睁开眼,视野一片模糊,无法抑制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坠落。
——如果没遇到这样的秦越就好了。
在极度的难过后,是出离的愤怒。贺煜臣不知道是该恨谁,想找出一个可以背负他所有怒意的出气筒,却只能无助地抱紧自己。
可忽然间,贺煜臣听到了一阵铃声,很耳熟,但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他呆坐了好一会,才想着去找寻声音的来源。
最后他视线落在了床头柜子上的通讯器,亮了很久的屏幕上写着没头没尾的两个字:早餐。
什么早餐?
一道念头如闪电刺破黑暗。
贺煜臣想起来了。
因为之前秦越总是照顾着他的一日三餐,定时定点,跟监督小孩子一样。贺煜臣后来忙于政事,加上秦越……还躺在医疗署里,他总是忘记按时就餐,所以干脆定了一个闹钟提醒自己。
这种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的。
……除非是他又回去了。
贺煜臣在无望后看到这一丁点可能性,反而有些忐忑感。最终,他心一横想拿起通讯器。
可是贺煜臣却扑了一个空,蓦然而来的失重感让他心里一紧。贺煜下意识闭上眼,再睁眼时自己正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贺煜臣眼眸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茫然,他想起什么,睡眼惺忪的状态立刻消失不见了。他忙不迭起身,直奔还在响的通讯器而去。
他刚刚关上闹钟,就看见医疗署十几分钟前发来的一条消息,说秦越又一次在低温仓自主醒了,这个情况很奇怪,让他来看看。
贺煜臣虚脱般地靠在墙上,但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通讯器屏幕,像是要把这普普通通的一条消息刻在心上。
太好了。
虽然是个坏消息,但不会比之前更坏了。
时间倒回到十五分钟前的医疗署。
秦越是被系统夺命连环call醒的。
他被冻得瑟瑟发抖,鬓边还有凝结的白霜。
秦越一脸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死定了的表情。
系统大呼不妙:[又又又出bug了,贺煜臣怎么被传回去旧世界了?]
秦越:“?”
秦越:“!”
秦越冷得牙齿都在打颤,“你喊我有什么用?”
系统愁眉苦脸:[我是在请示您,咱们是直接撤退吗,要不要强制脱离?]
秦越:“……你要不先把仓门打开,让我出去再想想怎么办呢?”
系统轻车熟路啪得一声把低温仓打开。
算起来,秦越满打满算还没躺进去12个小时。
秦越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揉着揉着他慢半拍地抬手看了看指尖,视力退化了,但嗅觉告诉他,那湿漉漉的感觉是血。
肤底无端地渗出了血迹,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他现在跟块雪糕差不多,恶化下去就会是这种融化的样子。
秦越低着头好一会才缓过来,不是因为这个烂糟糟的身躯,而是他老早就想问系统助攻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说我们在你眼里都是0和1组成数据,又说现在的我是自己的身体。我们究竟是实体,还是一段数据洪流?你自己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秦越捏了捏呆滞在半空中的系统,阴恻恻地说:“你们所谓的助攻局不会是做什么人体实验的地方吧?”
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全是《黑客帝x》《盗X空间》的电影大名。
系统完全呆住了,它从来没考虑这种问题。
秦越胃部抽搐了一下,他只是从低温仓里出来了一小会,就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是……一种难以描述的饥饿感觉。
门外走廊偶尔走过的医疗人员,总是会带来若有若无的香味。
秦越喉结动了动,那种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让他很不安。
秦越勉强转移着注意力,他弹了弹已经灵魂出窍的系统脑门,“还有你说为了防止数据冗杂,才剥离开以前执行任务世界的记忆,那么为什么要把我自己原本的记忆也清除了?那一点记忆应该不足以让我产生什么混乱吧。”
系统被说的快红温了,它心虚地瞟了瞟秦越,发现它的宿主正痛苦地皱眉,像在压抑着什么欲望。
正当它想说咱要不先撤退的时候,秦越的话又给它浇了盆冷水。
“除非我真实的记忆,会影响我完成这些任务,是不是?”秦越冷冷地开口。
秦越本以为自己跟所谓的助攻局是正常的合作关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端倪出现地越来越多,加上老是会出现这种奇怪的bug,仿佛是有人一直在故意给他增加难度。
这让秦越觉得很不爽,似乎有人一直在监视着他,就想看他为难抉择的模样。
系统的脸被秦越不客气地捏住,口齿不清地说:[您别生气,我们绝对是合理合法的正规单位。要不,先跟我回总局,咱们把这事情先掰扯清楚?]
反正也不可能再把秦越传回平行世界,那个时间线上的秦越在矿坑里被啃的渣都不剩了。
秦越平静的笑容更让系统瑟瑟发抖了,他把系统拿捏在掌心,“讲清楚?你们压根就没有给我谈过的机会吧。”
怀疑一旦种下,相信自然不复存在。况且系统说的这些全是空口白牙,秦越对所谓的助攻局一点印象都没有。
系统任由秦越揉搓,催眠自己只是史莱姆,它被揉的晕头转向,就在这种脑浆都要被搅匀中,系统灵光一现。
[您要不要想想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是原主跟贺煜臣完全不可能有的。]系统决心要把自己拖后腿的称号摘掉。
听到贺煜臣的名字,秦越把系统拎起放在眼前,扯了扯嘴角,警告系统:“别拿他当你的免死牌。”
系统扑腾几下,没能摆脱秦越成功,放弃挣扎后,它悲哀地想自己在秦越心目中形象一落千丈,突然就变成了万恶反派的走狗。
系统委屈死了它对助攻局也一无所知。每次回去之后,他都是被放在一块虚拟空间里,只能跟其他的系统交流经验打发时间。
这里面除了它这个白月光助攻系统,还有什么渣贱系统,前夫哥系统,龙傲天金手指系统……它只是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系统罢了。
系统大喊冤枉啊,助攻局要是真不干人事,咱绝对跟您心连心!您指哪我打哪。
秦越:“……”
他被系统这种极具人性化的谄媚诧异到了。
“你倒是越来越像个人了。”
系统抱住秦越的大拇指,哭哭啼啼:[先说一下正事吧。]它再一次谨慎地瞟了一眼秦越,然后成功地被他脸上不正常的痕迹吓到了,血色像一条条细密的河流,遍布在脸部的皮肤底下。
秦越微微颔首,让系统继续说。联邦变成这种样子,实属他无心之过的。而且,秦越本来就有些不忍心留贺煜臣一个人,他答应过对方会留下,就必定会做到。
他并非食言之人。
“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系统狗腿地笑道:[因为你们在我这都是数……]据。它看着秦越沉下去的脸色,识趣地把话咽下去了。
[所以在原世界的数据里,我只要输入一些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代码就可以了。但这些代码是你们之间必须出现过的,因为我没有写代码权限,顶多是ctrlc+ctrlv把这段数据弄去那个世界……]
秦越听着系统绕来绕去的表达方式,有点头大,他尝试简化系统的意思:[你把错误代码加入原本正常运行的世界里,会怎么样?]
系统点点头:[所以,那个世界就“卡”住了,它会把那个看起来不正确的角色排斥出去。原理大概相当于我说您之前ooc就会被踢出去一样。]
很好,解决办法是有了。
但是也同样也把秦越难住了。
贺煜臣是又能忍,又能“装”的人。要不是他可能进了低温仓就一睡不起了,贺煜臣也不会跟他说我害怕这样的字眼。
贺煜臣跟原世界的他自己又有什么区别,秦越也不知道。
是贺煜臣难得地袒露出的脆弱,让秦越有种他们已经相识了很久的错觉,实际上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
佛罗伦萨瘟疫期间,十个年轻人在别墅避难时,十天里说了一百个故事,而他和贺煜臣相处时间之短,短到连一个故事也说不出来。
秦越轻轻摇了摇头,他声音中透露着一丝疲惫:“我也不知道。”
系统为了给自己平反,重新回到和宿主一家亲的正轨上,它键盘都要搓出了火星子了。
等了一会,秦越听到系统不自信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