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正担心以后顾夜霖找个机会闯进他家,然后跟贺煜臣接上头,那他不就白演了。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了,倒是给他省了事。
 “退热贴,你不许动。”秦越把试图跟着出去的系统弹了回去,“在这照看他。”
 “退热贴“”:[……]
 它捂住脑壳,又继续软趴趴地躺回贺煜臣的额头,只来得及说一句宿主你手下留情,千万别把顾夜霖给弄死了。
 作为主要角色男二,他后期还有别的戏份呢。
 审讯室的铁门通过液压杆推动缓缓打开,日光灯管在所有人头顶嗡嗡震颤,将五花大绑的人照得脸色惨白。
 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顾夜霖不由自主地绷紧脊背。他不用抬头,仅凭周围人蓦然放缓呼吸,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来人摘下金属面具,随手拉过顾夜霖面前的椅子,懒洋洋地坐下。
 他指节抵着面具轻叩,每一声清响都让顾夜霖心跳加速,晕头转向。
 秦越:“给你父亲报仇来了?”
 顾夜霖一愣。
 他从没有在升棺做过事,他父亲也极力反对他加入游走在灰色地段的升棺。
 所以秦越是怎么知道他的?
 顾夜霖觉得自己后脑上有千钧压力,在这个人面前,他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他从死去的父亲那听过关于秦越的只言片语,可是那毕竟只是来自他人的转述,远远没有直接面对来的恐怖。
 可眼下的境地,无论做什么,似乎都只剩一条绝路,顾夜霖自暴自弃地抬头,诅咒般恶狠狠地说:“你这个刽子手。”
 顾夜霖见过秦越的照片,但是近距离跟这个废墟遗迹的暴君对视,他还是忍不住瞳孔骤缩。
 男人脸上还凝固着可疑的暗红色血迹,不知道是去哪杀了人刚回来。他正居高临下打量着自己,长睫垂落像寒鸦收拢的墨羽,掩盖了眼尾锋利的弧度。
 “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秦越忽然笑了一声,掀起眼皮,整张脸凌厉的线条活了过来,“教你来送死?”
 顾夜霖气急败坏,他剧烈地喘息着,心中的愤怒压过了恐惧,“你动手时毫不犹豫,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话,他跟了你那么多年,你杀他跟处决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区别?!你迟早会众叛亲离,死在你最信任的人手上!”
 周围的手下脸都绿了,这不是暗戳戳地是说他们会背叛老大吗!
 顾夜霖在椅子上拼命挣扎起来,看上去恨不得要将秦越除之而后快,他被压制的异能蠢蠢欲动,一旁放着刑具的推车在异能催动下,猛然朝着秦越的方向撞去。
 推车碰到秦越的瞬间,他脚尖轻轻一抵,就止住了推车的来势汹汹,还顺手接住因为惯性从推车上滚落的玻璃瓶。
 顾夜霖的脸色由之前的惨白,变成现在不自然的红色。
 他的异能很弱,虽然可以通过意念挪动物体,但控制力度很差,哪怕他因为拼尽全力而涨红了脸,也被秦越当做小孩玩闹似的,轻描淡写的制住了。
 秦越倒也不是很生气,余光瞥向玻璃瓶上吐真剂的标签,当着顾夜霖的面,玻璃药瓶在他的掌心碎成齑粉,液体顺着指缝蜿蜒而下,“好好说话,不然下一次可就用在你身上了。”
 顾夜霖依旧眼含愤怒的盯着他。
 他虽然被绑在椅子上,有点狼狈,但依旧能看出肤质如釉色瓷器,肌理透着健康的血色。跟其他手底下那种风吹日晒,粗糙的皮肤对比,一看就是被家人照顾的很好。
 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末世,被照顾得太周全,也不是什么好事。
 顾夜霖在原文里,被读者使用最多的形容词就是圣母。
 他会对陌生人给予帮助,愿意给背叛者改过的机会,相信人性本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并不是说圣母不对,而是在这种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不设防的单纯除了让自己死得更早以外,没有太多用处。
 但顾夜霖生性如此,自然也无法理解秦越简单粗暴的行事风格。
 不过也正是这种一视同仁的善意,才会让顾夜霖对身处绝境的贺煜臣伸出援手。
 秦越没打算真的对他做什么,处理顾夜霖的事情只是为了贴合原主人设走个流程,他也懒得在顾夜霖这浪费太多的时间。
 “晾他一段时间,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咱们这位朋友还能跟今天一样嘴硬。”秦越对着空气吩咐,目光却落在顾夜霖抽搐的眼睑上,“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秦越擦干净手上的液体,眼神在灯光下镀着层霜,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们应该不能比他还蠢吧?”
 手下同时摇头,慌张地彼此看了一眼,从其他人眼里看到跟自己一样的惊恐。
 秦越刚走了几步,正当手下松了口气,眼看着这位暴君要迈出审讯室的大门时,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部下们纷纷倒抽了一口气,冷汗直冒,一齐往后小退一步。
 他们都以为秦越是听信了顾夜霖的话,要来敲打他们了。
 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手下听见男人开口问道:“生病的人吃什么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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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为什么这个新世界评论都在笑亖。小贺天天提心吊胆觉得自己要面对大变态,秦哥天天提心吊胆觉得要把人养死了,而你们只会哈哈哈,人与人之间起码的同情心呢(哽咽)(抹泪)(离开)
 在他们老大的字典里不是只有死人和活人吗,哪来的病人?
 一个手下迟疑地回答:“呃,易消化的食物?”
 周围人都用很佩服的人看着他,不是因为他答对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而是他居然回应了秦越这个跟审讯风马牛不相及的提问。
 这种没头没尾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或者说秦越的本意不单单只是问这个问题。
 果不其然,秦越继续道:“你会做饭吗?”
 刚刚答话的手下,张望了一下周围,发现是冲着他来的,“勉强算会?”
 “行,你去做点容易消化的食物,带到我的住所。”秦越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似的,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原主在吃住上都不太讲究,家里只有能噎死人的压缩饼干,他自己可以将就,但对病人来说,这种难以下咽的东西实在不利于恢复。
 手下指了指自己,目瞪口呆,“我吗?”
 突然被“委以重任”,对于一个边缘人来说,他有点不太适应。
 秦越满意地走了。
 回到住处,他一开门系统就扑了过来,[顾夜霖还活着吧——]
 秦越被撞了个措手不及,应付了几句,“我又不是原主,没事针对他干什么。”
 系统又缓过来劲了:[还好还好。因为顾夜霖还肩负着带着你的手下,投奔贺煜臣的重任呢。他的圣母光环感化了升棺的成员,成功话疗了众人,最后助力贺煜臣收服了升棺。]
 秦越没什么太多反应,按照剧情发展,在顾夜霖帮助贺煜臣拿下升棺的时候,他已经死透了,之后发生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哪怕是在他坟头载歌载舞,他也管不着。
 秦越:“贺煜臣怎么样了?”
 系统评价:[还行,睡着了。看样子明天就差不多就能活蹦乱跳了。男主身体素质很好的,要不是联邦给他注射抑制剂,他根本不会生病。]
 提到抑制剂,秦越翻出黑袍人给他的手提箱,他当天拿到之后,就随手扔在了角落里。
 看着里面满满当当地两排注射器,秦越犯起难来。
 原文里顾夜霖是一次替换一点里面的液体,让贺煜臣逐渐适应抑制剂的效果。可是秦越觉得这样太麻烦,而且抑制剂注射多了,对人体的损害无法估计。
 抑制剂的原理是压制身体里的异变基因,所以注射的时候会出现躯体的排斥反应,肌肉、骨骼到身上的每一处剧痛无比。为了防止被注射的人被活活疼死,这里面还混杂了成瘾性的止疼药水。
 秦越在想要不干脆把抑制剂换成营养剂算了。
 系统一脸宿主您万万不可,[剧情不能坐飞机啊,男主刚来几天就杀回联邦了?!读者会觉得不够爽,不够打脸啊!]
 秦越静静地看着它,系统被看得发毛起来。
 “我如果没搞错你意思的话。”秦越把注射器放回手提箱,语气平淡,“你是说别人想看一个前期过得很悲惨的男主角?”
 系统噤声,不知怎么从秦越没什么波动的语气里,听出了威胁。半晌才委屈巴巴地说:[小说又不是我写的……]
 [古人说了,要成大事的人,必先苦其心志……]
 秦越打断它的话:“非得没苦硬吃?”
 系统看着后面的剧情,不敢再跟秦越提要求,偏偏贺煜臣的恨意值出了点“小问题”。
 本来恨意值是一直在涨的,可是不久前,就在它被秦越放在贺煜臣额头上降温的时候,恨意值突然急转直下,一点点开始往下掉。
 刚刚秦越走个审讯的过场,不在这里,但系统看得真真切切,贺煜臣像是在睡梦中看开了,打算给这个世界一点好脸色。
 这种事不要啊——
 系统想把人撞醒,可惜它除了能碰到秦越,其他所有人被它触碰,都只会觉得是一阵凉风飘过去。
 思来想去,它弱弱地举手:[宿主,这里有个剧情点……]
 秦越洗去早晨巡视的一身灰尘和血渍,水珠顺着下颌线凝聚又滑落,他在水雾中撩了系统一眼,“又是什么剧情?”
 系统开始组织语音,斟酌措辞,最后它看着全屏马赛克的剧情,放弃了,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原文也是因为男主生病休养了一天,然后原主就开始动手了……]
 具体怎么动手的,详见原文。
 秦越拒绝地不留情面:“我之前就说了,这种事情我不会干的。”
 [或者让男主感受到屈辱也行!]系统速速退让,反正只要能增加恨意值,让秦越走完反派的剧情即可,[先抑后扬,也是打脸文的基操嘛。]
 秦越神情有点微妙:“我记得他不是挺容易生气的吗。”
 叮叮当当的,系统提示能响一晚上。
 [他变了!]系统咬牙切齿,像在指控一个渣男,[他刚刚恨意值快一路狂跌了,股票都没有他能跌!]
 秦越不以为意:“可能只是因为他睡着了,醒了估计就正常了。”
 说着他擦干头发,推开卧室门。
 被冷汗浸透的头发紧贴着贺煜臣的额角,他恍惚中感到一道冰冷水气靠近了自己。
 贺煜臣无意识地抓住了凉意的源头,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侧。
 肌肤下像埋着灼热的炭块,这抹凉意触上脸侧的瞬间,贺煜臣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系统看着昏迷中男人突然抓住宿主的手腕,颇有点幸灾乐祸:[这会他把您当做退热贴了。]
 秦越:“你啰嗦了。”
 他之前光记得找退热贴,但是其实冰袋效果也不差。原主没有准备退热贴这种东西,是因为他觉得矫情,大部分时间生病纯靠硬挺。
 但是在这种有事没事就会大打出手的世界里,原主备下的冰袋完全管够。
 秦越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去冰箱里找冰袋。可是他一动,贺煜臣手上的劲就越大,到了最后,秦越觉得贺煜臣快要把自己的腕骨捏碎了。
 “……”秦越只好无奈地迁就着贺煜臣的姿势。
 诡异的场景一直延续到送饭的人过来。
 手下虽然不是专业厨子,可是相较于原主这类好似没有味觉,对饮食要求是能补充能量就行的人来说,他已经算是米其林级别的了。
 在大佬的门口罚站了好一会,秦越才姗姗来迟地给他开门。
 手下看到秦越的样子,差点没站稳。
 秦越衣服的袖口皱巴巴的,手腕处通红得瞩目,手下发誓自己甚至看见了清晰的指痕。
 他不敢多看,也不敢多想,把准备的餐食送到就赶紧走了。
 秦越把餐盒拿回卧室,微微转了转自己的手腕,视线停在贺煜臣睡熟的脸上,有点报复心理地把贺煜臣弄醒,“起来,吃点东西。”
 贺煜臣猝不及防地被人从好梦中拽出来,依稀中还记得那抚平了燥热感的凉意。
 秦越把餐盒放在床头,随手替贺煜臣打开了盒盖,“这里没有联邦那么好的条件,委屈少将凑合吃点了。”
 冷不丁地从秦越口中听到了他的军衔。
 贺煜臣无声地攥紧手心。
 每一个字,都在赤裸裸地提醒他被联邦背叛了。
 餐盒里煮着好吞咽的粥,掺杂了一些肉糜,甚至还撒了一点小葱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贺煜臣不知道秦越这又是在唱哪一出。
 秦越二话不说欺身过来,贺煜臣咬着牙没有做出避让的举动,以为是自己没有及时拿起那碗粥,惹得秦越不高兴了。他已经做好准备,等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将滚烫的肉粥砸向他。
 可是秦越什么都没做,只是揭开了他后颈的膏药。
 “下次你自己换。”秦越不想再伺候人了,也不管贺煜臣方不方便,毕竟他已经很有良心地替男主换了几次药了。
 秦越细细地观察了一眼伤口,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凄惨,但明显没有之前那么肿了。
 贺煜臣忽然开口:“抑制剂是肌肉注射的,看不清血管也没关系。”
 其实肌肉注射,也需要避开血管,但是谁会在意他的死活呢。
 贺煜臣想当然认为秦越给他治疗,是为了之后方便注射抑制剂。
 毕竟之前他后颈红肿泛着淤青,没有一处好肉。
 秦越依旧我行我素,态度冷淡:“你在教我做事?”
 低沉的声线让气温陡降,秦越的瞳孔里映出贺煜臣苍白的脸。
 噩梦中似曾相识的感觉回来了。
 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一团潮湿的棉絮,贺煜臣指节僵硬地扣进掌心,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在秦越的示意下缓缓地捧起餐盒。
 “放心,没给你下毒。”秦越看着贺煜臣愣是一口不吃,眼神飘忽,整个人神游天外。
 他装作不耐烦地说道,“我可不想你死太早,那样就太无聊了。”
 这句话是小说的原台词,只不过台词发生时的氛围没有眼下那么“友好”,原主是把人磋磨得只剩一口气之后,才大发慈悲地停了下来,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原主其实不在意贺煜臣是死是活,哪怕联邦跟他说了一定要留下贺煜臣的性命。
 他没让贺煜臣那么快死掉,只是觉得逗弄一个曾经看不起自己的特权阶级,很有意思罢了。
 可是原主记恨错了人,虽然贺煜臣确实跟他在阶级上是云泥之别,但贺煜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跟他是一路人。
 两个人都在为平权做斗争,为一切愿意为活着而努力的人,提供哪怕一点希望。
 贺煜臣低着头,被秦越态度强硬地塞了一个勺子。
 明明秦越说的话听上去很刺耳,但他又一直没有对自己做过什么。
 真的……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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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系统:俺不中咧[化了]
第38章 
 秦越摆着冷漠的脸迈出房门,一离开贺煜臣的视线,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立刻消失不见,他随即抓过系统:“怎么样?”
 系统绝望摇头:[贺煜臣完全没有增加任何恨意值。]
 秦越不解:“为什么?我甚至按原文念了一句台词。”
 小说里原主说完这句话之后,贺煜臣当即怒从心起,揍了原主,连被压制的异能都差点涌动出来。
 结果自然是把原主弄得大发雷霆,被折磨得一连好几天下不来床。
 系统崩溃:[您别问我为什么!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它隐隐觉得事情开始不妙起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醒了秦越一句,[您如果做出偏离人设过大的举动,是会被处罚的。]
 “?”秦越皱眉,“你之前可没提到还有这一茬。”
 他调出系统的投屏,一条条过目助攻守则中的处罚机制,他无语:“这些处罚……你们助攻局才是变态吧?”
 系统敷衍地哈哈两声,提醒秦越的通讯器已经好几条消息了。
 恰在此时,又一条通讯发了过来。这一次是视频通讯,想必是那边的人迟迟找不到秦越,已经开始心急起来。
 秦越接通了视频通讯,散漫地打了个招呼。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通讯另一端的人。联邦的总统亲自来了,问题势必有点棘手。
 总统对秦越的态度见怪不怪,严肃的表情跟秦越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开门见山道:“现在不仅是贺煜臣的家族,还有他的部下,他们都认为贺煜臣死不见尸,太过蹊跷。特别是军方已经申请特别行动组,想要彻底调查这件事,看样子是不能善了了。”
 秦越往椅背上靠去,真皮座椅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秦越扬眉示意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