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晏晓阳躺着说。
沈暄文侧过身,晏晓阳还没起来,只是躺着看他,对他伸出双手,沈暄文低头笑道:“要抱?”
“来抱抱。”晏晓阳面不改色地说。
沈暄文没有真的抱他,但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手指正微微有点颤抖。太久了,他已经太久没有和一个人这样交流过。对于恋爱,或者是稍纵即逝的荷尔蒙,沈暄文都绝望地觉得自己不会再经历。然而,今天他仅仅是下错了站,却遇见了晏晓阳。
“哎,你脸红啦?”晏晓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沈暄文当然是说:“没有。”
他把背包放在晏晓阳的身后,晏晓阳又躺下去,发出一声叹息:“还挺舒服的。”
说话之间,沈暄文有段时间没有看天,再回过头时却觉得已经大有不同。天空的颜色逐渐变得澄澈透明,光芒在云层的背后一点点透出来。沈暄文看得出神,侧脸的轮廓也被更加清晰地勾勒出。
晏晓阳已经看过许多次日出,但沈暄文明显不是。于是趁着沈暄文看天的时候,晏晓阳其实是在看他。他好像忘记从前是怎么和一个人交上朋友的,但好像没有哪一次,能像是和沈暄文这般投缘。
晏晓阳的思绪渐渐飘远,他想到从前学生时代最好的那个朋友,仿佛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说上几句话之后,就可以感受到彼此之间那种奇妙的纽带。
“对了。”在越来越亮的海边,晏晓阳又说,“你喜欢在上面还是下面?”
“上面。”沈暄文说。
晏晓阳说:“靠,你技术怎么样?让老子太疼的话我是不干的,不行的话……不如一开始就让我来,我保证咱俩都能舒服。”
沈暄文想了一会儿,说:“技术应该还可以吧,但很久没做了,我会温柔的。”
“我看你也不像是……”晏晓阳伸出手捏住沈暄文的手臂,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微妙,“……你还挺有肌肉的。”
沈暄文转过脸,对着他笑:“可能是因为我在外面待久了吧,倒是没有刻意去练过。”
“切。”晏晓阳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露出胳膊,“肌肉我也有。”
沈暄文笑着点点头。
晏晓阳又问:“你该不会是第一次约吧?”
沈暄文很坦白地说:“是,我觉得你也是第一次,所以你才会有点紧张。”
“我没紧张。”晏晓阳嘴硬。
沈暄文笑了笑,说:“我好像能感觉到……虽然我们一直在说些很直白的东西,但其实……我们都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感觉?”
“你硬不起来?”晏晓阳担忧地问。
“不是那个意思。”沈暄文失笑。
晏晓阳想了一会儿,用散漫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游魂是被阉割过的。”
他喃喃念了几遍,把这句话写在他的笔记本上。
沈暄文无比专注地看着海平面另一端升起的太阳,回过头见到晏晓阳又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他观察着晏晓阳,像是观察着另一个自己。
不知道过去多久,晏晓阳写完了,他抬起头,不自觉地皱着眉。沈暄文凑上前,嘴唇停留在他的脸颊旁边,问:“你吻技怎么样?”
“I'magoodkisser。”晏晓阳侧过头,很温柔地吻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对了还是讲一下,攻受都有过前任,也会写到过去他俩身上发生的事情,包括以前失败的恋情。
所写到的这些其实是构成角色的一部分,我个人是不介意的,所以还是会用插叙的方式补充一下。
当然我知道有些读者朋友不太爱看这种,也接受不了,所以还是先说一声。
第3章 拥有
和沈暄文接吻的时候,晏晓阳想起了自己的初吻,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吻别人的那个画面,还有那个瞬间。
那是在他脑海里面自己生长起来的一幅画。
那幅画特别的黯淡,特别的老旧,画中央只有晏晓阳一个人的脸露出来,他的初吻对象始终藏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
晏晓阳试图驱赶过脑海中的这幅画,但它始终在那儿,最后也只能把它放在那儿。
“初次”是一个被重新赋予和解释过的东西,有太多的话语去吹嘘它的美好,实际上……晏晓阳根本不记得这种东西。他反而觉得一开始的自己根本不会接吻,他是在真正地练习过后,才明白这里面有很多的技巧。
沈暄文的嘴唇很柔软,虽然有点干燥。他的嘴巴里没有奇怪的味道,亲起来的时候反而有点甜。
晏晓阳浅尝辄止了一会儿,像是打开了尘封的某种感官。金色的太阳和蓝色的海浪混合成一种奇怪的催化剂,让晏晓阳又索求了更多。
沈暄文很配合他,晏晓阳和他接了几分钟的吻,两人都很温柔地试图找寻可以让对方快乐的方式,体贴遇上体贴,竟有一种同类相吸的凝聚力量。
沈暄文靠了过来,他湿滑温热的舌尖扫过晏晓阳的齿列,接着探寻晏晓阳的舌头。晏晓阳不自觉地重新倒在沈暄文的背包上,沈暄文的身体再次笼罩他,晏晓阳情不自禁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后来,晏晓阳想起了一切,沈暄文之前吃的是红豆面包。这东西有一种甜腻无比的夹心,咬一口就会一直甜到心里。
晏晓阳吻够了,他拍拍沈暄文的肩膀,沈暄文的动作停止下来,两人分开一些距离,沈暄文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又有点傻兮兮地去看海。
晏晓阳没吝啬他的夸奖:“亲得不错。”
沈暄文没有看他,只是对着大海笑起来。
天亮了,新的一天就此到来。
晏晓阳看向四周,原来附近的沙滩上来了许多等待日出的人,他和沈暄文在这吻得难舍难分,但却并不是唯一的难舍难分。
沈暄文自己消化了一会儿,终于又打算和晏晓阳说话了:“还继续看吗?”
“不继续了。”晏晓阳说,“海鸥飞起来了,这群家伙不好惹。”
两人离开待了几个小时的海边,一起去坐早班车。
站点很好找,车上也没什么人。沈暄文一路跟着晏晓阳,晏晓阳上车就打了个很长的哈欠,直到两眼都是生理性的泪水。
沈暄文抓着晏晓阳的手腕,对他说:“不要睡觉。”
“嗯?”晏晓阳说,“好,不睡。”
沈暄文看窗外,说:“我经常坐公交车,有时候可以从一个城市坐到另一个城市,只是要花很久的时间。”
“那你需要一个铁打的屁股。”晏晓阳说。
沈暄文笑了笑,说:“其实还好,坐久了也会习惯的。”
“中间不会堵车吗?或者是车上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你什么也不知道。”晏晓阳说。
沈暄文回忆道:“如果可以从终点站开始,我就会从终点站上车。如果不行的话,我也不会赶在早晚高峰的时候。所以一切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晏晓阳又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淡淡应道:“是吗?”
沈暄文感到晏晓阳可能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于是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安静地待在晏晓阳的身边,继续着他们的旅程。
这一段路沈暄文从来没有来过,自然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直到两人下车后,沈暄文才发现他们几乎接近了城市的边缘。
沈暄文好奇过晏晓阳的住处,但是他没想到晏晓阳带他来的地方是一家青旅。这跟学生宿舍没有区别,沈暄文底线再低,他也不会和晏晓阳在这里做点什么。
晏晓阳似乎也想到这一点,说:“进去之后我们就是上下铺的关系,其他的还需要从长计议。”
沈暄文笑着说:“好。”
青旅从外面看非常普通,甚至有一种快要濒临倒闭的感觉,但里面则大有乾坤。
晏晓阳和前面睡在院子深处躺椅上的老板似乎十分熟稔,要求他换了一间二人间给他,沈暄文办了入住,和晏晓阳在同一间房间,居然真的成为了上下铺的兄弟。
晏晓阳嫌爬上爬下太麻烦,让沈暄文睡在上面,沈暄文也好脾气地答应下来。
他们的生物钟都变得支离破碎,两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沈暄文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胃里空空如也,出门去找晏晓阳,看见他在公共厨房里做饭。
晏晓阳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灰色运动裤。沈暄文一眼扫过去,才觉得晏晓阳很瘦,但并不显得弱,他苍白得像是一座石雕,却也带着一种不常见的美感。
晏晓阳侧着头,用皮筋把头发往后面扎起来。他切东西的手法很熟练,把所有的食物都变成块。
刀工好,不代表厨艺好,晏晓阳的下一步动作只是把这些食物一股脑地放进锅里煮熟,不管搭配,也不管味道。
“你醒了。”晏晓阳没有回头,“一会儿可以吃饭。”
沈暄文走过去,问:“在做什么?”
晏晓阳说:“什么也不是,非要说的话,就叫做乱煮锅。”
沈暄文明显很认同这个名字,笑着点头道:“很生动形象。”
乱煮锅熟了。晏晓阳关掉火,从一旁的抽屉里找出两双一次性筷子,递给沈暄文一双。两人连桌子都没有,只是站在一块吃东西。
晏晓阳说:“你知道有些日本人会站着吃拉面吗?”
“知道。”沈暄文说,“在电影里见过。”
晏晓阳说:“站着吃东西,好像能吃下更多,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沈暄文不知道答案,也没觉得站着能吃下更多,于是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风卷残云之后,晏晓阳把锅刷完,对沈暄文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换上衣服出去了。
沈暄文回到房间,觉得这里狭小如同香港的劏房,人蜷缩在里面施展不开,如此只好沉沉睡去。
沈暄文没想过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将近半个月。
晏晓阳每天做饭,叫他一起来吃东西,再出去忙上一天。
他们除了最开始认识的那一天在海边接了个吻,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
沈暄文有时候会想,他和晏晓阳究竟认识了多久,或许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但沈暄文缺少了一段关于晏晓阳的记忆。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对晏晓阳这个人的兴趣不减反增。
晏晓阳不在,沈暄文一个人借青旅老板的旧书来看——一楼的公共休息区放置了木书架,上面摆着不知道什么年份的杂志和旧书。
他找到一本没有封皮的书,上面的字印得很小,写的是一个女人独自一人前往马尼拉的故事。
沈暄文很快地阅读这个故事,看到一半的时候,却发现这本书的后半段早就遗失,根本接不上前面的内容。
沈暄文去找老板,老板仔细检查一遍,说:“原来这不是完整的?后面是我自己订在一起的,我还以为是同一个故事。”
沈暄文十分难受,等晏晓阳回来的晚上,他把这件事告诉晏晓阳,晏晓阳心不在焉地应着。沈暄文垂下头看晏晓阳,说:“你好像也一直在写东西,你是作家吗?”
“不算。”晏晓阳用毛巾擦湿头发,“但我确实靠写东西生活。”
沈暄文有点踌躇,最终问:“你总是去外面,在做什么?”
他原本以为晏晓阳不会告诉他,但晏晓阳很快说:“在打工,找了个配货员的工作,感觉完全在燃烧我的生命……不过今天就结束了。”
沈暄文说:“你在攒钱?”
晏晓阳笑了一声,抬起头看过来,他的眼睛如同星辰一般闪耀,对沈暄文说:“那不然呢?我们不是在从长计议吗?你别跟我说你对我没兴趣了。”
“你说的从长计议是……”沈暄文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仍旧不怎么确定。
晏晓阳很认真地说:“我没钱怎么带你去约会,吃饭啊,买礼物啊,买套啊,开房啊……人类为了搞一次,要花很多成本去准备。”
沈暄文陷入一阵窘迫,那一刻他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他试探道:“也许可以是我带你去约会。”
“我靠。”晏晓阳说,“你阔佬?”
“不是。”沈暄文笑起来,“但也没必要让你这么辛苦吧。”
晏晓阳也笑了一会儿,说:“算了。”
他坐在床上,给沈暄文写了一份“约会计划”。
沈暄文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写“约会计划”,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晏晓阳果真安排了很多似是而非的内容,并且精确到每个小时。
沈暄文把这张纸折叠,放进自己背包的夹层。
晏晓阳和沈暄文说了晚安,第二天两人一起睡过头,站在镜子面前刷牙。他们的肩膀靠在一起,于是彼此都明白,计划绝对无法执行了。
不过,也许无法执行的生活,才是他们唯一拥有的东西。
第4章 初次约会看了法国电影
晏晓阳建议先去看电影,他坐在炒粉店里刷app里最新上映的电影,没有一部是想看的。
沈暄文望见外面的公交站台,因为附近道路的施工,站台被圈死在一个方寸之间。沈暄文还不知道这里会通往哪里,他建议晏晓阳和他坐公交车。
晏晓阳做了个鬼脸,说不要。
他的炒粉放了很多辣椒,其实他是个并不怎么能吃辣的人,吃一口粉就要喝半瓶水,沈暄文看见晏晓阳被辣得嘴唇通红,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心态。
两人的意见相左,直到他们离开炒粉店,也没有商量出到底要做什么。
说到底,“从长计议的约会”在最开始就带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然而沈暄文和晏晓阳的相遇本就莫名其妙,深陷其中的两人都没有仔细去想为什么会这样发展。
最后各退一步,他们坐车去往能看见海的地方,找到一家环境还不错的私人影院。
晏晓阳瘫在懒人沙发上像是被抽去骨头,他把手机交到沈暄文的手里,大方地让他点了很多吃的。
这是两人这阵子为数不多吃外食的机会,炸鸡拥有丰富的油脂,每一口都在对人体尖叫着“不健康不健康!”,但两人还是沉默地把这些东西吞到胃里。
沈暄文盯着屏幕上的法国电影发呆,具体演了什么他已经完全跟不上了。
法国人说话在沈暄文听来都是一个腔调,一些法国人拍电影在沈暄文看来都缺少中心思想。他们很会拍一些美好样貌的男女,在一个美好季节聊天喝咖啡。
沈暄文看不懂,他看的昏昏欲睡。
他仍旧非常努力地想要从电影中获得一些东西,他担心晏晓阳是那种需要跟他讨论剧情的观众,沈暄文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脑袋空空的草包。
不过,沈暄文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因为在他努力融入法国人的哀思中时,晏晓阳早已在一旁睡得香甜。
沈暄文淡淡地笑起来,看见晏晓阳的左手悬在一边,还戴着吃炸鸡时的透塑料手套。
怎么连这个都忘记摘了,沈暄文想。于是他继续一个人看这些不明白的电影,等待晏晓阳醒来。
晏晓阳睡得很舒服,是那种极困倦的情况,持续的睡眠时间不长,但是恢复得特别好,像是给大脑做一场泰式马杀鸡。
他睁开眼,看见沈暄文还在看电影,不过只差一个结局。屏幕的白光反射在沈暄文的身上,清冷一片。
“好看吗?”晏晓阳问。
“你醒了。”沈暄文的眼睛没有从屏幕上移开,“我一开始没有看懂,但是现在好像懂了一些。”
晏晓阳说:“已经快结束了。”
他摘掉炸鸡的油腻手套,没有打扰沈暄文最后一点观影体验,只是陪他看完最后一段。他们等待片尾曲响起,沈暄文坚持听完,却没有等到彩蛋。
“我们的时间到了。”晏晓阳站起来伸懒腰,“走吧,出去逛逛。”
沈暄文把垃圾收拾好,点头笑道:“好。”
晏晓阳和沈暄文买了两杯咖啡,又走进一家卖各种日用杂货的连锁店。
店内有两排指甲油的试用装,围着一圈穿校服的女孩子在那儿谈论和选购。晏晓阳和沈暄文也走过去,几个女孩子中有一个居然像是和晏晓阳熟悉,对他说道:“有新颜色。”
“是吗?”晏晓阳说。
他伸出手。沈暄文看见女孩子拧开一瓶指甲油,她们把晏晓阳围在中间,给他左手的大拇指上涂上颜色。沈暄文在这一刻想起晏晓阳之前做饭时候的样子,他的指甲修剪得非常干净。
“还可以吗?”晏晓阳说,“你们打算买吗?”
女孩子们说:“颜色太浅了,欠缺一点光泽度。”
她们没怎么注意到沈暄文,沈暄文在晏晓阳向她们走过去的第一时间就退到一边,假装对着镜子试戴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