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以来云破月一直与他有书信上的往来,有时会说白殿峰上弟子们的学业修为,有时会说一些琐事,更多的是说掌门的行踪。
前魔尊死于沈习宴之手,青吾门掌门没有了倚仗,又受其掣肘,只能暗中谋划除之而后快。
魔族不想挑起战争,在沈习宴的威压下一直安分守己,青吾门掌找不到由头,只好自行制造杀孽。
云破月来信言道,青吾门掌门与剑意门仙尊不久之前下山将一个小门派屠了山,故意释放一丝魔气,欲嫁祸给沈习宴。
消息传到谈幽手中时,他正披着素白氅衣,独坐在窗前看庭外落雪,春雨细密,雪粒轻溅,在他深潭般的眸中映出片刻晃荡的光影。
他指尖摩挲着信纸边缘,久久未言。
云破月的字迹略显急促,墨迹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谈幽能想象出那孩子写下这封信时紧抿的唇线和微颤的手腕。
他轻轻合上眼。
屠戮小派,伪造魔迹……这般手段,早已与魔道无异,昔日那位执掌青吾门、惩奸除恶的师兄,终究是走向了最不可回头的歧路。
而这一切,沈习宴是否早已料到?
或者说,这本就是他精心铺就的棋局,逼着所有人一步步走入他设定的终局,他的目的是什么,做到哪一步才肯罢休?
胸口忽涌起一阵熟悉的滞涩感,谈幽以袖掩唇,低低咳了几声,不合时宜的想,如此这般,沈习宴的黑化值也不到百分之百吗?
他怔了怔,收回思绪,提笔写了回信:“勿动,静观其变,掌门既已出手必留破绽,护好诸位同门,待我讯号。”
他笔尖微顿,他又添上一行:“春寒犹重,尔等亦需珍重。”
信使悄无声息地潜入又离去,带着谈幽亲笔写下的回信不是离开魔尊,而是去了沈习宴的宫殿。
而就在同一时刻,远在青吾门主殿的掌门正对镜整衣。镜中人眉目肃穆、道袍凛然,任谁看去都是一派仙风道骨。过渡
可他指尖却缭绕着一缕尚未散尽的魔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谈幽啊谈幽,你若早早顺从了那魔头,又何至于此?不过现在也不晚,等我将那魔头引出来,就是你的死期……”
他喃喃自语,仿佛这般便能洗去手上刚刚沾染的、尚未干涸的血腥。
窗外,雨雪渐停,一弯苍白的新月破云而出,无声照彻人间纷扰棋局。
而棋局中央的谈幽正安然阖目,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沈习宴渐近的脚步声。
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呷了一口,也不回头去看,问道:“那封信,你已经看过了。”
谈幽没有一点疑问的语气,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沈习宴的监视下,他不气恼,也不追问,只是平静的问了一句。
“师尊可会生气?”沈习宴笑着靠近。
看都看了,现在问有什么用!
谈幽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毫无波澜:“怎会?”
“若是师尊居住在白殿峰,就不会连信件都不能及时寄出了,师尊可会后悔?”
“我早说过,倘若我不愿,任何人都留不住我。”
沈习宴这才安心:“近几月山下不少排不上名号的小门小派被灭门,青吾门掌门说此乃魔族所为,遂下了封战书,约在极海之地决一死战,师尊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不要!谈幽,不要去!】
“统统?你居然喊我名字哎!第一次,值得纪念~”谈幽惊讶了一瞬。
这点转瞬即逝的表情被沈习宴捕捉到,他挑起谈幽一缕银丝笑着问:“师尊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还如此震惊?”
“与那个无关……掌门师兄要与你下战书?他可是见过你与萧师兄打斗的,按理说应该避你锋芒才对怎么会这么做?还是说,他有其他目的?”谈幽夺回自己的头发,不爽的拍了下沈习宴的手背,他发现对方似乎格外喜欢自己的头发,尤其是夜里睡觉,习惯挑着一缕发丝看着自己轻吻下去,还要说些荤话……
等等,思绪飘的有点远了。
【谈幽,不要去,他们想掬了你的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谈幽脸色一变:“他们是冲我来的?可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自己是阻碍了他们什么计划,竟然要用掬魂这么恶毒的术法,毕竟同门一场,他们居然对自己厌恶至极吗?
可逃避也不是他的风格,谈幽若无其事的给沈习宴倒了杯茶:“还是要去的,总比孤身面对要好,正好也叫他们瞧一瞧,不是魔尊欺师灭祖强娶了仙尊做夫君,而是仙尊早就心有所属,心甘情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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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的营养液[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48章 第二世结束
极海位于整个修仙界最边缘的地方, 那里不仅随处是险象环生的幻境,还有放眼世间都寻不到解药的毒物。
除非逼不得已, 否则是不会有人到极海去的。
天空是一片永恒的铅灰色,翻腾的乌云夹杂着闪电,偶尔洒下一点微弱而无力的光束,随即又被云层吞噬。
青吾门掌门将决战的地点定在这里,也是考虑到无关人士来观战的情况,极海的凶险连平头百姓都会有所耳闻,所以除了极端情况,不会有人想不开来这样一个像被诅咒了地方。
当然, 这里面不包括谈幽。
这里无法御剑飞行,谈幽和沈习宴徒步行走在一片苍茫之中, 后者半个身子挡在前面,隔开了刺骨刮肉的风雪, 还有心打趣:“极海的雪无法用灵力隔绝, 所以每年都会有几对道侣跑这里为爱正道。”
谈幽从鼻子里哼出声,他低估了这极海罡风的厉害,披在身上的白色大氅根本无法保暖, 还因为潮湿变得更加刺骨。
“如果走了这一遭,我们也算是为爱正道了。”他将沈习宴的神态尽收眼底, 也因为对方的笑容心神一松, 顺着他的话说:“只是可惜。”
沈习宴问:“可惜什么?”
谈幽停下脚步,周正的看向他:“当然是可惜我开窍太晚,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师尊,你……”
“好了好了,说那些肉麻的做什么,我们说一说别的东西吧, 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爱上我的?”
沈习宴不自然的转过头去,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
“???”什么情况?这是不能说的吗?
谈幽一脸探究的绕到沈习宴面前,狐疑的打量起来:有些心虚啊,难道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不会出……出去下馆子没叫我吧?
“我怕说出来会吓到师尊,还是算了。”沈习宴抿了抿唇:“对了,师尊应当已经听云破月说过,青吾门掌门欲树立威信,向其他门派承诺只要除掉我为正派正名,就能得到不少宝物。”
这话题转化的又快又生硬,谈幽心中咋舌,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
“青吾门人杰地灵,更是不缺天材地宝,他绝不是因为那点根本入不得眼的宝物才铤而走险,不惜赌上性命。”沈习宴就当没看到谈幽探究的眼神,继续道:“身为修仙界都排的上号的掌门人,他有权利,修仙界半个金库都在他手里,他有钱财,这样的人当然也不会缺女人,所以他到底图什么?”
这是沈习宴两世都没能想出答案的问题。
谈幽无所谓:“纠结那么多做什么?等下见到他问一问不就好了”
虽然那老东西不一定会回答就是了。
不知走了多久,风雪终于渐渐停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戛然关上了咆哮的闸门,独属于这片海的喧嚣一点点褪去,只剩死寂的嗡鸣。
谈幽和沈习宴停下脚步,即便是缓慢的呼吸声在突然降临的寂静中也显得格外粗重。
极海展现在他们眼前。
墨黑色的海水被冻住,那是一片无垠的冰封之地,千沟万壑的冰原一直延伸到灰蒙蒙的天际。
在视野尽头那最高处座冰山的尖峰上,青吾门掌门背对他们而立,身影孤峭,仿佛本就是冰山的一部分。
他手中一柄长剑斜指冰面,幽暗的剑光与寒冰同色,森然杀意隔空压来,比这极海的严寒更刺骨。
“看来我们到了。”谈幽低声说。
沈习宴极目远眺,身边的鸦九也蠢蠢欲动,不断发出争鸣。
四目相对后,谈幽率先开口:“oi!老头,看我!”
“……”沈习宴。
“……”青吾门掌门。
连演都不演了吗,这么放得开?
谈幽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害羞改口:“喂,老丈!速瞻仰吾之风华!”
“……”青吾门掌门:这并没有很尊敬。
“师弟,离开青吾门数月,你变了许多。”青吾门掌门哼笑两声:“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哪还有一点正道魁首的姿态?待本尊杀死这魔头救你回去,也算给仙门百家一个交代。”
谈幽娴熟的翻了个白眼:“师兄可能不知道,本尊是什么姿态,正道魁首便该是什么姿态,还有……”
话锋一转,谈幽已经提着迪迦瞬移至青吾门掌门身后:“反派死于话多,师兄也好好看看什么是正道的光吧。”
青吾门掌门心头一震,堪堪躲开谈幽蓄力一击,他自知现在的位置不太好,对面两个人很有可能前后夹击,索性任谈幽将脚下的冰川击碎,自己则是跳到尚未开裂的地面上。
他剑指谈幽:“真是可惜了,你叫了我十几年的师兄,却不知你那真正的师兄早已身死道消,被我害的永世不得轮回了。”
谈幽顿了顿,猛的瞪大眼睛问:“你什么意思?”
“师尊,莫要听他胡说!”沈习宴拉住谈幽,从后面抱住他:“他只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随口胡编的罢了。”
是这样吗?谈幽难得有了一丝迷茫。
可是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他并不记得青吾门掌门的名字。
模模糊糊的三个字飞速从他的大脑皮层划过,又不留一点痕迹,谈幽甚至怀疑自己提前得了老年痴呆,不然怎么会连相处了许久的师兄的名字都不记得呢?
“又或者你能想起你与他生活的点点滴滴吗?”青吾门掌门继续说:“你想不起来,你当然想不起来了,他怕你们知道他灰飞烟灭,临死前下了咒,只要是有关他的记忆,谁都想不起来,真是愚蠢至极,也正是因此,我才有了可乘之机。”
“……”谈幽的眼睛失去聚焦,但也仅仅一瞬,很快,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不对,自己本来就是穿到这个世界来的,记不记得都没有很大关系吧?
想开了这一点,谈幽眼神示意沈习宴自己没事,在他耳边轻声道:“骗骗他而已,我没事,习宴,你寻个机会偷袭他!”
“好。”
利刃破空的尖啸撕裂了喧嚣的冰原。
一切发生得太快,谈幽只看到那道淬着阴冷寒光的鸦九如同毒蛇的信子,直刺向背对着沈习宴,正与自己缠斗的青吾门掌门后心。
原来这小子是个实践派,动手能力这么强!
谈幽不合时宜的吐槽起来。
可惜青吾门掌门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后用配剑挡了一下,这才有躲开致命伤害缓了一口气的机会。
“本尊今日前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只要本尊的目的达到了,即便是让整个青吾门都陪了葬又如何?”青吾门掌门看清了自己与对方两个人的差距,但是他不害怕。
临行前他便对自己下了咒,只要催动身上的禁术,就能让方圆百里的人为自己陪葬,神仙难救。
一阵耀眼的红光闪过,那是青吾门掌门凝聚了全部功力与恨意的绝杀一击,角度刁钻,速度骇人,快到谈幽和沈习宴两人根本无从察觉,更遑论闪避。
谈幽的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却已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
“不——不要!”沈习宴目眦欲裂嘶吼一声,那声音破裂的不似人声,响彻整个极海之地。
谈幽猛地将青吾门掌门残破不堪,奄奄一息的身体往旁边狠狠一推,同时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向沈习宴,张开双臂义无反顾地挡住了即将贯穿沈习宴身体的剑。
“噗嗤——”
是利刃轻易割开皮肉,折断筋骨,洞穿脏腑的闷响。
沈习宴的身体剧烈地一震,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谈幽用力推开的力道让青吾门掌门踉跄几步,愕然回身,他脸上的杀气还未褪尽,他想趁此机会将沈习宴也一并斩草除根,可眼中却已映入了令他神魂俱裂的一幕。
沈习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刚才的位置,染了血的鸦九从他胸前透体而出,冰冷的剑尖滴滴答答落下殷红。
青吾门掌门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唇边溢出的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苍白的下颌和前襟。
“谈幽!!!”
沈习宴的嘶吼声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绝望,猛扑过去伸手接住那个软软倒下的身躯。
谈幽的重量毫无保留的压入他的臂弯,轻得像是随时会飘散的雪花,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他的衣袍,烫得他心口剧痛。
他跪倒在地,紧紧抱着谈幽,一只手徒劳地想去捂住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可那致命的创口太大,生命正从他指缝间疯狂流逝。
“师尊,师尊……谈幽!不要死,求你,不要死……”沈习宴的声音破碎,带着泣音,那双曾经为他做羹汤,轻抚他长发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谈幽艰难抬起眼睫,视野已经开始模糊,但他依然精准地“看”着沈习宴的方向,他想笑一下,想让沈习宴别怕,可涌出的鲜血却让他发出一连串压抑不住的呛咳,每一声咳嗽都牵动着可怖的伤口,带来更汹涌的血流。
他极其缓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想要碰一碰沈习宴的脸颊。
沈习宴立刻抓住他冰凉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染满血污和泪水的脸上。
“别哭,不疼……”谈幽的气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最后的生命:“只是可惜,没能早点……发现爱你……等我……”
原来系统说自己一定会死是这样的,谈幽想,算是有点价值,他也不后悔。
他的话没有说完,那双渐渐涣散的瞳孔里,倒映着沈习宴痛不欲生的脸庞,最终凝固成一片沉寂的灰暗,那双抬起的手失去了所有支撑猛地垂落下去。
最后一丝生机,断了。
“再一次找到你……”
沈习宴仿佛听到了那未尽的遗言在风中消散,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瞬间变成了一尊绝望的石像,怀中的身体余温尚存,可已再无呼吸。
极海之地重新下起了雪,来自远方的呼啸声却瞬间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他胸腔里那颗被撕扯粉碎的心脏。
他低下头,额头抵住谈幽冰冷的前额,发出一声压抑到了极致,从灵魂最深处撕裂而出的哀嚎。
沈习宴以为这一世与谈幽成了亲,私定了终生就会白头到老,可是他错了,他再一次失去了谈幽。
“谈幽……师尊,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沈习宴抱起谈幽的身体,踉跄的往前走着:“这个世界欠你太多东西,我替你讨回来好不好?我替你……屠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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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果然人在困到精神恍惚的情况下,什么极端的东西都能写的出来,太困了,明天白天修文,晚安[亲亲][亲亲]
第49章 第三世:请谈仙尊嫁给我吧
“师弟, 我看你最近就是太过劳累了,等一下, 我怎么觉得这句话非常耳熟,好像有谁对我说过一样。”萧天田依旧是那身粉色亮眼的装扮,此刻正挠着头,一副想不通的模样。
“咳咳……咳……”重新回到这个节点的谈幽刚刚清醒,猛吸了一口气,就看见对方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
好师兄,这话不是别人跟你说的,是你跟我说了两次。
谈幽逐渐适应了昏昏沉沉的晕眩感, 敲了敲脑袋:“统子,你在吗?”
【在的哦,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百年都在。】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第二世死后没有变成鬼魂?”谈幽问:“而且师兄的状态也不太对, 他好像对上一世有些熟悉的感觉。”
【哈, 哈哈哈,是啊,这一切都拜您那亲亲徒弟所赐呢。】
“嗯?什么鬼东西, 亲爱的统,你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宿主哒哒, 你知道上一世死遁之后, 那方小世界都发生了什么吗?】
系统冷笑两声,没有等谈幽回答痛心疾首的继续说。
【沈习宴抱着你的尸体回到魔族领地,将你的尸身放在千年冰棺上每日注入灵力保证不腐,然后修炼了几年邪术出山,最先屠了青吾门满门,然后是周边的大大小小门派, 接着是人间,最后,他连魔族和自己都没放过,那方小世界最后生灵涂炭,没有一个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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