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归吵闹,谈幽临行前交代的事情倒是没有忘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行走在白殿峰,引得路过的弟子频频回头。
谈幽和沈习宴此番焦急,并没有乘坐马车下山,而是选择御剑,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抵达魔族地界的边缘。
谈幽有心想直接找到魔尊, 不过想到对方似乎在找什么人,又联想到天之骄子云破月, 于是默默打消了念头。
要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心情不同,此番谈幽总是觉得怪怪的, 到处都是不和谐的气氛, 街上的魔族皆低头耷脑,余光时不时瞟着他们,似乎只要等到信号便会倾巢出动。
“师尊, 你看那边。”沈习宴扯住谈幽的袖子,指向远处屹立城墙上一抹鲜红的血。
他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那处城墙上干干净净, 谈幽顺着沈习宴手指的方向看去,除了一抹鲜血,还有一颗迎着风摇摇欲坠的头颅。
那是——左护法。
才过去短短几天,原先在地牢里混的风生水起的左护法,现在竟然被人割掉头颅,挂在城墙之上任人观看。
谈幽洞心骇耳, 迅速收回目光:“先、先去看看。”
沈习宴站在原地歪着头:“师尊,若是有朝一日弟子也因犯错要被惩罚,师尊会亲自动手吗?”
“!!!”谈幽看着眼前人一脸诚挚,问的话却是让人眼前一黑,气的说不出话来,他略略侧脸,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嗯”字,然后才说道:“本尊从不徇私舞弊,底线一事,非是虚设,沈习宴,莫待底线破时,方知悔意,愿你好自为之,知止而知进退。”
“师尊教诲,弟子谨记于心。”沈习宴眉梢挑挑:“若是弟子犯了错,还希望师尊能够亲手惩治弟子,叫鲜血流进师尊指缝才好,这样也算是你我之间的红线了。”
谈幽闻言呼吸一滞,猛地转过头去看一脸风轻云淡的沈习宴。
难道沈习宴也有上一世的记忆?
他被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脊背一凉,静默的看着沈习宴的侧脸,许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习宴坦然回看过去:“弟子说笑的,师尊不必放在心上。”
“……”说得这么吓人,很难不放在心上啊,谈幽这么想着,抬起步子朝着城墙的方向走过去,不再理会沈习宴,就让这臭小子自己反思去吧,他短时间内都不会再跟他说话了!
见谈幽不再理会自己,沈习宴也不着急,只是笑笑跟上去,他想,师尊,你三番五次的对我示好,是不是为了离开我之前,亲自在我的骨头里埋下一枚名为“爱”的钉子。
师尊可以暂时不接受自己,但他不能在心里悄悄有了别人。
魔族入秋多雨,前一秒还万里无云,眨个眼的功夫天边就漫过几片黑压压的云,谈幽和沈习宴用灵气隔绝周遭水汽,不肖片刻就如同银河倾泻。
谈幽刻意不理会沈习宴,脚下生风,不一会就避开人群走到城墙之下,看着大雨冲刷墙面的血迹,竟生出几分唏嘘。
左护法的头颅悬挂在高处,随着风左右摆动,颈处割痕整齐没有一点污血,显然是利刃所致。
“师尊,你看他,正看着我们呢。”
沈习宴轻飘飘一句话如同惊雷在谈幽耳边炸开,他原本是没有注意到左护法的眼睛,可是听见沈习宴这样说,下意识抬眸看过去,正与一双含恨冷厉的白色眼睛对上。
“好了,别看了。”沈习宴抬手从后面环住谈幽,一双粗粝的手遮住了谈幽的眼睛。
谈幽眸光骤然缩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清了清嗓,拂掉沈习宴的手掌:“你逾矩了。”
沈习宴捻了捻掌心遗留下的一点温热,忽得凑近谈幽,抚着他的脸,蹭上他嫣红的唇上问:“那样就算逾矩,那这又算什么?我还能更逾矩,师尊要不要试试看?”
谈幽大脑空了一瞬,猛地向后弹开,面红耳赤的样子全入了沈习宴的眼,为了掩饰这巨大的尴尬,谈幽声音不自觉拔高,口不择言道:“滚开!沈习宴,你再如此放肆,本尊便将你逐出师门,清理门户,永生不得拜入青吾门!”
“师尊……”沈习宴想从谈幽眼中看出一点其他情绪,又害怕看见厌恶,灿灿收回目光,几息之后不死心的问:“倘若是谈月恒,云破月与您亲近,您也会这样……要将人赶下山去吗?”
谈幽只当沈习宴口中的“亲近”是指徒弟对师尊的依赖,亦或是伴随着雏鸟情节的信任,毫不迟疑点了头。
“原来是这样……”沈习宴瞳孔中显现出一种谈幽看不懂的茫然,他退开几步,恍然又凄厉的笑起来:“原来师尊竟厌烦我至此吗?”
【警告!警告!反派黑化值急剧飙升,请宿主注意!请宿主注意!】
“可是师尊,我做不到,离开你我会死的……师尊不要爱上别人好不好?师尊,你爱谁,我便杀了谁,只要不是我,我便会让师尊亲眼看着,我是如何一步一步将人折磨致死。”
【警告!警告!反派黑化值已达到99%,请宿主注意!请宿主注意!】
“不可理喻。”谈幽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沈习宴,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上一世的记忆,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从十八岁的模样,忽然就变成了二十八岁的模样。
沈习宴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没关系师尊,我可以让你先冷静冷静,等下次你在见到我,就该换一换态度了,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沈习宴的目光在谈幽身上停留片刻,遮住眼底黯然的疯狂,转而瓮声瓮气道:“师尊对不起,是弟子失言了,师尊可以不可以不要生气……”
“???”什么情况,变脸变得这么快,这小子之前没好好修炼,学川剧变脸去了是么?
沈习宴凄然一笑:“师尊,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谈幽知晓沈习宴对自己的执念,断不会让他继续跟着自己,也正好让他冷静一下,便说道:“回白殿峰去吧,本尊带回谈、云二人后下山游历,红尘历练,亦是修行,你将此话带到掌门面前。”
从此便再不相见,动如参商。
【宿主!反派先生的黑化值还没有降下来,您怎么就要逃避了!?】
谈幽对系统的话充耳不闻,继续道:“此去经年,山高水长,道心惟微,莫失莫忘,勤修不缀,方得始终。”
“师尊也不要弟子了吗?”沈习宴以为谈幽会打自己,或是骂自己不成器,唯独没想到他的处理方式竟然是抛下自己下山去!
他扭过头,眸色阴冷:“师尊,是不是谈月恒与云破月与你亲近,你就不会赶他们下山?”
这个问题刚才不是问过了吗?谈幽心里觉得奇怪,但此刻他只想远离沈习宴静一静,胡乱点着头,根本没心思听对方又说了些什么,只模模糊糊听见几个字,什么“没必要回”、“再见之后”、“兵戎相见”、“逃不掉”之类的。
沈习宴凄凉一笑,朝着谈幽拜了一拜,转身便离开了。
骤雨初霁,云破天开,一洗碧空如练。
谈幽端着袖子撤掉身边的灵气,感受冷风拂过面颊的阴冷。
赶走沈习宴后谈幽也来不及伤感,他得去救下谈月恒和云破月,前者是无妄之灾,而后者不能死,他是气运之子,是整本书的男主,若是现在死了,小世界就会随之崩塌,到时候别说自己,整个世界都无一幸免。
谈幽轻车熟路混进魔宫的地牢,想着可以像之前那样“偷家”,不过这次的情况和上次有些出入——看守地牢的魔族士兵不增反减,而且比从前还要懒散。
最重要的是,谈月恒和云破月被关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魔尊莫不是要瓮中捉鳖,然后报一报自己上次整蛊他的仇?
呸呸呸,谈幽心想,他才不是鳖!
既然已经来了,就该快一点把人救出来,然后想办法降一降沈习宴的黑化值,反正他留有后手,就算自己出了什么差错也能全身而退。
这样想着,谈幽暴力破坏了关着谈月恒和云破月的地牢大门。
“师尊?是师尊来救我们了!”谈月恒先发现了异常,随即听见了牢门坍塌的声音,被带起来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了两声:“师尊,云破月被打晕,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呜呜呜。”
到底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被抓进来之后强忍着泪水不敢发泄情绪,这会见到师尊,通红着眼睛就要扑过去。
“好了,你先带云破月回青吾门,找掌门救治云破月。”谈幽召出本命剑迪迦,又将储物戒指里的碎银子、干粮和水一股脑塞给谈月恒:“你尚未辟谷,带着这些去租个马车。”
“师尊不一起回去吗?”谈月恒抓着谈幽的袖子,扬起灰扑扑的小脸,惨兮兮问:“魔尊他……”
提到魔尊,谈月恒伸出的手悬在空中,未说完的话也戛然而止,他的嘴唇微张着,保持着最后一个音节的形状,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谈幽意识到情况不对,赶忙问:“魔尊怎么?”
“魔尊是……”谈月恒张了张嘴,他想告诉谈幽魔尊的真实身份,可是他说不出来,那几个字就像是粘在舌头上一般,每每欲言都是无声的。
他被下了禁言咒!
谈幽也发现了,他拍拍谈月恒的手臂安慰了一声:“无妨,你先带云破月回去吧。”
一转身,谈幽踏入幽蓝色的阵法中,一息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谈月恒认得,那是谈幽亲自传给沈习宴的独门阵法——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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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时间
作者(导演):一会沈习宴就这样捂住谈幽的眼睛,然后退开,懂了吧?
其他两人:懂!
(正式开拍)
沈习宴捂住谈幽的眼睛,忽然看见对方柔软的唇,顿时心脏猛跳,然后色令智昏,毫不犹豫吻了上去……
作者(导演):无能狂怒.JPG你在做什么!!不要伸.舌.头.啊!!!
另,祝大家七夕心想事成,万事顺意,变美暴富~本章不定时掉落小红包!
第44章 藏在心底的秘密(表白)
天地间凝滞着无垠的白, 不似积雪那样厚重,也不像云海那样明晰, 它是那样将天地相接,如同混沌般可以吞噬一切的白。
这番苍白朦胧之处,走出一个身穿红纱的男子,仿佛是这片白色中被唯一允许的例外,这清冷孤绝的剪影越来越近。
是谈幽,确切的来说,是更完整的谈幽。
他像一株寒玉雕成的竹,与这片混沌划清了界限, 周身散发着细微而又冷冽的光芒。
“师尊的元神与我想象中别无二致。”
谈幽脚步一顿,茫然抬起头来:“沈习宴?你不是回青吾门去了?”
沈习宴随着一阵黑雾出现。
谈幽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凭空多出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看得沈习宴心脏猛猛一震,旋即反应过来, 将“回去”两个字反复咀嚼,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回去?师尊的忘性可真大啊,我还能回得去吗?”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般的低沉慵懒:“我与师尊拜别,说的是师尊弃我而去, 我便此生不再回到青吾门……况且,我已经将谈月恒的禁言撤下, 等师尊醒过来知道了真相, 还会让我回去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谈幽总觉得沈习宴和上一世自己被冤枉之后的状态很像,好像都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背后不由得发起了寒。
“师尊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知道, 我舍不得。”沈习宴轻笑两声:“这里是问心阵,师尊亲传给我的阵法。”
谈幽当然知道,这个阵法是他松花酿酒,春雪煎茶时无聊所创,想着此等有意思还实用的阵法不能就此埋没,就随手教会了沈习宴。
问心阵法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让人以元神姿态入阵,布阵者向入阵者提问,入阵者可以选择不答,但倘若作答,便一定是真话。
谈幽首创只为消遣,本意用来提升伙伴之间的信任,没想到反被沈习宴用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没关系,不论沈习宴问什么,他只要选择不回答就好了。
“师尊,既然我把你带进问心阵里,就说明有百分百的把握让你开口。”沈习宴哼笑一声:“师尊曾说过弟子天资聪颖,所以对阵法稍加改动也是如汤沃雪。”
谈幽:“逆天改阵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惜自损也要知道的?”
“现在不是师尊问我的时候。”沈习宴道:“问心阵问的都是人们心底深处讳莫如深的秘密,师尊,你心里想的又是什么呢?”
谈幽三缄其口,脑中疯狂呼叫系统:“统统!统子?二狗?亲爱的?029!!!你再不出来我心里那点秘密就瞒不住了,你也不想穿书的事情再被发现一次吧?”
回答他的是因为跼蹐不安而“砰砰砰”响个不停地心跳。
意识到系统被屏蔽在问心阵外,谈幽仰天长叹:我不会被吓出心脏病了吧,天要亡我……
沈习宴见谈幽不再说话,以为是自己又被讨厌了,有些不悦:“师尊沉默着后退,是在引诱我朝你向前吗?可是这样很危险的,师尊那样高高在上,不肯分半点真心给我,我不知道接下俩会做出什么举动,毕竟师尊已经知道了,我对师尊的感情从来都不清白。”
如果说之前谈幽还对沈习宴抱有一点期待,现在听了沈习宴这样说,可是半点期望都不再有了。
“随便你吧。”谈幽锐挫望绝,左右沈习宴对自己的心思已经又像上一世那般根深蒂固,黑化值和好感值挂钩,且问心阵中被问到问题的人不能说谎,身份的问题也许也难保,现在已经神仙难救了。
谈幽破罐子破摔的想,等离开这问心阵之后想个由头重开算了。
“好了师尊,现在我们开始吧。”沈习宴道:“师尊心中最重要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他开启问心阵,随着阵法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充天塞地的白雾被驱散,留下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谈幽,你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沈习宴原本是想问师尊到底爱不爱自己,他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索性问了一个较为开放性的问题。
谈幽握紧了拳头心孤意怯,抿着唇不敢言语。
闭嘴,别说话啊。
向来面不改色的他终于体会到了一次如芒在背,细密的汗水汇聚在谈幽额头上,因为使用灵力抵抗着阵法的缘故,他很快就感到脱力与晕眩,呼吸急促起来。
毕竟是违抗因果定律的行为,讨不得半点好也是意料之中的。
反观沈习宴,改变阵法的运行规则也已经强弩末矢,只不过怕眼前人看出什么端倪,宁愿承受着巨大的苦楚也要装作若无其事。
谈幽没有分心,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控制自己的意志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让沈习宴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带有目的性的,是有利可图的。
可他又觉得很累,感性在他的脑中疯狂叫嚣着,驱使着他将一切全盘托出,说出来,然后放弃自己,就能重新开始,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解决不了的麻烦了。
交替出现的想法快在谈幽的脑中炸开,后知后觉的头痛像有一双无形的手钳住他的头,狠狠撞在坚固的墙面上,痛的他连自己说了什么都听不清。
“我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沈习宴错愕的看着谈幽:“师尊,你方才说什么,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谈幽张了张嘴,茫然的盯着沈习宴,看着对方的脸心头一颤,他好像……知道自己方才说的什么了——“我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是我心悦沈习宴,一日复一日,深切的爱着沈习宴。”
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也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情话,只有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的爱不断包围着沈习宴。
不止沈习宴,连谈幽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句洞心骇耳的话是出自他之口。
他以为自己心底最大的秘密是带着系统做任务,或者是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想过很多很多,但从来没有一点是关于对沈习宴的感情。
谈幽愣在原地,原来自己最大的秘密是这个吗?
可是,这又怎么能作为秘密宣之于口呢?
谈幽怃然,连痛的快要裂开的头都顾不上,下意识想要否认:“不……”
“我都听见了,谈幽,如果不是这问心阵,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沈习宴猩红的眼睛像要把人盯出一个洞来:“承认爱我这么难吗?还是说,我不值得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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