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回避带着一种成年人特有的、冷静又残忍的克制。
它不像争吵那样激烈,却更让人无力。
因为对方甚至不给你一个弄清楚原因、甚至当面质问的机会。
他只是默默地、固执地从你的可见范围内退开,留下一片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空白,让你独自面对这莫名其关系的僵局。
神矢看着手机上那个再也不会主动亮起的头像,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某些东西,或许真的在他全身心投入工作的这段日子里,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并且正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滑去。
而他,甚至完全不知道改变发生的原因,又该如何挽回。
神矢想和对方谈谈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却被现实忙碌和对方冷漠的态度困在原地,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切入的缝隙。
这种无力感伴随着工作的疲惫,死死压在他的心上。
巡演还在继续,舞台之上光芒万丈,粉丝的欢呼震耳欲聋,团队的簇拥无微不至,共同构筑起一个喧嚣而完美的世界,暂时掩盖了所有私人的情绪。
然而,每当曲终人散,喧嚣如潮水般退去,独自一人坐在返回住处的车里,或是躺在异地酒店陌生的床上时,那份寂静便被无限放大。
松田最后那双盛满迷茫与疏离的黑色眼睛,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神矢不是习惯被动等待的性格。他又尝试联络了对方几次。
一次是在凌晨两点,他刚结束一个城市的演出飞回东京,极度疲惫,却还是在坐上回家的车时,给松田发了条消息:【刚回东京。你最近怎么样?任务还是很重吗?】他试图找到一个具体的、能开启对话的切口。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收到回复,只有一个字:【嗯。】干脆利落,不留任何继续话题的可能,将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彻底驳回。
一次是他车上看到手机新闻里报道警视厅成功拆除一个高危装置的消息,虽然没点名,但他直觉那是松田的手笔。
他很担心,立刻打电话过去,想至少说一句“辛苦了,注意安全”,哪怕只是听到对方的声音确认无恙也好。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是嘈杂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对话声,听起来像是在警视厅走廊。
“喂?”松田的声音传来,带着公事公办的急促和一种显而易见的距离感。
“松田,我看到新闻了,你那边……”
“啊,那个啊,没事了。我这儿还有点事,先挂了。”语速快得几乎没留下任何回应空隙,紧接着,听筒里便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神矢握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他甚至能想象出松田皱着眉,快速挂断电话,仿佛甩掉什么麻烦一样的表情。
如果是别人,以神矢苍介的性格,绝不会再有任何主动的联系。
他向来不是特别在意他人看法的人,或者说,正因如此,他才能摒除外界的纷扰,走到今天的位置。
但这是松田,是他心底极为珍视的挚友。他无法不在意对方的想法,无法轻易接受这份莫名的疏远,只要尚存一丝可能,他都不愿留下任何不明不白的遗憾。
也正是这份珍视,让他的主动一次次碰壁后,依然无法轻易放弃。
连一旁的经纪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在某次行程间隙小心翼翼地询问:“老板,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总觉得你休息时有些心不在焉,不像以前那样能完全放空。”
神矢只是摇摇头,唇角牵起一个惯常的、无懈可击的弧度:“没事,可能就是最近连续奔波,有点累了。”
他确实累,但这种疲惫更多是来自心里那种无处着落也无法解决的滞闷。
与此相对,萩原研二的陪伴则显得愈发频繁和熨帖。他总能捕捉到神矢情绪最低落的瞬间,然后适时地出现。
有时是一通插科打诨的电话,闲聊些警局里的趣闻,或是看似无意地透露一点松田无关痛痒的日常,比如“今天又在办公室对着模型零件拆装忘了饭点”,巧妙地避开了核心的矛盾,却又似在不经意间传递着那个人的零星讯息。
有时则是直接现身后台,带着令人舒心的笑容和恰到好处的关切,存在感十足。
神矢感激着萩原的体贴,但这份无微不至的关怀,偶尔也会让他品出一丝微妙的不安。
他能察觉到萩原笑容底下,那份小心翼翼的观察,以及一种……仿佛在静心等待着什么的耐心。
这让他更加困惑,仿佛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三角迷宫里,另外两个人似乎都知道某些规则,只有他在原地盲目地打转。
又一次演唱会结束,在横滨。夜空中有细碎的雨丝飘落。
萩原照例等在后台,递给他一件外套:“外面下雨了,有点凉。”
神矢接过外套穿上,道了谢。两人并肩走向停在远处的保姆车。潮湿的海风带着咸腥气吹来。
沉默走了一段,神矢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轻:“萩原。”
“嗯?”萩原闻声侧过头来看他,紫色的眼眸在迷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
“松田他……”神矢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他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了?”
这个问题在他心头盘桓了太久,终于在这个疲惫而湿冷的夜晚,看着身边唯一能与那个话题连接的人,忍不住问出了口。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罕见的迷茫与不确定。
萩原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面,雨水细密划过眼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温和,却裹挟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怎么会讨厌你。”
“那为什么……”神矢追问,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困惑更深。
萩原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神矢。雨丝落在他的发梢和肩头,他的表情是少有的认真,甚至带着点难以启齿的无奈。
“神矢,”他看着神矢的眼睛,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细密的雨幕,“有时候,一个人拼命躲着另一个人,不是因为讨厌。”
“恰恰相反,”
“是因为太在意了。在意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萩原的话语在神矢胸腔里漾开层层叠叠、混乱不堪的涟漪。
不是因为讨厌?
是因为太在意?
这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在他脑海中剧烈地碰撞,让他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消化理解。
松田阵平?在意?在意到需要刻意躲避他的地步?这与他认知中那个直来直去的松田截然不同,也与他切身体会到的冰冷回避无法对应。
这太矛盾了,超出了他现有的理解范围。
他还想再追问些什么,想弄清楚这“在意”究竟指的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导致“躲避”。
但萩原却已经率先收敛了情绪,恢复了往常那般令人舒心的笑意,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动作自然体贴,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随口的感慨,并不需要深入探讨:“雨下大了,先上车吧,别着凉了。明天不是还要赶早班机去下一个地方?”
话题被轻巧地带过,留下神矢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萩原走向车子的背影,心绪如同这被雨打湿的夜晚,一片混沌潮湿。
那双总是带笑的紫色眼睛深处,刚才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极淡的、他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了然,像是淡淡的涩然,又像是一种……无声的叹息。
神矢忽然模糊地意识到,横亘在他与松田之间的,或许早已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萩原的言行举止,似乎也嵌在这复杂的图景之中。
而这个姗姗来迟的认知,并没有让眼前困局变得清晰,反而更加复杂难解了。
第125章 朗姆的遗产
在巡演、剧本围读和各类通告的无缝衔接中,神矢苍介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在维持运转。
近期的工作每个都是他想要做且无法调整的,每一个环节也都不容松懈,身体与精神持续紧绷,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最新场演唱会的夜晚落下帷幕才算缓和。
后台终于迎来片刻清净,萩原研二趁着无人注意的空档,快步走向刚卸完妆的神矢。
神矢眼底带着明显的亢奋后的倦意,身体在两个半小时高强度唱跳后,坐在镜前仿佛连起身的力气都暂缺。
萩原俯身,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神矢,明天晚上你休息的那个空档,降谷和诸伏会用我和小阵平的样子去你的住处找你。”
他语气慎重,目光快速扫过周围,“事情很重要,他们需要当面和你谈。”
萩原研二有些心疼地看着神矢疲惫的侧脸,如果不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真不想让神矢再分精力到那些事情上,他比谁都清楚神矢最近辛苦到了什么程度。
神矢闻言,看向镜中萩原映出的担忧目光。他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表示明白。
多余的问题在此刻毫无意义,他知道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前来,必然事关重大。
他原本无比期待这难得的休息夜晚。
他太需要一点属于自己的安静时间,去整理近期混乱的思绪——舞台上炸开的灯光与震耳歌声、剧本中不断切换的情绪、还有松田阵平那双沉默又回避的眼睛……
一切都像潮水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冲刷,不得安宁。
但现在,这个夜晚注定将与轻松无关。
他知道,那两人带来的,必然是组织深处那些挥之不去的、沉重而危险的气息。
他轻轻吸了口气,感到一种深切的疲惫,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心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余力去应对那些黑暗的事情,又能真正帮上什么。
门铃还是在约定的时间响了起来。
神矢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
门外是两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萩原研二带着他惯常的轻松笑意,旁边的松田阵平则是一脸没什么表情、略显不耐的模样。
但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牢牢定在了“松田”的脸上。易容毫无破绽,连那微卷的发梢和习惯性微微下撇的嘴角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原来,他们已经这么久没见了。
即使理智清楚地知道这只是诸伏景光精湛技艺下的伪装,那一刻,神矢的心口还是像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短暂而剧烈的混乱。
萩原一周前在横滨雨夜对他说的那句“他躲你是因为太在意”的话,再次不受控制地在耳边响起,像一道解不开的谜题,缠绕着他。
他试图理解,又怕只是自己的误解。
他迫切地想和松田本人聊聊,无论那背后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结果,他觉得自己都能接受——唯独无法忍受现在这样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窒息感。
“神矢君?”易容成松田的诸伏景光察觉到他瞬间的怔愣,放轻声音叫了他一声。
声线经由变声器处理得毫无异样,只是语气里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诸伏景光特有的温和底色,与松田平日里的腔调有着微妙差异。
“没事,刚才有点走神。”神矢迅速收敛情绪,侧身将两人让进屋内,“先进来吧。”
他领着两人走向客厅沙发,自己则转身去厨房倒水。降谷零,此刻顶着一张萩原研二的脸,还是第一次踏入神矢的私人空间。
他的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过客厅,房间布置得舒适而极具品味,暖色的灯光、线条简洁却富有设计感的家具、墙上挂着的抽象画作,以及随处可见的书籍和影碟,都无声勾勒出主人沉静而细腻的内心世界。
但他没有心思欣赏或寒暄,几乎一坐下,就切入了正题,语气是降谷零特有的冷静高效。
“神矢,这次来是因为……”
“Zero。”诸伏景光出声打断,他的目光仍落在正端水走回来的神矢脸上,没有错过对方眉宇间难以掩饰的倦色和一丝游离状态,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神矢,你还好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对,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他毕竟做过神矢助理,比降谷零更熟悉神矢工作起来那种忘我乃至透支的状态。他从萩原那边详细了解过神矢近期的行程表,那强度太高了。
如果不是今天要说的事关系重大且时间紧迫到了极点,他绝不会选择在神矢仅有的、宝贵的休息夜前来打扰。
神矢将水杯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摇了摇头:“最近行程是有点满,没关系,正事要紧。”
他按了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在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你们先说事情吧。”他想着先了解清楚状况,如果问题不那么复杂,或许晚些还能有点时间休息,悬着心反而更耗神。
降谷零与诸伏景光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再犹豫,他看向神矢,直接抛出了此行的原因,“关于朗姆留下的后手,我终于找到方向了。他在东京电影节里埋了一颗致命的雷。
按照他的计划,会在颁奖典礼直播、收视率达到顶峰的那一刻,将他所知道的组织的一切——所有犯罪记录、人体实验数据、核心成员档案……所有的一切,通过直播信号,全部公之于众。”
神矢的脑子“轰”的一声,仿佛有什麽东西炸开。
又是东京电影节。这个黑衣组织是不是就跟这个活动杠上了?
上一次是几场伪装成自杀的杀人案,这一次,竟然是要把全球瞩目的直播变成他们罪恶的展示台,一场彻头彻尾、鱼死网破的疯狂报复?
朗姆要将最深重的黑暗,以最粗暴的方式,砸向毫无防备的全世界。
这背后所掀起的混乱、恐慌与信任崩塌,光是稍作设想,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这已经不仅是对组织的报复了……
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下意识地向后靠进沙发背,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降谷零继续沉声解释他的发现。通过长时间梳理朗姆的行为逻辑和权限轨迹,他终于锁定朗姆极可能通过一名在他死后已被琴酒清除的心腹程序员,秘密编写并植入了一个极其特殊的程序。
这个程序一旦被特定条件触发,将无法中止
而这个程序的内容是将朗姆掌握的组织大量核心机密全部通过直播信号,强制推送出去。
可当时的他完全不清楚会通过什么类型的直播、又以何种形式来传递这颗爆炸性的信号。
那名心腹早已灭口,程序本身的存在也只能找到点基础框架。降谷零几乎翻遍了朗姆与琴酒内斗那两个月的所有行动记录和信息流,都一无所获。
更早的记录他又不敢轻易调动,以免引起组织高层势力的警觉。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他几乎要认为线索可能埋藏在更早时期的某次隐秘行动中时,一次与萩原的交换信息点醒了他。
萩原无意间提到神矢近期忙得连轴转,既要准备新戏《潮汐》,又要完成巡演,还感叹了一句希望今年的东京电影节一切顺利,神矢能获奖。
就是“东京电影节”这几个字,瞬间刺中了降谷零的某根神经。
他猛然回忆起,朗姆在倒台前一段时间,曾有过一次权限不低的调阅记录,目标直指东京电影节的内部流程和安保系统。
不过他调研时以为朗姆仍在执着于追查苏格兰叛逃的线索,毕竟一切风波的开端似乎都与之相关。
但现在回头看,那个时间点再去深究苏格兰,意义已经不大。那么这个行为本身就变得有些可疑了起来。
他立刻沿着这个方向进行更深入、更隐蔽的溯源调查,最终确认,朗姆确实将他的“遗产”,运用某种的方式植入并隐藏在了东京电影节最核心的直播里。
选择这里,既是因为去年电影节的事件必然引爆今年更大的关注度和收视率,能确保“演出效果”最大化,更是因为此地对于组织而言,本身就具有一种耻辱般的象征意义。
朗姆就是要用最轰动、最打脸的方式,从坟墓里伸出手,给背叛他的组织和敌人最后一击。
“我调查那个被清除掉程序员后发现,这个程序的具体触发机制可以大致确定是收视率相关的数字触发,但是不确定被植入到具体哪个系统里,但是根据调查来看,一旦启动,几乎无法从外部中止。”
降谷零声音压得很低,“朗姆选择电影节,看中的就是它的全球直播覆盖面和不可控的突发性。我们必须在他设定的‘舞台’上,阻止这场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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