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多元，但马甲(月下白川)

在这方面，夜翼跟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他终于第一次正式视自从上瞭望塔以来就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导师，但却是怒目而视。
“我简直不能理解，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铁人吗？刚跟发疯的超人打了一架，很快又能无缝去强闯全球政权基地的那种？”
他甚至分不出一丝精力扭头朝超人抱歉地笑一笑，告诉他自己说的超人不是指他，也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
他只是因为不义蝙的行径而想起了蝙蝠侠一次次透支自己身体的行为，一次次！
甚至仅仅只是因为这一点，他都已经跟蝙蝠侠不知道吵过多少次架，决裂过多少次了！
“首先，那个人不是我，你找错抱怨对象了。”蝙蝠侠紧抿着唇，说出来的话，差点让夜翼想要摔门走人。
但是很快，他又接着道：“其次……我现在更喜欢根据所有人的能力和体力合理分配任务。”
他其实想说自己并不会随便就干出像不义蝙这样毫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事情。
毕竟大部分情况下，他也不会像不义蝙这样身边几乎无可用之人，早已陷入了某种意义上的绝境。
他知道让两只小鸟如此愤怒的原因是什么。
他也想承诺绝不会让自己变得像同位体这么糟糕，但是他做不到——
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个世界还会有危机，那么他就永远都有可能会继续强迫自己做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甚至会让亲近之人伤心的事情。
夜翼跟红头罩对视了一眼，只有彼此能看到的目光并非众人想象的那样愤怒，反而带着至少五分冷静。
他们心里很清楚，刚才那句不像承诺的承诺已经是蝙蝠侠能做到的极限了。
事实上他能在两人的逼迫下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让人吃惊了。
过犹不及，再继续说下去，蝙蝠侠也不会做出更多的让步了，小鸟们选择见好就收。
“好吧，希望你以后别把自己搞成同位体那种惨状……”夜翼做出一副不情不愿准备放过他的样子，在蝙蝠侠的表情渐渐松懈的时候又立刻佯怒。
“不过我现在还在生你的气，B，你甚至连发生了这么多大事都不肯告诉我一声，要怎么让我相信你会在需要帮助的时候，老老实实选择求助，而不是自己一个人蛮干？”
蝙蝠侠：“……”怎么话题又绕回来了？
不对，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他眯了眯眼，注意到夜翼和红头罩之间的距离无意间已经拉近了不少，有意忽略了这个话题。
“荣恩，继续播放。”
他听见红头罩很大声地“切”了一下。
由于一直开着倍速，很快，第二次拉片的进度就赶上第一次了——
神奇女侠在制服不义女侠之后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听到动静之后眼神一凛，最终选择听从内心的召唤撞破了墙壁——
她横冲直撞的行径惊动了热射线只差一步之遥就能射穿神奇队长脑壳的不义超。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全都齐刷刷看向了超人：“……”
超人却没有像之前一样讪讪地看着大家，说一些类似“你们应该知道他不是我”之类的话。
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双目猩红的不义超给吸引了，咬牙切齿，脸上的表情冷峻中夹杂着滔天的怒火，就像是见到了老对手卢瑟之流。
“他竟然……他怎么敢的？！”
神奇女侠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直到亲眼目睹这一幕，我不得不相信他确实已经疯了——
他不仅想要折断蝙蝠的脊背，甚至还想要彻底地杀死比利。他已经不再是我们认知中的那个超人了，只是压迫正直和善意的邪恶政权的最高元首。”
“天呐。”闪电侠捂住了嘴。
他一直很喜欢隐藏在壮汉外表下，其实是一个超级活泼的未成年的小比利。
他喜欢看着比利跟钢骨一起缩在正义联盟大厅的沙发上打游戏，后来随着比利正式加入正义联盟，又发展成了他也跟比利一起窝在瞭望塔的沙发上打双人成行……
尽管有时候显得很孩子气，但是不得不承认，在大部分情况下，这位魔法的统领，众神之下的最强凡人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同伴。
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想象比利会死——甚至还是死在他最崇拜的超人手里。
“那个世界真的糟糕透了。”大部分情况下都只是默默充当一个播放投影的工具人，对一切都处于旁观态度的火星猎人摇了摇头。
他的这句话仿佛某种判词，令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不开玩笑，我其实真的很好奇，那个疯狂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毫无疑问，夜翼也是比利游戏搭子天团中的一员。
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看着不义超的眼神不再是某种新奇的打量，而是望着差点杀死自己好友的凶手的咬牙切齿的愤恨。
“对，没错，他的大都会惨遭毁灭，他很伤心很愤怒，这些我都能理解……
“但他凭什么将这样的恨意发泄在蝙蝠侠身上？又凭什么放任自己变成这副残暴的样子，屡屡对昔日队友下手？难道曾经的明日之子真的已经不存在了吗？”
他的诘问是对着不义超的，但是站在一旁的超人却狼狈地低下了头，感觉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把重锤砸进了他的心头。
理智上他知道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是在情感上他却忍不住审视自己，用同样冷酷的态度诘问自己——
假如遭遇了同样的事情，你会变成第二个不义超吗？
你会像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样对着自己昔日的同伴下手吗？你能够在痛苦和仇恨的腐蚀中保护住心中的希望和爱吗？
超人一直认为自己已经经历了足够多的磨练。
第一次，他认为自己也许还经历得不够。
因为他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给出所有人都想要的那个答案，永远做世人眼中的太阳之子，明日之人。
这才是正常的，除了年轻气盛的时候，超人从不敢在任何人面前保证自己能永远正确。
这就连蝙蝠侠、神奇女侠，乃至自己身边所有世界上最坚强最勇敢的队友们也做不到。
但是现在，超人却忍不住责问自己——
你为什么不能做到？为什么不能永远正确，永不堕落？
你明明知道你拥有的是怎样可怕的力量，所以必须用最小心谨慎的态度对待一切，你知道——
【是的，我早就发现了，蝙蝠侠——他fuck爱小丑！】
“……”
超人原本痛苦诘问自身的流畅思路突然卡住了。
他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除了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神奇女侠和绿灯侠，所有人都做出了不同程度的震惊表情。
夜翼刚才大概是心情不佳，原本想来个后空翻调整一下心情，结果被那句石破天惊的“蝙蝠侠fuck爱小丑”给弄出了脑震荡，当场脚滑摔在了地上。
火星猎人差点失手把机器给砸了，闪电侠在空中摇晃片刻，直接歪倒在了沙发上。
蝙蝠侠和红头罩大概是全场看上去最稳健的，并没有做出震惊到丢脸的举动。
但是前者已经很久没有说话或者做出任何表情动作了，看起来变成了一座蝙蝠雕塑。
而后者擦枪擦着擦着就开膛了，估计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足足过了好几秒，投影中的场景已经进入下一个环节了，不义超正神情扭曲地阐释着他眼中的“蝙蝠与小丑的绝赞爱情游戏”，顺便给出了他做出以上判断的最重要的依据——
蝙蝠侠甚至不愿意为了他杀死小丑，他绝对爱他！
不开玩笑，假如不义超现在正站在瞭望塔面前，正联全员绝对会一拥而上，将他制住之后立刻送到治疗舱里去，好好做个全身检查。
一定要抽血化验，看看他又中了什么招了！
当然在那之前，他们会先怀疑面前这个超人是假的。
因为他们真的很难以相信，真正的超人怎么会觉得蝙蝠，蝙蝠爱——
“Fuck氪星人！”
红头罩终于回过神来，咬着牙用力将枪摔在桌面上。
从另一个宇宙带过来的那枚氪石子弹依旧装在其中一支枪的枪管里，他生怕自己擦枪走火，所以特意放下枪，决定立地成佛……
个屁啊！他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制止住自己，对着那个可恶的氪星人投影倾泻所有的子弹！
假如让他找到了不义超，那么他要让这家伙好好见识一下，目前兼职军火商的红头罩到底有多少氪石库存！
他会在不义超身上慢慢试验，一件件试过去，直到将他那肮脏的脑子给洗干净，让他再也不会将蝙蝠侠和小丑这两个天壤之别的玩意联系到一起去！
把自己摔了个脚朝天的夜翼终于记得从地上爬起来了，只是他的神情还有些恍惚。
“我好像听见奇怪的东西了……哈哈哈我其实是因为熬了两个大夜现在受不住了，正在做梦吧——嘶，好疼！”
绿灯侠收回帮忙验证的友情大绿手，还不忘说了句“不用谢”。
夜翼甚至没有对他这奇葩的行为进行吐槽，而是第一时间锁定了超人，自己曾经的偶像，但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超人，你现在……应该没有这种想法了吧？你应该不会觉得B和小丑真的有什么吧？”
“怎么可能！”
超人也终于回过神来，差点跳起来第无数次撞破天花板。
“我现在当然不这样想……不对，我从来没这样想过，这样想的人根本不是我啊！”
他情绪激动得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了。
一个是他的好搭档，正联的好顾问，十几年如一日地守护哥谭的骑士，一个是癫狂没人性的超级反派……
他要是这样想，那跟别人造谣说超人对卢瑟因恨生爱产生了斯德哥尔摩情节有什么区别？！
此刻，超人脸上的表情分外惊恐，只想朝另一个宇宙的人们大喊——
小心，你们面前的这家伙确实疯了，并且疯得很严重！就因为蝙蝠侠阻止他杀人——
但是，即使是小丑，在超人看来，也依旧不能由没有合理执法权的超级英雄夺走生命。
……五年前，他就是怀揣着这样的信念，答应了美国政府的请求，阻止痛失爱子的蝙蝠侠杀死当时摇身一变成为外国大使的小丑的。
那时的他和现在的他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有一个超人会因为自己痛失深爱的城市和妻儿癫狂地恨上蝙蝠侠，甚至恨到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来抹黑他——
造蝙蝠侠和小丑的谣绝对是一种抹黑的手段吧？总不可能他真心实意觉得蝙蝠侠爱小丑吧？不可能吧？
“他是在撒谎吗？”
超人不知何时已经悄咪咪移到了蝙蝠侠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太确定。”蝙蝠侠也缓过神来了，这样回答。
他确实不能肯定不义超说这些话的时候，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掺杂了谎言，即使是测谎大师也拿能够随时调整自己肌肉的氪星人没办法。
他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对超人的了解，但问题是，他显然不太了解不义超。
“……但我可以肯定，他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此时投影已经跳过了坐大牢，进展到不义超为了迎战布莱尼亚克而与他们谈判了。
望着不知何时突然变得无比冷静，几乎没有再发过癫的不义超，蝙蝠侠冷冷注视，眼中是永不熄灭的怀疑。

很难得,蝙蝠侠有种自己脑子不太够用的感觉。
之前看到另一个宇宙的卢瑟超绝不经意甩出了黑氪石，他差点嗤笑出声。
太假了。难道以为他们会因此就认定这家伙是幕后黑手，超人全都是因为黑氪石才变成这样的吗？
卢瑟这浮夸的表演更让他心生警惕,怀疑这一切背后恐怕有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更可怕的幕后黑手。
卢瑟也许受到了某种胁迫,不得不这样做,又或者，像他这样的聪明人是在故意用侮辱人智商的方式在提醒着什么……
但是,当超人想要杀死比利这个未成年,当超人听起来非常真情实感地吼出那一句“蝙蝠侠爱小丑”的时候，他又开始思考——
话又说回来，超人这副明显不对劲的样子，如果是因为被黑氪石洗坏了脑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对吧？
不过身为一个侦探，他向来清楚,在面对一件疑点很多甚至互相矛盾的事情的时候,必须要学会一次次推翻原先的假设。
想办法跳出既定的框架，去思考更多的可能,这才能够不断接近真相。
所以,尽管眼下这一切都昭示着超人的脑子有问题，甚至答案之一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但他依旧保持怀疑，始终审视一切。
当不义超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似的，将女侠他们放出大牢,主动抛出橄榄枝，寻求合作的时候，他默默推翻了原本的想法。
当他看到不义超面带微笑地说出自己把儿子和他的队友们当做罪犯一样关进幻影地带的时候,蝙蝠侠清楚地听到自己旁边的队友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毫无疑问，不义超原本就不怎么白的形象现在越发黑了，还疑似沾点变态。
“不过虽然有时候这家伙表现得有点没人性，但自从把我们放出来之后，还真没怎么作过妖。”
绿灯侠自觉担任解说员，跟其他人解释道：“他后面对我们还算客气吧，对那边的蝙蝠侠下达的指挥任务也都选择了配合完成，最后还莫名其妙突然选择握手言和了……”
“老实说，虽然我很高兴他最后做出那样的选择，但确实很莫名其妙。”
神奇女侠抿了抿唇，脸上的神情有些担忧。
“就是他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你们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吧？就是感觉他不像是最后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的人……”
“我明白，公主。他看起来属于完全没有真心实意为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而后悔，甚至会重蹈覆辙的样子。”
火星猎人闭了闭眼睛，声音低沉。
“一般来讲，为了尊重大家的思想隐私，我不会轻易入侵任何人的大脑——但是看到他这副样子，我总有一种想看看他在想什么的冲动。”
对于这个向来稳重守法的老好人来说，能让他做出这样的评价，足以说明他对不义超的存在有多么不安。
绿灯侠点了点头，拍了拍伴随着观影进程自己手上起来的鸡皮疙瘩。
“就我个人的感受来讲，我是很难相信那家伙啦……但是，就连那个蝙蝠侠都选择相信他了欸？”
这也是让他和女侠最终选择勉勉强强放心离开的主要原因。
毕竟，总不可能连不义蝙都没能看出不义超打着什么坏心思吧？
对于这种天真的想法，自从看完投影之后始终沉默的红头罩只是嗤笑一声。
“呵，说的就好像老蝙蝠看出那个超人不对劲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似的。”
他的话实在犀利，却切中了要害。
毫无疑问，大家都有想过，就算不义超是装的，他明面上要跟不义蝙和好如初，实际上暗地里有自己的算盘，但那又如何呢？
无论是反抗军还是那个地球的处境都已经很糟糕了，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而绿灯侠和神奇女侠实际上是拿不义超没办法的，毕竟他们之前已经打过一场了，最后的结局是以三人蹲大牢告终。
哪怕再打上一次，他们也很难说自己能不能收拾不义超。
而且，就算他们最后成功制服了不义超又能拿他怎么办呢？将他关起来吗？
……总不可能将他杀了吧。
这样仔细考虑一番下来，不义超愿意主动给个台阶，跟不义蝙和好居然成了所有选项中相对较好的一个。
“但是，这种感觉还真糟糕啊。”
绿灯侠叹了口气，有点烦躁地捶了一下桌面。
“明知道他可能要对那个蝙蝠侠做什么，但是我们却只能灰溜溜地回来……”
“别这样，天才。”闪电侠又一次忍痛掏出自己的小零食来安慰他，“你们不可能一直留在那边的。那个宇宙的事情最终还是要留给他们自己来解决。
“而且，往好处想，也许那个蝙蝠侠也有自己的打算呢？明知道超人可能要搞事，他不可能完全没有想过应对策略吧？”
所以闪电侠还是很乐观的，他们在这里担心半天，搞不好人家不一边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反手算计不义超，彻底达成美好世界了呢。
大家在这里讨论得热火朝天，超人却忍不住拿眼睛偷偷去瞟蝙蝠侠。
按理来说，身为主人公之一的同位体的蝙蝠侠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