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可是他仅剩的两颗糖!
宋时衍自己嘴上说着不想变回人了,但不想和不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他喵呜一下炸了毛,迟书誉从保险箱里拿出那个几乎空了的糖罐,眸色深了深。
“阿衍还喜欢吃这个糖吗?”
这糖是宋时衍第一次见面时候送给他的,他一连吃了很多年,却不曾想宋时衍也这么长情。
宋时衍哪知道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当年见过迟书誉,更不记得这个牌子的糖。
路边的糖一个钢镚买二十颗,谁管什么牌子啊。
他不由又想起他那一盒叠的整整齐齐的糖纸来,他伸出爪子想阻止什么,迟书誉却剥开糖纸,放进了自己嘴里。
他见猫咪表现奇怪,以为是他也想吃糖,便好脾气地笑了笑:“阿衍藏在这的,说不定自己都忘了还有两颗糖。”
那糖很甜,迟书誉吃着很开心。
宋时衍看着他吃,悲痛地喵了一声,简直想一爪子拍在他身上,问他是不是傻。
然而迟书誉没有天眼,也看不出这糖的重要性,吃了也便吃了。
然而吃了一颗还不够,迟书誉将糖纸整理好放进口袋里,又毫不客气地拿出了另一颗来吃。
宋时衍头顶上的猫耳朵动了动,三两步跃到迟书誉的身上,对着他的手撞了一头。
玻璃糖从他手里掉落,宋时衍一蹬后腿,在半空中接了下来。
他本意是不让迟书誉吃,谁料那糖剥了一半,糖纸被猫牙咬开,糖顺着猫咪的食道滑了下去,险些将宋时衍呛死。
宋时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吐出了嘴里残留的糖纸。
他不想在迟书誉面前展现一出大变活人,又不想再瞒着他,两相权宜之下,竟然原地愣住,两只水绿色的眼瞳往中间去,原地成了一对斗鸡眼!
迟书誉疑心他呛着,找人中药,猫咪总也不能丢了性命。
他迅速抱起小猫往外走,不料迎面撞上了一个精致的中年女人。
陈雅如不知为何,自从上次和小鱼闹了矛盾,总想来锦绣万里看看。
当年抛弃宋时衍是她不对,但她也没有办法,尚能开脱。
而为了不与宋北川牵扯更多,明晃晃将锦绣万里的房子过户给宋北川,这事是她对不起宋时衍。
她正摸着熟悉又陌生的路线走来,转而就看见了抱猫的迟书誉。
陈雅如伸手拉住了迟书誉,一双眼久经风霜,却仍不显老,漂亮极了:“迟总这是要去哪里?”
迟书誉本不欲理会她,但这毕竟是宋时衍的妈。
宋时衍自己嘴上不说,其实还是在意的。
像宋北川之流伤他过深,宋时衍当真不在意了,而陈雅如在宋时衍的童年时期却陪了他很长时间。
陈雅如不仁,而他的阿衍心肠太好,总是惦念着那些狗屁的亲情,从来待陈雅如都和和气气。
“我带小鱼去看看医生。”
他话音刚落,陈雅如就掩饰不住愕然:“小鱼?小鱼生病了吗?”
一只素不相识的猫,陈雅如何来紧张?迟书誉的神色带上了古怪:“您爱屋及乌,倒也没必要爱到我家猫身上。”
他这语气嘲讽十足,陈雅如脸色苍白一瞬,紧接着道:“我说的不是……”
宋时衍早在听到陈雅如声音的时候就睁开了眼。
他以为迟书誉不会给陈雅如面子,会选择直接离开,却不曾想他竟解释了一遭。
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宋时衍几乎能猜到。
他大脑一片空白,心说完蛋了。
他又一次骗了迟书誉,虽然等他变成人迟书誉就能发现真相。
但是自己发现和被其他人揭开,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啊。
果不其然,迟书誉多聪明的人,当场就听出了陈雅如语气里的茫然和犹疑。
他眉一挑:“那你说的是谁?”
“小鱼啊,就是。”陈雅如叹气,“那孩子一定恨上我了,可是他和阿衍长得太像,我实在……”
“小鱼?”迟书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慢慢漏出来一点线头。
但他没办法追问,怀里的猫突然呛咳了几声,夺去了他的注意力。
迟书誉快步下楼,一边下楼一边拿出手机,拨打了小张的电话。
陈雅如在他身后憋了半天,道:“那孩子跟我说,他叫迟小鱼啊。”
完,蛋,了。
宋时衍演不下去了,猫咪的呛咳声戛然而止,他心虚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睛。
迟书誉低下头,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他知道宋时衍和小鱼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小鱼知道的事,宋时衍总是知道。
也知道了宋时衍是一只有着雪白耳朵的猫。
甚至他提过让宋时衍见见小鱼,却因为一猫一人总是只出现一个而没找到机会。
这么多的疑点和巧合。
那只流浪的黑猫,是小鱼的朋友,而为什么宋时衍要冒着危险去救那一仓库的猫。
还有他面对自己的反应,从最开始就好像什么都知道。
欺骗和惊喜,开心和愤怒。
不同的心情终于混杂在了一起,疯狂地侵袭了迟书誉所有的理智。
原来宋时衍一直陪着他,从葬礼开始,一直到今天。
他总是逃避,害怕,从来不敢亲近自己,连亲吻都是笨拙而疏离的。
他的小鱼却从来没离开过自己。
就算发现了那个阴暗又恶心的房间,就算那么害怕他,他的小鱼,他的阿衍,却从来都陪在他的身边。
而迟书誉这个笨拙又迟钝的笨蛋,竟然从来没有察觉过。
他看着宋时衍的眼睛。
想起了宋时衍和他抢夺的糖。
“你那么喜欢吃糖,我居然一直没给你吃。”
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他要裸奔了!
宋时衍感觉晕乎乎的,他疑心自己马上就要变成人,从迟书誉的怀里飞跃而下,迅速溜回了屋里。
迟书誉快步跟到他身后,想跟进去,猫咪却张牙舞爪地朝他叫了一声。
迟书誉还是担心,没理会猫咪的抗议,跟了上去。
然后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陈雅如被晾在了后面,不方便上前,也就没进门。
迟书誉倚在门上,白猫缩在角落,警惕地盯着他看。
他缓步上前,想弯腰摸白猫的脑袋,却被宋时衍躲开了。
能不能走啊。
宋时衍警惕地盯着迟书誉的脸,和他对峙了一会,见迟书誉毫无反应,索性一个翻身翻进了衣柜里。
直立的木质衣柜很深,宋时衍跌进一堆衣服里,感觉耳朵热辣辣的。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清晰地变回人,总觉得与以往的感觉不太一样。
既没有晕倒,也没产生什么别的感觉。
宋时衍犹豫了一会,怕迟书誉凑上前看他,半起身扒着衣柜门,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盯着迟书誉看。
他想用视线吓退迟书誉,却不料自己凶狠的表情,放在甜美的猫脸上,倒像是撒娇。
迟书誉站定,隔着几米的距离看向宋时衍,还想凑上来摸他。
宋时衍果断摇头,依旧爪子扒着衣柜,冷漠而防备地看着迟书誉。
迟书誉本来就是出来找人,现在人找到了,当然没别的事了,只是定定地盯着猫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他悠闲地和猫对视了十来分钟,转身坐到了床上,他不知道宋时衍想要干什么,索性坐在床上慢悠悠地等。
反正他的阿衍,他的小鱼,现在陪着他。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宋时衍发现,自己没有变回去。
也就是说,那糖八成是失效了,他不用担心裸奔了。
宋时衍的前爪落到自己的额头上,崩溃地敲了敲,想把自己脑子里的水过滤出来。
他到底怎么想的,想到和陈雅如说自己叫迟小鱼。
迟书誉也是闲得慌,在这陪着他陪了一个小时也不嫌累。
宋时衍怕半路出事,又在衣柜里躲了半小时,确认自己不会变成人,才迅速爬出衣柜,顺着迟书誉的腿爬到他怀里。
他的眼里恢复了懵懂,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去舔迟书誉的手臂。
迟书誉可不被他骗。
已经被骗了这么多次了,宋时衍什么德行他都清楚得很。
怪不得第一次遇到这白猫他就感觉很熟悉,原来早已是命中注定。
宋时衍发现自己不会变人之后,反倒嘚瑟了不少,他的爪子勾上迟书誉的领口,把昂贵的毛衣勾烂了线。
迟书誉见他不承认,也不说话,只是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摸了摸小猫的毛:“这段时间忙,我都忘了。”
宋时衍总感觉他的语气和平日不太一样,带了点尖酸。
果不其然,迟书誉挑眉拿起手机:“我得打电话给迟洺雨,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提到迟洺雨,宋时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猫眼睁得很大,凑近去抓迟书誉的手机。
“小公猫到了年纪,也该绝育了。”
这人还没忘记这一茬!
宋时衍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最初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现在想承认也来不及了!
他急得喵喵叫了出来,想伸爪够迟书誉的手机,这人却微微抬起胳膊,冷哼一声:“估计还得排队。”
他顿了顿,宋时衍以为他要心软饶过自己,不料这人笑了起来,“没事,我们可以插队。”
宋时衍想死。
他当猫这么久,虽然已经习惯了当猫的生活,但并没有猫咪有的发情期,也不想失去身下那个命根子。
他在迟书誉怀里张牙舞爪,简直要为了那块肉和迟书誉拼命。
迟书誉以前还当自家猫是通人性,现在想来,完全是听得懂人话。
他继续摸了摸宋时衍的头——以前养猫不过养猫,摸几下顺手也就罢了,而今知道这猫是自己心尖上的人,便怎么都摸不够了。
宋时衍说不出人话,只能在他怀里可怜巴巴地喵。
迟书誉并不理会他,这坏猫总是骗他,非得给点教训才行。
迟洺雨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电话响了一会才通,他在电话那头抽了一口凉气,低低骂了声“滚”,才叫了声哥。
迟书誉破天荒地沉默一会,才问候了一声:“你怎么了?”
“被狗咬了。”迟洺雨微皱眉头,语气差劲得要命,“什么事啊哥。”
迟书誉听出了不对劲:“你没出事吧。”
“没,我操。”迟洺雨摆了摆手,“还是个洋狗——你有事说事就行。”
宋时衍早就竖起了耳朵,他最爱听八卦,此刻好奇地凑上去,却听到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喘息。
宋时衍:“……”
迟书誉挂断了电话。
一人一猫对视两眼,大眼瞪着小眼,纷纷看出了彼此眼里的尴尬。
迟书誉一扶额头,没想到自家弟弟光天化日做那种事的时候还能接电话,目光不由又落在小猫后腿之间。
宋时衍感觉身下一凉,气的一爪子拍上了迟书誉的脸。
他从来没后悔过自己过重的好奇心,这会连猫脸都挡不住躁郁。
被猫拍了脸,迟书誉也不觉得冒犯,掐着宋时衍的前爪微微挠他的爪心。
宋时衍简直害羞的厉害,猫眼都紧紧闭着,迟书誉突然觉得他这副模样可爱。
不过宋时衍什么模样都可爱,迟书誉笑着揉了揉宋时衍的头。
宋时衍瞪他一眼,迟书誉仿佛找到了逗他的乐趣,抱着猫出了门,门口陈雅如踩着高跟鞋站着,还没离开。
迟书誉随便看她一眼,没落什么注意力,反倒是他怀里的猫多看了陈雅如几眼。
陈雅如感觉亲切,伸手想摸猫咪的头,却被宋时衍避开了。
他对这女人的感情太复杂了。
却有一点在他心里很重,他不想和陈雅如再有联系了。
这个女人就永远存在于他的回忆中,这样他不会再想起十八岁那个生日,也就不会悲伤了。
宋时衍垂下眸,迟书誉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伸手捏捏宋时衍的耳朵,朝着陈雅如笑了笑。
“阿衍十八岁那天,满怀憧憬地去找你。”
“他觉得他十八岁了,是个自由的人了,不用受宋北川的辖制,想跟你叫一声妈妈。”
“你怎么做的,你还记得吗?”
宋时衍的生日是十二月,向来会下雪,天色很晚,他忐忑地拨通了陈雅如的电话,那头半天没有通。
他等啊等,等到电话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对面才悠悠接听了电话。
宋时衍怀着忐忑和满腔期待,对着电话那头干涩地叫了一声“妈”。
陈雅如却被这时隔近十年的妈吓了一跳,她险些扔掉手机,从餐桌上站起来,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她问宋时衍。
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明明我都离开宋北川那么多年了,明明我们都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陈雅如胆小,懦弱,甚至薄情。
宋时衍被她的语气吓到了,十八岁的小青年,甚至还是个孩子,守着只插了一个蜡烛的四寸蛋糕,周围一片暗淡。
他用最破旧的手机型号,买着很小很小的蛋糕,只是想跟自己惦记很久的妈妈说一声自己成年了。
陈雅如越说越急:“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她的语气好差劲好差劲,宋时衍在宋北川手下活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难过,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陈雅如。
他总是想,还有陈雅如爱他,陈雅如不带走自己,是因为没有机会。
他以为只要自己够听话够乖巧,陈雅如的心里,总会给他留下一席之地。
等到他成年,等到他可以自己对自己负责,等到他不用叫宋北川父亲。
他等啊等,却等到了这样的话。
他一直以来的信念突然就断了,慢吞吞地问陈雅如:“你当年不带走我,有没有过一丁点的后悔。”
当年陈雅如初识现在的先生,赵家的情况复杂,带走他难以立足。
宋时衍怕耽误陈雅如,主动留在了那个可怕又阴暗的家里。
陈雅如没有任何犹豫:“我当年能带走你,姓赵的同意我把你带走。
“但我不想,宋时衍。”陈雅如笑了,“我一看到你,就能看到你那个恶心的爹。”
恨屋及乌。
宋时衍这么长时间的眷恋和怀念,都被这句话打败了。
从此他再也找不到方向。
他以为陈雅如是爱他的,却不想最后成了一个笑话。
陈雅如明显也被迟书誉带着想起了这一茬。
她微抬头,脸色苍白掩不住漂亮:“我没有,我那时候是随便说的,我……”
她解释不上来,辩解不了,迟书誉便替她说。
“陈阿姨,您看到小鱼失态,想要留住他,想要在他身上找阿衍的影子。”
迟书誉的声音很冷,他很有修养,极少骂人,却在这个时候发了脾气,“但是根本不是因为狗屁的在意。”
“我一直没迁怒,是觉得想留一点体面,可是你总缠着小鱼。”
“阴魂不散。你只不过是觉得自己担了一条人命,过意不去。”
宋时衍的抑郁,是自和陈雅如的那通电话开始,陈雅如不是不知道。
后来她得知宋时衍自杀了,终于想起来自己那个可怜的儿子,于是带着假惺惺的在意,好像要表达深情。
“您别再缠着我,也别缠着小鱼了。”迟书誉摸了摸怀里的猫,白猫窝在他怀里,温顺而一言不发。
可迟书誉知道,宋时衍全都听到了。
他于是再也忍不住,低低笑了声:“陈阿姨,没人在意你愧不愧疚,也没人在意你爱不爱。
“因为你根本就不配。”
陈雅如的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
而宋时衍缓慢地从迟书誉怀里抬出头,冷冷地看向陈雅如的脸。
他是猫,说不出话,可陈雅如分明看到了那猫眼里十足的嘲弄。
他不愿与陈雅如相谈相处,于是迟书誉就当了那个恶人。
他说的句句在理,句句都是真话,宋时衍埋首在他怀里,连耳朵都耷拉了起来。
迟书誉不再和陈雅如浪费时间,抱着猫与陈雅如擦肩而过。
宋时衍乖顺地窝在他怀里,拿爪子抓迟书誉的衣服,迟书誉一把抓住了猫咪的前爪。
他方才同陈雅如发火,却很快恢复了好脾气,握着猫咪的前爪,语气带上笑:“迟洺雨说绝育对猫的身体好。”
这茬还没过去啊!
好什么。
宋时衍翻了个白眼要晕,迟书誉终于放了他一马,揉了揉猫咪的毛,笑吟吟:“行了,带你回家。”
这杀千刀的饲养员终于不再捉弄可怜的猫,而是叫了助理过来,抱着猫回了家。
宋时衍心里清楚,迟书誉多半是怀疑了,他破罐子破摔一样躺在角落,坚决不吃那没有味道的猫粮了。
迟书誉没养过猫,连猫粮的牌子都是问的迟洺雨,如今见猫不吃,心里头软了软,认命地穿好衣服出门,给家猫买了他最爱吃的小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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