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湿漉漉的,里头是茫然一片。
但嘴唇通红,比以往的每一天都红,像是熟烂了的莓果。
“怕吗?”
迟书誉神色晦暗,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一会,声音冷淡,仿佛刚才亲得发了狂的人不是他一样。
宋时衍嘴巴疼,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低低道:“不怕。”
不诚实,分明怕的要死。
还要怕他不开心,不肯说真话。
见他神情更加深郁,宋时衍下意识后退,重复道:“不,不怕。”
他撒谎的时候就喜欢重复很多遍,迟书誉没亲够,伸出手,哄道:“过来,宝贝儿。”
没人跟他叫过宝贝儿。
宋时衍又怕又慌,却还是上前一步。迟书誉把他抱了起来,用公主抱的姿势抱到自己的腿上。
他的拇指碾磨着宋时衍的嘴唇,头探到他的肩窝蹭他的痒:“不要随便招惹别人。”
这哪里是招惹。
宋时衍刚要说话,迟书誉的头从他的肩窝移开,一片阴影覆下,宋时衍条件反射地一闭眼。
嘴唇上凉凉的。
迟书誉正在一点一点啄他的唇,很舒服。
“你还没亲够吗……”
再舒服也要体面,宋时衍晕晕乎乎地问。
“我不但没亲够。”
迟书誉笑了开,凑到他耳边开了句黄腔,把宋时衍开得面红耳赤,才低低道,“都说了你这不叫喜欢,我这才叫喜欢。”
“可是,”宋时衍大概是糊涂了,什么都往外说,“你刚刚一点点亲我,我好喜欢。”
迟书誉想把他办了。
可也只能想想了,因为他想着想着,突然摸到了一把毛茸茸的东西。
迟书誉一愣,他下意识松开手,垂眸看向宋时衍的头发。
还没看过去,宋时衍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别看。”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人头上突然长出了毛茸茸的耳朵,这也太奇怪了。
他好紧张,还没做好准备,捂着头发太狼狈,只好笨拙地捂住别人的眼。
迟书誉已经摸出了他头上的东西,无奈:“有什么小秘密。”
“没,没有秘密。”宋时衍盯着迟书誉的脸,语气很慢,带了点小心虚,“反正,反正就是不能看。”
他一边说,一边色厉内荏地想遮自己的耳朵,厉声道:“你把外套给我。”
迟书誉穿着一身体面的西装外套,闻此开始动作,一边脱还无奈:“你怎么不脱你自己的。”
他的手捂着迟书誉的眼睛呢,怎么脱啊。宋时衍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迟书誉,等他把西装脱下来才伸手接过,一把罩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才松开了捂着迟书誉眼睛的手。
“我很难跟你解释……”宋时衍大街上长出耳朵,遮掩已经是来不及。
迟书誉又不傻。
他平白无故要他的外套披在头上,刚刚又摸了一把毛,任谁都能猜出七八分。
“但是……”宋时衍琢磨了一下措辞,寒星似的亮眸里尽是纠结,“我。”
他该怎么告诉迟书誉,自己是个猫呢。
宋时衍正犹豫着,迟书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给我看看,可以吗?”
迟书誉没表现出任何吃惊的模样,他站起身来,定定地看向宋时衍,“不用解释什么。”
猫知道的事情,宋时衍都莫名其妙知道了,迟书誉早就猜测过他和小鱼有联系,却不曾想宋时衍竟然也是猫,他方才摸到了耳骨的触感,心里有了数。
怪不得他总是不见人。
“不,不行。”宋时衍摇摇头,怕自己大街上突然变成猫,想快点回家的欲望占据了他的大脑。
宋时衍慌张道,“我不想被人看到,我们回家,好吗?”
迟书誉知道他性格谨小慎微,于是不再逼他。他护着宋时衍的肩膀,凑到他耳边问他:“你也是猫吗?”
“也”?
也对,迟书誉又没开天眼,怎么可能把他和小鱼联系到一起。
宋时衍实话实说:“我不知道算不算。”
他又当猫又变成人了这么一遭,谁知道到底算个啥。
“那我先给小张打电话,我们先回家。”迟书誉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不问了。征求了一下宋时衍的意见,打电话叫来了小张。
小张见宋时衍披着自家老板的衣服,而自家老板穿着白衬衫在风里等着,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
他憋不住笑,被迟书誉睨一眼才老实,扶着方向盘一踩油门,一路绿灯把人送回了家。
宋时衍捂了一路,捂得耳朵毛都潮了,回到家才放心地将衣服拿了下来,自己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才把热辣辣的羞恼洗下去。
毛茸茸的耳朵,这也太……
他捂着耳朵,绝望地盯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他第一次近距离观看自己的耳朵,毛茸茸的两只,分别长在头的两侧,从黑发中冒出来,显得软绵绵的。
戳一下。
还会毛茸茸地陷下去。
等等,他自己没碰耳朵,谁在戳他耳朵?
宋时衍转过头,迟书誉正站在他身边,用手摸他的猫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摸还好,别人这么摸,总感觉很痒很痒。
宋时衍的脸上很快又弥漫起一层羞赧,他将迟书誉作乱的手从自己的耳朵上拿下来,气鼓鼓地看他。
“你不要随便乱摸。”
“好,我不摸。”迟书誉后退一步,却不再和他嘻嘻哈哈地开玩笑。
那糖画老头的话总是盘旋于他心间,平日里不提还好,有什么能扯上宋时衍健康的事,他总是焦急又忧心。
男人微微皱起眉毛,叹口气,问道:“但你不该给我解释一下吗?”
他话说到一半,发觉宋时衍没理他,自己离开了卫生间。
宋时衍从卫生间走出来,熟门熟路地坐到了沙发上,迟书誉顺手把电视遥控器拿给他:“有什么喜欢的自己调。”
宋时衍一边摆弄着遥控器,一边整理措辞。
说真的,他没打算跟迟书誉解释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让我从哪开始说呢。”宋时衍的视线落到自己的猫房间里,摇了摇头,“这本身就没什么好说的。”
一个人,死而复生之后变成了猫,然后吃了颗糖又变回了人,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我身上有很多怪事,我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你再问我,我也解释不清楚。”他破罐子破摔,抬起头倔强看向迟书誉,一副爱咋咋地我就是不解释的模样。
他这人倔起来要命,抑郁那么长时间都没跟人说过,迟书誉了解他的性格,顿时不敢问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凝滞起来,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方面,迟书誉想知道宋时衍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另一方面,宋时衍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怎么都不愿意说。
他当猫当的快快乐乐,当人的时候也差强人意,但这半人不猫的样子,他却是无法接受。
以往他长出耳朵,总很快就晕过去,再醒来就已经变回猫了,这次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变回去。
他难不成要顶着这副猫耳朵,一直生活下去吧。
宋时衍不能再想,再想他能把自己吓死。
迟书誉每次和宋时衍的见面,几乎都是读着秒数下去,不肯和他就这么安静地浪费掉时间,半蹲在了宋时衍面前。
“你总是骗我。”迟书誉抬眼对上了宋时衍的眸子,那眼里多了些危险的光。
他用手握住宋时衍的左手,一点一点摆弄着他的手指,嗓音温柔却又带着隐约遗憾:“小鱼知道的事,你总是知道。”
宋时衍的演技实在拙劣,又藏得不好,听到这话,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说,迟书誉已经猜到了……
迟书誉却并没有提这个,他叹口气:“小鱼不是个乖孩子,不让他进的房间,他也想进。”
到底猜没猜到……
宋时衍不知道这人犯了什么病,背上一凉,绒毛都炸了起来。
“你更不乖。”迟书誉低下头,不再看他,只是把玩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磨蹭着。
“你总是骗我。”
他突然用了些力气,宋时衍的手指一疼,低头看向迟书誉,这人用力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指,不知为什么情绪很差。
迟书誉从来没对宋时衍发过脾气,他想不通是哪点让迟书誉不开心了,匆匆忙忙抽出手,偏头不想看他。
莫名其妙。
“到底是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只是不愿意跟我说。”迟书誉见他偏头,声音沉郁。
你发什么疯!
宋时衍简直要气笑了。
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这种私密的,随时都可能让他被抓起来的秘密,他巴不得藏一辈子都不说出来。
迟书誉的神色更加古怪,他的手抚上宋时衍的脸颊:“我这么担心你。”
“我不想跟任何人聊这些。”宋时衍感觉到迟书誉的气势在一点点变化,越来越阴森可怖,他突然有些后怕。
宋时衍的手指蜷曲起来,眼瞳颜色发深,里头像装了一只小兽,乖戾:“我本来就没打算告诉过你。”
他终于意识到了迟书誉近乎变态的掌控欲望,和他抹了蜜但是犹如砒霜的嘴唇。
尝之刻骨。
他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去那个房间时的感受,慌乱,害怕,惊讶。
只过去了这么短的时间,为什么他就忘记了呢。
忘记了迟书誉变态一样的性格,极端的掌控欲望,和这么多年的监视。
他只是伪装温柔,就能让宋时衍丢盔弃甲,乖乖地送上自己的一切。
为什么一定要问他?
宋时衍颤抖了起来,他不想跟迟书誉说,不想跟任何人说。
从猫变成人这段时间,他没有一分钟不在心慌意乱,没有一分钟不担心自己突然变回去。
他连控制人形态的时间,都要靠多次吃糖反复尝试。这种非自然的情况,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啊。
他被逼狠了,什么都乱说:“你算什么啊。”
这话当真逼急了迟书誉。
宋时衍一直在骗他,一直在逃避,哪怕说一声喜欢,也是怜悯有如赏赐。
他喟叹一声,像是没了办法,站起身一把掐住了宋时衍的下巴,对着那双喋喋却找不到重点的嘴唇,咬了下去。
宋时衍没想到这人就是个疯狗,说不清楚就动手动脚,他愤怒地用手锤这人的背。
对方却不觉疼痛,啃咬得投入又忘我。
宋时衍感觉到有什么变了。
他被抵在沙发上,周围的空间那么狭窄,连呼吸都那么困难。
他的双手被桎梏,紧紧扣在头上,只能被迫承受着对方的吻。
真的疯了。
宋时衍能感受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腰腹,他心底一慌,用力地咬破了迟书誉的嘴唇。
对方并不松口,一时间鲜血的咸腥味混合着眼泪的咸湿味道,交缠在了宋时衍的口腔里。
迟书誉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意识到什么,一抬头宋时衍已经成了泪人。
他慌忙地抽茶几上的纸,想给宋时衍擦眼泪,他却偏开头不让迟书誉擦:“你发什么疯啊。”
“我错了宝贝儿,你别哭好不好。”
宋时衍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又不是不给你亲。
“能不能好好聊完再发疯啊。”
他断断续续地抽泣着,把迟书誉的心都快哭化了。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动作又轻了轻,还不忘抬手摸宋时衍的耳朵。
“你……”宋时衍气急了才说那话,这话说的太羞耻,等他回过神来,整个人都茫然了。
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不肯再重复一遍,倔强地盯着迟书誉看,仿佛要把迟书誉看出一个洞来:“你究竟要怎么样,问来问去的。”
迟书誉盯着他的脸,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他擦干宋时衍的眼泪,有些自责:“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只是有一点不愉快,就这么欺负人。
“没事。”宋时衍不太想理他,他的情绪低落下来,偏头看向另一边,不愿与迟书誉的视线交汇。
“我错了。”迟书誉长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宋时衍难过,他凑上前去和人道歉,态度十分端正,“我以后再也不随便亲你了。”
他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软包子,也会有脾气,也会生气。
亲吻这件事根本不是重点,他也不会因为被啃了一口就乱发脾气。
宋时衍转过身子,更不想理迟书誉了。
连哄人都找不到重点,以后可怎么办啊!
不知道为什么,宋时衍以前明明没这么娇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连被凶一次都接受不了。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脾气更大了,毛茸茸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显得可怜兮兮的。
谁说不给你亲了啊。
迟书誉茫然地抬起手又放下,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自己脾气发完了,把一切都闹得一团糟,自己还反应不过来,简直是个笨蛋。
宋时衍猫脾气上来,干脆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窝在沙发里看猫和老鼠。
迟书誉担心他饿,时间又晚,站起身来想出门给宋时衍买东西吃。
怎料这动作又得罪了猫主子。
宋时衍分明刚才还在盯着电视机上的笨猫看,下一秒把视线放到了迟书誉身上。
“你要去哪?”
他总觉得这话娇气,难以启齿,不知是不是长出耳朵的缘故,此刻的性子又带上了点猫脾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扭,特讨人嫌。”
他翻了个身,把电视机关掉。迟书誉家的沙发靠枕是那种格子抱枕,宋时衍就一个一个数抱枕上有几个格子。
数到了第十八个的时候,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肩膀。
“我错了。”迟书誉无奈又纵容,在他背后低低笑,“你真的好别扭啊。”
他好像知道了宋时衍在生什么气,又好像不知道,只是从他身后抱着他,一点一点地收紧了自己的胳膊。
“我的错,我要出门给你买东西吃,没报备,下次不会了。”
他什么时候是这个意思了?
宋时衍格子数到一半,数乱了,气得耳朵都竖了起来:“谁要你报备了?”
“所以你饿了吗?”迟书誉翻过宋时衍的身子,鼻尖碰上了他的,眼里是揶揄,“饿了我给你买东西吃。”
宋时衍的腰靠在抱枕上,胳膊搂在迟书誉的脖子上,盯着迟书誉的眼睛看:“我真不是故意不想告诉你。”
他终究还是没了脾气,他的心太软,撒泼任性的时候又考虑太多,总是率先服软。
宋时衍低低解释:“你不要逼我,等我想好怎么说了,我都会告诉你的。”
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算人还是算猫,更想不明白自己对迟书誉的感情。
终归是喜欢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
迟书誉在他心里,早已变成了一个极重要的人,纵使他总是嘴硬,可也不得不承认,他很在乎,很珍重迟书誉。
他怕他生气,怕他有一天不喜欢自己了。
宋时衍缓慢地张开唇: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变回去,但是我现在会陪着你的。”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知道迟书誉担心他,怕他突然消失。
可是宋时衍没办法给他一个很好的保证,现在长出了耳朵,没有变回猫,以后呢?
要是以后再变回猫,又莫名其妙消失,他该怎么办,迟书誉该怎么办?
给出一个当下的现在的承诺,已经是宋时衍能力之内的,能给出最好的回应了。
“我不是因为你不解释而生气,”宋时衍给了台阶,谁不下谁是孙子。
迟书誉将头埋在宋时衍的肩窝,朝着他的锁骨吹气:“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就算不是最好的朋友,关系也差不到哪去。”
他俩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朋友了?
以前不一直都是死对头?
宋时衍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迟书誉这么喜欢他,他俩到底怎么混成这种关系的。
宋时衍推开迟书誉的身子,认真地看他的眼睛:“你认真的?”
“我给你送围巾你也收,跟你聊天你也应,着急的时候还来过我家借宿,我们甚至在一起睡过。”
迟书誉一桩桩地数,“这都不算朋友吗?”
前面的还好,一提到一起睡,宋时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下迟书誉的腰腹,脸又红了:“只是躺在一张床上,你说什么呢?”
纯洁的小白花终于被亲成了小黄花,迟书誉简直憋不住笑,他笑意很深:“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们不是死对头吗?”他越笑宋时衍越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崩溃地说,“你老抢我班级第一,自从遇上你就没什么好事。”
“我每次考年级第一,”迟书誉心虚,“你都会多跟我说很多话,还会来问我题目……有一次赵生彩考了班级第一,你就跑过去问她题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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