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悬死后,身上一丝灵力也无。
死去的炼器师被火吞噬。
斛玉抬眼:“……我想验证一个可能。”
半个时辰,斛玉和燕向居将所有尸体排查一遍,结果意料之内——都没有伤痕,且皆灵脉衰竭。
灵脉衰竭意味着这里的每一个人,至少死前体内都是没有一点灵力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们的灵力吸干,直到死去。
若真是如此,那些炼器师的死……
客栈中,修士失去灵力,本想反击用的灵火却反噬自身,在燃烧最旺时凶手将水灵源覆盖其上,于是所有的痕迹都变成蒸腾的水汽,消失在了这世间。
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掩盖数十年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斛玉垂眸。
将人的灵力吸干,却又数十年未留下痕迹,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在现在忽然鹊起。
……天灵根。
除非那个人知道斛玉的存在,且知道他是天灵根……他要的就是引出斛玉。
意识到这件事的下一刻,腐朽的尸体中,一只僵硬苍白的手忽然抓住斛玉的小腿!
另一边,停云宫藏书阁。
谢己淡漠的视线从春浮寒身上略过,在对方转身时,又恢复温和的神情,他看向对方手中的卷轴,提醒:
“春道友,这是我洲近百年来的修士名册,你说之人,确实不在其中。”
本来也没有想要从这里面找到,春浮寒将卷轴合起,算了算时间,小师弟应当已经探查完,于是春浮寒缓缓道:“今日便到这里。半夜叨扰,辛苦洲主。”
谢己:“哪里。”
两人走到藏书阁门口,还未说道别之语,一名停云宫弟子从远处急匆匆跑来,他对谢己道:
“宫主,您设的法阵奏效了!真的有人潜入!”
春浮寒眉尾一跳。
谢己上前一步,神色严肃:“人抓住了?”
“抓住了!就在那大殿!”
谢己立马转身对春浮寒道:“恕不能送春道友,宫内事态紧急,需要先行一步。”
春浮寒望着谢己离去的背影,过了一会,男人抬脚跟上。
谢己到时,一眼就看到了法阵中央的斛玉。
少年站在千万条流转的光华之中,姿态悠然。长发垂落在身后,甚至没有染上尘土。
……只有他一个人。
围着的停云弟子自动开出一条路,谢己踱步上前。
听到声音,低头研究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的斛玉抬头:“谢洲主?”
谢己:“你知道我?”
斛玉笑笑,“看衣服就能看出来。”
谢己点头:“但我却不知小友是何人,来自何方,竟要半夜闯入我停云,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真是惭愧。”
他不动声色,只看着斛玉:“不如小友去停云宫下水牢与我说说?”
斛玉仰头:“这个吧……”
谢己来之前他就一直拖拖拉拉不肯说,驻守在这好多天的停云宫弟子忍不住,质问:“不要废话,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敢做不敢认?”
摊手,斛玉道:“冤枉,我只是路过来看看。毕竟停云宫闭宫这么多天,难免好奇嘛。”
“只是我没想到,”斛玉转头,看向一派严正的谢己,他露出一个假假的笑:
“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停云宫竟然都没有向三洲泄露一点风声。谢洲主,你到底在藏什么……呢?”
谢己无言望着他,似乎在确认什么。
他身后的停云弟子斥责:“没有礼数!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对一洲洲主如此胡言乱语!”
“什么身份?”
一道声音从身后强硬地插了进来,谢己回眸,眼神幽深。
只见宫门外,春浮寒提着剑,越过人群,缓缓走到了斛玉身旁。站定,青衣修士侧目,冰冷刺骨的目光落在那质问的弟子身上:
“太初璇霄仙尊直系弟子,这个身份,你看如何?”
“!?”
谢己抬眼。他身后的弟子眼瞳颤抖地望向春浮寒身后的斛玉:“他…他……你……”
还未说完,出窍的威压直接将他压在了地上。
“……”
死寂中,春浮寒淡声开口:
“聒噪。和我说话,你不够格。”
第26章
最后一句,他是朝着斛玉说的,谢己的目光顺势落在少年的脊背,他抬眼:“……只是不知,小友为何半夜出现在我停云宫?”
斛玉未开口,春浮寒挡在他身前:“小师弟正在追查炼器师一事。这事想必洲主也有所耳闻。”
四周都是横七八竖的尸体,斛玉的脚还被阵法里的鬼手抓着,实在不是谈话的地点。
春浮寒一剑斩断法阵:“谢洲主,不如换个地方再谈。”
停云宫来了贵客。
清晨便开始洒扫大殿,清洁阵连房檐都没有放过,不明所以的停云弟子窃窃私语:“是因为春浮寒来了吗。可他昨日便到了?”
“听说,只是听说,是璇霄仙尊的小弟子来了……”
“小弟子?!”其中一人惊呼,又赶紧压低了声音:“真的有这个人啊?我一直以为是璇霄仙尊不愿再收徒的借口……”
“璇霄仙尊不收徒还要借口?笨!”
“各位,借过。”
清亮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凑在一起的停云宫弟子呼啦啦闻声抬头。
眼前,陌生的少年一身热烈的朱色长衣,白玉水坠挂于胸前,唇红齿白,骨肉匀停。眉心浅浅红砂痣,一双盈盈桃花眼,正在直直望着他们。
看到他们抬头,像是没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少年重复道:“借过。”
停云宫弟子卡壳:“你,你是……?”
他们堵在路中间,实在是难以通过。斛玉只能拎出令牌:“去宫外接个人,劳烦各位,放行?”
“……”
待他离开,望着他的背影,刚才问话的弟子语无伦次:“他,他,他……是璇霄仙尊…太初宗……”
太初宗璇霄仙尊小弟子在停云宫,这个消息迅速传遍停云三十八殿。
几乎每座浮岛的弟子都朝着主殿方向望,企图看清,那个一直活在话传话的小弟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神圣本人则偷偷来到宫门。
再次打开那座碧蓝大门,这次却是从里面开的,斛玉唏嘘。
听到声音,门外,面色冷淡的男人抬头,看到是斛玉,黑衣修士周身的冷气散开了一些。
斛玉愣了一下,似乎是错觉,刚开门的一瞬间,他仿佛见到了微鹤知。但只有那一刹那。
上前,燕向居看他,开口道:“那两人已经送回弟子堂。”
昨晚阵法触动,斛玉第一时间就让燕向居立马出宫:“我师兄一定会来,但是你在这里没办法解释。”
让他将那两人先行带回,今日便可以查探为由,光明正大进来。
两人并行,快要到时,斛玉低声对燕向居:“我师兄正和谢己周旋,停云宫出这么大的事本就理亏,他不敢撕破脸。”
没有对他的身份产生任何疑问,燕向居只是莫名道:“撕破脸也无事。”
斛玉:“……?”
两人来到陈列尸体的大殿。既然已经被发现,谢己索性直接打开,让尸体曝光在天光下。
所有的白布都揭开,按照不同的腐烂程度排列。
直观看过去,死去的大多是年轻修士。因为时间久远,很多都无法认出究竟是哪一宗哪一派何时的弟子。
春浮寒此刻正站在正中。
也无剑悬在上空,浩荡的灵力从尸体上掠过。谢己站在一旁,神色不明。
因为出窍的威压,停云弟子根本不能靠近,全场只有斛玉、谢己和后来的燕向居安然进入大殿。
斛玉不由得看了燕向居一眼。这个人的修为……
“噔——”
春浮寒收剑,他望向斛玉,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残留的灵力痕迹,这人下手显然谨慎至如此,百余尸体都没有一点遗漏。
这些尸体发现于虚境边界,从前数可以追溯至少几十年,那人如此谨慎,可能也未想到,曾被他扔进虚境的尸体,也会在某天重见天日。
忽然落在自己身上一道目光,谢己转头,对上斛玉黑漆的眼瞳。
那纯黑色的眼睛好像墨,在画纸上重重点下,让观之者不得不去看那一点。
谢己岿然不动:“小友莫非怀疑是我?这些尸体被送到停云皆有记录,小友可一一察看。”
他如此坦荡,斛玉收回视线,道:“当然不是,谢洲主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忽然想起来,似乎还没有和洲主说过我的名字,有些不妥罢了。”
谢己却微微一笑:“小友名为斛玉,可对?”
斛玉偏过头,看向春浮寒,难得表情有些愣怔:“嗯?师兄说的?”
“小友竟不知?”谢己缓缓道,“璇霄仙尊早已向三界言明。如今三界大概没有人不知道小友的名姓了。”
斛玉:“……”
燕向居低头,看到少年的发顶,他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其实斛玉什么也没想,只是一时出神。
一道熟悉的大嗓门撕裂了寂静。
远远就有声音传来:“爹!爹!我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停云大门都关上了?我听谢九说……说……我靠!”
看到殿内的人,刚出完任务回来的谢怀瑜眼珠子要掉出来。
他揉揉眼睛,手难以置信地指着斛玉:“你……”
谢己低声呵斥:“成何体统!还不过来见过太初宗各位道友。”
睨了谢怀瑜一眼,斛玉悠然转身道:“……洲主三公子?第一次见,幸会,在下斛玉。”
第一次见这几个字斛玉是看着谢怀瑜说的。
谢怀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顶着父亲的目光,艰难将话圆了回来:“……你,长得真好……幸会,幸会……”
谢己叹了口气,拱手,像无数无奈的凡间父亲道:“犬子驽钝,还望见谅。”
谢怀瑜:“……”
人越来越多,春浮寒走到斛玉身旁,望向谢己:
“谢洲主,此事凶手目前全然无头绪,这些尸体也需要各宗认领。兹事体大,此为三洲之难,一日不找出其人,一日便置各炼器师安危于不顾。”
谢己垂眸,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本不想打草惊蛇,但事态已然至此……”他对身旁的停云弟子道:
“传令下去,将此事告知各宗,两日之内至停云商议决断。”
谢己:“这几日,便请小友们和春道友小居停云。”
“怀瑜,”被点到名的谢怀瑜立正,他听父亲道:“招待好两位小友。”
谢怀瑜作为谢己唯一的嫡子,住的是仅次于谢己的行宫,就在停云宫主殿边不远。
水盾温柔的倒映在了彩色琉璃瓦上,整个浮岛五彩缤纷,看得出来,花了不少心思装点。水中的游鱼和天空隐约水盾的灵鱼如同追逐的影子,在繁花的别院里追逐。
无数条细细的水流交织,将正中央的琉璃宫包裹,如梦似幻。
一到别院,谢怀瑜就炸开来了,他先看了一眼那个陌生的黑衣男人,又立马拽着斛玉的胳膊,将他带到了另一边。
谢怀瑜终于能问出来:“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还是不是朋友了?”
没说话,斛玉打量着他。
明显不同于在太初宗的样子,回到家的谢怀瑜神采飞扬,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他身上衣物的水纹在光下闪亮,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身份不同。
斛玉打趣:“怎敢劳烦谢三公子?我们又素不相识。”
谢怀瑜:“……”
他向后看了一眼,发现那个黑衣人没有看这边,谢怀瑜才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回宫就发现气氛不对,我爹也不和我说……”
斛玉:“这事有点复杂……”在谢怀瑜期待的目光中,斛玉缓声道,“……不如等溯霭各宗来时再说。”
谢怀瑜:“……”
进来后一直沉默着,燕向居跟在两人身后,看斛玉和谢怀瑜有说有笑,在谢怀瑜要将斛玉带进寝殿时,燕向居终于开口:“天色已晚,不如早点休息。”
“……”
看了看还没斜多少的太阳,谢怀瑜不太理解,但还是表示尊重,他招呼侍卫:“你带这位道友去休息吧。”
说完,他转头就对斛玉道:“来来来,我收藏了好多宝贝,给你看,你喜欢哪个就……”
燕向居:“……”
走到寝殿内,斛玉忽然停住脚步。谢怀瑜不解:“怎么了?”
斛玉回头,看了看燕向居消失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有话没说完。
似乎来到这座浮岛,燕向居便一直有一丝异常。但具体是什么,斛玉说不出。
可能是真的没几个朋友可说,从入门开始,谢怀瑜便热情地向他展示:“看。这是我第一次炼器的成果,虽然不好看,但能用。”
斛玉细细打量,那是一个可以摇摆的毛笔,输入灵力便可以自行抄写。谢怀瑜挠挠头:“当年刚读书,被罚写的太多了,写不及,就做了这个出来。不过后来父亲将我的罚写都免了,他说我笨,罚写也记不住。”
斛玉:“……”
又到一面镜子,谢怀瑜更自豪:“别看这面镜子平平无奇,但他能看到停云宫的好多地方,父亲还将这个推行给各宗,虽然我没让父亲帮我署名,但也算成名作?”
他絮絮叨叨,很多都是关于炼器和父亲。
斛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在炼器上谢怀瑜虽然算不上天才,但也算顶尖的天赋了,可在其三句不离父亲的方面,又像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孩。
斛玉调侃恭维:“谢洲主日理万机,竟还有时间替你推行,真是拳拳爱子之心,令人佩服。”
谢怀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父亲对我一向很好,所以有时候我想更努力一点,至少不让父亲丢人。”
说起谢己,他的眼睛都是对父亲的孺慕和崇拜。不仅是为人和善,谢己的炼器水平亦名满修真,谢怀瑜从有意识起,就想成为这样德才兼备的君子。
听他说着,一座床头的小灯出现在了视野中。
那灯就放在床边,在琉璃彩的映照下,闪烁着与众不同的光芒。
拿起这个,谢怀瑜格外小心,也格外珍重,说起来都是柔软:“这是当年刚恢复神智的时候,父亲特意给我做的安神灵水灯,有了它,我都不会再做噩梦。我最喜欢这个了。”
和之前的所有法器不同,那灯中火焰如同流水,在其中打漩。盯着那抹水,本想赞美一番,但看了一会儿,斛玉竟感觉有些头晕。
他扶住一旁的床沿,谢怀瑜赶紧放下灯扶住他:“怎么了?”
斛玉摇摇头。头晕的感觉挥之不去,好像有什么要挣脱牢笼。
“咔——”
一声脆响。
“?!”
谢怀瑜和斛玉同时转头望去。
床头,那陪伴谢怀瑜十多年的灵水灯,竟无端裂开一条缝隙。在两人还未反应过来的刹那间,其中流水竟钻出水灯,化作灵力,直直没入了一旁斛玉的胸口!
这一变故猝不及防,斛玉只能任由那灵力在灵脉穿梭,最终看着它紧紧贴合在了破损的识海。
“……”
斛玉抬头望向谢怀瑜,几乎是难以置信地开口:
“这是……我的灵力。”
第27章
天地灵气化为己用,每个修士的灵力都有属于自己的痕迹,所以谢怀瑜清楚地知道斛玉不可能感知错。
于是这让他更加不解,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谢怀瑜起身:“可,可是这个灯陪我十多年,它不会,它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有斛玉的灵力?
将一个人的灵力困在法器,不论是什么目的,这个做法本身就很让人怀疑,更何况是在本就乱成一锅粥的如今?
那份灵力完全贴合斛玉,静静宽慰着破损的识海。
斛玉闭了闭眼,许久,他沉声对谢怀瑜道:“你冷静下来。先不要想其他。我问,你回答。”
谢怀瑜惶惶看他。
斛玉睁开眼,望着他:“这灵水灯,是你父亲给你的。”
谢怀瑜:“是……”
斛玉:“他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
谢怀瑜想起当时父亲送给自己灵水灯的时候,高大威严的男人抚摸着他的头发,语气难得柔和:
“……你神魂不稳,溯霭近来兴起的灵水灯,据说有安神的奇效,我做了一个,愿我儿安睡无梦。”
那时候谢怀瑜还很虚弱,这个灯对他意义非凡,所以当时谢己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斛玉抓住他话中的某个词:“近来,兴起?”
谢怀瑜道:“灵水灯,是民间散修做的,因为可以储存灵力,安抚人心,当时溯霭洲大家都在做,几乎现在所有修士家中,有神思不宁者,都会放一件灵水灯……”
只是那些灵水灯里面的灵力都是炼器时便放进去的,谢己当时在溯霭,而斛玉在数风洲,灵力怎么会到这小小的灵水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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