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无解的两难,只叫长龄肝肠寸断,他甚至有时在深夜真的开始怀念起真华寺的日子了,那时只有他与卿云两人,卿云满心满眼只有他,每夜都只和他在一起。
他到底也不是真菩萨,也有贪嗔痴,爱憎欲。
卿云一面吻着长龄一面如水蛇般扭动着。
在长龄面前,他是不必装模作样的,他咬了一缕黑发,他诚实地指挥着长龄,叫长龄用力,让长龄再深些。
见卿云眉眼发红,嘴间濡湿,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紧紧皱在一起,长龄心中便涌上深深的无力和痛楚,唯有这种时候,他最恨自己不是男人。
卿云长长地出了口气,还在长龄身上乱拱,他啄吻了长龄的侧颈,低低道:“还是你最好。”
长龄轻轻苦笑,他什么都不好。
“他要命我做典内了,”卿云稍稍冷静下来,同长龄分享了这好消息,“从五品的内宦,东宫里头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长龄听罢,真心地笑了笑,“真厉害。”
卿云面上笑容微浅。
“这还不算到头呢,这回恩科我已相中了几个人才,等我查清了他们的家世背景,找准那些个出身寒门的,若有出宫的机会,好好拉拢一番,日后他们入朝为官,不怕拿捏不住他们。”
长龄听了,略微紧张道:“卿云,你……要小心。”
“我明白,”卿云靠在长龄肩上,眼神微微闪烁,“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翌日,卿云便去巡庄,巡到自己的庄子,他屏退众人,正独立院中,脚边便落下了一颗果子,卿云看也不看,只淡淡道:“秦大人还真是喜欢做梁上君子。”
秦少英抛着手里的果子,笑道:“什么梁上君子,分明是树上泼皮。”
卿云转过脸,他便知道秦少英今日会现身。
秦少英从树下轻轻跃下,落在卿云面前,道:“这庄子里高手不少,李照还真是宠你。”
卿云道:“今日你我二人既在宫外相见,不妨开诚布公,秦少英,你要什么,便直说吧。”
“爽快,”秦少英拍了拍手,负手微微弯腰,看向卿云,“我要你留在李照身边,成为李照身边最亲近的人,你现在已在做这件事了,并且做得很好,你最大的问题便是这般急着给自己找乐子,我最后说一次,同长龄断了,对长龄,对你都是好事。”
卿云轻眯着眼看向秦少英,他忽然扭了下脸,轻轻一笑,又回过脸看向秦少英,“秦少英,你真以为你这便算拿住我了吗?长龄算什么?你说得没错,我不过是给自己找个乐子,你应该没忘几年前我是怎么将他推出去送死的吧?”
“我也不怕你在李照面前说什么,我只一概不认,李照会杀长龄,但他绝不会杀我,几年前的事不就证明了吗?李照他舍得罚我,却绝舍不得杀我。”
卿云语气陡然一沉,“但只要我还有口气在,就不会放过陷害我的人。”
“你希望我帮你,应当是你拿出诚意来,秦少英,当年你还知道拿玉梳来换,如今怎么如此吝啬了,哦,忘了告诉你,那玉梳我一直留着……”
卿云一面说一面绕到秦少英身后,如昨日秦少英般轻轻在他侧后拍了拍,“玉梳瞧着很漂亮,也很名贵,要寻出处,应当不难吧?”
秦少英回转过身,一把抓住了卿云的手腕,他眼中满是兴味,“从我第一回 见你,我便知你绝不是个安分的人,李维摩真是瞎了眼,误将祸害当成宝贝,我听闻他要升你做东宫典内,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风言风语,他舍不得杀你,”秦少英垂下脸,气息拂在卿云面上,“那……皇上呢?”
卿云抿唇眼眸直射向秦少英。
秦少英面上神情又吊儿郎当起来,冲着卿云挑了挑眉。
卿云迅速地抬起手,被秦少英又握住。
“太慢了,”秦少英笑道,“以你的身手,再练上五十年,也未必能碰到我的衣角。”
卿云充耳不闻,提膝又被秦少英抬腿按下,无论他怎么踢打过去,始终如秦少英所说,连秦少英的衣角都挨不着,反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秦少英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好了,别闹了,”秦少英笑道,“你这脾气到底怎么长的?凡事一定要占上风?”
他猛地松了手,卿云正要踢他,猝不及防地失了平衡向前倒去,秦少英没躲,手展开向外,用胸膛接了卿云。
卿云抬手便是一掌,秦少英反应极快地扭了下脸,唯有指尖从他的下巴刮过。
“果然是蛇蝎心肠,”秦少英歪着脸笑道,“分明是救你,还要挨你的打。”
卿云也不从秦少英身上起来,反就这么趴着,他忽而冲秦少英轻笑了笑,手指又返回来,秦少英昂了昂头,避开了卿云的指尖。
卿云的指尖便这么顿在卿少英下巴下头,他低低道:“秦少英,你非要我同长龄断了,那我若想找乐子,该找谁呢?”眼睫轻轻上翘,漆黑的眼珠里头闪着几分讥诮,“你吗?”
第73章
恩科放榜,卿云特意要来了名单,他看中的那几人当中竟无一人入选,他顿时大失所望,难道他的眼光就那么差?又不由生出几分灰心,将那张字条撕了个粉碎。
这事不知怎么叫李照知道了,卿云入殿后,他对着卿云笑了许久,卿云一言不发,最后直接跑出了殿,李照还在殿内笑,对其他宫人道:“快,去跟着他,别叫他将自己气出个什么好歹来。”
宫人们将卿云劝了回来,李照道:“依我看,是元良的过失,他是文臣,教你的也都是些古文典籍,不怪你看走了眼。”
卿云沉着脸,问李照:“那殿下呢?你看中了谁?”
李照含笑道:“一个也没有。”
卿云无言。
李照见他如此郁闷,便摸了摸他的头发,“看中了,看中了个小状元呢,马上便要登科及第了。”
卿云顶讨厌李照这样哄他,好似他真的很宠他一般,叫他心中别扭。
“好了好了,不过一次走眼,等下回,说不定就看准了呢。”
李照拍了拍卿云的手,“用膳吧,瞧你气鼓鼓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赌气不吃饭?”
卿云哪能真的不吃饭,不过也就是发发脾气,仍是沉着脸端起了碗,李照忍俊不禁,这都快成东宫内侍之首了,平素做事也算沉稳,气性一上来,还是老样子。
“再过几日,便是母后忌辰,到时你陪我一块儿进宫吧。”李照柔声道。
卿云的名字已经呈报了内侍省,东宫典内不是个小职位,需有皇帝敕令,李照已将他这个人摆在了那个位置,昭告天下,这便是东宫他最宠爱看重的内侍。
卿云自然十分激动,以他的年龄资历,能这么快地走到这个位置,更多的还是倚仗了李照的宠爱,说来似乎并不光彩,但自古以来,王侯将相,又有几个手段是所谓“光彩”的?
史书里抛妻弃子者,弑父杀兄者,屠城坑杀者,比比皆是,那些人为了争权夺利,早将所谓仁义道德都给舍弃了,他也不过是依靠着自己自身有的那些东西,奋力向上攀爬,又算得了什么不光彩?叫他说,他觉得自己光彩得不得了,说不准以后也会在史书中留下一笔呢。
“多谢殿下,”卿云道,“我也一直很仰慕先皇后的风采,说起来,若非先皇后,我也遇不到殿下。”
李照淡淡一笑,“此事之上,我与你心意相通。”
卿云如今听惯了李照时不时说些腻歪的话,也就当一阵风吹过,只要不做那事,他尚还能忍。
李照近日已开始斋戒,夜里便不留卿云了,卿云这下才是真在心中谢了先皇后。
软轿靠近小院,卿云心中便开始左右摇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秦少英同李照说了什么,还是李照自己想的,李照提及要将修缮好的旧殿赐给他居住,卿云以逾越为由推拒,李照却说无妨。
要和长龄分开吗?
卿云心中一紧。
他不肯,他不想,他不愿。
那日他那般压着秦少英说了那番话,心里却是极其反感,他讨厌李照,更讨厌秦少英,李照至少还给了他该给的,秦少英算什么东西,特意来敲打他一番,是想用长龄来要挟他日后为他做事?
鱼死网破这种蠢事,卿云不会做,想必秦少英也不会做。
只是抛开秦少英这个人不谈,秦少英的话也确实是对卿云算是做了个警醒,他最近日子的确是过得太顺了些,倘若被李照知晓……卿云身上不由自主地发了下颤。
卿云下了软轿,院门口没有长龄的身影,他不许长龄在这儿等他,怕不经意的神情会露出破绽。
如今长龄也彻底不管东宫事务了,他每日便是围着卿云转,卿云对此倒是很满意,只不过这么下去,长龄露馅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卿云一步步走入小院,屋子里的门也关着,长龄十分谨慎,只要卿云不回来,如无必要,他不会离开这间屋子。
他这般,是不是困住了长龄?
卿云立在院中,片刻之后,他猛然发觉自己竟真的朝秦少英所说的方向去想,立时皱了眉。
推开门,长龄果然正在等他,他如今唯一还做的事便是替那些死去的太监们抄经,见卿云进来,才放下了笔,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回来了。”
卿云扑了过去,长龄手足无措,立即抬手搂住了卿云,紧张道:“怎么了?”
“没怎么,”卿云道,“只是想抱抱你。”
长龄轻轻松了口气,自从那日秦少英同他说那些话后,他便一直悬着一颗心,他怕秦少英出入禁宫,在皇帝面前若是提起卿云,说些不该说的话,恐怕卿云会有危险。
卿云抱着长龄,心中便唯有不舍。
权势尊荣自然是好,只是他也不希望长龄离开他,既然太子能全都要,为何他不能?
秦少英不敢提的,他想利用他在太子身边做事,那他便不会真的揭穿他,说不准还要反过来替他遮掩。
瞧着那么嚣张浪荡的人,他昨日说完那话,还不是一言不发就跑了?
卿云抬起脸,看向长龄,面上微微笑了,“抄经抄得累不累,手酸不酸?”
“不累,”长龄迟疑了一下,道,“你呢,当差……累不累?”
“不累,先皇后忌辰快到了,他在斋戒。”
“……”
长龄默默不言,卿云也不说话了。
他们二人之间横着一个李照,便是谁也无法当他不存在,到底是盼李照一直宠爱,还是盼着李照尽早撒手,卿云心中说不清,长龄心下也说不清。
卿云道:“我想吃些糖果子,这几日斋戒吃素,嘴里总是淡。”
长龄连忙道:“我立刻去取。”
卿云独自留在屋内,将这屋子里外都瞧了一遍,处处都是他与长龄共居的影子,心中不由又是一痛,不,他不想同长龄分开。
这么多年,长龄就得了一个他,他也便就得了一个长龄,凭什么就这么分开?!
卿云手掌紧握成拳,他心中明白秦少英说得是对的,可便是狠不下那个心。
屋外软帘后,长龄提着一碟点心,他透过缝隙看着卿云满面不甘,眼中光芒毕露,心下又是轻轻一颤。
虽然卿云嘴上总说等什么时候李照腻了云云,但长龄瞧得出来,卿云心里还是想着要牢牢抓住李照的宠爱。
典内之位在一般内侍来看,已是遥不可及连梦中都不敢想的位置,卿云却是志在必得,他永远不会满足,也永远不会停下。
这间屋子也永远不会是卿云的归处,他只是短暂地停留、休息、贪恋这里罢了,卿云想要去的地方,是更高的位置,到时候那个位置里还会有他吗?
“糖果子来了。”
长龄先出声,再掀帘,果见卿云面上只剩下笑容。
“怎么去了那么久,”卿云嗔怪道,“想饿死我。”
“在膳房里多挑了几种你素日爱吃的。”
长龄放下食盒,一碟碟糖果子拿出来,屋子里立即飘满了甜香的气味,卿云眼眯了眯,他爱闻这个味道,将方才那些纷乱心思全抛诸脑后,卿云捡了自己最爱吃的一碟,拿了一个,又将碟子朝长龄那送了送,“你也吃。”
长龄微微笑着也拿起了糖果子,他见卿云吃得香甜高兴,心里也渐渐不那么沉了。
便只是卿云歇歇脚能喘口气的所在又如何呢?不已然很好了?
“快吃啊,”卿云催促道,“这个做得好,甜不甜?”
长龄便也咬了一口,随后轻点了下头,“甜。”
卿云见状,凑上前去亲了下长龄,笑眯眯道:“哪个更甜?”
长龄脸慢慢红了,只定定地看着卿云,面上羞涩地笑,卿云放了糖果子,便又往他怀里扑了过去。
卿云最终还是没同长龄说新殿那事,等他升了典内再做打算,也不能叫长龄一直那么闲着,东宫里头识文断字的内侍不多,他若是将他安排到内坊局,一来二人白日也有了在一块儿的机会,二来也叫长龄有事可做,他也希望长龄心思能振奋些。
没过几日,先皇后忌辰便到了,卿云回东宫以后还是头一回入宫,先前他犯下的事,叫他有些害怕入宫,如今时间久了,一向风平浪静,卿云心中也放下了七八分,更何况有李照带着他。
“不必担忧。”
李照拉了卿云的手,神色温柔,他的温柔和长龄的温柔也是不一样的,他即便露出这般柔和神情,那股天潢贵胄的威压也会令人也不由自主地将心沉下去。
卿云淡淡一笑,“陪在殿下身边,我没什么可担忧的。”
李照也笑了,“这便对了。”
卿云跟随李照出殿,却见秦少英腰间挎刀正候在殿外,身后是大批禁卫。
“殿下安好。”
秦少英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今日由他来负责引导护卫东宫仪仗。
卿云低着头,不朝秦少英那多看一眼。
上一回入宫,还是那一年冬至,卿云那时的品级尚不能乘车,这回入宫李照安排了车辆跟随,紧随东宫仪仗。
卿云坐在车里,难免仍是心生紧张之感。
五品典内,这是多少内宦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秦少英也不过是正四品下,他差他只有那么一点点。
卿云紧紧地握着双手,今年春日暖得早,如今天气也有些热了起来,掌心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卿云很想推开窗户透透气,可规矩束着,他不敢。
今年是小祭,没有那么多繁琐规程,东宫车驾停在凤仪殿外,卿云连忙下车,跟随在李照身侧。
凤仪殿内静静的,卿云低着头,不敢多看,只紧紧地跟着李照,李照入殿后很快便停下,撩袍下跪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一大片人齐齐跪下,卿云也在人群中跪了下去。
“免礼。”
这是卿云第二回 “见”皇帝,头一回冬至,李照的席位虽就在皇帝下首,也隔了很远,兼之卿云头回进宫,心思全在怎么不出错上,不敢也没那个心思留意皇帝。
这一回入宫,李照将定下他的典内之职,由皇帝敕令,再兼之先前发生的事,卿云听到皇帝的声音不由心下一紧,皇帝的声音听着和李照有几分相似,只是更低沉,也更平缓,那种平缓反让人不由更加紧张。
“谢父皇。”
李照起身,皇帝负手而立,正看着殿内先皇后的画像,“一起来祭拜你母后吧。”
“是。”
众内侍分散而立,卿云立在左侧,低着头,瞧见前头内侍步履轻盈地靠近颜色相近却又分明不同的两件盘龙袍。
酒洒祭台,焚香祝祷,殿内殿外一片肃穆,礼毕后,卿云听皇帝道:“入殿吧,”又说了一句,“阿含,你也进来。”
“是。”
是秦少英的声音。
卿云心下又是一紧。
宫人侍卫们系数在外等候,不知过了多久,里头传出一声——“圣驾回銮”,于是众人再次齐齐下跪。
卿云伏跪在地上,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很快便又听到李照的声音,“回东宫。”心下立即一松,嘴角也不由翘了,这是成了!连忙抿唇起身跟上。
坐在回东宫的马车上,卿云这才全然放松下来,整个人没骨头一般靠在车壁,面上若有若无地浮出了笑容。
回到东宫,李照与秦少英同用午膳,特意不要卿云随侍,派人转告卿云,让他直接回小院歇息。
“殿下说,晚上再为您庆贺。”
传话太监极为谄媚道。
卿云面上不显,内心已是狂喜,赏了个荷包给那小太监,也不要传轿子了,脚下生风地往小院走,一路无论是侍卫还是宫人,皆恭敬地回避行礼,对于这位年纪轻轻便问鼎东宫内侍高位的宦官,谁都要避其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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