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立刻露出艳羡和贪婪的光。
前辈视力不好,没看清,不远处的宋沅却将他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他嗤笑一声。
沈澧转头问:“怎么了?”
宋沅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人吃瘪,实在好笑。”
沈澧不声不响地为宋沅打开车门。
他早就习惯了他这样,脑子活络,古灵精怪,狡黠地像只狐狸,无论面对谁都有办法。
宋沅的想法,想告诉他时自然会全盘告知,他不必多问。
只等宋沅乖乖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时,他俯过身去。
宋沅一下子从狐狸变成了受惊的兔子。
沈澧同他靠得那么近,若是换个角度来看,已然是趴在他身上不可描述。
脑补了一下,宋沅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你……你……”他嗫嚅着,一边偷看前面的司机。
林洙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并没注意后排。
“嘘。”沈澧抬起脸,昏暗的光线中,他的面容多了几分艳丽的邪气。
“系安全带。”他拉过宋沅身侧的安全带,几秒内坐直,将安全带稳稳当当地扣好。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多做任何停留。
宋沅脑子嗡嗡的,心里不由得感到有几分失望。
等等……他为什么要失望?!
不行不行,他不能再这样莫名其妙下去了,他一定是被那些前世看过的霸总小说给荼毒了!
“谢谢。”宋沅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全然不知在黑暗中,他的耳朵红得滴血。
他紧紧贴着车窗,努力与沈澧保持距离。
像极了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路上没人再说话。
车载音响却放起熟悉的歌曲。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仿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星城大酒店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璀璨灯光将海市的夜照得明亮耀眼。
车稳稳停好,宋沅跟沈澧一起走进早已准备好的包厢。
二十八道名菜上得齐全,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我当年下乡,还是个小伙子,就跟——就跟宋沅这孩子一样大,那时候条件苦哎,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忍着,靠自己扛,我一去,就给他们熬草药,在没有消炎药的地方,那些草药却长得茂盛,谁说我们中药害人?这是老祖宗的智慧啊!”
曾老端着杯白酒,一番肺腑之言,边说眼角边泛出激动的泪花。
他将酒杯对向宋沅,“还是宋同学的演讲,让我重拾当年的激情,本来我就琢磨着展览会你可能回来,想不到真来了,来来来,来得好,小老头我敬你一杯!”
宋沅连忙跟着站起来,沈澧却将他手中的白瓷酒杯拿过来,自己一口喝了,抱歉道:“宋沅他酒量不好,我代他跟您喝一杯。”
曾老看向宋沅,见他确实脸颊微红,双目不甚清明,心中已了然,爽朗一笑:“行,我们小沈总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小澧啊小澧,看来他真是你极重要的朋友。”
“我和你接触那么多次,可从没见过你为谁挡酒、对谁这么在意过!”
“曾老说笑了。”沈澧笑道。
“那我也敬一杯。”
“还有我!”
不知怎么地,在场的专家纷纷端了酒起身,沈澧一一替宋沅喝了。
那么多杯酒下肚,他几乎是面不改色。
真是天生做大佬的人啊。
宋沅扶着脑袋晕乎乎地想。
整个包厢里,大家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唯有被挤到最边缘的赵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极为阴沉。
他刚才想找曾老敬酒,想不到曾老根本看都没看他,而是主动去找了宋沅。
而跟赵邈说话的和善前辈,也跟着曾老去跟宋沅敬酒,把他晾带了一边。
中了魔一样,一群谄媚之徒。
赵邈不屑。
宋沅根本就是故意让他来,冷落他、奚落他,看他笑话的。
赵邈想到这里,捏紧了手中筷子,浑浊的眼珠一转,却锁定在为宋沅挡下一杯又一杯酒的沈澧身上。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
一个惊人的念头在脑中腾起,脆弱的自尊心被刺激后的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发现大秘密的兴奋和癫狂。
赵邈扭曲之余又有些迟疑,仅存的良知在提醒他这样做的后果。
可看到宋沅被摘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如此刺眼的画面,让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看着沈澧轻柔地探了探宋沅的额头,两人亲密无间,宛如一对恋人。
计划爬上心头。
从星城大酒店出来时,夜色浓重。
曾老和专家们纷纷坐车离开了。
“我送你回去。”沈澧自然而然地牵着宋沅的手,侧头道。
宋沅努力眨眨眼,把酒精带来的眩晕从眼中赶出去,连连摆手:“不用了,你也喝了酒,快回去休息吧。”
“那……你还会再联系我吗?”
沈澧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这个问题问出来。
宋沅“扑哧”一声笑了,“傻不傻呀你,我有你这条金大腿,急着抱还来不及呢?我还会断了和你的联系?”
“喏。“他掏出手机递给沈澧,“把你电话号码给我。”
沈澧露出轻松的笑容,“好。”
他快速按动按键,输入了一连串的数字,确认保存到联系人,前后不过五秒,动作快得生怕宋沅反悔了似的。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
沈澧语气有些激动,唯恐漏了什么似的,又说:“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记住,什么时候什么事都可以。”
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写满了认真。
宋沅愣愣地点点头。
得到同意后,沈澧就像告白成功的青涩少年,松了一口气。
“该走了。”
一旁的林洙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似是忍无可忍地出言提醒。
从宋沅的角度看去,林洙似乎翻了个白眼。
沈澧欲言又止,林洙及时说:“已经为宋先生和他的学长叫了车,会把他们安全送回学校的。”
“而且你喝了酒,送不了他们,我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可不想再开车跑那么远。”
他这样一说,沈澧就没有理由坚持亲自送宋沅走了。
他轻声道:“辛苦。”
林洙转头回车里,丢下一句:“快点上车吧大少爷,只要你别再任性推掉酒会,就是少给我添麻烦了。”
沈澧即将离开,宋沅心里却多了几分不舍。
重逢地太突然,他还有好多话没说。
借着酒劲,他伸开两只手,捧住了沈澧的脸。
温热的手心与冰凉的脸颊紧紧相贴,动作大胆而亲昵。
夜里一阵初冬的冷风呼啸而过,掩盖住了细微的相机卡嚓声。
沈澧心跳如鼓。
宋沅就这么捧着沈澧的脸,瞪大了一双杏圆眼,左看右看,仔细端详。
良久,他小声咕哝道:“是更帅了。”
“好了,就是看看你的样子,走吧,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他松开了手。
沈澧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他的喉咙滚了滚,来掩盖宋沅刚才贴上来时,生理本能的口干舌燥。
沈澧垂下眼眸,“我会再来找你的,只要你愿意见我。”
活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委屈狗狗。
宋沅想到这么个不恰当的比喻。
他摸摸鼻子,“好了好了,我当然很乐意见你。”
林洙不耐烦地按了两声喇叭,打破了依依不舍的氛围。
恰好这时叫的车也来了,宋沅挥挥手,跟沈澧道别。
赵邈径自坐在了副驾驶上,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摆弄相机。
宋沅低头看着手中那只小小的手机,屏幕上留下了他刚刚打好的备注。
说不清是什么的滋味,略微有点甜,又有点酸涩,悄悄在心底蔓延。
明天能再见吗。
宋沅闭上眼睛,任由冷风在未关闭的车窗外涌进来,将他昏沉的头脑吹得清醒一些。
一连半个月,相安无事。
徐教授照常给宋沅安排各种任务,再加上宋沅本身就给自己布置了每天看多少页书道指标,他一回归到校园生活里,就全身心地投入,常常是忙得脚不沾地。
两点一线的生活,让他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感情,他也想不明白。
沈澧会给他发信息,但只是偶尔,或许也是忙碌的原因。
回复时,宋沅会打一大串的字,却又删掉,只留下中规中矩的内容。
点击发送后,他总是怔怔的,思绪飘得很远。
至于赵邈,宋沅以前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最近见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有时候一星期都见不着人,徐教授说,他在忙找工作的事。
宋沅不关心他,他早就看出赵邈和马浩平是一伙的,上次给了他教训,让他那样要面子的人当众难堪,已经足够了。
真心的朋友本就没有几个,宋沅不会为这种人伤心,该偿还的,绝不忍气吞声。
忙碌的周末,宋沅起了一大早,晨练完便跑去食堂买了杯豆浆喝。
早上他没什么食欲,又练了一小时的五禽戏,他有些累了,拿着豆浆赶往图书馆。
现在是早上七点半,以往的周末,校园里都没什么人,此时宣传栏前却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颇为热闹。
宋沅心生疑惑,拉住一个同学问:“这是怎么了?”
那个同学明显是个百事通,“你没看学校论坛啊?说是今天要公布一个大八卦,还不在网上发,非要贴在宣传栏前,估计可劲爆了!这不,大家都赶着来看呢。”
“那……是什么八卦啊?”
宋沅没由来的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哪知道啊?我还没挤进去呢,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宋沅道了谢,望了望黑压压的人群,还是放弃了,直接去了图书馆。
等他出来时,已经是傍晚,他抱着两本书回去,一路上总感觉周身招来异样的目光。
别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有的还窃窃私语。
“宋沅,你在这儿呢!出大事了,你快去看看吧,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
平时关系好的同班同学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道。
宋沅心头一紧,“你说的,是宣传栏吗?”
同班同学疯狂点头。
宋沅撒腿就跑,狂奔到宣传栏前。
此时已经没什么人围着了,整张红底的所谓“猛料”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宋沅眼中。
中医药学大三级宋某,被富豪包养,因此攀上关系,获得教授优待,有图为证……
这只是开头,下面的字句更是不堪入目,造谣者无所不用其极。
关键是在整张纸的最底层,印着一张照片。
正是那晚宋沅捧着沈澧的脸的场景。
照片是复印的,不太清楚,但在他们身后,那闪闪发光的宾利车标被可以用圆圈放大了出来,十分醒目,以此来证实这则八卦的真实性。
造谣者给沈澧打了厚厚的马赛克,却只把宋沅的脸象征性地模糊了一下,仔细辨认完全能认出。
如果不是这个造谣者,宋沅还不知道自己可以被包养。
始作俑者是谁,他心里清楚得很。
宋沅直接掏出手机,按下那个号码,过了一会儿,冰冷的机械女声清晰入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一连打了几次,都是一样。
他直接发送了一条短信过去。
【你给我等着】。
当晚只有赵邈在旁边,宋沅没想到他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几乎是实名制地造谣。
既然赵邈已经毫不顾忌地要鱼死网破,那宋沅自然是不必再留情面了。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显示“沈”的来电。
宋沅一惊,忙按下接听键。
“嘟“的一声后,电话那头一阵嘈杂。
宋沅的心一下子慌了。
“喂?沈澧?你怎么了?”
人声杂乱,混着尖叫和哭泣,隐隐约约还有怒骂。
手机不知被谁挂断了。
两分钟后,铃声又一次响起。
“沈澧出了点事,不过他刚刚想打电话给你,我不知道他想对你说什么,无论如何,你过来一趟吧。”
是个年轻男性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好。”宋沅竭力止住自己声线的颤抖,“他在哪里?”
一小时后,圣保罗医院。
沈沐在手术室外抽烟,烦躁地来回踱步。
七八个保镖笔直地站在过道两侧,乌压压的一群,给气氛增添了几分不安的味道。
“小沐,你不要抽了呀,你爸爸就快来了,他最不喜欢小孩子抽烟的。”
钟婉怡拿丝质手帕擦着泪,红了一双眼框,柔声细语地对沈沐说。
“爸爸爸爸,什么都是爸爸,他管过我吗?那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他算什么,我用得着为他戒烟?!”
沈沐赌气一般,猛地吸了一大口,反而呛得自己直咳嗽。
钟婉怡忙站起来拍他的背。
她心疼得皱眉:“你说说你,这么大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你好,请问……”
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钟婉怡和沈沐皆抬头往前看去。
宋沅穿着一件深灰色毛呢大衣,发丝略微有些凌乱,在医院冷色调的光线下,整个人都单薄而瘦削。
他明显是急忙赶过来的,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喘着气,清秀的脸有几分苍白。
他身后的窗户外有一轮明亮的圆月,散发出淡淡的寒光,在初冬的天气里,为他全身笼罩上一层微凉的光环。
“你就是宋沅?”
沈沐把烟掐灭,丢进垃圾桶,吊儿郎当地走过去,眼光肆意地上下打量着他。
宋沅愣了愣,反应过来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应该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随即点了点头,“是我。”
他抬眼看向亮起红灯的手术室,“沈澧怎么样了?”
“没事儿,就中了一刀,擦着肺过去了,不算致命伤。”
沈沐嗤笑一声,把这事说得稀松平常。
宋沅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怎么会这样?”
“遭人恨呗,他挨刀之前,打的是你的电话,我猜他可能想对你说点什么,就把你叫来了,不用谢我。”
沈沐轻描淡写。
“小沐!”钟婉怡走过来,斥责道:“你是怎么说话的,快道歉。”
沈沐倒是听她的话,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冷哼道:“抱歉。”
宋沅看向钟婉怡,这个优雅知性的女人,她神色哀伤,眼睛里有种悲天悯人的柔情,给人天然的亲近感。
钟婉怡仅仅看了宋沅一眼,便认出了他,心中有些意外,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她温声对宋沅道:“是宋先生吧?都是沈沐太不懂事了,这么晚了还叫你过来,实在是欠缺考虑,给你造成麻烦了。”
钟婉怡十分客气,骨子里带着富贵人家的教养,一举一动都让人如沐春风,可仔细感知下来,便能觉察出她的疏离。
“不,如果不是他,我还不知道沈澧出事了……”宋沅心里很乱。
“沈澧他……到底怎么样了?”他捏紧了手机,急切问道。
钟婉怡叹了口气,“家宴时,我姐姐不知怎么地,竟持刀闯了进来,她伤了小澧后,随即也把自己捅伤了,当时场面乱作一团……小澧在抢救,但医生说无大碍的,你别担心。”
虽然宋沅对钟婉怡有种警惕性,可她的话还是值得信任的,既然她这么说,那沈澧应该是真的没有生命危险了。
场面沉默下来,钟婉怡对两个青年说:
“坐吧,小沐,小沅。”
三人坐成一排,皆是心事重重。
这幅场景,让宋沅想起多年前,沈澧因羊肉过敏而被送进医院的那天。
大年夜,他是趴在沈澧的病床前睡过去的。
那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守着沈澧,今非昔比,沈澧也有他自己的家人了。
宋沅觉得胸口闷闷的,按理来说该为他高兴,可为什么就是那么不舒服呢。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走过来,他步履匆匆,身后还跟了一群黑衣保镖,一行人来得浩浩荡荡。
钟婉怡率先站起来,她难得的有些局促,“梓晟,你来了。”
“嗯。”沈梓晟没看她,敷衍地用鼻音回答了一声。
男人成熟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下垂的嘴角显出威严的气质,西装革履,不怒自威。
“沈澧怎么样了?”
他目空一切,询问道。
“还在手术中,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钟婉怡紧跟着回答,像是联系了千万遍一样熟练。
“这位是?”沈梓晟看到宋沅,仿佛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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