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的心跳蓦然间快速起来,他又想起当年宿煜喝多了酒在他家留宿,也是这副不省人事的样子,当时的他左看右看,实在忍不住,偷偷亲吻了一下后者的嘴唇。
时隔一年,那软绵绵的触感,至今还能回味出细枝末节。
祁曜低下头,带着某种尝试,很轻地吻了一下宿煜的脸。
后者没醒,任凭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空气中,蹙着的眉心略微松了一松。
祁曜伸手关掉壁灯,房间里顿时变得昏暗不明,只有窗外的夜色勉强透进来一点微弱泛白的光晕,朦胧得不太真实。
祁曜变得大胆了起来,他偏了偏脑袋,看着宿煜微启的唇缝,生疏地揣摩着角度,慢慢靠近…
他没想到宿煜会忽然睁开眼。
两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了几秒,宿煜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过来。
“唔…”祁曜眼睛蓦然睁大,感觉唇齿间强势地掠过一片柔软,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感官。
那是一个浓烈的吻,带着清雅隽永的酒香,参杂了宿煜身上特有的冷冽味道,丝丝缕缕地钻进喉咙深处。
凋谢的玫瑰花的香气。
轻轻地咬合,无言地诉说衷肠和欲望。
祁曜的身体当即就软成了一滩水,被宿煜扣着十指反压在床上。
“宿煜…嗯…”祁曜感受着落在侧颈由浅入深的吻,情难自禁地仰起脖子,“哥,你喝醉了。”
宿煜不太清醒,脸埋在祁曜的肩头吻吻停停,可能是没什么力气,越是亲吻就越是温柔,像是月光下的潮水,一波波漫上彼岸。
“醉了…”浓密的睫毛轻轻掀起,宿煜从他身上抬起头,眼睛朦胧着看不透的醉意。
“我是醉了…”他喃喃自语道,“醉了,才敢亲你,我是不是,没出息…”
祁曜舔了舔嘴唇,一双眼睛像是夜里的星子,牢牢盯住宿煜,问他道:“为什么只有醉了才敢?”
宿煜的嘴角动了动,脑子几乎是不转了,怔怔地发了许久的呆,忽然笑了一下:“…我是精神病。”
“我和妈妈,一样的病。”他醉得很深,声音发哑,虚弱得要命,“祁曜,我逃不掉了…”
祁曜愣了一下,抬起手,指尖轻轻地截住宿煜眼角的泪,给了他一个很笃定的回应,“你不用逃。”
宿煜摇了摇头,从祁曜身上下来,颓废地蜷起身子,“我拖累你了…”
冷不丁的一句,还不等祁曜发问,他就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我不会做饭,只知道吃…”
“吃两口就饱了,我真扫兴…”
他脑子是混沌的,在酒精的影响下,口齿不清晰,语速也异常缓慢,说的都是些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口水话。
“我想洗碗的…”
“我手受伤了,我不能碰水,不是偷懒…”宿煜默默地流眼泪,不知道怎么的就委屈得不行,“祁曜,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把你当成保姆使唤…”
“啊?”祁曜听得脑袋里懵懵的,他不知道宿煜潜意识里会想这么多,“我没,我从来没这么觉得。”
“你才十九,应该我照顾你才对,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宿煜意识昏沉,翻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搂住祁曜的腰,“我能做什么…”
“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什么都不缺…”
他话音未落,就睡了过去,红着的眼眶还挂着分明的泪痕,搂着祁曜的手臂患得患失般紧紧地收着。
祁曜一直没敢动,不知道这么僵持了多长时间,宿煜床头的抽屉里传来手机铃声。
他小心翼翼地撤出身子,扶着宿煜躺好,然后走到床头柜前蹲下来,拉开紧闭的抽屉。
抽屉里,有一个装着淡红色液体的玻璃瓶,和一台手机。
来电的陌生号码,赫然显示着地区,美国。
美国洛杉矶,曼哈顿海滩别墅。
男人慵懒地靠坐在沙发里,深邃阴鸷的眼眸轻抬,透过面前的落地窗,望着远处的沙滩和海浪的交界处。
海浪被冬日的风席卷着,重重拍打在沙滩上,二者无言纠缠,往往复复,颇有一种水火不容的架势。
指尖的香烟燃了半截,男人侧过头,看向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型显示屏。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宿煜接受采访时的视频。
宿煜的脸在清晰的镜头下被放大了数倍,风雪吹拂过冷然的眉眼,他笔直地注视着镜头,声线清澈好听。
“六连斩不会陨落,我也不会,来日方长,我们赛场再见。”
“六连斩不会陨落…”
“我们赛场再见…”
一遍又一遍循环,男人慢慢地抽着烟,先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屏幕上的人,听着他的声音,然后甚至闭上眼睛沉溺其中,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过了半晌,他掏出手机,不知道多少次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但是和往常不同的是,电话那边竟奇迹般地接通了。
男人笑着扬了扬眉毛,将烟碾灭在烟灰缸里,充满磁性的声音里拖着一丝笑腔儿,“终于肯接电话了,小煜。”
祁曜握着手机,没有出声,只是刻意地呼吸了两下,随即便听着那道带有压迫感的声音字字清晰地落在耳畔,“怎么不说话,还在怕我?”
是路向南。
祁曜的直觉一向很准。
他既不挂电话,也不开口,就那么握着手机,对着话筒轻轻喘气,像极了崩溃和示弱,期待着能从对方口中套出些什么。
就这么沉默了大概半分钟,电话那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病了,还跑那么远。”笑意不见了,听起来有些严肃,“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呢?”
祁曜依旧沉默,听见男人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如果我说,我最初接近你,让你从商学院转去K1打职业,没有一丁点儿的算计,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家人。”
“小煜,我这么说,你会信吗?”
这一句话出来,祁曜几乎可以断定,这人就是路向南。
他反应得够快,联想起私家侦探调查到的一条条线索,得出了一个重磅的信息!
据私家侦探所说,宿煜的父亲宿怀远如今已经重组了家庭,妻子是个中美混血,出生在美国加州洛杉矶,是个心理咨询师。
他妻子的另一个身份,是单亲妈妈,有一个二十多岁大的儿子。
所以,宿煜应该是有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却要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哥哥”。
如今看来,路向南,就是那个“哥哥”。
“你为什么不说话?”路向南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打感情牌失败,他明显有些气急败坏,似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他妈是哑巴了吗?还是你真的觉得能跟我争?”
“世界赛总冠军,还是飞锐的股权,你觉得你能拿到哪一样?嗯?”
路向南的面部肌肉一点点狰狞起来,他有太久太久没有这样和宿煜对话过,哪怕是隔着手机,哪怕对方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讲,他依然有数不尽的情绪需要从此处宣泄。
他声音越发紊乱地晃颤,竭力稳了稳情绪,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像是握住了什么尖锐凶残的武器,势必要将电话那边的人洞穿。
他说:“宿煜,你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和你妈一样。”
“基因里带着的,你就认命吧。”
他说完这话,屏住呼吸听着电话那边的反应,捕捉每一分细节中变幻的情绪,几秒过后,听见了一声很轻的嗤笑。
那声笑很从容,犹如居高临下的审视,松弛中满满的都是轻蔑和不以为意,不带有一丝一毫的伪装。
祁曜挂断电话,先是清除了对话的记录,然后将号码拉入了黑名单,这才放回抽屉里。
床上的宿煜睡的很熟,他闭着眼睛,浅色的唇轻轻抿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即便是喝醉了也不吵不闹。
祁曜低下眼眸,看见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宿煜的手很漂亮,五指修长,指骨纤瘦,玉一样洁白无瑕,只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热乎不起来,凉冰冰的。
祁曜用自己的掌心给他捂了一会儿,勾了勾他的小指,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
回到自己的房间,祁曜仰面倒在床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情绪蓦然间有些低落,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喜欢宿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宿煜家世背景、心路历程,一切一切都无比复杂,他祁曜又算什么呢,只不过是一个被隔绝在门外的人。
他什么都不知道。
宿煜关紧了那扇门,从来没想要对他敞开心扉,也不愿意和他共同患难。
他是生病了,但是,自己真的会心甘情愿地照顾一个自我封闭的病人吗?
十天半个月还成,再久一点呢,如果是一年、是十年呢?
他真的会一直、一直喜欢宿煜吗…
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祁曜用手指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他为人性的卑劣感到羞耻,也对自己骨子里趋利避害的本性感到失望。
他甚至在心底用狠毒的诅咒警告自己,不能再下意识间去权衡和宿煜有关的一切。
那个人是宿煜,他不是别人,是宿煜。
祁曜抬手撑住眼眶,慢慢地揉了揉,感到一阵略显无力的难过。他深爱宿煜,却似乎看不见他们的未来。
他又何尝不是个悲观的人。
这种悲观藏不住,全都写在了祁曜的脸上。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在洗手间相遇,同是面对着镜子刷牙,宿煜只瞥了一眼,便像是能窥探人心一般,“怎么了,有心事啊?”
“我…在想着初四回家的事。”祁曜扯动一下嘴角,漱了漱口,倒也不算是说谎,“我初四要跟着我爸妈去走亲戚,到时候就没人陪你了。”
“就为这事儿啊。”宿煜闻言一笑,“你放心去吧,我刚在新区注册了账号,正好这两天可以打一打,而且再休息几天,就要回俱乐部了,到时候我们又能见面了。”
宿煜的精神状态很好,新注射的药物的确起了很大的作用,他感觉浑身都轻盈了许多。
“哥,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祁曜问。
宿煜隐隐约约回忆起那个吻,仍然记得舌尖的柔软和缠绵,他不经意间翘了翘唇角,稍稍偏转了一下视线,“我不记得了。”
祁曜盯着他那发红的耳廓,一颗心悄然无声地动了动,他开玩笑似地开口说道:“你昨天晚上,仗着喝醉了抱着我不撒手,哭的稀里哗啦的,说离不开我。”
宿煜脸上带着微笑,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可能。”
“嘿,怎么就不可能啦,你的意思是你离得开我啦?”祁曜蹦着高往宿煜跟前凑,顷刻间的松弛和欢愉压过了他心底的忧虑,他蹭着宿煜的肩膀,跟他闹,“你快说,说你离不开我,大过年的,说一句让我高兴高兴可以嘛。”
硬汉撒娇,最为致命。
宿煜受用地眨了眨眼睛,笑着避开他的肢体纠缠,转身把刷牙的杯子放到置物架上,正要回过来说话…
眼前骤然一黑,心脏猝不及防的痛了一下,尖锐短促,夹杂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只有短短的一两秒钟,但却让他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喘不过气。
宿煜整个人的动作一滞,失去了平衡能力,四肢发软,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
“宿煜!”
祁曜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他拽住,宿煜借机撑住旁边的洗手台边缘,这才稳住身形。
“怎…怎么了?”祁曜看着他将手捂在心口,“又胸闷难受了吗?”
“没有。”宿煜道:“昨天酒喝的有点儿多,头有些晕,休息休息就好了。”
祁曜盯着他的眼睛,恳切问,“真没事?”
宿煜笑了,轻轻拂开他搀扶自己的手,“真没事。”
第33章 小别胜新欢
承重的墙壁上一旦出现裂隙,就会逐步走向溃败,总有一日会寸寸坍塌。人的身体也是一样,有了病灶不去处理,那再小的病都可能会恶化成不治之症。
况且宿煜的病灶还不小。
他感觉心脏不舒服,断断续续的疼,疼起来的时候跟他发病时的状况很像,但似乎比他之前要严重。
像是螺钉一圈圈生生旋进心脏的血肉里,绞着神经,持续几秒钟后,会有所减轻。
这么疼过几次,宿煜渐渐也掌握了规律,尖锐的疼一涌上来,他就用手死死抵住胸口,用外力抑制那股爆发的悸动,然后等着它一点点平息。
他这具身体所能承受的,远比他想的要多。
祁曜是大年初三那天晚上走的。
临走前两个人去附近的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大屏幕上放映的是贺岁喜剧片。
妥妥的大烂片,笑点尴尬又恶俗,剧情混乱无聊看不出讲的是个什么,纯搞笑也就算了,还非要在里面强行煽情上价值,看的人脚趾抠地。
就这么个无下限的烂片,电影院里也还是时不时的就传来一阵哄笑,祁曜听得莫名烦躁,他坐立难安,不耐地接连叹气。
昏暗的电影院内,荧屏上的光笼罩下来,一张张脸带着各色的神情,半隐在错落的光线中。宿煜坐在他旁边,始终安安静静地观影,没笑,也没有任何的抱怨。
祁曜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宿煜没有察觉,专注地看着前方,眉目冷淡的侧脸映着光,他唇角微微上扬,笑意很浅很温柔,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浮躁。
后面是一家三口,熊孩子看到开心处忽然开始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一边闹腾一边用脚踢踹宿煜的椅背。
宿煜没说什么,靠在座椅上的背略微抬了抬,继续观影。
身边的祁曜坐不住了,他皱起眉嘶了一声,带着股怒火侧过身,刚有了这么一个动势,宿煜就立刻拉住了他。
“没事,快播完了。”他往座位前挪了挪身子,声音很轻,“孩子嘛,都是活泼爱动的。”
祁曜没吱声,不知怎的从宿煜的口吻中感受到了一种很浓的人夫感。很快,身后传来中年女人训斥孩子的声音。
“不能这么踢哥哥的座椅知道吗?”
“这是公共场所,不能影响别人。”
“乖,啊,老老实实的。”
这样的情形有些似曾相识,宿煜微怔,目光开始缓慢地失焦。
他小时候,也像这样跟着母亲何婉钦看过一次电影。
何婉钦也是这样教育他,“小煜,我再说一遍,不要影响别人。”
十几年过去,回忆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了,宿煜不记得那是冬天还是夏天,也不记得他看的是什么电影…
他那时候正处于小孩子好动讨人嫌的阶段,何婉钦越是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是要做。结果就是打扰了别人观影,被一个高大凶悍的光头壮汉指着训斥。
那壮汉直视着他,恼怒道:“能不能轻点闹腾!踢了我椅背多长时间了!啊!?”
好像是说了这话,具体的宿煜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最后的最后,是何婉钦和那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她撕心裂肺地尖叫哭泣,一遍遍质问男人为什么要吓唬自己的孩子。
也是那时候,何婉钦血液中的疯狂因子开始复苏咆哮,在冲突的压力下暴露出她极为反常的一面…
“我的儿子我会教育!”
“你吓到我的儿子了!”
“我说你吓到他了!”
“啊——”
宿煜下意识地闭起眼,黑暗中抓住了祁曜的手。
电影结束后,两人便要各自回各自的家。
商场门前正是一个风口地段,风夹着碎雪吹得两人衣摆剧烈摇晃,纠缠在一起。
北方的末冬仍是冰冻三尺,说话呼吸间溢出的白色哈气足以说明一切。
同是住在江海市,一个最南,一个最北,宿煜冷得有些发抖,站在车前踌躇着好久,从身上掏出什么东西,递到了祁曜手上。
祁曜低下头,看见是一个红包,赶忙推脱。
“我知道你不缺。”宿煜握住他的手,连同红包一起,不由分说,“压岁钱,我的一点心意。”
“一早就准备好了,但是说不出口,也怕你不要。”宿煜说得极为坦诚,质朴的眼神像是月光,柔软得令人心动,“小曜,别拒绝我…”
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系着红绳的平安玉扣,一并交给祁曜,“还有这个,是我在安山寺求的,希望它能保佑你这一年平安快乐。”
宿煜顿了顿,生怕他有压力,又道:“想带就带着,不想带就放在家里,无所谓的。”
祁曜平静下来,借着头顶的路灯仔细看了看那枚吊坠,点点头,牢牢地将其收进手掌心。
分开之后,宿煜独自一人回到家中,推开门,看见和往日别无二致的家具摆设,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祁曜只住了一周不到,但是宿煜却已经习惯了这个家有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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