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和证人的对峙,齐王并没有拿出足够有力的证明自己的清白的证据。在征询驸马的意见后,皇帝将齐王软禁在了宗正院。
这是关押犯错皇族的地方,由皇帝的势力直接管控。此举除了安抚皇女一派,也未尝没有保护齐王的意图。
奚启若有所感地抬头:“讯鹤被截住了。”
意料之中的事。不如说,那封信发出去就是为了被截的。晏景逮住机会阴阳怪气:“可喜可贺,你的戏没有做给瞎子看。”
奚启不知想到什么,倏地笑了,但什么也没说。
晏景越品这反应越觉得不对味儿。难道,他在意指自己是那个不看他做戏的瞎子?
一时嘴快把自己坑了进去,晏景双臂一抱:他要开始生气了。
两人刚踏入皇城便被一个元婴期修士拦住:“陛下有急事想见几位。”
回驿馆接上留守的苏相宜,三人又一次进入了皇宫。
这次接见他们的地方在御书房。皇帝神态疲倦地坐在椅子里,像老了好几岁。一见到三人,他便快步走下软榻,来到三人面前,深深一鞠躬:“请几位仙君救我烨日朝。”
话音落下却无人回应,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不同于之前的调查,苏相宜此次一头雾水地被奚启带来,自是不敢贸然开口,将控场的资格交还给了奚启。
皇帝毕竟见过大场面,哪怕没人接茬儿也自己说了下去:“有一件事,朕此前一直不敢告诉几位仙君,可如今千钧一发,不得不说了。”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朕的国度,被祟物控制了!”
又是一片安静。
之前还可以解释为几人性情冷淡,遇事习惯谨慎观望。这次都提到祟物了,这几位蕴华宗门人还毫无反应。就很反常了。好比丢了一个威力巨大的炸弹却没听到响儿,难免教人忐忑。
不安的氛围逐渐攀升,就在皇帝脑内那根弦将要绷断之际,奚启终于开口接住了话:“冷静,慢慢说。”
苏相宜作为旁观者都不禁跟着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摸到些门道了,小师祖在故意钓着皇帝的情绪呢。至于目的,他不清楚。他还没能耐把奚启的心思摸透到那个程度。
指不定就是为了玩儿呢?
皇帝得以继续讲述下去:“两位来自蕴华宗,想必也听说过两百多年前的君山之役。
“我朝先人自见证了那场战斗后,震惊于祟物的强大,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竟在借助修士之力,封印豢养了一只祟物的胚胎。又通过玄河,吸纳沿河地气为祟物所用。那以后这只祟物代代相传,到了朕这里已是第七任。
“朕自从父皇那里得此秘密后便忧心不已。但又处置不了那只祟物。只能继续供养。
“可事情自二十年前起开始失,那只祟物突然加速发育,需要的能量也越来越多,已然成了祸患。
“朕怕祸及皇室不敢声张,只能不断招募修士试图解决祸患。但还是无济于事。
“到了近几年,它竟开始需要活人来供养。朕也不愿行此灭绝人伦之事。但稍有怠慢,那祟物便降祸于我朝。近些年频繁的水患,也皆因它而起。”
皇帝说到此处,痛心疾首:“都怪朕!是朕迷了心窍,才导致遗祸无穷。
“几位刚来时朕也是想隐瞒的。但左右的谏言让朕意识到,这或许这是上天给朕和烨日朝的最后机会。此话不说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请几位!助朕除祟!”
他说得声情并茂,听得苏相宜十分动容,心想这皇帝虽然供奉过祟物,但好在迷途知返。可他看向奚启,却发现他们堂主神情淡淡,回应也非常程序化:“此事重大。我们需要通知宗门。”
“理当的理当的。”皇帝连连点头,还给几人推荐起更方便的途径,“我国内便有一处阵法可直接向各仙门传讯,速度更快也更稳定,几位可使用这个阵法。”
皇帝说完重新皱起了眉头:“只是,朕还有一事相求。那祟物这几月越来越活跃,朕怀疑它要破茧而出!几位送完消息能不能先去看看,想想办法延缓它的破茧时间。”
害怕几人拒绝,他又激动起来:“此事了结,仙门要如何惩处朕,朕都甘愿。但绝不可让那祟物孵化!求求三位仙家,救我国民于水火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自是不好推拒。奚启答应下来:“好吧!我和……”他花了一息思考给晏景的称呼,“一位同门随你的人去看看。苏相宜!你留下来传讯,并等待宗门的回复。”
“这。也是个办法。”皇帝略作犹豫,同意了这个安排,“朕也让手下的修士与两位仙家同去,尽一份绵薄之力。”
“堂主!”晏景突然叫住了奚启,“那祟物强大,怕是难缠。保险起见,还是带上苏师兄一起吧。至于传信与回信,交给皇室应该没问题。”
皇帝被他一看,接话:“仙君们若信得过朕,朕就命人代劳。”
苏相宜不知道演的哪一出,他该去还是不该去啊?
短暂而无声的对峙后奚启让步:“好吧。”他将要传信的内容写在纸上交给了皇帝,“若有回讯,希望及时告知。”
皇帝自是满口答应,之后召来了一位早就在待命的年迈的皇室宗亲,命他带着三人,以及几人之前见过的三位出窍期修士中的两位,一同去处理那只祟物。
几人坐上车驾, 出了皇城,向北行了一天。
那位年迈的皇室宗亲被颠簸的颇为难受,但面对苏相宜让他将路线告知, 他们自行前去的提议,他委婉拒绝并坚持了下来。
后面又换乘小船,直到当天半夜,一行人才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处不起眼的山谷,若不知路径,几乎无从找寻。巢穴入口就在一处隐秘山坳中,宽高只有丈余,十分不起眼。
穿过洞口往内走了数百米,出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 墙壁上还有照明的烛台。
两侧开凿了几间可供人居的山洞,两位金丹期修士在此值守。看过老者带来的手谕,他们打开了通往更深处的暗道机关。
直到现在,苏相宜还处在一种不真切的感觉中:这也太隐蔽了,里面真的藏了一只祟物?
已经到了地方,也不用再担心灵力波动招惹怀疑,晏景用传音入密质问起奚启:【你为什么要留下苏相宜?】
留下一个人确实会使得他们做的戏更真,但苏相宜必然遭到皇帝手下修士灭口的围杀。其中可不乏修为高于苏相宜的人。这就是他作为堂主对下属的安排?
奚启不以为然:【您对他爱护太过了,他应付得了。】以苏相宜的能为, 取胜不能,保命却是不难, 【反倒是您,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呢?】
此前已经互相明确过他们的思考方式截然不同。不理解对方的决策不是很正常吗?换了晏景做出与他不一样的决定,他就不会过问。
无意的疑问却把晏景问了个哑然。
他为什么要问?因为对奚启的品性有了期待?就凭对方在祟窟没有丢下他?
他不愿想下去了:“随口一问。你想太多了。”
奚启不解。他一点都没有多想啊。
难道,正确答案是需要多想的?
顺着暗道行了数里, 几人瞧见了一道丈余高的石门。石门之后是一片宽阔的溶洞,然后又是长长的通道。
这样的门总共穿过了三道。晏景才瞧见一道刻满符咒的巨大石门。看模样正是他之前通过元神在祟物巢穴里瞧见的那道,只是一个是里侧,一个是外侧。
皇族老者在门前驻足:“三位仙君,祟物就在门后了。”
他拿出一块令牌,放入门前的阵盘里,随着阵法纹路亮起光芒,石门后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门刚打开一条缝隙,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门后正是晏景之前已经见过的祟物巢穴,从这个角度看去,中间那颗被许多血色软管缠绕的胚胎更显恶心,隐约还能透过淡红色的肉膜瞧见内里祟物狰狞的面目。
领路的皇族快步走入洞窟内,眼中满是狂热,苍老的脸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小跑着奔到胚胎脚下,激动高喊:“祟神!我带来了冒犯您的人,请您杀了他们!”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相宜大惊,转身想要撤离,但身后的大门已被故意落在后面的两个烨日朝修士关上。
而祟物似乎被老者的呼唤惊醒了,周围缓慢蠕动的软管骤然挥起又落下,贯穿了老者的身体。
老者当场死亡,脸上却带着诡异的满足。
来自烨日朝皇族的血液,顺着管道源源不断地灌入胚胎内,胎膜渐渐转化为一种诡异的红色,似乎有极为不祥的事情将要发生。
门外,道袍修士还沉浸在刚才的短暂一撇中。他不断地吸气又缓缓吐出:“何等恐怖的力量。”
“不对。”与他同来的锦衣修士出言纠正,“是何等伟岸的力量。”
黑暗的甬道深处响起笑声:“说得不错。”
两人紧张起来。只见一个浑身裹满黑色布料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见是他,锦衣修士放松下来,给道袍修士介绍道:“这是魏大将军。”
除了他们这样从修界招募的修士,烨日朝自身也培养了两位出窍期修士。
一位是当今国师,另一位便是眼前这位魏大将军。不过后者十分神秘,道袍修士也是首次见到他。
魏驰解释起来意:“陛下让我来帮两位一把。”
是帮还是监视?
跟了皇帝这么久,两人都对这位帝王的多疑与谨慎深有体会。
魏驰目光扫过两人,又笑了:“恭喜啊。我在两位身上感受到了祟神的气息。看来两位也从陛下那里分享到了力量。
“体验过这等伟力,两位现在应该不会再有犹疑了吧。”
烨日朝供养这只祟物百余年,早已寻到了相对安全地窃取祟物力量的的方法。
通过深度结契,皇帝现在最高能借用祟物的五成力量,还可将其中一部分分给其他人。不过,这种待遇也只有心腹中的心腹才能有。
锦袍修士打着哈哈:“将军说笑了,我跟着陛下二十余载,从未有过犹疑。”
可还有一个人没有说话,直到两人的目光看过来,道袍修士才开口:“我……我也是。如果不是来了烨日朝,我这辈子也碰不到化神期的门槛,如今陛下让我看到了希望,我自然肝脑涂地。”
他说着感激的话,可过分夸张的表现倒显得像在恐惧什么。
不过魏驰认为没关系,知道恐惧就行了。总比那些个知道祟神存在后就坚决要走的修士好。
这些个蠢货。
光知道仙宗的惩罚可怕,可陛下的怒火,难道就不可怕吗?
烨日朝皇宫,勤政殿。
皇帝正在与游侠修士下棋,可游侠修士始终静不下心。
早些时候,皇帝突然召他进了宫。但进了宫之后却只是和他下棋。
另外两位总是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同僚不见了踪影,反而是平素都驻守在钦天监的国师来了。
种种迹象都让游侠修士感觉发生了大事。如今毕竟食人之禄,他也不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某若有能为陛下效劳之处,还望陛下尽管开口。”
他并不是什么卫道士,也不介意为了优渥的待遇,做一些不那么体面的事。只要不被发现,就行了。
但皇帝似乎并没有用他的打算:“你当前的任务是陪我下棋。”
这个人还没经过考验,不能用。越是形势紧张,越要稳得住气。
祟窟之内。
彻底吸干一个皇族的血液后,祟物似乎拥有了短暂摆脱封印的力量。红色的“胎膜”在它的挣扎下破裂。终于自由的它舒展肢体,露出了形似巨大飞蛾,却更为狰狞的本来面目。
丑陋的口器张开,发出无声的嘶吼,宣泄着想要杀戮与掠夺的渴望。
恐怖的威压吓得苏相宜脸色煞白:“大……大祟!合体期!”
这……这超纲了啊!要死了!
晏景沉声嘱咐:“退到外围!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保证自己安全。”
苏相宜看他还朝前走也急了,将他往后一拉:“陆不承!你也赶紧退啊!”又转头对奚启高喊,“小师祖我们得想办法撤啊!这东西单靠我们打不了啊!”
虽然奚启也是合体期,拥有和这只祟物差不多的战力。
但祟物躯体的坚韧可不是人能比的,一般修士若无法宝,那实力至少要高上一个大境界才能相对安全地除掉一只祟物。但合体期已然是当前修界的天花板,找不出更厉害的,只能靠数量取胜。
他们至少要回去凑齐三位,不,五位合体期的长老或峰主,并带上足够的法宝,才能来试一试。
但这一去一来,没有一两个月怕是难以成行。
首先,能修炼到合体期的修士本就罕见,还要除开不善战斗的,和年岁太高不宜出战的。
这样一来,哪怕是底蕴丰富、人才济济的蕴华宗也只能找出十来人。
而其中又哪个不是兼备天赋、努力与气运的天之骄子?修行不易。大部分其实都不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以命相搏。毕竟祟物再如何闹灾也闹不到他们头上。
到时候少不得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许之以利。
很多时候高阶祟物带来的灾祸都是在寻找帮手过程中扩大的。
所以曾经能有一个不管是非、不问缘由只要出现祟物便会拔剑的罚恶使,人族何等幸运。
可这样的人已经逝去一百多年了。
并且至今没有出现继任者。
想到此处苏相宜不禁满心怅惘。
“回去让那群老家伙想办法吧,他们平时受那么多尊崇,拿那么多好处。这个时候不出力,什么时候出力?”虽然他也想救烨日朝的子民,但拼命的前提也是要有希望。
而对面前这只怪物,他的意见只有一个字:逃!
可晏景却撇开他的手,坚定地朝祟物走去:“不必担心。这种层次的杂碎也不是不能打一打。”
打什么打啊!打你个大头——
本要出口的斥责卡在喉咙里,苏相宜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
只见晏景握上腰间佩剑。“咔嗒”一声轻响,金光乍泄。一把流动着耀眼金光的剑缓缓现世。简洁又晦涩的文字在剑身上隐现,使得整把剑透出无与伦比的威压。
苏相宜哑了声,一双眼瞪得堪比铜铃,那那那……那是——
涤罪剑!
第25章
随着涤罪剑的出现, 祟物感受到了本能的危机感,开始狂躁,它挥动着肢足, 试图挣开那些供给它养分却又束缚着它的“血管”,可终究还是差了一层。
受到它躁动的情绪的影响,无数有着巨大虫子形貌的役祟从洞穴各处的缝隙里涌出,密密麻麻地占满了洞窟上下。致幻的烟雾从四周涌出。
晏景往嘴里塞了一颗事先准备好的定神丹,对奚启丢下一句嘱咐:“替我清扫周围。”随后,踏过界限,正式进入了祟物的攻击范围。
而奚启配合地退至侧旁,凝聚的银焰倾泻,砸飞涌过来的役祟。
晏景在战场中央站定, 举起手中的涤罪剑,将上面黯淡的律文一字字激活。金色文字化为光带,在他周围流转。
罚恶使虽执掌律令,却也不能随心所欲降下刑罚,需“凭证定罪,以尺量罪”。
何为证?
律使代行天道,所见所闻为真者,皆为证据。
何为尺?
涤罪剑裁度恶行,量刑诛恶, 便是那把“量尺”。
“天行有常,万物有法……”
庄重的诵念回荡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 降临的大道气息使得祟物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它扯断了传送汲养的“血管”,挥舞着砸向那个令它感到威胁的人类。
晏景反手以剑格挡,同时宣读出了祟物的罪行:“依天道律令, 叛汝有罪。罪在——”
“祸乱阴阳!”
声音落下,环绕在他周身的律文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
天道认可了他的控诉。而作为回应,晏景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上升了一截,竟然直接从筑基期来到了出窍期。
当“血管”再次挥下时,剑锋竟直接将其切断。
祟者,非阴非阳,不属五行,不在六道,是天道决意抹消的异类。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罪孽。
虽然涤罪剑提供的加成已足够丰厚,但还不够。他当前的肉身太过羸弱,连一击都承受不了。需要恢复更多实力,才能有一搏之力。
一击不成,祟物的挣扎愈发激烈,它扯下更多的“血管”,化为攻击的武器,从上下左右各个方向,同时砸向晏景。
晏景接连斩断数条,被剩下的逼着跃身。很快他就发现,祟物的意图不在直接攻击,而是要把他逼入役祟的包围圈。落点处,一堆役祟摇晃着狰狞的肢足,准备在他落地一瞬给予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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