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或许是刚才的场景实在太过冲击,萧永慕第一时间是想否认的,可看着夜葬雪温柔却笃定的眼睛,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做错方理直气壮,无错方竭力辩解,怎么会这样?
“因为是事实啊。”萧永慕小声道。
“依靠什么确定的事实?”夜葬雪问。
依靠原剧情。
其实本来都已经开始有些动摇的,但人工降血的场景如约而至,夜葬雪还是那个夜葬雪,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站在血泊里的那一瞬间,萧永慕大脑一片空白,心底却浮现出一个对他而言非常可怕的念头。要不就算了。
或者要不就杀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是不是也被传染黑化了。
没有吧,没有吧,只是努力化为泡影而已,只是侥幸心理被戳破而已,没事哒,没事哒,他努力安慰着自己,好不容易安慰好,夜葬雪啪叽坐他旁边,刺啦一声掀开他的伤口。
“既然你不说,那好,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你都是处在一个担忧我随时会出轨的状态里吗?”夜葬雪见他不说话,换了个提问方式。
“也没有,我监视你了。”萧永慕闷声道。
“那才对。”夜葬雪满意点了点头。
“对你个头。”
萧永慕平时嘴皮子利索,损人不带脏字的词半小时不带重样的,此时此刻却完全失言,咬牙半天只挤出上面四个字,丝毫没有杀伤力。
“这也对。”夜葬雪看起来更满意了。
“……”萧永慕从失言转为无语,“不是……你……”
“所以现在就只剩一个不正常的点了,”夜葬雪笑着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用了些力道,强迫萧永慕与自己对视,“来,问我,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和顾彦一起来的?”
萧永慕本能想挣脱的,但确实没什么力气。无语的他闭了闭眼,突然叹了口气,“那我问你,是来看自己的杰作的吗?看着厉泽御的家主继任仪式以这么恶心的方式草草收场,如你所愿了吗?”
空气突然凝滞。
车都抖了三抖。
主要是手握方向盘的项睿在心里咆哮,到底是老板啊,创人的功力比开车的他更加强劲。下次能不能来个风险预警,这次他大爷的是真的要被灭口了。
“你原来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既然如此,萧永慕也豁出去了。这些话压在心里压得太深太久,压成实心的痛苦,提起来只觉得沉重。
“所以又验证了你的怀疑,怀疑我是因为顾彦和厉泽御搞到一起吃醋,后报复厉泽御的?”
那不是。
电车难题,剧情的车轮滚滚向前,他以为自己扑腾着能使火车转向呢,结果折腾一番绝望地发现自己原来是被绑到铁轨上那个,而鸣笛声已近在咫尺。
他改不了,人和事都是。
为什么要剖白,大家稀里糊涂地活着不好吗?解释这些和拆毛线一样,以为扯开的是毛衣上的一小截毛线,没想到一拉,千丝万缕勾稽关联,不一会儿毛衣就散成线团了。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要和朋友校外租房,当时确定的人选就是顾彦不是季源。你为了让他和你合租,大费周章,将室友的手表塞进他柜中诬陷。逆流都没扒出你和他的关系,这样需要偷偷摸摸维持的友谊,应当也是需要下功夫的。”
“这么下功夫,你为了什么?”萧永慕眼一闭心一横。
“你说的这些,放在朋友之间也成立。”夜葬雪看起来有一点诧异,诧异他为何知道的如此周全,但仅仅只有一点,甚至萧永慕说着说着,他却笑了。
“在我这里不成立。”
“那好,你也知道你说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你总得允许我在认识你之前,对某些人有比较紧密的情感联系,而我需要时间割舍。所以近期呢?有吗?”
“既然如此,如果不是因为顾彦,那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厉泽御?”萧永慕深吸一口气。
就像上回那样,他其实知道夜葬雪的室友是谁,是顾彦,却还是装作一无所知来问询。此时此刻,一样的处境,他屏起凝神,等待审判。
“有仇。”
“什么仇?”
“……”
“为什么沉默?”
“我没有办法讲出口。”夜葬雪还是说。
“没有办法讲出你其实是厉家私生子吗?”萧永慕平地起惊雷。
“你……”夜葬雪眉头皱起,他有着迟疑。
“算了,算了,别说了,”萧永慕突然摆摆手,很重很重的叹了口气。他的眼尾一片潮红,睫毛高频呼扇着,努力蹙眉来阻止眼睑上即将聚集的泪水,“我……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你个人的性格特点,还是小时候艰难的生存环境,所以养成习惯,下意识先欺骗,欺骗完了再圆谎,说一半留一半,半真半假。”
“是觉得只有比其他人掌握更多的信息,从俯视的视角向下望,才会有安全感吗?”
夜葬雪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良久,他开口。
“那你要不要来听听我的视角?”
“什么?”萧永慕问。
“我的视角。”
萧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据传言说,颐指气使,高高在上,见异思迁,冷漠无情。什么年代了还在玩着白月光与替身的无聊戏码,自以为深情,其实是将两个不同个体套进同一份衡量模板,不把人当人。
所以一开始,他以为萧永慕是玩玩,他也就陪着玩玩,白送上来的方便,谁不要谁傻子。
没想到传言不可信,三人成虎。
竟然真的就这么一直——相处了下来。
“曾经有一次,我和朋友聊起你。他们说你怎么还在被包养,萧永慕居然还对你有新鲜感。我说我们俩的相处模式一直很舒适,只有一点,他永远不深究我和别人的距离,也对我的事漠不关心,不吃醋,不参与。”
“你和朋友聊我?”萧永慕抓了个奇怪的关注点。
“很奇怪吗?”
“你居然还有别的朋友?”萧永慕震惊。
“……?”
“对不起,你继续。”
“他们听完,依然觉得阶级差距过大的关系岌岌可危,说我可能被欺骗感情了,建议我学一点反诈知识。”夜葬雪说。
“你个干高利贷的学反诈?”
“……我也不止干高利贷。”夜葬雪扶额,看起来有些无奈,“我还□□。”
“哦。”萧永慕点头。
“我不深究你的事,你不过问我的事,我以为这是我们默契的相处方式。比如我也没有去问你为什么联合兰希害傅衡渊,为什么萧氏的很多核心业务被划分到莫名其妙新成立的子公司,为什么多名真材实料的技术人员被辞退后入职别家,为什么所有人都在传萧氏要变天要尽早站队以防被甩下。”
“原来你一直觉得,是我在单方面欺骗和隐瞒是吗?”
车已经停下很久了,项睿坐在前面大气不出充当透明人。后座寂静异常,萧永慕鼻孔里的两个揪已经掉落很久,但他怎么越发感到窒息。
“我们确实应该好好想想什么才是最合适的相处模式。”夜葬雪留下这一句,推开车门,安静离开。
萧永慕盯着后视镜里的人越来越远,他有些委屈地独自进家,一进家门便开始疯狂捶打无辜的抱枕。
凯撒本翘着尾巴出来迎接他,见状一个急刹回窝去了。
“人呢?人呢?出大事了……”萧永慕进意识海里哀嚎。
“唉,忙,都忙,忙点好啊呜呜呜呜……”他继续哀嚎。
“怎么了?”季源上线。
“今年不是厉家继任仪式嘛,我俩一时冲动,来了一个世纪大坦白。”萧永慕情绪有点崩,将两人的对话简单复述给了季源。
“他PUA你。”季源说。
“呃……哥哥你好直言不讳。”萧永慕情真意切的哀嚎,被这气定神闲的一句噎回了喉咙里。
“理智回来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抛开咱俩的关系我还是站你。你俩的开始不就是因为他张口就来的那些男模瞎话,他但凡开口说自己叫夜葬雪,你都能骑上绑匪跑。”
“……话虽这样说……”
“你俩就不是一个段位的,你还和他讲什么道理。他既然一直知道你怀疑他和顾彦的关系,那他怎么不主动解释,看你膈应这么久纯粹是想满足自己恶趣味。”
“啊?也是……”
“他的诉求不就是你对他的探索欲和占有欲不够吗?他自己就和盘托出了吗?不把和厉家的仇摊到台面上不就是觉得世家利益错综复杂而他不完全信任你吗?”
“也是。”
“总而言之吧,这人性格有点问题是板上钉钉的,就看你认不认吧。不过这么久了我怎么看你还挺接受度良好的,你m?”
“你放屁!”萧永慕火冒三丈。
第91章 蚕食
“好吧你不承认的话就当我放屁,不过你确实有一点做得不好。”季源默了默,还是说。
“哪里?”
“为这段感情加注了非常明确的目的性,不合你意便瞬间天崩地裂。其实厉泽御继任仪式被毁和你关系并不大,夜葬雪应该也只是想让你吃吃醋作一作,没想到你直接零帧起手坦诚相见。”
“因为我那会儿真的难受。”萧永慕挺委屈的。
“彼此彼此吧,听起来他也逃得挺尴尬的。”
“……那你说……”
“嗯?”
“你说我喜欢一个人,想为他付出,是一定会逐渐失去自我的主体性吗?我是必须断情绝爱,抛弃掉所有的弱点和软肋,才能获得世俗上的成功吗?”
季源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是。”
“不是就好,我也确实得想想我俩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了。”萧永慕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十分失落。
被他锤得七拐八扭的抱枕,嗷呜一声被他捂在了自己脸上,再抬起来时,眼睛的位置,两个深颜色的圆,不规则,有点湿。
萧永慕狠狠自闭了好几天。
这几天夜葬雪一直没有过来,两人也没有联系,颇有些冷战的味道。
推开他房门的还是熟悉的项睿。
为他带来了积压的工作文件。
人不是一座孤岛,工作会追着人跑。
萧永慕垂死病中惊坐起,起太猛眼前发晕又躺回去,嘴里念叨着哎呦哎呦要了命,黑着一张脸一项项签完,突发奇想抬头。
“这几天夜葬雪有去上班吗?”
“一切如常。”项睿瞥了他一眼,将文件归置到仅仅有条。
“他还有心情上班……”萧永慕脸色更难看了。
“且昨天他带的队伍刚完成了一个新项目,项目组锣鼓喧天喜气洋洋。”项睿声音越淡,戳心越狠。
萧永慕要破防了!
他仰天长啸!
“不是,我这儿还满脑子情啊爱啊,他倒是抓准机会事业更上一层楼了?”
“不止如此。”项睿也是憋得狠,一句一句往他心窝扎。
这一年来,萧氏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夜葬雪的身份。
一年前,有个员工欺上瞒下为自己谋利,夜葬雪揭发罪行给主管,没想到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于是他勾唇一笑拨通电话给萧永慕打去,萧永慕当时正在撸狗心情好,接起电话也是随意喊了声宝宝之类的称呼,本来吵闹的办公室瞬间寂静。夜葬雪气定神闲,寥寥几句描绘了一个小人的恶毒形象,听的萧永慕大怒,拍板开除。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项睿心想:狐假虎威。
但他确实小瞧了这人,原本对夜葬雪的印象是温顺清澈脾气超好的男大学生,后来变成有些小聪明的可造之才,再后来,说的好听点,结果导向,以利为先,说的难听点——
【优利贷功能是谁拍板上线的?这种大额借贷是需要以对用户长期的信用调研做支撑,谁给这个功能开放了这么大的预算权限?】
【用户的隐私协议这么简短,对比之前的版本省略了近三分之一的条款,还玩了这么多文字游戏,好,就算用户不看,他们不看是理由吗?】
【这个邀请返现的弹窗和无法退出只能等待播放完毕的借贷广告是谁批准上线的,我知道营业额增加了35%,但是用户流失率也增加了7%啊,这种专为短期转化的项目是谁批准的?】
【投放联合推广的这个公司前段时间我记得暴雷了吧,合作没有终止吗?怎么还提交过来让萧总审批?】
项睿头越来越疼,他是总助,不是总裁。但凡他是总裁,都得把这些东西一个个打回去重做。
这种不要命项目呈上来的频率越来越高,他私下一查,桩桩件件,皆有夜葬雪的手笔。
再一查,更不得了,有人投诉萧氏投放高利贷性质的广告,挣黑心钱的投诉被自作主张压在了公关部,公关部联合市场部自行进行整改,并未汇报上级。
好一个欺上瞒下。
项睿头皮发麻。
但经夜葬雪这么一折腾,萧氏利润大幅上涨,员工绩效奖金翻倍,颇有些一方霸主的雄风。萧氏非常明显地划分出激进派和保守派,激进派行事大胆利润雄厚,人员数量迅速扩张。
而现在完成的这个新项目,则是夜葬雪站稳脚跟的最后一环。
“他现在在萧氏,影响力大约已经超过我。”项睿苦笑道。
“好熟悉的情节……”萧永慕听着听着,逐渐痛苦面具。
“前几天,我突发奇想统计了萧氏合作关联方的名单,发现一家名为鑫荣资本的公司频繁出现,金融商贸货运矿业皆有涉及。注册地虽在A市,而我从未听闻,仿佛是有人刻意切断了这家公司进入我耳朵的渠道。”
“夜葬雪的吗?”
“他并非法人,但确实应当有关联。”项睿揉了揉眉心。
“应该是。”萧永慕垂下眼帘。
“鑫荣三个月前暗中租用了大量无人机,近期还收购了一个大型屠宰场。”
“那就是。”萧永慕闭上双眼。
“我并不否认夜葬雪对于萧氏的付出,自他入职,萧氏的各项产业皆兴兴向荣,市场占有率达到顶峰。但,自从我发现了鑫荣科技的存在,沿着这条线一直查下去,总觉得……”
项睿话说了一半,他眼中老板对夜葬雪的纵容已经不单是宠爱,更像是有什么把柄攥在人家手中,告状也需要仔细斟酌。
“说下去。”
“白蚁啃食房梁,细密的黑点从边缘开始逐渐向中心蔓延,直到蚕食殆尽。当然我的比喻并不恰当,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按目前的形势来看,双方算双赢。”
“都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萧永慕有些恍惚。
“我之前也和您汇报过两次,那时的情况还没有如此严峻,而且您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项睿叹了口气。
“我的重心在别处,那人也不能分成两瓣儿用啊。”
萧永慕这段时间的重心在肆友娱乐,干的有声有色,对于业务并不熟悉且决策像看天书的萧氏业务,自然能敷衍就敷衍过去。
“嗯,我一直记得您当时回复我的话。”
那天的萧永慕神秘兮兮,以一个说悄悄话的姿势对他苦口婆心。我是管不了他,你也当心一些别和他正面碰上,他背景不简单。
“所以我和他的交流一直不多,业务也非常默契的划分开来,导致萧氏内部越发站队明显。”
“夜葬雪行事大胆,不拘小节,能搞多少利润搞多少。而我这边风格相对偏保守,决策也多是您深思熟虑的结果。”
总助,你拿我深思熟虑的结果,还能撑这么久,也是为难你了。
“何况您已经将各项核心业务逐渐迁往子公司,我会认为这是您的保险措施,虽然我并没有理解其真实用意。”
“确实是。”
“您有心理准备便好。”
有什么心理准备,有萧氏不少人已逐渐离心的心理准备,还是夜葬雪总有一天会脱下狼皮的心理准备,还是他的爱情不得善终的心理准备。
萧永慕没问,项睿也没接着说下去。
“从今天开始,萧氏所有非紧急项目一律叫停,紧急项目按实际情况逐渐紧缩,日常项目仅维持基本运转,不再批准任何新提案。”萧永慕猝不及防开口。
“您确定?”项睿震惊。
“子公司的运作一切如常,且加急归拢所有核心技术与资产。”
“明白,我立即部署。”项睿正色。
“二十多年前,厉家煤矿塌方多人遇难的资料再帮我备一份。”
“好的,我尽快传您邮箱。”项睿点头。
就这些,也没有太多要交代的了。萧永慕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突然来了一句,“苏念和云安的近况你有了解吗?”
“苏少爷在国外,云安入职了许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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