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吃米饭啊,日料,粉,火锅还是其他的什么?哎?小龙虾!”
“这个怎么样?你来过吗?”他指着小龙虾红通通的牌子。
“没有。”夜葬雪摇摇头。
“那就这家吧,哼,我要点10斤虾全留给你扒。快跟上来啊,呆在原地干什么?”萧永慕走了两步,身后没人,于是很奇怪地回头。
夜葬雪看着他,又是那种表情,上一次是夜葬雪对着他不同寻常的身手赞叹他牛逼。他看着萧永慕的眼神,仿佛在森然墓园里看到一座亚克力透明墓碑。
他好像才发现,那块透明墓碑原来有一面磨砂材质,并不显得难看或浑浊,只是朦朦胧胧看不清底色。
“我脸上有东西?”萧永慕摸了摸脸,又揉了揉头发,“还是说我的头发被我搞得乱七八糟?”
夜葬雪还是看着他。
干什么?他做了什么很奇怪的事吗?萧永慕被他看得有点瘆得慌,不由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
未果,因为他不是一直在用这样的态度在和夜葬雪相处吗。
他知道这人有事瞒着,他知道这人满口谎言,他知道这人温润的皮囊里灵魂是一个疯子。他也知道这人不喜欢他,或者没有那么喜欢他。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只是最平常的一天。
夜葬雪坐在对面为他剥虾。
神态认真专注,手指白皙修长,动作干净利落,轻轻一捻,甲壳碎裂,圆润完整红油鲜亮的虾肉颤巍巍脱离,拿竹签仔细挑开虾线,放进小碟中,手边的虾壳堆成小小的山丘。
他剥好一碟,起身放到萧永慕手边,又将萧永慕吃完的碟子拿回自己身前,继续剥。
萧永慕吃得比他剥的快,吃完一碟,抬头。
这家味道不错,客人蛮多。邻桌刚来一对小情侣,男方在剥女方也在剥,男生剥得快又多,多三分之一,剥完开吃时眼疾手快换了两人的碟子,满满当当的那碟变魔法般换到了女生眼前,女生愣了下,笑了。
笑的很幸福。
她用带着手套的手指,捻起自己小碟里最大最饱满的那个,送到男生嘴边,“张嘴,啊——”
萧永慕的视线移回来。
夜葬雪剥得比那个男生还要快,又快又好,码得整整齐齐,苍蝇小馆摆出米其林的盘。他全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或者不愿意的情绪,专注,认真,温柔,深情。
平心而论,夜葬雪对他并没有不好。
在夜葬雪的认知里,萧永慕在这段关系中的所知所感,应当是愉快又肆意的。萧永慕有钱,有闲,有狗,有对他如此百依百顺的情人,宠着他,惯着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还有什么不满足。
回去的路上,萧永慕精气神十足地和他讲邻桌那对小情侣如何恩爱,如何幸福,如何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如何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言语中不乏羡慕。
夜葬雪听完了他的长篇大论,默了默,还是开口。
“那个男生的手机屏幕亮起,微信有消息,对面头像是个长头发的女生。他瞥了一眼,很不动声色地把手机藏到了桌下,两分钟后,他就找借口去了趟卫生间,带着手机。我也跟着去了趟,听见他叫那头的女生叫宝宝,是对女朋友的口吻。”
“啊?”萧永慕目瞪口呆。
艰难的消化了这段话中包含的信息,萧永慕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愚弄,怒从心头起,当即决定立刻返回那家店,誓要将将一桌的虾壳拍在那渣男的脸上。
被夜葬雪拦下。
夜葬雪回去进门和店家说了几句,结账时以进群领优惠券的名义添加了两人的微信。拿到女生的微信后,萧永慕当即打了一串小作文,以邻座姐妹的名义告知了今晚的事。
打字的时候义愤填膺,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却开始迟疑。多管这样的闲事不一定会给当事人带来好处,毕竟女生一无所知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但知道的太多,就会痛苦。
知道的太多,就会痛苦。
见他迟迟未动,夜葬雪伸出手指帮他点击了发送键。
萧永慕愣愣抬起头。
“怎么刚还怒火中烧着要替女生打抱不平,现在倒犹豫起来了?”夜葬雪问。
“也不是犹豫,我这消息一定会发,”萧永慕收起手机,抽了抽鼻子,“只是突然觉得很遗憾。”
回去的路上他的话一反常态不多。夜葬雪看了他好几眼,左一眼右一眼,萧永慕也没管他,一门心思盯着和女生的聊天框。
结果,三小时后,那女生真的一个语音打了过来。萧永慕盯着跳动的屏幕,按下了接听键。
女生好像在哭。
“这么快确认了吗?说不定是一场误会,两个人相处很容易发生误会的,不一定是出轨背叛。”萧永慕没什么安慰别人的经验,干巴巴道。
“我趁他睡着偷他的手机来看,他知道我相信他甚至没删聊天记录,他有除了我之外的女朋友,还不止一个!还有,他竟然嫖娼!还是花着我的钱!”女生哭得声音都在抖,“呜呜呜呜男姐妹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知道要被人模狗样的垃圾骗多久!我对你有印象,你是不是我们左边剥虾给男朋友剥得很认真的那个?”
“……对。”虽然萧永慕发誓他今晚手就没沾过虾壳。
“呜呜呜你们很帅,我其实也想问你怎么自己也没吃一口?哎算了不好意思,我有点语无伦次,我怎么办啊呜呜呜……”女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在抽泣。
夜葬雪接过了话头。
“你是A大的学生吧,这样,如果你觉得生气,我这头有他和那个女生通话的录音,你可以直接曝光他。或者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能会在逆流上开一个戏耍出轨男友的匿名帖子,实时更新他做的脏事烂事,就当文学创作。买点水军造势,把帖子推到热门,他做过的事编得有趣点,没做过的事编得恶心点,让全校学生都参与进这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来。等哪天一曝光,他直接社会性死亡。”
“不用有心理负担,逆流的功能不就是这个吗?”夜葬雪用温温柔柔的话语说了逻辑清晰的这一长串。
听得女生哭声都戛然而止,“我……那……我想想,我试试,感觉好像可行……哎嘿,渣男,真恶心,等着下地狱吧他!”
“他家境很富有吗?”夜葬雪接着问。
“也就那样吧。”女生的声音已经彻底平静,带着一股子决绝。
“那就好,等待他的或许也不一定只有线上的恶意了。”夜葬雪道。
挂了电话,夜葬雪把手机还给了萧永慕,萧永慕竖了个大拇指给他,“啧,高手。”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实践起来也不是很容易。不过也算是一个报复思路,给无聊的校园生活添点乐子。”夜葬雪笑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卧蚕微微聚拢,眼神却不同与往日的澄澈,加了些别的什么进来。
他终于露出一点本来面目,以主动吐露的形式。
“听起来经验丰富的样子,是你之前这么做过吗?”萧永慕问。
夜葬雪睫毛微微颤动,他摇摇头,“没有。”
“哦。”萧永慕撇嘴。
“真没有,”见他不信,夜葬雪再次强调,“思路是这个思路,但这个做法对我憎恨的人而言,也太……”
“轻了?”萧永慕下意识接道。
夜葬雪没否认也没赞同,很慢很慢地半抬起眼皮,重重盯了萧永慕一眼。
这一眼让萧永慕背后突然发凉,他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嘴里气鼓鼓嘟囔着,怎么这样啊在人家面前就能一直伪装三年,在我面前怎么突然瞪人啊真双标蒜鸟蒜鸟顾彦也惨惨的大家都不容易。
声音很小很含糊,他没觉得夜葬雪能听懂。
但突然。
“顾彦约我出来,是和我说,他可能喜欢上一个人,但方方面面都不太合适,所以很苦恼。”夜葬雪起了个很突兀的话题。
“男的女的?”萧永慕没理解他的用意,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开口问。
“……”
“好吧,厉泽御还是岳晋?”
萧永慕既然能查到顾彦的名字,当然也能查到论坛里关于顾彦的风流韵事,在这里装一无所知非常愚蠢且绿茶。
“厉泽御。”夜葬雪说。
“啊,那确实会有点辛苦。”萧永慕适时表现担忧。
“我们交往三个月,我和顾彦的交流也不算太多,而且他肯定会担心我是否在这段关系里出卖尊严,有可能是我习惯了保持单身形象,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
“啊?”
“助学贷款是因为三年前养父差点破产,不太好意思一直用他的钱。”
“顾彦去你公司实习的事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是否去面试取决于你想不想让我去。路口我没想那么多,有可能是他的站位离我更远,也有可能是左右手的动作轨迹确实存在差别,也还有可能是因为他身高没你高体重比较轻,或者是我们认识好几年,他经常这样莽莽撞撞,我习惯了,下意识。”夜葬雪继续道。
萧永慕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抿抿唇,“我没问。”
“嗯,我知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夜葬雪笑笑。
“但我不想听。”萧永慕低下头。
“为什么不想听?”夜葬雪的笑容滞了滞。
因为还要费心去分辨真假,太累了。他强求这段感情的目的不是为了听假话也不是为了听真话。
假一些,还能保护自己。真一些,他就得费心去思考,思考他爸害了他妈,他俩还是死敌仇家。
“所以你想听什么?”他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在深夜里显得很温暖的模样。
萧永慕倒是确实有想听的回答,无关感情,只是好奇心作祟。
“为什么会想到立刻录音?更何况他怎么手机一亮你就注意到了,还跟在他后面。所以你的注意力根本不是完全放在小龙虾上。”
“因为你一直在看他们。”夜葬雪回。
夜葬雪的言外之意好像是这个。
所以还是有一点点真心的吧,萧永慕想。最起码他说这话的神情很真挚,神态很认真,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萧永慕抿了抿唇,突然开口。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我想知道答案。”
“你说。”
“为什么你和顾彦会是朋友?”
一个很奇特的问法,不加任何前因后果,直愣愣的一句。为什么你和他会是朋友,为什么你要和他做朋友,你为什么……
喜欢他?
夜葬雪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在怀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问法,还是在斟酌如何开口,还是其实他也并不明确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一直以来生存环境比较恶劣,所以会想要靠近纯粹的好人吧。”他最后给出的答案是这个。
很俗套的回答,符合一切狗血文中大反派对男主一见倾心的常见缘由。很多故事里所有人最终都会被真诚善良的主角打动,达成欢欢喜喜的美好结局。
萧永慕点头,“知道了。”
中译中,大约是白月光。
白月光嘛,当谁没有一样。他的那个白月光叫啥来着?苏念是吧,集齐了棒打鸳鸯破镜重圆替身文学等多种传奇要素,这不更加刺激。
第二天,夜葬雪走之前,询问了萧永慕关于顾彦所说的到公司来实习的事。萧永慕从来没有干涉过他的正常社交活动,这次也没有打算干涉。
他没想阻止,因为公司里全是他的人,顾彦和夜葬雪发展到了哪一步都可以尽收眼底。
但其实项睿每每反馈来的消息,都表明两人的关系处在一个朋友和同事相关的区间,没有看出其他暧昧因素。
“那就好。”萧永慕虽然有时做事也贱的嗖,但确实没有戴绿帽子的爱好。
“那他们工作的怎么样?”
“两个人的能力都很强,夜葬雪开始被主管外派接触大型重点项目,虽然只是边缘岗位。但按他的资质,不出意外,实习生的转正名额应该有他。”项睿评价得很模糊。
是因为他也发现,说的再具体些,涉及到专业领域,萧永慕其实听不懂。
萧永慕自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怎么去过公司,每隔几天项睿会带着一沓文件来找他汇报与签字,他刚开始的时候也会仔细钻研,但因为完全没涉及过金融与经商相关的知识,单纯的项目企划与可行性分析也像看天书,更别说战略分析和财务报告。
到最后,决策完全依靠审美。
觉得可以,就批准。觉得不行,就否定。幸好这文学世界对比于现实世界发展偏科,有些项目按生活经验也能推断出可行,有些项目都没存在于过现实世界,所以一眼扑。
靠这些,倒也能维持公司运转,更何况原文中的萧永慕也并不励精图治,职业经理人是他最坚固的后盾。
批准了更加精细的大数据画像分析模型,否定了未来一定会受直播冲击的传统文字广告。萧永慕看一沓沓文件看得眼晕,做完决策时像刑满释放般脱离苦海。
他揉了揉疼痛的眉心,看着平板上一小段监控视频里夜葬雪伏案的背影,忽然道,“刚突然想起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项睿问。
“一个野心勃勃又不择手段的恶毒底层草根男,借助爱情将某位单纯有余狠辣不足的非事业型总裁逼到绝路的故事。”
“啊?”
原剧情季源的故事。
“但应该不会吧,虽然故事走向开始趋于相似,但毕竟不是主动为之,”萧永慕叹了口气,“所以有利可图到底是在图什么,我现在也没想通。”
项睿闭了嘴,他隐约感觉自己听懂了这没头没尾的话,但作为一个专业的打工人,他不会妄图去随意评价老板的感情生活。
萧永慕像是陷入进去自己的世界,项睿见他没有其他要事,正准备离开。
萧永慕却突兀开口,“我不是好人吗?”
项睿离开的脚步停住,他想了想,决定回答地滴水不漏,“这要看您如何定义好与坏。”
“如果不去定义,最普世的价值观里,我不算好人吗?”
“现在的您确实也算。”项睿框了一个前提条件。
“这是恭维吗?”
“如果是恭维的话,我就直接斩钉截铁说您确实是,而不是加前提条件。我信奉人性本恶论,外界给予的约束越少,人类越接近于牲畜。对比其他有权有势的顶级阶层,您的态度和生活状态堪称好到不可思议。”
“那我很荣幸了。”萧永慕笑笑。
“如果服务其他人,上述这番话我不会讲出口,也就是您。”项睿道。
“这话听着我很开心,但我一会儿就不是了。”萧永慕叹了口气。
“啊?”
其实他构思一件事很久了,一直没有找到全面展开筹划的动力,毕竟这事不仅仅关于他,提出也需要勇气。
送走项睿,摸着狗头,萧永慕终于下了决心。
“三位有在线的吗?有个事情想聊。”他沉入意识海。
“这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疏远客气过?”兰希第一个响应他。
“三位是什么位,是受什么打击了突然cos这么人模狗样的定位?”季源紧跟其后。
“在线,怎么了?”封从周道。
萧永慕没理他们的插诨打科,“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因为单凭我自己的资质,是撑不起这么大的集团的,我有自知之明,我一直也不适合当这个霸总,越干越糟心。”
“所以?”季源问。
“你想创业吗?封哥。”萧永慕直接精准提问。
“说来听听?”封从周声音沉静。
“咱们四个人合伙搞点事儿呗,趁着萧氏目前正处在底蕴雄厚蒸蒸日上的壮年,我还能做最强力的后盾,咱们四个干票大的。”
“怎么,你要揭竿而起,推翻这封建的氏族阶层?”兰希噗哧一声笑出来。
“就……建个什么集团企业的,我万一出点什么事咱还能有条退路。努努力,空降它个A市第五大家族,结果大家一看,第五大家族只有四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还都是从其他四个家族里面扒拉出来的,多有意思啊。”
“诶,这个听起来不错。”兰希被描述的这波澜壮阔的场景带着燃了起来。
“空降哪有那么容易?新秀在上流社会眼里就是纯暴发户,刚出头就会被一致对外摁下去。”季源道。
“那就不摁啊,反正我不摁,你也让陆观宁别摁,兰希让傅衡渊别摁,厉泽御摁就摁了,哼笑话我怕他!”萧永慕倒是条理非常清晰。
“其实也是。”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们有后台。季源被说服。
“别想了,反正我可以借你们钱,赚了的话你们之后再还给我,赔了的话就当我投资失败我认。但是我暂时拿不出特别多,太多的话会引起家族里的其他人注意的,那就先一人五亿入股,四个人二十亿,多了我怕会引起别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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