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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归远(红蕖)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很轻,带了些越州口音,就软绵绵的,像毛茸茸的小猫尾巴,扫过人光裸的小腿肌肤。
谭玄停了一下,才接上道:“她是越州第一美人?我可不觉得。”
谢白城啧了一声笑起来:“那是啊,你们衡都多厉害的,沉鱼落雁的美人定然是到处都有啦。”
谭玄道:“我可没这么说啊。再说了,外表不过是皮相,一个人顶要紧的还是内在。”
谢白城噗嗤一声笑了:“你这话怎么说得这么一本正经的?”
谭玄却道:“我哪里不正经吗?我本来就很正经的。”
谢白城停了一会儿,脚尖在湖边的沙地上来回慢慢划着。划了五六道横线后,他才又开口:“那,你觉得谁内在最好?”
他当然没有指望谭玄说是他,他们还根本不算多么相熟呢,也谈不上多了解彼此。他只不过想听听这个“正经人”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正经人”却突然真的正经起来了,眼睛望着湖面,神色变得严肃又认真。他抬手轻轻抚上腰间悬的那块墨玉玉佩,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赠给我这块狼头玉佩的那个人。”
他的声音里几乎有肉眼可见的尊敬和仰慕,谢白城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也太认真了吧?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嘛!他不由抱了下胳膊,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然而这个话题是他开启的,人家回答了他总不好什么也不说,眼睛便下意识地溜到他轻抚着的那块玉佩上。
他早就注意到谭玄很爱惜那块玉佩。但是……
“那是狼头啊,我一直以为是狗头呢。”
他话音刚落,谭玄的脸就不由自主地扭曲了一下,英挺的眉毛微微一蹙,看来对他的发言有点生气。
但谢白城只打算假装不知道,故意把头扭开了,嘴里还要说:“我觉得不好看,黑漆嘛乌的,雕得也不精细。亏你还天天带着。”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砰砰跳。他知道谭玄肯定不爱听这话,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要这么说。
总之,没谁规定他一定要说谭玄爱听的话吧!他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他就是这么耿直,才不像某些人喜欢虚以委蛇,来搏别人欢心呢。
但谭玄并没有出声反驳他或是斥责他。他没有声响。
谢白城心里都快有点撑不住了,想扭头偷偷看一眼到底是个什么进展,总不会给他气哭了吧……
就在这时,他却忽然听到谭玄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他说了一句:“你啊……”
没了,就这两个字,没了。
谢白城的心却突然跳得又重又快起来。
这什么意思啊!这……
他偷偷转过一点头,见谭玄还是只望着湖面,嘴角却噙着一点苦笑。
这他很熟悉。每当爹娘师兄们对他无伤大雅的顽劣行径感到无可奈何时,就会这样念他。
可是、可是这是谭玄,他凭什么……
他的耳根竟然背叛他的意志,自顾自地渐渐变烫了。
他反而有点慌了,生怕被发现自己的局促,看着手里还有一块石子,便侧转身子,屈膝抬臂,手腕一扬,但这颗石子却很不争气,居然跳了三下就掉下去了。
“你这样不行的,动作太僵硬了,手腕要软。”谭玄忽然说,然后特别麻利、特别迅速地靠了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谭玄的手已经覆住了他的手,帮他调整着姿势,另一只手则按在他背上,把他往下压了压。
“像这样,像挥剑一样。”谭玄握着他的手腕带着他试了几次,又调整了一下他的手指,“这三根手指捏住,食指在上,中指在下托住。”
谭玄给他指导完毕,又放开他,弯腰找了两块石头,塞给他一块:“你再试试。”
……苍天在上,他并没有很想研究怎么打水漂啊!也、也并不在意自己水漂打得不够好!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能突然、突然……
他脑子都快陷入一片混乱了。
明明这没什么,但、但事发突然……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背后的小径上蓦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随即魏子匀的声音响起来:“哎,他们在这儿呢!”
谢白城慌忙回头,只见魏子匀和程俊南一道拨开芦苇丛走了过来。
魏子匀往他手上一看,乐了:“你们躲这儿打水漂呢!这个我擅长啊!”
他是自幼练掌法的,手上功夫当然好。他一步跨过来,从地上捡了块平整些的小石片,侧身“嘿”地一声,小石片飞矢一般射出去,嗖嗖嗖在水面弹了足有二十多下,才落下去。
“怎么样?”魏子匀得意地笑起来,“从小我就擅长玩这个,我两个哥哥都比不过我。”
谢白城便道:“厉害!我不会打,你教教我。”
魏子匀眼睛往他那一瞥,下巴一扬:“你扔一个给我看看。”
谢白城扔了,魏子匀啧了一下嘴:“你这用力方式不对!”他说着也走上前来,握住白城的手,“这样,这样发力,你明白没有?手腕放轻松,划个弧线的感觉。”
他一边说一边还扶住他的腰:“腰上也要发力的,把力道传过去。”
谢白城听他摆布着,心里却奇怪,同样是教怎么打水漂,魏子匀教他,他一点也不会心乱跳,手发烫,更不会脑子发乱。他一切都平平常常的。
谭玄却在一边对程俊南说:“你们怎么也跑来了?筵席散了?”
程俊南说:“也不是,就大家都比较随意。我们看你俩都跑了,就跟过来看看你们干嘛去了。总比坐那儿听曹大美人喋喋不休要强。”
谢白城心里却是涌起一阵庆幸,还好他们不是在谭玄教他打水漂时就过来的。
不过,就是那时候过来也没什么吧?不、不就是打水漂吗?
他自己都狐疑起来,他干嘛要觉得庆幸?
谭玄笑了一声:“她还在说啊!”
“可能说了!”程俊南喟叹一声,“难怪她表妹都不喜欢她。”
“她其实就是爱显摆了点,人倒并不坏,还挺热心的。曹家的善堂就是她力主要开的。”谢白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要为曹婉瑜说好话,但这些话就自然而然从他嘴里冒出来了。
“她太聒噪了!一个人能顶一千只鸭子!”程俊南挥挥手。
“别人都不好,就吴绘最好是不是?”魏子匀蓦地插嘴。
“你烦不烦啊!”程俊南一张帅气脸孔登时红了,往前猛跨一步去踢魏子匀。
魏子匀哎哟叫着后退着躲,却一下子踩进湖边烂泥里,身子一仄歪。
谢白城连忙拉住他,把他扯回来,魏子匀还嘿嘿笑着,谢白城却看向程俊南微笑道:“你不去吃吴绘做的点心?”
程俊南面色一暗,哼了一声:“我吃什么!”
谢白城却笑道:“之前在厨房,吴绘说她点心一下子做太多了,薛映荷就挤兑她,说你嫌多就喂狗去。吴绘却说,喂狗干什么,到底是我认真做的,不如留着喂程俊南算了。”
魏子匀顿时躲在谢白城身后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指着程俊南复述:“喂、喂程俊南算了……哈哈哈哈!”
程俊南俊脸涨得通红,愤愤道:“吴绘这个死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吴弋天天在外头装的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好好管管妹子!”
魏子匀还在那笑得乐不可支,程俊南瞪着他道:“魏老三,你信不信我今天非把你打湖里去?”
魏子匀却冲他扮鬼脸:“你来啊你来啊,你看我好怕呀!”
程俊南就冲过去,两人在湖边一顿拳来脚往。
谢白城退开两步,一脸无奈地看着两个好朋友,喂了几声也没人理他,干脆也就不管了,横竖顶多两个人一起跌进湖里去呗。
他就无意识地转了下头,却正好对上了谭玄注视着他的目光。
他愣了一下,谭玄却微微一笑,对他无声地做着口型:“不、气、了?”
谢白城脸上顿时一热,把头转了回去。
什么啊!这个人怎么胡说八道的!他什么时候生气了?他才没生气好吧!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好得很呢!

吴弋生日后过了几天,谢白城的舅舅段凤楼来了越州。
他每年都会来一两次,探望姐姐一家。谢白城和姐姐们一样,都很喜欢这个性格豪爽,为人热忱的舅舅。
所以这一天刚歇过午,听说舅舅到了,谢白城就乐得连奔带跑的去见他。
段凤楼正在怀雪堂里和姐夫谢祁坐着说话,姐姐谢夫人在一边陪着。
谢白城蹦蹦跳跳地进来,叫了一声“舅舅”,段凤楼登时大喜,站起身来一把抱住他,要把他举起来:“让舅舅看看,小白城是不是又长高了?”
谢白城登时红了脸,按住段凤楼的手臂:“舅舅,我不是小孩子啦!”
段凤楼也发现抱了半天外甥的脚还没离地,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是了是了,舅舅还总当你是小孩子,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十四了对不对?”
谢白城道:“再过两个月就十五了!”
段凤楼拍拍他的肩膀:“嗯,大小伙子了!”说着转头看向谢祁,“咱们就老喽!”
谢祁笑道:“你说什么老,你比我可年轻多了。”
谢夫人含笑对白城招了招手:“你过来,舅舅正跟你爹说事情呢!”
谢白城听话地走过去,偎在母亲身边,眨着眼睛听两个大人说话。
原来段凤楼在来越州的途中碰巧撞见了一个江湖中恶名昭彰的凶徒,姓董名宏杰,人送绰号旋风怪刀。这人手里有十好几条人命,都是些无辜百姓,干的是杀人越货,强占民女的勾当。
段凤楼一开始不能确定,跟了一段路后,确认是他,想出手为民除害的,哪知那董宏杰似乎是察觉了不对,竟忽然隐匿了踪迹,他找了两三天也没发现踪迹,只好暂且放弃,先来了姐姐家。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董宏杰是在距离越州不远的金塘,估摸着他也不会逃很远。他来了越州第一件事就是和姐夫商量,是不是联合越州的武林同道,想办法找出这凶徒,将之擒拿或干脆格杀。
这等危害百姓之徒,谢祁当然也欲除之后快。这也是武林正道身上责无旁贷的义务。当即便一口应允,和段凤楼商量起具体细节来。
谢白城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行侠仗义这样的事情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只是平时世道安稳,哪有多少这样的机会,现在居然有个恶徒自己跑到家门口来,那不得好好掺和一下。
那边厢谢祁和段凤楼商量好了具体要通知到哪几家,谢祁亲自拟了信,叫人抄了分送出去,随后又商议他们自己该怎么做。谢白城实在按捺不住了,跳起来道:“爹爹,也带我去吧!我都快十五了,不是小孩儿了!”
谢祁抬头,仿佛才发现他还留在怀雪堂里,冲他挥了挥手:“大人说事情你瞎搅和什么!今天日课做完了?”
谢白城不满地噘起嘴:“爹,你以前还说你像我这么大已经出去行走江湖了,怎么到我就不行?”
谢祁皱起眉头:“你以为这是去玩呢?是你们那些小孩子过家家?”
“谁过家家了!”谢白城急了,又去拽母亲的袖子,“娘!你看爹不讲理!”
谢夫人微笑着拍拍他的手:“听话,回你屋去吧,有你爹爹和舅舅在,还有你师兄们,哪就要你来出头了?你做好自己的事。”
谢白城简直跟他们无话可说,就因为他是老幺么?一直都被当个不懂事、没本事的小孩看。不管他怎么努力练剑,也没人真把他当一回事似的。
他实在不服气,但又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就杵在原地不动,赌气不肯走。
谢祁埋头和段凤楼说了半天话,蓦然发现他还像跟柱子似的立在堂下,不禁叹气,又抬手揉了揉眉心:“别拉着你那个脸了。你不是想找事做么?就派你个事。”
谢白城顿时兴奋起来,睁大了眼睛巴巴地看着谢祁。
谢祁在椅子扶手上点了点,沉吟了一下:“你去,把这件事的详细情况,告诉那个谭玄一声。”
谢白城愣了,这叫什么事啊?送信?送给谭玄?凭什么啊?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干嘛要告诉他啊?”
谢祁眉头皱得更紧了:“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不去就算了,我打发别人去,你就继续吃吃喝喝瞎混吧!”
嘁,好好的又骂他做什么?他哪里吃吃喝喝瞎混了!
谢白城不忿地腹诽着,却不敢再多嘴了,耷拉着脑袋道:“知道啦,我去就是了。”
他说完就拖着脚步,磨磨蹭蹭地出了怀雪堂。
然而等他一走到外面,谢祁看不见的地方,就立刻一抬头,步履如飞起来。
嘿嘿,管是什么原因要告诉谭玄一声呢?反正谭玄肯定知道为什么要知会他呀,谢大掌门不说,他就去问谭玄呗!
谢大掌门动不动就对他吹胡子瞪眼,讲两句话就要训他,谭玄又不会,他一定要从谭玄那里打听出个一二三来!
他跑到马厩,叫人牵他的小银马出来,翻身上去,一溜烟地就从家里跑出去了。
跑到了明珠巷,他才想起来,要是谭玄不在家可怎么办?不过转念又一想,不在家他就待着等他呗,反正回家爹爹也不许他参与过问,还不如待在谭玄这儿轻松自在呢。
不过他运气不错,谭玄好好地在家里。
见他忽然来了,不免有些意外,看他喘着气先喝了一杯水,再问他是有什么事。
他便一翻眼睛,从杯子上缘看他:“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来吗?”
谭玄无奈一笑:“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能来能来,随时都欢迎小谢公子大驾光临!陋室蓬荜生辉的!”
谢白城这才抿嘴笑了,把杯子放下,正色道:“不过我今天来,确实是有事的。你知道旋风怪刀董宏杰吗?”
谭玄一愣:“我知道他,怎么了?”
谢白城便把舅舅来他家,说的路上遭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又说了他们商量要发动越州武林去找董宏杰的下落,最后说是谢祁要他来告诉一声。
谭玄听完了,眉头微蹙,显出在深思的样子。
谢白城一口气说了好多话,不免有些口干,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喝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末了看谭玄还不说话,终于按捺不住:“哎,我爹干嘛要我来告诉你啊?”
谭玄瞥了他一眼,笑了:“你爹叫你来的,你问你爹啊,问我干嘛?”
“他不肯说嘛!”谢白城不高兴地道,一个两个的,都拿他当小孩儿,拿话糊弄他,“他不说就算了,还要骂我。”
谭玄道:“他骂你什么?”
谢白城正要开口,忽然机警地瞄了他一下,把嘴一抿:“我干嘛要告诉你?”
谭玄呼地笑起来,沉吟了一下道:“你爹告诉我,是因为……我或许有办法找到董宏杰。”
谢白城吃惊地睁大眼睛:“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谭玄却道:“这可不能说。”
谢白城眉头锁起来了:“我爹拿我当小孩儿不让我过问也就算了,你才比我大多少?凭什么也把我当小孩儿啊!我要是小孩子,那你也是!”
谭玄望着他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我不是当你是小孩,我是……我是真的不能告诉你,有些事,我上面的人要我保密的。”
谢白城呆了一下,喃喃重复:“……你上面的人?”哦,他旋即醒悟过来,衡都里的人啊,看来这家伙背后果然有什么大人物大背景。
“嘁。”他不高兴地咂了下嘴,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你们都了不起,你们都是厉害人物,就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行了吧!”
谭玄却望着他笑起来:“你装可怜也没用的。”
谢白城阖上眼帘,一狼假寐,把头偏过去不理会他。
谭玄负手盘算了一会儿,忽然道:“你就在这里玩一会儿吧,我有点事去。”
他说完就迈步出去了。他前脚刚出门,谢白城就“唰”地一下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什么叫“你在这里玩一会儿”?!一个两个的,都拿他当小孩子!他看起来缺心眼儿吗?这么大个人了还天天就知道玩?看不起谁呢!
这个臭谭玄,装什么大人样子,也不过才十六岁!
可是人家十六岁就孤身一人从衡都来了越州,就能被爹爹当做大人一般看待。他自己呢?连去舅舅家都得跟娘一块儿……
真气死人了!
他能比谭玄差在哪儿啊!不过是大人不相信他,不给他展现实力的机会。
他坐在椅子上,转转眼睛,环顾了这房间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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