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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归远(红蕖)


邢老头同意了,他们四人便随他走进院子,拿了几张简陋的木凳坐下。
谭玄坐下时往院门外张了一眼,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尤其多了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的,也夹在人群里往院子里探头探脑。
但显然是她们第一关注对象的那位谢公子,对此却毫无自觉,反倒有些好奇的左右打量房舍,然后从地上捡起个百合根研究起来。谭玄真担心他会突然表示这百合根品质不错,可以进一批货送到东胜楼去。
还好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他们坐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邢老三终于被人找回来了。
邢老三是个四十出头的精壮汉子,脸庞黝黑,头上泛着些汗,应该是跑着回来的。见了他们倒也有模有样地抱拳行了礼,才问他们来做什么。
谭玄把之前说过的话又讲了一遍,邢老三回复的话与之前县衙告诉他们的差不了多少,杨顺给了他五吊钱,委托他照看房舍。他家只简单收拾打点了些随身之物就走了,感觉像是很快会回来,但时至今日也没有任何音讯。
谭玄又找了些由头向他打听杨顺家的情况和他平日里的为人。
其实他事先已经知道了杨家的情况,杨顺有一个老娘,跟老婆生了三个孩子,最大的是女儿,早些年已经出嫁。家里还有两个儿子,都已经能算劳力,所以钱财上并不应当拮据。邢老三所言也是这般。不过对于杨顺的为人,邢老三却有不大一样的看法。
“杨顺这个人,挺好的,对谁都乐呵呵的,和气。不过要我说,他其实‘精’得很。”邢老三说着咧嘴一笑,“他头脑灵便,常年在镇上,在县里替人家做事。比我们强多了,不用一直地里刨食。我们没他那么会办事,嘴也笨,挣不了那个钱。”
对于杨顺,听到的评价都是说他忠厚老实,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评价他头脑精明。
看来人倒是不可貌相。
谭玄一边想着,一边忽然间又瞥见正屋窗户开了一条缝,有个人影靠在里面。穿着浅蓝布的衫子,应该还是之前那个少女,他目光扫过去,那个身影立刻就匆忙离开了。
他又略和邢老三说了几句,以孟红菱的名义给了他几块碎银。邢老三黝黑的脸膛上顿时波生觳纹起,嘴巴快咧到耳朵根,嘴上还在推拒,带着厚茧的手指早已紧紧扣住了。
拿完银子后,大约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邢老三朝着屋里大声叫起来:“珍姑,珍姑,你怎么都不知道给客人倒杯水喝呢!”
在他的吆喝之下,过了片刻,一个看起来跟孟红菱仿佛年纪的姑娘垂首走了出来,穿一身浅蓝土布衣裳,手里提着一个水壶并拿着一摞粗瓷大碗。
谭玄只微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没动声色,只从她手里接过碗来,道了一声谢。
这个名叫珍姑的少女,一边低头给他们倒水,一边却又忍不住要偷眼观瞧。那眼神却和院外面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不同,她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一丝担忧,一丝渴盼。
谭玄又谢过了邢老三,回头装作请示孟红菱的样子。孟红菱点点头,下令离开,他们便跟邢家人告辞,出了他们家的院子。
时近中午,他们走到离村子七八里远的镇上,找了一家茶肆随便吃点对付一顿午饭。
这一趟没能有什么收获,所以兴致都不是很高,再加上孟红菱一直绷着脸情绪低沉,大家就也不好开口聊天,都一起默默低头吃饭。
谭玄低头喝了一口汤,嘴里嚼着馒头,心里却还惦记着刚才邢家那个珍姑。
那个小丫头分明是知道点什么的样子。
她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年纪,生得倒还挺白净清秀的,在这乡下地方,算得上有几分姿色。
杨顺家呢?杨顺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二十出头,小儿子十七八岁。
两家一直毗邻而居,倒是有几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意思。该不会……
谭玄此刻十分憾恨时飞不在身边。
倘若时飞在,不用他吩咐,对付这么一个小姑娘,他早凭着那讨喜的笑脸和自来熟的性格哄得人家利利索索开口了。
现下谁去合适呢?
按理说,时飞不在,就程俊逸最适合担当此职了。
毕竟他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一身的凛然正气,就差在脑门子上写上“大好人”三个字了。只要稍微温柔和气些,很容易博得女孩子的好感。
反正,总比他去合适。他也不会对付这些小丫头片子。
思及此,他眼珠一转看向程俊逸。
程俊逸正鼓着腮帮子和一块饼搏斗,注意到他的目光,匆匆几口把饼咽下去了,转头看他:“谭……五哥,有什么事吗?”
这也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为了防止引起别人注意,不再称他庄主,而以五哥代之。
谭玄盯着他嘴角边沾着的一颗胡麻看了看,心中稍微怀疑了那么一下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俊逸啊,我有件事想交给你,要用一用你的脸。”谭玄以手支颐,看着一脸茫然的程二少爷。
程俊逸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脸色一凛,有些为难地道:“我、我大概不行……我都凶不起来,从来都没人怕我……”
谭玄真想抓起一块饼子把自己拍晕了得了。
他正在内心纠结究竟是进一步启发一下程二少爷,还是想想办法就直接自己去,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摁在他的面前。
“是不是要找邢家那个姑娘?我去好了。”谭玄顺着那只手看上去,就看到他家谢公子在自告奋勇。
从窗扇间漏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谢白城的脸上,他的眼眸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出宝石般的熠熠光彩。
他当然可以去。只是对这么个十几岁的乡下小姑娘,居然要派出白城亲自去,实在有点用牛刀的嫌疑。希望那个小姑娘不要反而张口讷讷,词不达意起来才好。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由谢白城和孟红菱一起前往。毕竟先要想办法把那小姑娘从家里叫出来,这件事只能是由孟红菱去做最为合适。
谭玄把自己的一点推测告诉了他们,交代了怎么去问,他们俩就骑上马,特意绕了个圈子,尽量避开其他人的目光,又到村子里去了。
谭玄和程俊逸就在茶肆里等着。到了申时左右,谢白城和孟红菱终于回来了。
事情进行得挺顺利。就如同谭玄推测的那样,邢家的这个珍姑和杨顺家的二小子打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几乎私定终身。怎奈邢老三眼见自己女儿颇有几分姿色,在附近几个村里也算有点名气的美人,就起了攀高枝的心,想把女儿嫁到镇上或是县里体面些的人家去。倘若是富贵人家,那就是做小也行。两个年轻人就成了一对苦命鸳鸯,珍姑几次哭闹都没用,干脆商量起想私奔。
还没商量出个结果,那一日杨家二小子忽然偷偷找到她说,他爹说了,在庆州有个远方伯祖父,膝下无子,要把产业交给他爹继承,条件是他们一家人要住过去为这位伯祖父养老送终。
听说那位伯祖父家产颇丰,杨二小子说到了庆州安顿下来,他就跟他爹要求回来提亲,让她去做平头正脸的娘子,料想邢老三不会再不答应。
他爹是不让家里人说出去的,怕这番好运引来乡邻眼热。他怕珍姑伤心,更怕她一气之下随便就许了人家,才避开他爹娘,悄悄跟她说一声,要珍姑无论如何等他,快则三个月,长则半年,一定有信的。
珍姑连笒川县都没去过几次,更不要说什么庆州,她压根不知道这庆州在哪。杨二小子其实也不知道,就说听他爹讲挺远的。她在家里日日夜夜盼着情郎有消息来,但眼瞅着快两个月了,还是杳无音信。
村里人议论什么杨顺怕是贪了主人家钱财之类的话,她一概是不信的,她说杨伯伯“是个好人”,偶尔回家来,对周围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今日他们一行人来,她更是确信村里人都是胡说八道。比起虚无缥缈的庆州,她更愿意杨家人能回到笒川来,倘若杨伯伯能得到东家小姐的重用,再给杨二小子也谋上一份差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她很急切的指望孟红菱能想法儿写信或是托人传递消息到庆州去,让他们知道在笒川也能有个好前程。
孟红菱听说了庆州,就已经满脑子在想庆州在哪,怎么才能去了。谢白城温言安抚了珍姑几句,答应想办法替她带话,就带着孟红菱回到了镇上。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庆州?”孟红菱霍的站起身来,瞪着谭玄问。她的眼睛红红的,却不见泪痕,“我问过谢公子了,庆州离的还挺远的,要往西北方走,咱们就尽早上路吧!”
谭玄抬头看她一眼,抬起手虚按了按,示意她不要激动。
孟红菱深吸了一口气,气呼呼地坐下,两只大眼睛却依然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处,似乎这样子就能看到杨顺的踪迹一般。
“先回去吧,回去再说。”谭玄说道。
茶肆里人来人往,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他也需要点时间好好想想,怎么说服孟红菱。
说服她不去庆州。

一路躜行,太阳西沉之前他们回到了暂居的客栈里。
店里正是上晚饭的时候,堂下桌子都坐满了人,谭玄干脆就吩咐了店家把晚饭摆在他的房间里,四人一起过来吃饭。
孟红菱依然是板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说是没胃口。
谭玄顶住她目光的压力好歹把肚子填饱了才开口道:“孟姑娘,你现在觉得杨顺这个人,究竟有没有问题?”
孟红菱没想到他上来会问这么一句,愣了一会儿才斩钉截铁道:“有问题,他一定有问题!我家前脚刚出事,他怎么可能后脚就有个什么远方亲戚要他去继承家产!这一看就是编的瞎话,他就是做了亏心事要逃!”
谭玄点点头:“既然他说的什么远房亲戚、继承家产的话都不是真的,为什么庆州这个地方会是真的呢?”
孟红菱顿时语塞,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也许……也许他只是在原因上撒了谎,毕竟他要编个由头向家里人解释为什么突然要离家远走……”她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谭玄,说话速度也急切起来,“他家里人总会要问清楚是去哪里呀!他也总不能、总不能不告诉家里人去哪!”
“他为什么要告诉?”谭玄看向她,手指在桌上轻点了一下,“他只要说东家出事了,怕有祸事上身,必须一家人出去躲一躲,那家里人是会很他一起先收拾东西动身离开,还是会非要他把话说清楚才行动?”
孟红菱又语塞了一下,的确,倘若是家里的小辈招惹了祸事,或许长辈还必须查问清楚,杨顺就是一家之主,他的话在这个家里岂不是一言九鼎,哪有别人非要他讲清楚的道理?
“再换个角度想想,倘若你是杨顺,收了别人钱财暗中害主,事后为逃避被人追查,需要遁走他乡避避风头。你会把至关重要的去向轻易就说出去吗?哪怕是对自己的家人。”谭玄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倘若是我,一定会先出发,至少走出一天半天以后,再告诉家里人。毕竟,只有不说出口的秘密,才是最稳妥的秘密。”
孟红菱低下头不说话了,只用手指默默地抠着桌上的缝隙。
其实从村里回镇上的时候,她向谢白城打听庆州究竟在哪里,谢白城也委婉地向她表达过这个消息未必实在的意思,但她当时刚刚抓住一点点明晰的线索,哪里听得进去。见她置之不理,谢白城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现在过去了一段时间,头脑稍微冷静下来,谭玄再这么掰开揉碎地一说,她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万一呢……”她却还是不甘心,小声地嘟囔。杨顺是她唯一能清楚抓住的一条线索,倘若他真的被人收买,那他一定与幕后真凶接触过,他一定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骤然出现的一线希望又茶沫般转瞬泯灭。
“没错,是可能存在万一的情况。”出乎她意料,谭玄竟然爽快地点头赞同了。
她蓦地抬起头来,谭玄继续道:“我会请县衙以公文的形式,发去庆州,让他们去查一查。但这个可能性其实很小,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倘若去庆州这一套话的确是杨顺编的,那么可能性之一是巧合,庆州只是他随便选择的一个地名。但我以为,巧合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庆州这个地方,”他一边说着,一边忽然看向程俊逸,“俊逸,你知道庆州吗?”
程俊逸没料到突然会点到自己头上,他本来只是在一旁听得入神。怔了怔之后,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我以前也没听过……”
谭玄道:“你长于江南,庆州却在陇右路,相隔数千里,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名气,你不知道实属正常。但是,你一定听说过云阳吧?”
程俊逸睁大眼睛,有些迟疑地道:“云阳?云阳乔氏?乔盟主不就是在云阳吗?”
谭玄一笑:“是了,庆州其实离云阳很近,也就百八十里吧。”
程俊逸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可能的关联,不禁悚然一惊,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孟红菱却不是十分明白,看看程俊逸,又看看谭玄,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谭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淡然道:“意思就是,这个地方很可能是杨顺受人之托故意放出来的,幕后之人料定我们早晚会追查到杨顺头上,故意留下一条线索,就是希望我们追去庆州。倘若我们真的去了,就是正中对方下怀。”
孟红菱呆呆地怔了片刻,她对武林中的事情当然没有程俊逸熟悉,想了好一会儿才把其中前后关系理清楚,于是试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乔盟主,就是那个什么凤羽公子乔青望的爹吗?果然……果然是跟他家有关系?要把我们诱到庆州去,是要做什么?”
“这不是你该烦心的事。”谭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话说出口后似乎又觉得语气过于冰冷,停了停又放柔和了一些道,“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推测,横竖我们当下不去,也就完了。其他事情,就交给官府出面清查吧。”
孟红菱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她也明白,她其实不算江湖中人,对江湖中的各种牵牵绊绊所知甚少,而由她家而起的这件事,也一步步展露出其实针对的是屿湖山庄,是谭玄。那人家的确没有处处都要给她分析清楚的必要。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们一直只当她是个小孩子,以为她什么也不懂,也什么都做不了。
哼,其实再过几天,她就要满十六岁了。
十六岁,那就是个大人了!
她迟早,迟早会证明给他们看的!
吃毕晚饭,店家来把桌子收拾干净。孟红菱程俊逸也纷纷告辞回自己的房间去。谢白城起身也欲和他们一道离开,谭玄却忽然开口道:“白城,你能留一下吗?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谢白城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程俊逸和孟红菱,那两人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都习以为常、毫不停留地就跑了。
谢白城就又坐下了。
谭玄转身用刚才小二送来的热水打了一块热手巾递了过去。谢白城接过去擦了擦脸和手,重又望向他:“你要商量什么事?”
谭玄笑了笑,问道:“你们去跟邢家那个小丫头问话时,她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谢白城立刻答道:“没有,我特意留心看了,她应该什么也不知道,不像有作假的样子。”
见他答得这么快,谭玄不禁有些意外,挑眉笑道:“你们出发的时候我忘了交代,你竟已留心到了?”
谢白城“呵”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没有能够验证之前,谁都是可疑的。”
谭玄干笑了一下,稍稍清了清嗓子:“不是谁都可疑,是要考虑到各种可能性。”
谢白城应付地点点头:“嗯嗯,知道。不过我觉得那小姑娘也是被刻意安排的可能性很小,所谓诡计,越少的人知道才越不容易露出马脚,倘若幕后指使者都亲自跑到村里物色到这么个普通女孩子身上,那留下的痕迹可就太多了。”
“是这么个道理。”谭玄赞同地点点头,“我料想也不至于。”
“所以呢?”谢白城皱起了眉,侧目看他,“你留我下来就是问这事?”
谭玄咧嘴一笑,凑近他,抬手覆在他手上:“自然不是。”
谢白城立刻竖起另一只手,做出拒绝的姿势:“还没洗澡,想都不要想。”
谭玄大惊道:“白城,你在想什么呢?天都没黑透呢,我怎么会提这种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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