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将“学妹”带上了楼,临走前,“学妹”还瞪了我一眼,目光里似有垂涎,仿佛对没吃了我感到很不甘心似的。
然而老板在她身边轻声安抚她:“不要着急,鸦,我会帮你想办法的,但这一个你不能动。”
期间“学妹”似乎还不满地嘟囔着“为什么”,但老板之后的话我就听不清了。
“能力不大,心气倒不小。”齐晏冷笑了一声,“也不怕把自己给撑死。”
老板上了楼就没了动静,我只能将目光转向齐晏,而且他看起来也知道很多东西。
“……你为什么要坐门口?”我只能想到这个开场白。
“因为琴不让我进。”齐晏答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我有点惊悚,“你谁?不会是假冒的吧。”
“你要试试看吗?”齐晏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琴是制作结界的大家,设点限制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简而言之,齐晏坐门口单纯只是进、不、来。
对此,我没忍住“噗”了一声:“喜大普奔。”
然而齐晏只是抬了抬眼皮,仿佛连嘲讽都欠奉:“我不是进不去,只是进去就要破坏结界,会有麻烦。”
我有点好奇:“什么麻烦?”
齐晏答曰:“赔起来太贵。”
我:“……”
“……所以你知道学妹怎么回事吗?”我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她为什么要吃我?”
“通俗点来说,就是精分了。”齐晏答,“她靠食灵维持生命,但恶灵的问题就在于理智的消退,她属于恶灵的另一半吃的不仅是外界的灵,还有她本身分裂出的纯净的那一部分,等到她正常的那一半被吞噬,那她就会彻底变成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怪物。”
齐晏说完这些就不用说了,我等了一会儿都没有下文,再看齐晏仿佛就等着我问似的。
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只能不耻下问:“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确定你想知道?”齐晏挑着眉看我。
看到他那熟悉的假笑,我立刻条件反射地猜到,他要说的东西准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还没等我改口拒绝,齐晏已经噼里啪啦地将一大堆话砸了过来。
“恶灵会失去理智是因为体内怨气、阴气之类的太深——也就是所谓的邪魔之气,也叫浊气,刀生战场而不染浊气,从第一把刀开始就有‘镇魔’之名,刀灵生于刀,百浊不敢近身——换句话说,吃了刀灵,能让她脑子清醒一点,不过也就是多苟延残喘一天而已。”
“……”信息量太大,我要缓缓。
我默默转回头,蹲下身,柜台挡住了我。
“安熙?”齐晏叫了我一声。
“别打扰我找时光机。”我一脸严肃地说。
“别挣扎了,假装听不到也改变不了事实的。”齐晏嘲笑我。
“事实就是我是个普通人,跟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不是一个品种!”我试图挣扎。
齐晏嗤笑一声,然后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我的美梦——
捅个对穿透心凉的那种。
“不,亲爱的,你不是人。”齐晏对着我挤出了一个浮夸的微笑,“你就是把刀。”
其实是不是人这点,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找我爹妈问问。
然而鉴于他们依然还处在日常失联的状态,我也只能继续默默粘起我的世界观。
老板上楼没多久,下来就给我道了歉,看在又一叠奖金的份上,我还是默默地屈服了。
但对于学妹,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担心的,于是便询问了两句。
“她只是……最近灵魂融合上有点小情况。”老板安抚我,“放心,她以后不会再对你怎么样的。”
说着,老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门口的齐晏,似有恍然。
“谈到了什么小秘密了吗?”
老板说着,齐晏那边又传来一声轻嗤,于是老板看向了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和蔼。
“……你还在怀疑我让安熙在这里工作是早有预谋,所以你今天才会过来。”
老板的语气笃定,齐晏也没否认:“我这是合理怀疑。毕竟活得久一点都知道你和那个人类的破事,你所谓的底线不早就没影子了吗。”
“准确的说,我的底线就是鸦,仅此而已。”老板平静地说,“说实话,在小白找上我之前,我都不知道安熙还留在这座城市里,小白也只是拜托我照看他这一段时间。”
“他当我是死的吗?”齐晏脸色黑了下来。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老板笑了一下,看起来有点讽刺,“毕竟从你们过去的……来看,你也根本不是一个可以放心托付的对象吧。”
齐晏沉默下来,但脸色显见地沉了下去。
我猜他们在谈我的事,在此之前我也没想到让我来这里工作是小白“托付”的,听起来好像之前是他一直在保护我一样。
然而事实上,在我的记忆当中,在搬来这栋公寓之前,我不认识这三个邻居当中的任何一个。
但我也不认为不过几年的邻居情,能让小白用上“托付”这种字眼。
更何况齐晏话里的意思……
虽然我不愿往这方面想,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做出了“他也是在保护我”这样的判断。
我宁愿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管是从平日里的相处来看,还是从我的本能直觉的感受来说,我都不觉得齐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尤其是对象是我的时候。
大概是由于这种诡异的违和感,我也一点都不想去探究湮没在老板口中的“过去的”之后的字眼。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接受我不是人的事实呢,就更别提过去可能会和齐晏产生的什么孽缘了。
但是比起齐晏来,老板虽然话说得慢,但做事却要干脆很多,遇到问题便快刀斩乱麻,飞快地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找一个你能相信的人就好了吧。”说着老板又抬头叫了兔子一声,“小喻。”
“老板?”兔子从二楼扶梯上探下头来。
“鸦睡下了吗?”老板先问了一句。
“睡着了。”兔子点了点头。
“好,给我找个电话。”老板说,“找一下‘山海’。”
很快兔子的手机就从二楼落了下来,老板接住的时候已经是拨通了的,他将手机放到耳边。
手机似乎是开了外放的,就连蹲在柜台后的我都能听到有节奏的“嘟嘟”声响。
齐晏也沉默下来,没有再说话。
大约十来秒之后电话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男声,“请问哪位?”
“我是琴。”老板言简意赅地说,“我找到你家的小家伙们了,有空记得来认领一下。”
对面沉默半晌,才吐出了一个疑问词:“……们?”
“除了最小的那个,还有沉东海的那个也在。”老板答道。
“……他们没打起来吧?”对面的声音明显紧张了起来。
“没有。”老板说着抬头往我这边扫了一眼,语气有点微妙,“有一个出了一点小状况,我觉得你最好尽早来一趟。”
“好。”对面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老板在电话的忙音之中转过了头,走到我面前,敲了敲柜台。
我迟疑片刻,还是慢慢伸出了脑袋:“老板?”
“店里要处理一下。”老板指了指旁边的废墟,对我说,“既然七杀已经告诉你了——放你两天假,回去处理一下家庭问题。”
“……七杀?”我想到店门口那块小黑板。
老板指了指门外的齐晏:“他。”
我默默将疑问咽了回去。
齐晏看起来似乎确实是特地来找我的,他等我出了门又跟上了我。
不过是由于老板那边带来的尴尬,我们一路都很沉默。
最终还是齐晏先轻咳一声,找了个话题起了话头。
“……琴是有名的痴情种,当年战争时期他爱上了一个人类女人,甚至为此从神族倒戈到了人类一方,战争结束之后,他为了找那个女人的转世而留在了人间——”
“听起来像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我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不知道这个故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又不爱八卦,更不懂爱情,就算是关于老板的故事,在我听来也不过感慨一句,除此以外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而齐晏似乎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想法,便继续往下说:“琴为了那个转世的灵魂什么事都干过,当年为了找那个转世,甚至挑起了人与妖的战争,地府轮回道险些瘫痪,他们实没办法,才去找琴‘镇守大门’,代价是为那个人另开一条轮回道,并将每一世带到他面前。”
“哇。”我捧场地叫了一声,“老板的故事真是曲折——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齐晏一字一顿地重复这句话,“尤其是事关那个女人的时候——包括要了你的命,懂了吗?”
“我觉得老板不会,我相信我的直觉。”我想也不想地答,并在齐晏生气之前,冷不丁地问他,“‘沉东海’是什么意思?”
齐晏梗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尽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只是觉得人间无趣,路过海边就跳海了。”齐晏说,“不过就是找个地方冬眠而已。”
“那为什么醒了?”我接着问,“因为春天到了吗?”
“因为有人求着我回来帮他。”齐晏似乎并不想多探讨这个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关于你不是人这件事。”齐晏说,“大概有个很麻烦的家伙会过来。”
“什么人?”我下意识地略过了齐晏的前半句话。
“家长。”
齐晏的话音刚落下,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我也跟着停了下来,气氛甚至变得有些紧张。
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公寓楼下,一个陌生的青年男人正站在楼下,仰着头往上看。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个子很高,目测估计有将近两米。
等他转过头来之后,我又觉得“青年”这个称呼不太准确。
他头发和眼睛都是纯黑的,肤色有些异样的白,却不显得冷酷,反而有些和蔼的感觉,他穿着米色的长风衣,转过身的时候动作也很轻快。
明明是从头到脚都是年轻人的做派,但在看着他的时候,我又莫名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反倒是像一个经历过无数风霜的老人。
就在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和齐晏,甚至还露出了一点欣慰的神情。
“小七,小靖,好久不见了。”男人开口跟我们打招呼,声音语调都和刚刚老板电话里的很像。
我猜“小七”是指齐晏,至于另一个可能大概也许是在叫我,但我暂时还没打算适应我的“新身份”。
不过这倒不是重点,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表示很震惊——老板的电话竟然还自带召唤功能?!
大概是我惊讶的表情太明显,齐晏不忍直视地踩了我一脚,然后撇了撇嘴催我上楼。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是来我家?”
我趴在我家大门上开门,大概是身后两座大山带来的压迫太过沉重,我手抖了好几下都没能将钥匙塞进锁孔里。
“他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来找我的。”齐晏没好气地说,“快点,不行就换我来劈了。”
“小七,我也是来找你的。”
那个男人毫不客气地拆台,但他的语气始终很温和,甚至听不到一点责备的意味。
“我们都很担心你,你又不主动跟我们联系,我们只能拜托朋友帮忙看着,你找到小靖为什么不来告诉我们?”
“不想。”齐晏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我跟你们不一样,不会有人想看到我的。”齐晏跟着又用那种懒散的调子补上一句,“又不是真的‘一家人’。”
我明显感觉到背后气氛蓦地一滞,就在这时候,我的钥匙终于塞进了锁孔,咔哒两声开了锁。
“咳,先进来吧。”我推开了门,看着两人走进家门,然后又关上门。
我摸了摸头顶上不存在的冷汗,先将僵持的两人引到客厅里,齐晏对我这儿熟门熟路,很快就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跟着又几乎瘫在了沙发上。
男人坐在了齐晏的对面,他的姿势很端正,背都挺得笔直,与齐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高出了一大截。
就这刚见到的一会儿的印象来说,男人看起来就是个很温和的人,那种气质甚至冲淡了身高带来的压迫感。
就是不知道齐晏和他有什么仇怨,说话都带着刺,但对方倒是始终一副包容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的态度。
这倒真像是齐晏口中的“家长”了。
我将茶水从厨房里端出来之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坐到了齐晏那边。
虽然男人看起来很和蔼,但总还是认识的齐晏给我的感觉更踏实一点。
“那个,这位……呃……”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担当起打破沉寂的重任,然而刚开了个头就卡在了半途。
这位到底是谁来着?
照老板的说法,我们应该是小辈,而齐晏又说是“家长”……
既然齐晏说我不是人,那大概我爹妈也不是亲爹妈……
我用余光示意了齐晏好一会儿,然而他选择了装死。
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抬头对上对面人疑问的视线。
“小靖?”
“呃……”我还在纠结着称呼问题。
毕竟对方看起来太过期待,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问“你谁”。
在迟疑了片刻之后,我突然灵光一闪,想也没想嘴里就秃噜出一个称呼来:“爹——爸爸?”
对面的人脸黑了。
齐晏从沙发上滚了下去——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论弟弟们私下对着大哥叫爹这件事是怎么曝光的
知道自己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
尤其是当这个人陪着自己的长大,保护自己免于同龄人之间的争斗的时候。
那是在鸦还被叫做“小羽”的时候的事了。
鸦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大概是因为总是辗转在不同的孤儿院里。
通常她在一处都停留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又会被院长急匆匆地送到另一处,更甚者会直接将她丢弃在森林里,就像是丢垃圾一般迫不及待地甩开。
因为辗转的频率太高,鸦的名字也在时常变化,她年纪小的时候被捡回去,不过用了两三天的名字自然也是不记得的,于是她便会得到一个新名字。
新名字通常也不会用太久,最多也不过就是半年——正是被叫做“小羽”的这个名字。
然而即便是这个用的时间最久的名字,鸦会记得也只是因为她身体里的“鸦”总是那么叫她。
大概是六七岁的年纪,鸦在孤儿院仍然不合群,她的身体一直很不好,然而又偏生这么熬过了那些年头,最终也没有真的死掉。
那天鸦又因为说错了话被一群稍大些的孩子堵在了墙角,她瑟缩了一下,但并不害怕,对这样的情况她已经很习惯了,而且她几乎可以预见结局。
不出她的所料,她眼前恍惚了一阵,视野再度清晰的时候,看到的是倒了一地的小孩子,鼻青脸肿的没了行动能力。
——就像过去那么多次一样。
但这一次不一样,鸦听到脑海里有另一个人在与她对话。
「真是麻烦的小鬼,也太不禁揍了。」
“……你是谁?”鸦忍不住问。
「你听得到我说话了吗?」
那个声音是直接响在鸦的脑子里的。
“听得到。”鸦对着空气认真地点头。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说:「我在你的身体里。」
“咦?!”鸦愣住。
小小的孩子并不知道这样的事是不正常的,没有人告诉她何为科学,自然不会有人告诉她“鬼”这种意象大多都是恐怖邪恶的,也不会有人告知她总是被丢弃的原因。
于是她无知无畏,并且飞快地喜欢上了身体里的这位保护者。
“这么说,以前也是你在保护我吗?”
「不是为了你,毕竟我们共享一个身体,要是你出事了我也很麻烦的。」
鸦听不出这段话里的推拒之意,她只是单纯觉得高兴欢喜。
“你以后也会留在我身边吗?”鸦忍不住笑着转起了圈圈,“那太好啦!我终于不用一个人了!”
那个声音再度沉默了起来,最终僵硬地转了话头:「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不知道,但他们现在叫我‘小羽’。”
「好,小羽,我叫鸦,乌鸦的鸦。」
那时的鸦对名字没有任何意识,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
相似小说推荐
-
1992摇滚与上学live(相荷明玉) [近代现代] 《1992摇滚与上学live》作者:相荷明玉【CP完结+番外】长佩VIP2025-09-06完结29.74万字1.64万人阅...
-
朝秦暮楚(张大吉) [近代现代] 《朝秦暮楚》作者:张大吉【CP完结】长佩2025-9-11完结5.27万字20.26万人气5,096海星简介: 自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