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相?那学妹那个……”我说到一半就不想说下去了。
学妹照出来的那个影子实在是有些吓人,如果那是所谓的“本相”,我都没法违心地还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
“你都不会动脑子吗——不记得我之前说的了吗,那个灵魂已经转世上万年了,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终结,何况是最脆弱的人类。”
你明明没有跟我说过——我原本想对着齐晏喷回去的,但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我沉默了下来,虽然不太清楚所谓轮回转世是什么样的规则,但他的意思我已经猜到了。
“她转世太久了,就要死了,虚弱得连转世也要间隔那么久,但是她又不想那么早死,只能选择恶灵那条路——现在她和恶灵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
齐晏说着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这种明明失去了记忆,还偏要死抓着执念不放的——真是蠢透了。”
我正震惊于学妹身上的“真相”,暂时没空跟齐晏斗智斗勇,他大概也知道我的心不在焉,并没有再说下去。
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站到了镜子前面,齐晏则慢悠悠地跟在我后面晃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对某些人有特定的吸引力吗……重点是记忆?也可能是蠢……”
当我抬起头看镜子的时候,齐晏停了下来,也跟着抬起了头。
“你确定你现在想看?”齐晏冷笑了一下,带着十足的嘲讽。
我没什么空闲的注意力留给他突转的画风,我原以为镜子里映出来的会是我原来的模样——
就算是学妹也还保留了自己的那一半呢。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镜子里几乎是一个陌生的人。
黑发、黑衣、红眼睛,头发很长,过了腰,黑色的长袍,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衣服了,领口用暗红色的纹,看着就带着一种久远的仪式感。
我猜这个照的并不是我,因为我做不出这样空洞而淡漠的表情,而且镜子里那个,看起来比我还小。
现实里的我,脸虽然嫩,但好歹成年了。
其实再细看,脸倒是有些许相像,但要比我本人柔和一些,也白得吓人,几乎能和小白一较高下了。
我宁愿相信这是前世的幻影什么的——不过这倒不是关键。
最让我感到惊悚的还是镜子里照出来的另一个人,差不多的装束,相似的脸,不同只在于后面那个头发束了起来,略高了一些,表情更冷漠了一些。
如果单拎着这两张脸出去,恐怕没人会怀疑他们的亲缘关系。
问题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跟在我身后过来的是齐晏。
就算是脑补成前世今生也止不住我的心塞,还有什么比跟死对头住一栋楼更悲哀的事吗?
有,当你意识到你跟他可能做过兄弟的时候。
亲生的那种。
我突然萌生了一种想砍了他们的那个爹的冲动。
非常强烈。
老板带走学妹之后的事就不归我管了,所以我还是正常地上下班。
唯一的问题就是自从再次遇到齐晏之后,我的人生仿佛又突然出现了某种不可知的变化。
最明显的是我晚上开始做梦。
我以前很少做梦,偶尔做梦也大多都是高山流水悬崖山谷的远景,看不到人烟,更别提什么情景小短剧了。
但在那天之后,我几乎每晚都在做梦,梦到的都是同样的人,其中之一还是齐晏——当时镜子里看到的那一版。
梦里的场景也相差无几,总是同一个套路,所以我很快就有了些明确的印象记忆。
我的主视角大概是个短腿的小娃娃,看什么都要仰着头,除了对脖子不太友好之外,那模糊的梦境内容也让我感觉到几分心累。
场景里的常驻人口只有四个——包括小娃娃,小娃娃是主视角看不清楚,剩下一个“父亲”,一个“娘亲”,最后一个自然就是齐晏了。
小娃娃最亲近的是“娘亲”,偶尔他也会叫她“主人”,而与他关系最复杂的却要数“齐晏”了。
在那个场景里,长得与齐晏一样的少年被叫做“哥哥”,“我”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哥哥,只要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心头欢欣雀跃的情绪几乎满溢。
然而这个哥哥好像并不太喜欢他的弟弟,每每总是冷淡地避开,避不开也总是冷言冷语地敷衍。
最过分的一次是他用剑尖抵住了“我”的心脏位置,只要“我”稍近一步,他就能刺穿“我”的心脏。
那一瞬间我汗毛都倒立起来,瞬间被惊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对那张脸感觉到了恐惧,因为我确信梦里那个“哥哥”是真的想杀了“我”的。
然而鉴于梦里那个“哥哥”称呼“娘亲”和“父亲”的方式都是“大人”,显然他们不太可能是亲兄弟,所以我不太确定那个主视角是不是我本人——的前世之类的。
不过大概是镜子里的景象太过惊悚,我被吓过头,甚至忘了齐晏“剑灵”的身份,之后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了不对。
剑灵什么的,应该不会有兄弟姐妹吧——别的不说,你能想象两把剑之间有什么血缘关系吗?
所以我很快就安下了心,不管前世我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但今生我总是个普通人类,那么照理来说前世应该也是个人。
人类重血缘,既然齐晏是剑灵,那我跟他就不可能是兄弟关系。
或许只是单纯撞脸吧。
而且我对齐晏大多都是怨念与仇恨,怎么可能会那么喜欢他,都快被弄死了还在往跟前凑。
我又不是抖M,还是考虑怎么坑死他比较符合常理。
我选择性忽视了当时齐晏意有所指的那些话,我坚信那一定都是他的阴谋。
不过梦里感受到的杀气是做不了假的,后遗症就是接下去几天我都提心吊胆,生怕碰到了齐晏,不知该如何面对。
所以我开始早出晚归,勤奋工作。
说实话之前学妹的事其实有点伤到我了,不过鉴于我和学妹本人关系还不错,再加上我也确实没出什么事,我倒也没有太计较。
当然之后老板给出的一大笔工伤补贴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以后不要再收到这种补贴了,有钱没命花也是白瞎,我还是很务实的。
自从被老板带走之后,我差不多有两三天没有见到学妹了。
再次见到学妹的时候是在某天我上班的早上。
那天我为了躲齐晏,特地早起了一个小时,提前去了阴阳百货。
等我到的时候,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往常要么蹲在柜台后面打游戏、要么变成原型在柜台上睡觉的兔子也没了人影,就更别提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了。
但学妹就坐在店里,在柜台前面。
看到学妹的时候我还警惕了一会儿,生怕看到另一个精分一般的蛇精病。
幸运的是笑着与我打招呼的平常那个学妹。
“店长他们有点事要谈。”学妹主动解释道,“我正好没事,所以就下来帮忙看会儿店。”
我像往常一样走到柜台后面,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进入了正常工作状态。
不过平时我基本也就是站着发呆,所以跟学妹聊天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你这两天都待在这儿的吗?”我话问出口又觉得这问法不对,连忙改了口,“你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紧张了,学妹愣了一会儿又笑了,主动提起那个问题来。
“好多了——抱歉,我有时候脑子不太清醒,没有记忆。”学妹歉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没办法太干涉她,如果把学长你扯进来的话,那我代她说声对不起。”
……这不是对不起的问题啊,小命都要没了!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嘛!还好你不用对着我的坟头说对不起啊……
虽然内心在疯狂地吐槽,但我还是克制地表示了理解,毕竟照之前知道的情况来说,这事儿实际上也不能全怪学妹。
而且看她现在的表现,我猜她也不知道另一个她有多变态,比如徒手劈楼房什么的……
“你知道你精分……呃,我是说另一个你的存在吗?”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知道。”学妹苦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学妹由这一句话想到了什么,神情恍惚地趴在柜台上,一手不住地摩挲着颈间挂的吊坠。
之前我都是被她脖子上闪亮的蓝光吸引了注意,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吊坠本来的模样,看起来是玉制的,像是一个古筝——或者古琴之类的主体加上一只鸟。
“……那是乌鸦。”学妹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主动解释道。
学妹隔着柜台与我交流。
“从我记事起就带着这个了,鸦说这个是保护符,辟邪说,让我一直带着——啊,‘鸦’就是她,另一个‘我’……”
——事实上这大概是学妹单方面的与我交流。
也可能是学妹只想找个倾诉的对象,她的表情有些恍惚,无意识地捏着吊坠,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总是被孤儿院里的孩子欺负,最后总是鸦在保护我,后来我才渐渐意识到她也是来自于我的身体之中——但我们可以交流,很奇怪,但那时候我很庆幸也很感激她,她告诉我她叫‘鸦’……”
“其实也算是我的私心,大概我也希望能变得像她那样强大又勇敢,所以后来上户口□□的时候我下意识也用了‘鸦’这个名字。”
“我猜那个名字确实有什么祝福的力量,从那之后我身体慢慢就好了,但是就越来越少能与感应到鸦的存在了,她说她要进入沉睡了——直到最近……”
学妹说着顿了顿,我甚至看到她似乎抖了一下。
“最近,差不多两个月以前开始,很多人在追我——我是说追杀的那种,我不认识他们,也很害怕,就在这个时候,鸦又出现了,她说她会保护我。”
“一开始我很高兴,我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但之后我才慢慢发掘她好像跟我完全不一样,她……很奇怪,很厉害,也不像普通人,渐渐的,我甚至会失去她出现的那部分记忆,我猜她在做什么不好的事,但我没办法阻止她,也很担心她……”
“……如果她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学妹再次向我道歉,“但她并不会伤害普通人——她向我保证过的。”
说实话看着学妹歉疚的表情,我还真有点手足无措,但出于直觉,我又觉得不能就这么应下。
我的直觉很准,也救过我很多次了。
“……你们感情真好啊。”我只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不过这看起来像是人格分裂什么的?不要去看看医生吗?也许那样你们就都不用担心了。”
“是啊。”学妹笑了一下。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跟着我才意识到学妹回答的是我前半句感情好的感慨。
因为下一秒她就跳上了柜台,斜坐在柜台面上,猛地凑近了我的脸。
我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另一个精分款,本能告诉我要离这个油腻的蛇精病远一点,但反应速度似乎有点跟不上。
“学妹”捧着我的脸将我固定在原处,红彤彤的眼睛几乎黏在我的脸上,视线黏腻而紧迫。
如果不是她表情那么狰狞,我都要以为她想亲我——不过如果换一个人的话,我倒也不介意。
至于这个,是真不行,我觉得有点恶心。
这不是夸张,而是我本能的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脸还是一样的,也没有出现上次那样的黑气,但我恶心的反应反而更加明显且强烈了。
大概是我厌恶的表情太过明显,“学妹”呼吸一滞,眯起了眼,似乎不太开心。
“我与小羽关系当然很好。”
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凑的很近,我差一点吐出来。
但她丝毫没有放开我的意思,反而更紧地掐住了我的脸,咧开了嘴笑。
“所以,我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
但我清楚我内心不爽的情绪堆积起来之后外泄的是叫杀气。
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的生出了一刀砍死她的想法。
但“学妹”看起来似乎更兴奋了,她用类似于痴迷的目光盯着我——
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我身上有这样大的魅力。
“……镇魔刀……镇邪魔之气,要是吃了你……”
“学妹”喃喃着什么话,但我只听清了最后一句——
“……好想吃掉你……”
这一句话就听得我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开始挣扎。
“垃圾,滚。”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外而来。
在那声音落下的同时,我感觉我听到了某种清鸣,一声叠着另一声。
最明显的还是眼前的——吊坠碎掉的声音。
“学妹”握着玉质的碎片,脸色铁青地退离柜台,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人。
齐晏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姿态倒是相当老大爷地手揣袖子里,显得有些画风不对。
不过我很快就没有心思去关注齐晏的画风,而是步了“学妹”的后尘,脸青了。
——被吓得。
在我面前,柜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道平齐的切口,自上而下将柜台切成两半。
如果说这个不够明显的话,看看地上那一道深坑,紧跟着我身后的柜子哗啦啦倒了一片——
完好的那一边依然显出了被利器一口气截断的切口。
我及时往旁边退了好几步,才免于被压到最底下的惨剧发生。
最要命的是,就在这时候,老板从楼上下来了。
虽然店里的狼藉应该也许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我脸皮没另外两个在场的人那么厚,我心虚。
我不知道柜台有多贵,但看店里其他的商品就知道便宜不到哪儿去,何况这还是古董。
不知道我现在潜逃还来得及吗。
我叫安熙,性别男,年龄二十六,是一个普通人,我突然发现我的身世似乎可能也许有点复杂。
最终我潜逃没成功,因为齐晏和老板一上一下地对峙起来了。
老板还站在楼梯上,他先看了一眼“学妹”,确认她没事才转过了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齐晏。
齐晏手还抄在袖子里,自下往上盯着老板眯起了眼,他很生气——
虽然表面上看他只是挑着嘴角冷笑,但我毕竟跟他斗智斗勇多年,第一时间就看出来,他已经快气疯了。
在这个时刻,梦里那个齐晏爆发的杀气再次如影随形地缠上了我,我不敢动,只能蹲在另一半完好的柜台后面默默围观。
“这就是你把那个蠢货招进来的原因?”齐晏拉长了声音,用慵懒的语调表现着他的不爽。
——虽然这种不爽可能只有我感觉出来了。
顺带一提,齐晏口中的“蠢货”永远指代且仅指代我,尤其是他生气的时候,我甚至在一句话里听他叫过十次蠢货。
说多了都是泪,扯回正题,听到齐晏的话之后,老板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这边来。
我只能用行动表达我的中立态度。
“没有——不管你信不信。”老板慢吞吞地回复齐晏,“虽然刀镇邪魔之气这一点确实让人心动,但我是看在山海的面子上,放心,我总不会对故友的同族做什么。”
“不过,谢谢你提醒我了。”老板笑了一下,看了“学妹”一眼,“这倒也是个好主意。”
说着,老板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又往我这儿扫了一眼,我顿时感到后背一凉。
“为了那个女人,你原则不早就丢了喂狗了。”
齐晏冷哼了一声,瞪了“学妹”一眼,却在后者黏腻地缩进老板怀里的时候,一脸恶心地收回了视线。
“安熙,给我滚出来。”
我没来得及回答,老板已经先代答了。
“不行,他还要上班,你还是先请回吧。”老板说,“不然我要扣工资的。”
我默默收回了迈出去一半的腿,继续蹲在完好的那部分柜台后面cos沉思者,一边祈祷老板不要揪着柜台的事不放。
“至于这边的柜台,一半算安熙的工伤,另一半我就回到你账上了。”老板对齐晏说道,“再加上上次你砸我店的损失,年底我会叫人到你那儿催债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何况老板还免我债务,我只能抱紧他的大腿,对门外我的宿敌说不。
“好,那我就在这儿等他下班。”
齐晏又笑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拖来一张小板凳,就那么坐在了门口。
要不是他手还老大爷似的抄在袖子里,我几乎以为下一秒他就要掏出瓜子倒茶唠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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